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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共产党舆论监督思想的理论来源及现实意义

2013-04-12张春林

关键词:舆论监督列宁恩格斯

张春林

(四川外语学院 新闻传播学院,重庆 400031)

舆论监督思想作为中国共产党新闻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既受到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舆论监督思想的影响,又受到我国资产阶级报人舆论监督思想的影响,而且这些影响至今还有较强的现实意义。加强和改进舆论监督工作,既需要学习和继承传统经验,更需要探寻这些经验的当下价值,服务舆论监督实践。

一、我国资产阶级报人的舆论监督思想

中国共产党早期报刊活动家深受我国资产阶级报刊思想的影响。陈独秀自称早年受《时务报》传播“时务知新主义”的影响,读康梁报章文字后,“始恍然于域外之政教学术,粲然可观,茅塞顿开,觉昨非而今是”,他盛赞康梁在近代文明史上立下了“维新觉世之功”。[1]20-21毛泽东也曾说过,自己是梁启超作品的忠实读者,《新民丛报》上的一些梁启超的文章他都能背诵。毛泽东还尊称孙中山为“革命的先行者”,通过孙中山创办的《民报》等报刊了解其革命主张。[1]518-519另外,像高君宇、罗章龙等也受到资产阶级报人新闻思想的影响。

(一)早期改良主义知识分子的舆论监督思想

以魏源为代表的早期改良主义知识分子通过翻译国外报纸来介绍资产阶级新闻思想。魏源在《海国图志》中说,英国“刊印逐日新闻纸以论国政,如各官政事有失,许百姓议之,故人恐受责于清议也”。[2]526-527让百姓借助报纸议论官员政事失误,使官员感到害怕,这就是报纸的舆论监督功能。

郑观应则对官员对待舆论监督的态度作出规范。他提出:“大小官员,苟有过失,必直言无讳,不准各官与报馆为难。”[3]王韬主张报纸应对案件审理发挥影响,“若大案所关,命采访新报之人得入衙观审,尽录两造供词及榜掠之状,则虽不能论断,而州县不敢模糊矣。”[2]529这应该是国人关于舆论监督与司法公正的最早论述。

洪仁轩认为,舆论监督只有具有相对独立性,才能有效发挥对政治的监察作用。他设想:“兴各省新闻官,其官有职无权,性品诚实不阿者。管制不受众官节制,亦不节制众官,即赏罚亦不准众官褒贬,专收十八省及万方新闻篇有招牌签记者,以资圣鉴,则奸者股栗存诚,忠者清心可表,于是一念之善,一念之恶,难逃人心公议矣。人岂有不善,世岂有不平哉!”[4]

(二)梁启超的舆论监督思想

梁启超把报纸比作耳目喉舌,认为“无耳目无喉舌,是曰废疾。……其有助耳目喉舌之用而起天下之废疾者,则报馆可谓也。”[2]967这是国人关于报纸“耳目喉舌”论的最早言说。同时,梁启超在《敬告我同业诸君》一文中说:“报馆者,摧陷专制之戈矛,防卫国民之甲胄也。”因此,报馆有两大天职:“一曰对于政府而为其监督者;二曰对于国民而为其向导者。”关于监督政府的天职,他说:“政府者,受公众之委托而办理团体之事业者也。非授以全权,则事固不能举;然权力既如此重且大,尚复无所以限制之,则虽有圣智,其不免于滥用职权”,因此,政府需要监督,“而报馆即据言论出版两自由,以实行监督政府之天职也。”[2]972

可以说,梁启超的舆论监督思想同我们今天所谓舆论监督是基本一致的,舆论监督的依据是言论出版自由,舆论监督的对象是拥有公权力的政府,舆论监督的目的是防止权力滥用,保护民众利益。

(三)孙中山的舆论监督思想

孙中山在为《民报》写的发刊词中写道:“抑非常革新之学说,其理想灌输于人心而化为常识,则其去实行也近。”他希望《民报》成为同盟会的“喉舌”,担负起“先知先觉之天职”,发挥好“舆论之母”的作用。[5]

孙中山的舆论监督思想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言论出版自由的捍卫。在卸任临时大总统之前,他领导颁布的具有宪法效力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规定人民有言论著作刊行及集会结社之自由,还撤销了有碍言论出版自由的《民国暂行报律》。另一方面是重视舆论监督并接受舆论监督。他始终自居为国民公仆,认真接受报纸和舆论的监督,热情鼓励报刊在共和建设中发挥舆论监督与指导作用。1912年3月17日,他应上海日报公会之请,下令核减新闻邮电费,指出:“报纸代表舆论,监督社会,厥功甚巨。此次民国开创,南北统一,尤赖报界同心协力,竭诚赞助。”[6]245卸任总统后,他更一再鼓励报界肩负起舆论监督的责任,指出:“当革命时代,报界鼓吹不可少,当建设时代,报界鼓吹更不可少,是以今日有言责诸君所荷之责任更重。”[6]295

二、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舆论监督思想

(一)马克思恩格斯的舆论监督思想

1. 把舆论监督作为报刊的首要职责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报刊是国家的“第三种权力”。他们在谈到法国报刊时说:“当报纸匿名发表文章的时候,它是广泛的无名的社会舆论的工具;它是国家中的第三种权力。”[7]当时法国存在着总统的行政权力和立法国民会议的立法权力这两种力量,把报刊作为与之并存的“第三种权力”,体现了报刊地位的重要性。他们认为,舆论监督是报刊的首要职责。1849年,恩格斯在为《新莱茵报》辩护时指出:报刊的“首要职责——保护人民不受官员逞凶肆虐之害”。[8]2801859年,德国报纸《总汇报》发表了揭露波拿巴政府间谍福格特的文章,马克思致信该报说:“当《总汇报》履行在我看来是报刊的首要职责,即揭发招摇撞骗的职责时,决不会有碍于我尽力帮助它。”[9]

报刊舆论监督的职责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再现社会状况,尤其是令人不满意的部分,反映人民的呼声。马克思指出:“报界不仅要撇开个别人的特殊意见来表达人民的信念,而且要证明这种信念的内容是合理的,难道这不是报界对政府的责任吗?”[10]313二是评论权力组织和社会活动家的言行。马克思指出:“报刊不仅有权利而且有义务严密地监督人民代表先生们的活动。……难道有人想剥夺报刊评论人民代表的议会活动的权利吗?那末,又何必要报刊呢?”[11]203

2. 舆论监督的目的在于捍卫人民利益

在《莱茵报》工作时期,马克思就把报刊的舆论监督职责比喻为眼睛,这眼睛是为捍卫人民利益而存在的。他说:“自由报刊是人民精神的洞察一切的眼睛。”[10]179在《新莱茵报》工作时,马克思再次指出:“报刊按其使命来说,是公众的捍卫者,是针对当权者的孜孜不倦的揭露者,是无处不在的眼睛。”[8]275

舆论监督如何捍卫人民利益,在《<莱比锡总汇报>的查封》一文中,马克思指出:“报刊只是而且应该是有声的、‘人民(确实按人民的方式思想的人民)日常思想和情感的表达者,诚然有时这种表达是热情的、夸大的、荒谬的’。……它生活在人民当中,它真诚地和人民共患难、同甘苦、齐爱憎。它把它在希望与忧患之中从生活那里倾听的东西,公开地报道出来。它尖锐地、激情地、片面地(象当时激动的感情和思想所要求的那样)对这些东西做出自己的判决。”[12]2

3. 新闻出版自由是舆论监督的前提和保障

马克思、恩格斯批判地继承了资产阶级新闻出版自由理念。一方面,利用资产阶级形式上的新闻出版自由,创办无产阶级报刊;另一方面,他们以新闻出版自由为武器,同资产阶级进行合法的斗争。恩格斯曾指出:“出版自由,不同意见的自由斗争就意味着允许在出版方面进行阶级斗争。”[13]为了获得出版自由,无产阶级需要通过新闻媒体来反映自己的呼声,在舆论监督中壮大自己的力量。他又指出:“政治自由、集会结社的权利和出版自由,就是我们的武器。”[11]13

1841年12月,普鲁士政府颁布了新的书报检查令,用虚伪的自由主义词句掩盖其专制主义的实质。1842年2月,马克思在《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一文中抨击了这一法令:“哪里还存在出版自由,它剥夺了这种自由,哪里应当实行出版自由,它通过书报检查使这种自由变成多余的东西。”[10]107马克思认为,这种检查制度是对新闻媒体舆论监督权利的剥夺,他指出:“检查令剥夺了报纸出版者本人的全部意志,既不准报刊对官员进行任何监督,也不准报刊作为个别人组成的某一阶级而存在的机构进行任何监督。”[10]125这样做的后果是,“书报检查就是官方的批评。书报检查的标准就是批评的标准。”[10]107

马克思、恩格斯所谓的出版自由应该是什么样的呢?恩格斯要求尽可能彻底的出版自由的权利,他对出版自由的定义是:“每个人都可以不经国家事先许可自由无阻地发表自己的意见。”[10]695

4. 无产阶级政党也要接受舆论监督

无产阶级报刊是无产阶级的舆论阵地,无产阶级正当通过报刊宣传无产阶级的政治纲领,揭露和抨击资产阶级的思想主张;同时,党也要接受报刊的监督。恩格斯就曾指出:“批评是工人运动的生命要素,工人运动本身怎么能避免批评,想要禁止争论呢?难道我们要求别人给自己以言论自由,仅仅是为了在我们自己队伍中又消灭言论自由吗?”[14]这不仅强化了无产阶级政党接受舆论监督的义务,而且赋予了无产阶级报刊对党进行舆论监督的权利。

报刊如何开展对党的舆论监督?马克思认为,党的报刊对党的批评不是无限度的,一个基本规范是党的报刊不得反对党的纲领。他说:“我们容许每个支部对实际运动抱有自己的理论观点,但是有一个前提,即不得提出任何与我们章程直接抵触的论点。”[15]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根据党的领导权力过于集中,领导层中机会主义倾向明显,制定了一些带有错误倾向决策的情况,提出加强制约和监督,使党的报刊保持形式上独立的构想。恩格斯在告诫德国工人运动领袖奥古斯特·倍倍尔时也指出:“你们在党内当然必须拥有一个不直接从属执行委员会甚至党代表大会的刊物,也就是说这些刊物在纲领和既定策略的范围内可以自由地反对党所采取的某些步骤,并在不违反党的道德和范围内可以自由批评纲领和策略。你们作为党的执行委员会,应该提倡甚至创办这种刊物。……首先需要的是形式上独立的党的刊物。”[16]这种形式上的独立,为报刊开展舆论监督创造了条件。

5. 舆论监督要有良好的社会效果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报刊舆论监督的实质,是以它特有的形式唤起人民对现存法定秩序的不满,以便改造世界,促进社会进步。马克思指出:“如果报刊无权唤起人们对现存法定秩序的不满,它就不可能忠诚地参与国家的发展。”[10]428

舆论监督怎么才能达到这一效果呢?马克思认为,舆论监督对象必须明确到某一具体的人和事,不能泛泛而谈。在《<新莱茵报>审判案》中,马克思指出:“报刊的义务正是在于为它周围的被压迫者辩护。……只是一般地同现存关系、同最高权力机关作斗争是不够的。报刊必须反对某一具体的宪兵、某一具体的检察官、某一具体的行政长官。”[12]12-13与此同时,舆论监督应该措词严厉,而不能太过温和。恩格斯就曾指出:“怎么能够既要谴责某一事物,而又措辞温和,不想使别人相信被谴责的事物是不完善的,也就是说,不想依次煽起别人的不满呢?”[17]

(二)列宁的舆论监督思想

列宁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他既有丰富的报刊实践经验,又有独到的理论观点,形成了较为系统的舆论监督思想。

1. 强调舆论监督的社会职能

列宁深刻地认识到舆论监督对于巩固政权的重要意义,在十月革命胜利后的第二天,列宁就宣布:“我们愿意让政府时时受到本国舆论的监督。”[18]

无产阶级夺取政权后,党的工作重心由革命斗争转向经济建设,新闻工作作为党的事业的一部分,也面临着一个历史性的转变。舆论监督作为新闻媒体的一项基本职能,其监督重点也应有相应的变化。1919年3月,列宁主持制定的俄共(布)八大《党纲》规定:“党和苏维埃报刊最主要的任务之一,是揭露各种负责人员和机关的罪行,指出苏维埃和党组织的错误和缺点。”1920年7月,列宁在《加入共产国际的条件》一文中指出:“在报纸上不仅要不断地、无情地斥责资产阶级,还要斥责资产阶级的帮凶,即各式各样的改良主义者。”[19]3091921年,列宁在给格·米雅斯尼科夫的信中说,要“通过中央监察委员会、通过党的报刊、通过《真理报》来查究违法乱纪的行为”。[20]

在列宁看来,党报舆论监督是党内监督的一部分。1923年党的十二大通过相应的决议指出:“工农检察院和中央监察委员会应当有系统有计划地利用苏维埃和党的报刊来揭发各种犯罪行为(懈怠、受贿等等)、揭发在改组国家机构方面一贯逃避党的基本方针的行为。”[21]

除了舆论监督的政治功用外,列宁还主张用舆论监督来批评社会生活中的缺点,用正确的舆论教育群众。列宁认为,“我们的报刊应当成为鞭策落后者的工具”,“要揭露企业、机关或经济部门等单位中疏忽大意、落后无能的工作人员,让大家批评。”[22]他还强调,“报刊应当成为我们加强劳动者的自我纪律,改变资本主义社会陈旧的、完全无用的方法或偷懒方法的首要工具,通过报刊来揭露各个劳动公社经济生活中的缺点,无情地抨击这些缺点,公开揭露我们经济生活中的一切毛病,从而呼吁劳动者的舆论来根治这些毛病。”[23]

2. 舆论监督必须服从党的领导

新闻事业具有鲜明的党性和阶级性,列宁认为,舆论监督必须遵循党的思想意志和政治要求,服从党的领导。在1900年的《“火星报”编辑部声明》中,他就指出:“我们将本着严正的明确方针办报。一言以蔽之,这个方针就是马克思主义。”[19]316党的报刊必须旗帜鲜明地宣传党的观点,绝不允许“利用党的招牌来鼓吹反党观点”。“确定党的观点和反党观点的界限,是党纲,是党的策略依据和党章。”[19]316

列宁认为要根据党的政策来把握舆论监督的正确方向,并指出:“一切定期和不定期的报刊、一切出版机构都应该完全服从中央委员会;出版机构不得滥用职权,执行不完全是党的政策。”[19]311

3. 用法律监督确保舆论监督的良好效果

1919年3月,列宁主持制定的俄共(布)八大《党纲》规定,对于报刊的批评,被批评者必须作出反应,凡是人员或机关,其行为被报刊刊载者,应于最短期内在同一报纸上作认真合乎事实的反驳,或者检讨已经改正的缺点和错误。如果届时不见这样的反驳或检讨,革命法庭便对该人员或机关提起诉讼。这一规定,不仅把舆论监督与党内监督结合起来,把监督对象对待舆论监督的正确态度和方法纳入党的纲领,而且把舆论监督跟法律监督结合起来,用法庭诉讼来确保舆论监督的良好效果。

4. 用开辟“黑榜”的方式来搞舆论监督

“黑榜”是列宁在谈到党和苏维埃报刊作用时使用频率较高的一个概念,指的是揭露各种腐败和落后现象的报刊批评专栏。1918年3月,列宁为写作《苏维埃政权的当前任务》而草拟的六个具体写作提纲中,有四个大纲把“黑榜”作为准备论述的基本概念。[24]513-521他认为,报刊应当“把那些顽固地保持‘资本主义传统’,即无政府状态、好逸恶劳、无秩序、投机活动的公社登上‘黑榜’”。[24]172他还强调,“社会主义政党要把不接受整顿自我纪律和提高劳动生产率的号召与要求的企业的农村公社登上黑榜。”[25]1918年9月,在《论述我们报纸的性质》一文中,列宁写道:“有些工厂国有化以后仍然是混乱、散漫、肮脏、捣乱、懒惰的典型,揭发这些落后工厂的黑榜有没有?没有。然而这样的工厂是有的。我们不同这些‘资本主义传统的保持着’作斗争,就不能尽到自己的职责。”[24]921921年9月1日,在致信《经济生活报》编辑部时,列宁指出:“这张报纸应该成为战斗的机关报。……把企业、机关或经济部门等等单位工作马虎、落后无能的工作人员揭露出来让大家批评。”“决不放过向有关机关上报表报不准时或表报不全的问题,把失职人员登上黑榜。”[26]

在列宁看来,通过在报刊上设立“黑榜”这种方式进行舆论监督,是行之有效的。“黑榜”这一做法,“是列宁把报刊变为社会主义建设工具的一项重要着手点,是党和苏维埃报刊的一项重大变革,列宁开创了无产阶级专政历史条件下进行舆论监督的新传统”。[27]

(三)斯大林的舆论监督思想

斯大林领导苏联新闻工作30年,作为列宁的继承人,他既继承了列宁的舆论监督思想,又有自己关于舆论监督的诸多看法。

1. 强调舆论监督对执政党的重要性

1925-1928年间,斯大林曾大力支持党和苏维埃报刊对各种官僚主义、腐败行为进行批评,同时提倡党政机关自我批评。他指出,有些人认为“批评会损害地方当局和地方工作人员的威信,——既然存在这种言论,我认为就是产生最严重的危险的根源。……如果我们不学会割开我们的脓疮并且把它医好,如果我们还要装得太平无事,那么这样的暴动将来还是可能发生的。”[28]22-231928年在《反对把自我批评口号庸俗化》一文中,他指出:“有时候人们说,自我批评对于还没有执政的党来说是好东西,因为‘无物可失’,但是对于已经执政的、周围有许多敌对势力的党却是危险有害的,因为敌人会利用它的被揭露出来的弱点来反对它。这是不对的。这是完全不对的!恰恰相反,正因为布尔什维克主义掌握了政权,正因为布尔什维克可能因为我们建设的成就而骄傲自大,正因为布尔什维克可能看不到自己的弱点而有利于敌人,所以现在,在取得政权以后尤其需要自我批评。”[29]112

2. 强调舆论监督形成舆论力量的巨大威力

斯大林认为,党和苏维埃的报刊要高度重视舆论监督工作,“要通过对我们缺点的自我批评和批评来组织党内的广泛的舆论,来组织工人阶级的广泛的舆论,使之成为生动、敏锐的精神的监督力量;极有威信的领导如果要保持党和工人阶级对他们的信任,就应当倾听这种力量的呼声。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报刊的作用,我们党的和苏维埃的报刊的作用,的确是不可估量的。”[29]29

在斯大林看来,舆论监督的力量比行政压力的力量还大。1924年5月,在党的十三大报告中首次谈到工农通讯员组织时,他指出:“你们知道无产阶级舆论在揭发和纠正我们苏维埃社会的缺点方面的力量,这个力量比行政压力的力量大得多。正因为如此,党应当尽力帮助这些组织。”[30]188

3. 把记者、通讯员、作家当成舆论监督的主要力量

斯大林把工农通讯员组织视为一种“社会发起的自愿组织”。在谈到通讯员的作用时,他认为:“工人通讯员和农民通讯员的组织有很大的前途。在一定的发展条件下,这些组织能够起到无产阶级舆论的意志的最伟大的表达者和最强有力的传播者的作用。”[30]187在1924年《论工人通讯员》一文中,斯大林指出:“只有作为有组织的力量,工人通讯员和农民通讯员才能在报刊发展的进程中起无产阶级舆论的表达者和传播者的作用,起苏维埃社会缺点的揭发者的作用,起改进我们建设的不知疲倦的战士的作用。”[30]228

“主要杠杆”、“晴雨表”等是斯大林谈到记者、通讯员、作家在舆论监督中的作用时反复使用的词汇。1925年1月,在中央组织局会议上,斯大林表扬了《真理报》和相关的通讯员、作家,认为他们是“直接反映我们建设工作中的缺点的晴雨表”,“正是这些人应该成为揭露我们的缺点和改进党和苏维埃的地方建设工作方面的一根主要的杠杆。”[28]24

倾听舆论监督工作者的呼声,保护他们的积极性,这是斯大林的基本主张。他说:“我们必须倾听这些同志的呼声,而不应该指责我们的报刊工作者。通过他们,通过这个直接反映我们建设工作中的缺点的晴雨表,我们就能揭露和纠正许多缺点。”[28]23-24

4. 重视舆论监督的方法和艺术

斯大林认为,求全责备有碍舆论监督的健康发展。当有人要求舆论监督要百分之百正确时,他指出:“你们只要提出这种要求,就会把成千上万愿意纠正我们的缺点但是有时不善于正确表达自己意见的工人、工人通讯员和农村通讯员的嘴巴堵住。这是坟墓,不是自我批评。”[29]29-30

为避免自我批评口号的庸俗化,斯大林专门撰文指出,报纸批评应注意防止出现三个方面的问题:(1)把建设中的缺点庸俗化,变成用广告式的叫喊反对个人生活的某些极端现象。(2)糟蹋批评,把批评变成了制造廉价的耸人听闻消息的厨房。(3)歪曲批评,把批评变成了对工作人员的人身攻击。他要求报刊“学会从零碎的批评意见转到较深刻的批评,从深刻的批评进而概括批评的效果,进而报道我们的建设方面因批评而获得的成绩。”[29]118从“零碎的意见”、“较深刻的批评”、“概括批评的效果”、报道“因批评而获得的成绩”,这种层层递进关系,既是对舆论监督方法的要求,也是舆论监督工作者的自觉追求。

三、舆论监督理论来源的现实意义

无论是我国资产阶级报人的舆论监督思想,还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舆论监督思想,不仅作为理论来源对中国共产党舆论监督思想的形成产生了深刻影响,而且其中的不少观点至今仍有较强的现实意义。

(一)新闻出版自由是舆论监督的前提和保障

舆论监督是自下而上对政府公权力的监督,而这种监督本身就是言论出版自由的表现。马克思、恩格斯把政治自由、集会结社的权利和出版自由作为斗争的武器,不仅利用资产阶级出版自由创办无产阶级报刊,而且利用出版自由这个武器同资产阶级压制出版自由的恶劣行径进行合法斗争。列宁、斯大林更是无产阶级新闻出版自由的倡导者、阐释者和实践者,为无产阶级政党作为执政党如何搞好舆论监督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就我国资产阶级报人而言,孙中山通过颁布包含言论出版自由内容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撤销有碍言论出版自由的《民国暂行报律》等具体措施,为从法律层面保障新闻出版自由进行了有益的探索。

中国共产党建党之初就提出了争取言论出版自由的明确主张,在《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决议》谈到对现有政党态度时就指出:“在争取言论、出版、集会自由的斗争中,我们应始终站在完全独立的立场上,只维护无产阶级的利益,不同其他党派建立任何关系。”[31]在中国共产党执政之后,更是以法律形式保障公民的言论出版自由。1949年颁布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只提到言论自由而没有明确出版自由,其中第五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有思想、言论、集会、结社、通讯、人身、居住、迁徙、宗教信仰及示威游行的自由权。”[32]不过,1954年颁布的新中国第一部宪法第八十七条则明确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而且把公民的言论、出版自由跟对公权力的监督结合起来,其中第九十七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对于任何违法失职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有向各级国家机关提出书面控告或者口头控告的权利。”[33]现行宪法是在1982年宪法修改基础上形成的,1982年,宪法第三十五条再次明确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而且在公民对公权力监督方面的规定更明确、更具体,其中第四十一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对于任何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有提出批评和建议的权利;对于任何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的违法失职行为,有向有关国家机关提出申诉、控告或者检举的权利,但是不得捏造或者歪曲事实进行诬告陷害。”[34]批评和建议的权利具有明确的指向性,这种权利跟言论、出版自由权利结合起来,就是对舆论监督权利的最好注解。

应该说,当前我国新闻出版自由具有比较好的制度保障。当然,新闻出版自由作为舆论监督的前提和保障,不能仅仅停留在制度层面,还必须落实到操作层面。不容讳言,在如今的舆论监督实践中,破坏新闻出版自由的事情仍时有发生,极大地影响了舆论监督工作的健康发展。究其原因,除了新闻出版自由保障措施操作性不够强之外,破坏者的违法成本太低也是重要因素。肆意践踏社会主义新闻出版自由的大多是一些贪赃枉法的官员,一旦他们其他罪行没有暴露,仅凭这点很难受到法律的责罚,以致部分人变本加厉。虽然列宁关于对拒不接受舆论监督者提起诉讼的主张在今天看来并不十分科学,但是舆论监督的确需要法律监督等其他监督形式的配合,因此立足于从权力制约与监督体系角度来创新舆论监督应是大势所趋。

(二)舆论监督是人民群众的需要,也是党和政府的需要

马克思、恩格斯把舆论监督作为无产阶级报刊的首要职责,目的在于“保护人民不受官员逞凶肆虐之害。”舆论监督作为自下而上对公权力的监督,捍卫人民群众的合法权益是舆论监督的出发点。在无产阶级政党没有夺取政权之前,这是无产阶级报刊开展舆论监督的主要目的。而无产阶级政党夺取政权之后,社会环境发生变化,党和政府更容易滋生腐败,因此,利用新闻媒体对党和政府进行监督,也成了舆论监督的重要目的。列宁、斯大林更多地强调新闻媒体通过舆论监督对政府进行有效监督,以确保政府廉洁高效。舆论监督是党和政府的需要,在党执政之后显得更为迫切。

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强调舆论监督捍卫人民利益不同的是,我国资产阶级报人则更多强调舆论监督监察政府的职责。无论是魏源、郑观应还是洪仁轩,他们主张舆论监督更多是从统治者预防自身腐败的角度,很少谈及维护人民群众利益。只有到了梁启超,后者才更加凸显,他认为舆论监督是“摧陷专制之戈矛,防卫国民之甲胄”,并把监督政府与向导国民作为报馆的两大职责。

其实,人民群众的需要与党和政府的需要并不矛盾。党和政府的宗旨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中国共产党的多位领导人都反复强调:我们党除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之外,没有自己的私利;通过舆论监督来促使党和政府廉洁高效,也是为了更好地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

可是在如今的舆论监督实践中,一些人却把人民群众的需要与党和政府的需要对立起来,特别是那些打压舆论监督的官员,他们往往从狭隘的部门利益、行业利益、地区利益和个人利益出发,认为舆论监督是给党和政府抹黑、添乱,无视人民群众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需要,阻碍舆论监督的健康发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是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作风,党从来就不惧怕批评,更把欢迎舆论监督写入党的章程,纳入党内法规。1945年党的七大通过的党章,就确立了党员的批评权利,规定党员可以“在党的会议上批评党的任何工作人员”。[35]1982年党的十二大通过的党章,把自觉接受群众监督作为党员领导干部的一项义务,规定党的各级领导干部必须“自觉地接受党和群众的批评和监督,反对官僚主义”。[36]直到2012年党的十八大修改的党章中,“批评与自我批评”和“自觉地接受党和群众的批评和监督”依然是重要的内容。在党章明确规定的同时,中央还出台专门文件推动舆论监督工作。1950年《中共中央关于在报纸刊物上展开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决定》,从报纸记者编辑的独立责任、通讯员稿件处理、读者来信处理、批评稿件见报后处理等方面对各级党委和党报如何搞好舆论监督作了具体规定。[37]2003年通过的《中国共产党党内监督条例》,把舆论监督列为党的十大监督制度之一,标志着舆论监督正式纳入党内法规。[38]

可见,接受舆论监督是党的各级领导干部的义务,如何把这种义务变成自身需要,把规章制度的要求变成自觉行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三)舆论监督监督党与接受党领导的统一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从不回避无产阶级政党也要接受党的报刊的舆论监督这一点。恩格斯曾指出:“批评是工人运动的生命要素,工人运动本身怎么能避免批评?”马克思对党的报刊监督党提出了一个基本原则,就是不能反对党的纲领。列宁更是把揭露各种负责人员和机关的罪行,指出苏维埃和党组织的错误和缺点,当作党和苏维埃报刊最主要的任务之一。斯大林也曾大力支持党和苏维埃的报刊对各种官僚主义、腐败行为进行批评。

当然,党的报刊监督党不是无限度的,必须以接受党的领导为前提。马克思认为,党的报刊对党的监督不能违背党的纲领。列宁认为,党的报刊必须旗帜鲜明地宣传党的观点,绝不允许利用党的招牌来鼓吹反党观点,而确定党的观点和反党观点的界限,是党纲,是党的策略依据和党章。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看来,只要党的报刊的舆论监督没有违背党的纲领,就算是接受党的领导。

不过,如今舆论监督在接受党的领导这个问题上也存在简单化、庸俗化倾向。一方面,一些地方负责新闻宣传的党委负责人对舆论监督管得过多过细,束缚了舆论监督工作者的手脚;另一方面,一些媒体负责人或为迎合地方党政领导的狭隘政绩观而不愿监督,或为保自己官位而不敢监督,以致媒体的舆论监督职能几近荒废。

舆论监督既要接受党的领导,又要确保监督职能的顺利开展,两者之间如何寻找平衡点呢?恩格斯认为应创办不直接从属执行委员会甚至党代表大会的刊物,这种形式上独立的党的刊物,可以在纲领和既定策略的范围内自由地反对党所采取的某些步骤,并在不违反党的道德范围内自由批评纲领和策略。恩格斯从刊物功能区分的角度来谈舆论监督独立性的启示在于,我们今天搞好舆论监督,不妨从媒体层级、定位、属性等方面进行分类指导和管理。

(四)舆论监督应该讲究艺术和方法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不仅重视舆论监督的社会职能,而且重视舆论监督的实际效果,特别强调通过一定的艺术和方法来优化舆论监督的效果。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舆论监督对象必须具体,不能泛泛而谈。列宁曾创造性地提出“黑榜”这种舆论监督形式,使舆论监督报道更集中、更突出,也更有效果。斯大林则认为舆论监督应该从“零碎的意见”、“较深刻的批评”、“概括批评的效果”、报道“因批评而获得的成绩”这种层层递进关系去优化舆论监督的效果。

尽管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舆论监督艺术和方法的论述不够系统,但对今天舆论监督的启示是深刻的。与其一味抱怨体制和机制层面的一些不合理因素,不如切实创新舆论监督方法和艺术,用好用足现有政策,拓展舆论监督的操作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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