天下师心
2013-04-12汐一诺
许嵩同学的一首《对话老师》,风轻云淡把老师质问了个哑口无言,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一度倾慕这种大将风度,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怎一个“爽”字了得!
可惜造化弄人,高考党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这突围成功的狂欢,就被一个麻袋套牢,五花大绑拖到传闻中的暑期培训班,挂牌上任当老师去也。我内心挣扎不已,仰天长啸:神呐不带这样玩儿的,违章补习害人害己啊!
神一定听到了我的呐喊,于是他赐给了我一群活宝!单看学生来路就千奇百怪,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的受众面之广泛就不说了,有通过七大姑八大姨找来的,有用电话劝降的,还有被宣传广告招安的……看起来性格也是奇形怪状诡谲变幻,有的三棍子都未必打出一声儿来,当然,这占极少数,大多数属话痨级别加强版;有的奇爱笑,让你担心不在TA肺里安个鼓风机TA会喘不过气来;有的拽横无比,大有“老子天下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的吞云之势。如此种种,让我这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小教员情何以堪……
很自然地,同事凑一块聊天时就经常提这个话题——谁谁谁比较像可造之材,某某某徒有其表以后也不过是个庸人,云云。大家一致推崇沉稳、踏实又不乏聪明劲的小孩儿,而对浮躁、骄横或者粗拙的学生则一律以摇头、咂嘴和金口御批“不行”俩字轻描淡写带过。
这样的场景是不是很熟悉?曾几何时,我们也都如是被老师的口舌细细把玩、或是不屑地丢在一边过。我们曾无声或激烈地抗议,但轮到我们自己坐上鉴宝师宝座时,又何曾免俗?
从你的角度划分人之初,三六九等会不会太离谱?可能有些坏脾气真的是小孩子天性使然,或者是周遭环境的负面影响,而我呢,不仅没好好引导来个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反而动不动失态冲他们吼个电闪雷鸣晴天霹雳,这样想起来,确实很惭愧啊。
有一次一个四年级小男生也许是不服管教,往我手臂上来一巴掌拔腿就跑。当时当真是气疯了,朝他扔板擦还嫌不解气,夺门而出大喊再也不想看见他,愣把“作恶多端”的小孩儿吓哭了。同事们都质问他怎么敢打老师,我却不好意思起来,须知我这般没才没貌没形象的女纸,岂敢担“老师”之名?最后小孩儿在家长的哄劝下还是道了歉,我也想说“对不起”,但怎么也开不了口,暗骂自己块头大而无用。
小男生忽然变得很服帖,上课时还会帮我镇住满世界乱跑的同学,只是仍然梗着脖子不乐意念英语单词。我发动勤劳的女生们展开一对一“攻坚战”,小男生坚持要我亲自出马。瞥见他亮晶晶黑琉璃一样的眼睛,我突然觉得整颗心都变得柔软。
是纯净如斯,不带一丝杂质的眼光,能让我们这些沉浮折腾了二十年的青年们瞬间羞愧到脖子红透。我开始相信某人说过的话,有时候不是我们教孩子,而是他们做我们的老师。
下课前的那三分钟永远最难挨,我估摸着以后做了真老师应该把布置作业这一大项放到前十五分钟来完成,而非像现在这样,总是被熊孩子们顺溜地抛诸脑后。他们一个个的倒还振振有辞,什么我饿了,我赶着坐公交,我要去买菜,理由多如繁星。老天作证,我是真真想揪着那熊孩子衣领把他跟抓小鸡似的提溜起来,你够得着货摊么还买菜?!
不过同上,我转念一想就释怀了。想当初我们私下给喜欢拖课的老师起绰号叫“拖把”,每次临近放学就各自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活化出让一声惊雷炸醒的春虫,只待赦命铃一响便如脱疆的野狗飞奔出门,卷起一股遮天蔽日的浓尘,久久不散。
罢了罢了,这不就是昨日你我的翻版嘛!无可奈何花落去,花落水流两无情,只得随他们去。
细一想还真是,作为一个教育者,很难不陷于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现在算是深切体会了一把当年老师们训导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学生那种痛并快乐着的古怪情绪。不是有一首歌这么唱的嘛,长大后,我就成了你。再深究下去,熊孩子们长起来以后,必然也有献身教育事业的,到那时他们会怀想我呢,还是一哂置之?
我戏言这要是深挖的话非掘出一篇七八千字毕业论文不可,砸在我这个非专业无经验360°全是死角的写字者手里,未免暴殄天物,遂作罢了。只是免不了又想那首《对话老师》,何必那么严肃,何必那么束缚,何不让青春自己作主?
年少的叛逆某天终会成熟,亲爱的老师们,何妨做个快乐的指路牌,不忘初心,默默守候,帮助可爱的小孩儿们做个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