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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中介方法研究

2013-04-12

关键词:中国化微观维度

刘 然

(中央民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北京 100081)

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的核心任务是构建中国现代文化。由于中国进入现代社会的外源方式,中国现代文化建构的元素比较复杂,主要包括中国传统文化、马克思主义文化和西方文化,印度文化、伊斯兰教文化、黑非洲文化等也具有借鉴作用。其中,中国传统文化和马克思主义文化的关系处于核心地位,如何合理地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成为中国现代文化建构的关键。当代中国政界和学术界对于这个问题的基本回答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和大众化”,其中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核心。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面临诸多问题: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马克思主义文化与中国文化的结合,那么两者谁处于主体地位呢?马克思主义文化和中国文化如何展开对话?马克思主义文化是否包括西方马克思主义或者新马克思主义?中国文化是否包括现代新儒家?西方文化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中扮演什么角色?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和大众化的关系如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能否进行微观研究?如何处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微观研究和宏观研究的关系?等等。为了回答这些问题,我们需要在基本原理上探索新的路径,并实现理论与实践统一的辩证法。

一、 中介和中介方法

所谓中介,是指在事物自身中矛盾双方相互联系的一切居间因素和事物自身变化、发展的一切过渡环节。中介可以分为两类:其一,矛盾双方联系中的中介;其二,矛盾转化中的中介。其中矛盾双方联系中的中介又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中介因素没有独立形态,因此实际上是矛盾双方互为中介;另一种是中介因素取得了独立状态,中介是矛盾双方之间的中介。发展过程中的中介,即矛盾转化中的中介,往往表现为“一”,一事物以自身为中介不断发展;矛盾双方互为中介,是对“一”的分析,表现为“二”;矛盾双方之间的中介,是矛盾双方之间中介因素的独立化,表现为“三”;“三”的进一步丰富,又会产生“多”。正如黑格尔所说:“认识是从内容到内容向前转动的。首先,这种前进是这样规定自身的,即它从单纯的规定性开始,而后继的总是愈加丰富和愈加具体。因为结果包含它的开端,而开端的过程以新的规定性丰富了结果。普遍的东西构成基础;因此不应当把过程看作是从一个他物到一个他物的流动。绝对方法中的概念在它的他有中保持自身;普遍的东西在它的特殊化中、在判断和实在中,保持自身;普遍的东西在以后规定的每一阶段,都提高了它以前的全部内容,它不仅没有因为它的辩证的前进而丧失什么,丢下什么,而且还带着一切收获和自己一起,使自身更丰富、更密实。”[1]549

在辩证法中,矛盾和对立统一规律无疑处于核心地位。矛盾和事物本身是同一的,研究事物,也就是研究事物本身所固有的矛盾,研究矛盾双方的对立统一规律。事物发展的动力来源于自身,事物内部固有的矛盾运动推动事物的发展。中介是和矛盾相关的概念,它和矛盾一样是事物本身所具有的、本质的、必然的因素和环节。在事物的矛盾体中,中介的优势地位表现为它是矛盾双方的统一,它同时体现矛盾双方的本质和规律,融合了矛盾双方的特点。但是中介不是事物的基本要素,中介可以归结和还原为作为基本要素的矛盾双方,我们必须在矛盾双方的基础上谈论中介。

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萨特在进行马克思主义与存在主义的结合的过程中,对中介方法和前进—回溯方法做了很好的解读和使用。萨特认为:“历史唯物主义对历史作出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存在主义仍然是研究现实的唯一具体的方法。”[2]21意思是说,马克思主义是将历史主义与结构主义结合起来,在人的整体性中研究人的人类学,在宏观上对历史做了前所未有的最为合理的解释,但是马克思主义在微观上对实在的人缺乏深入的研究,从而变为一种非人类的人类学,而在这个方面存在主义具有存在的价值。作为学派的创始人,马克思其实并不缺乏对现实个体的关注视角,他始终以人的政治解放和人类解放为价值取向,唯物史观就是以现实生活中人的实践为理论基础的,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前提,只是马克思确实没有展开这个视角,提供微观研究的具体方法。但是正如萨特预言的,如果有一天马克思主义发展了这个视角,也就意味着存在主义的消失。“中介方法的主要特征是,在对人的行为分析中,不是简单断言社会构成要素对人的直接决定,而是寻找人和历史条件之间相互作用的中间环节和因素,如与人的活动直接相关的家庭、童年的经历、周围的直接环境、个体心理、情感因素、两性关系等。它们对于人和历史的影响比经济、社会因素更具有直接性。这样的研究结果,会使人成为历史运动中的丰富的个体。”[3]279前进—回溯的方法与中介方法密切相关,也可以说是中介方法的题中之义,是对马克思主义总体化方法的补充和完善,基本含义就是在分析历史活动时,不仅要前进性地把人置于历史的基本结构中,探讨历史的普遍性、整体性和规律性,而且要回溯性地对个体的活动及其相关中介因素进行分析。“存在主义依然希望使用启发式的方法。它只有‘双向往复’这种方法:在深入了解时代的同时逐渐确定(例如)个人经历,在深入了解个人经历的同时逐渐确定时代。它并不急于把个人经历同时代融为一体,而是将它们维持在分离状况,直至相互包含自行产生,使研究暂时告一段落。”[2]109—110

二、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介方法的三维结构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中国现代文化建构的核心,充满了丰富而复杂的中介关系。胡锦涛在十八大报告中说:“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必须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坚持为人民服务、为社会服务的方向,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坚持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的原则,推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全面发展,建设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4]30—31这说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仅包括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而且包括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需要处理马克思主义文化与中国文化各个方面的复杂关系,它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理论与实践的关系,与关注当代人类实践、代表未来社会发展方向、具有世界视角、民族特色、理性的、以人为本的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具有一致性。由此可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一个系统的整体性工程,为此需要突破以往自上而下的思维模式,超越形式逻辑,采取辩证的中介方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中介方法存在三个维度:历史维度、上下维度、层次维度,它们恰好和马克思主义的时代化、大众化、中国化形成基本对应关系。但有两点需要强调:其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中介方法的历史维度、上下维度和层次维度都是一个整体。正如郭建宁所说:“近期有学者发表文章在谈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联系和关系时认为,中国化是核心,时代化是关键,大众化是基础。……对这样的提法我不是完全不同意,但是我还想再一次重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是一个整体,不是三分天下,三足鼎力。”[5]212其二,中介方法的三个维度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关系,不是两个系统的对应关系,而是一个系统的方法与内容的关系,中介方法既是视角也是手段,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目的。

(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介方法的历史维度。历史维度中的中介是指发展中的中介,是一种纵向的思维方式,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以自身为中介,展开历史过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介方法的历史维度与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密切相关,一般认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就是马克思主义与时代特征、时代任务相结合,解决时代提出的问题。从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归宿来看,这种观点是完全正确的。但从方法论角度看,单纯强调时代特征和时代任务是存在局限的。所谓时代化,是一种历史维度,是一个纵向的时间范畴,我们需要打破过去和现在的隔阂,伽达默尔称之为“视野融合”。无论对现实或者历史的理解,都包括两种视野:一种是当下的现代视野,另一种是过去的历史视野。只有两种视野融合在一起,才会产生意义。“视野融合”无论对于历史还是对于现实都是一种创造活动。因此正确使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介方法的历史维度,就是在历史和现实的张力之间纵横捭阖。

一方面,要把握历史视野。我国是与古巴比伦王国、古埃及王国和古印度王国并称的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具有悠久的历史,而且在西周时期就基本上形成了自身独特的政治伦理型文化。同时,马克思主义的产生和发展也有着深远的文化背景,如果我们将西方的历史追溯到克里特文明,其实西方文化的历史就几乎可以和中国古代文明处于同一时间起点上,即使从古希腊古罗马算起,西方文明也处在雅斯贝尔斯所概括的从公元前8世纪到公元2世纪的轴心时代之中,在这个伟大的时代里,西方文化形成了以希腊理性主义和希伯来宗教精神为核心的科学和宗教结合型的文化。因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具有丰富的文化资源和深厚的历史背景,我们应该珍视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传统文化,对其进行充分的学习、梳理、改造和创新,在时代化的过程中,成为今天我们进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强大支撑。离开历史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浅薄的,是缺乏深厚土壤的,甚至是缺乏吸引力的。当我们在为孔子《论语》“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的情怀感慨,而又为黑格尔《逻辑学》的严密逻辑惊叹不已的时候,当我们在为“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固有之也”的性善论而与西方的原罪说进行辩论的时候,当我们游走在水墨丹青的写意境界和透视准确的画布油彩之间的时候,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会像鱼儿有了水一样,变得鲜活明亮起来。

当然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介方法的历史维度直接面对和重点研究的是马克思主义发展的历史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本身的历史。其一,要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放到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维度中进行研究,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思想、第二国际和第三国际传统马克思主义思想、西方马克思主义和整个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想进行历史分析;其二,重点研究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

另一方面,要具有现代视野。如今西方发达国家已经进入后工业时代,技术理性在带给人类巨大的生产力和物质财富的同时,也带来了人类的灾难,资本的逻辑假借技术之手,不仅形成了世界工厂和世界市场,诱发了货币拜物教,而且带来技术本身的异化,技术在制度控制下成为统治人的力量,人们被固定在流水线和科层制度中,而且技术还在吞噬着我们的生存环境,带来价值和使用价值的全面异化。很多有识之士都参与到技术理性的批判中,试图用交往理性、审美理性或者后现代主义来解决时代问题。而广大的发展中国家,虽然具有后发优势,但是面临的局面格外复杂,一方面是现代化的任务,另一方面又要警醒现代化的种种弊端,同时还需应对西方的新殖民主义。因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必须充分考虑这些问题,了解世界,了解中国。

(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介方法的上下维度。上下维度中的中介是指联系中的中介,是历史横截面上的纵向思维方式。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在国家和个人之间展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介方法的上下维度与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密切相关。恩格斯在1890年致约·布洛赫的信中有这样一段经典论述:“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而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由此就产生出一个合力,即历史结果,而这个结果又可以看作一个作为整体的、不自觉地和不自主地起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愿望都会受到任何另一个人的妨碍,而最后出现的结果就是谁都没有希望过的事物。所以到目前为止的历史总是像一种自然过程一样地进行,而且实质上也是服从于同一运动规律的。但是,各个人的意志……虽然都达不到自己的愿望,而是融合为一个总的平均数,一个总的合力,然而从这一事实中决不应作出结论说,这些意志等于零。相反地,每个意志都对合力有所贡献,因而是包括在这个合力里面的。”[6]697唯物史观给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启示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是国家单一主体行为,必须激发个体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让个体成为另一端的主体,形成互动的国家与个体之间的前进—回溯关系,并且充分考虑各种中介因素,比如民族、地域、宗教、家庭、教育等在国家和个体之间的影响力。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一个整体,但是相对来说,确实存在国家形态、学术形态、民间形态等不同。国家形态和学术形态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都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且取得了不少优秀成果。但是民间形态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尽管也得到了重视,并且出现了一些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成果,但这些成果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通俗读本,比如《马克思的故事》;二是关照现实问题,比如《理论热点面对面》。马克思主义并没有深入到中国的文化土壤中去,国家的灌输和要求与大众个体的接受和执行之间始终存在矛盾。大众是各种文化力量争取文化霸权的沙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民间形态要想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必须做到以下几点:其一,构建大众维度和强化大众立场;其二,马克思主义必须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每一个个体,并与大众生活进行全方位的结合;其三,在坚持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思想的一元性的同时,必须注重其与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积极因素的融合,以及马克思主义的时代化;其四,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应该不拘一格地演进;其五,马克思主义必须保持超越的维度,在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的过程中,不要随波逐流。

(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介方法的层次维度。层次维度中的中介也是指联系中的中介,是历史横截面上的横向思维方式,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在对话中展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介方法的层次维度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直接相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层次维度的核心内容是马克思主义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两个内容体系的中介关系。郭建宁认为:“就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目标而言,要建构并不断丰富发展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就必须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与中国文化的结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目标,是形成‘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而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不仅要具有中国的民族形式,更为根本的还必须在根本的理论关节点上体现中国式的智慧精神。”[5]179为此,我们不仅需要马克思主义文化与中国文化整体性的横向对话,而且需要对内容体系进行分析,在各个领域、各个层次展开全方位的、宏观与微观相结合的对话,这样才能形成两种文化的有机结合,形成“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

不同文化虽然由于历史机遇的不同,呈现不同的特点,但是仍然具有原初的内在共同性。马克思主义文化和中国文化探讨的基本领域和基本问题是一致的。它们都必然关涉真、善、美各个维度,追求自由;论述人的哲学性的内在超越和文化性的外在超越;关注身心关系、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和人与自然的关系;探讨经济发展、政治民主、文化创新、思维方式等问题。我们在保持整体思维的前提下,可以进行微观方面的具体结合,这样就形成星星之火,从而带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整体推进。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介方法的三个维度是相通的整体。历史维度是时间维度,上下维度和层次维度是空间维度,同时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是一个整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自上而下的每个形态都是有内容层次体系的,不同形态和不同层次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又都是有历史的。

三、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微观研究与宏观研究的辩证法

中介方法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一种有效方法,把握中介方法的关键就是把握好微观研究和宏观研究的辩证关系。换句话说,微观研究和宏观研究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两个基本视角,如何将两种研究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成功与否的关键,而中介就是微观研究和宏观研究的中介,中介方法就是对微观研究和宏观研究的整合。使用中介方法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游走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三维空间的各个两端之间,前进回溯,循环往复,动态实践。

那么中介方法具体如何操作呢?它怎样在微观研究和宏观研究之间前进回溯呢?具体说来,微观研究和宏观研究的关系,可以理解为特殊性和普遍性的关系。所谓特殊性,是指那些具体的、个别的、可供观察、真实鲜活的事物;所谓普遍性,是指那些抽象的、一般的、具有规律性的结论。比如我们研究一个农民工,他一定是有名有姓的一个具体的人,而不是抽象的作为平均数的人,他有自己独特的家庭生活、童年经历、心理素质、身体状况、教育水平、理想目标等,但是他不是一个孤立的人,他和周遭的世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联系,他有一定的社会关系、社会地位,他的故事发生在特定国家的特定区域、特定文化背景和特定发展阶段中,他的生活包括工作、休闲、文化、政治等方方面面。进而我们可以从一个有血有肉的个体,扩展到对于家庭、教育、民族、地域、宗教的理解,涉及经济、政治、文化、思维等各个领域,最终上升到普遍性的层面。当然这个过程也可以逆向进行。再比如研究生态文明的问题,我们可以试着从宏观研究开始,然后向微观回溯。首先,我们了解到世界技术理性批判、消费主义文化和生态危机的宏观背景;其次,中国与世界接轨,就需要转变经济增长模式,“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努力建设美丽中国,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4]39。再次,就是社会生态自治和个人生活方式的变革。由此我们才知道生态文明的实现是社会结构、价值观、社区生态和生活方式变革的一个系统工程。正如道格拉斯·凯尔纳和斯蒂文·贝斯特所说:“辩证的分析把特定社会现象同一个社会的各种基本力量以及社会中的各种关系联系了起来,一方面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结构和动因如何构成了各种特定的现象,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对这些特定现象的剖析有助于我们去了解广泛的社会力量。”[7]12

下面我们就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三个维度入手,看看中介方法如何体现它的功能。

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维度来看,我们可以借鉴的是长时段史学的一些成就。长时段史学研究本身是一种宏观研究,但它是包含多重视角和微观研究总体性的宏观研究,或者说是宏观研究和微观研究的有机结合。这种方法正如很多微观史学家、政治学家和哲学家所说可以追溯到马克思,但是传统马克思主义更倾向于宏观的结构分析,并且强调统一性。长时段史学一方面强调在历史中不易变化的长时段现象构成历史基础,另一方面主张历史应从政治事件扩展到人类生活的各个领域,各个层面和各个细节。由此我们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维度应该坚持两个基本原则:其一,坚持历史的长时段原则,从古代世界一直延伸到21世纪初,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研究能够在历史与现实之间通过中介融会贯通;其二,除了保持马克思主义宏观结构分析的优势外,还应该展开结构内的全方位的微观研究,比如唯物史观、技术理性批判、社会主义思潮、辩证法、剩余价值理论等对每个中国人的影响。

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上下维度来看,应该注重国家、市民社会和个人的互动关系。首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应该关注生存于现实日常生活世界中的每一个具体的个人,深入他的个人世界、家庭生活和社区组织,关注他的生活资料的获取和消费活动,与亲属朋友街坊等的交往活动,以及日常生活观念和思维方式。其次,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应该重视市民社会这个中介环节。市民社会在马克思的理论中通常是指经济关系,往往还特指资本主义经济关系,葛兰西将其从经济领域扩展到上层建筑领域。通过对包括马克思和葛兰西在内的各种市民社会思想的研究,我们认为市民社会应包含双重含义:其一,市民社会是指经济关系和经济结构;其二,市民社会是指上层建筑的一部分,处于经济基础和国家政治权力之间,通常是指由各种民间的社会组织构成的集合体和公共生活领域。衣俊卿认为:“它既包括政党、工会、学校、教会等民间社会组织所代表的社会舆论领域,也包括报刊、杂志、新闻媒介、学术团体等所代表的意识形态领域。”[7]648这些领域以往和现在都是国家政权严格控制的领域,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宏观的政治权力向社会生活和个人生活的扩展与各种民间力量的增长。最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传统优势领域是国家。但是国家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是不完善的,一方面,国家形态必须注重自身与学术形态和民间形态的马克思主义的总体性,避免向后者的殖民化倾向;另一方面,国家形态应该避免理论上的教条主义和行动上的经验主义。哈贝马斯说:“资产阶级公共领域首先可以理解为一个由私人集合而成的公众的领域;但私人随即就要求这一受上层控制的公共领域反对公共权力机关自身,以便就基本上已经属于私人,但仍然具有公共性质的商品交换和社会劳动领域中的一般交换规则等问题同公共权力机关展开讨论。这种政治讨论手段,即公开批评的确是史无前例,前所未有。”[8]32

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层次维度来看,我们需要客观地分析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文化各自的体系,以及它们之间的共约性。从亚里士多德的时代起,人们就已经观察到自身存在三大活动领域:物质生产活动、交往活动和精神生产活动。虽然不同的哲学家对于它们以及它们之间关系的认识不同,但基本上对于这三个领域的存在拥有共识。因此我们探讨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不妨就从这三个领域入手。三个活动领域存在不同的核心因素:物质生产以技术为核心,交往活动以制度为核心,精神生产以知识为核心。精神生产包括三大领域即真、善、美。中国传统文化缺乏真的维度,而且仅有的科学知识也停留于经验知识层面,因此我们需要借鉴马克思主义和西方文化真的维度,填补和提升中国的真理知识,进行学科建设,发展技术理性,从而促进我们的物质生产实践。中国传统文化善的维度非常发达,但是有两个前提需要改造,一是它的时代性,二是它的模式。时代性指的是它的封建性;模式是指它天人合一、体用不二的基本精神,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融合不分。在此基础上或者与此同时,我们应该深刻挖掘中国传统文化在政治伦理等方面的突出成就,进行扬弃的工作,在马克思主义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之间展开内容丰富的对话,用马克思主义提升中国传统文化,用中国传统文化丰富马克思主义。善德知识的丰富和提升有利于中国制度文明的建设。中国传统文化美的维度具有独特见地,与马克思主义所代表的西方文化形成对比,相得益彰,两者的结合是对物质文明、制度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整体升华。宏观上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整体关系,中观上是我们刚刚叙述的基本框架,微观上我们可以在各个框架内部以及它们之间寻找突破口进行具体研究,比如生态问题、信仰问题、政治伦理、辩证法、人性论、实践问题等。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宏观研究是包含微观研究支撑的宏观研究,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微观研究是具有宏观研究背景的微观研究。没有微观研究的宏观研究,只能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失去基本的土壤和支撑,缺乏内容,变得空洞、苍白和虚伪;没有宏观研究的微观研究,只能使马克思中国化停留于细枝末节,甚至流于抽象化和表面化,失去价值取向,失去发展的方向。所谓中介方法,就是在两者之间进行前进和回溯。

[1] (德)黑格尔.逻辑学(下卷)[M].梁志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 2001.

[2] (法)萨特.辩证理性批判[M].林骧华,等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

[3] 衣俊卿.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4] 胡锦涛.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5] 郭建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前沿问题研究[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 2012.

[6]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 衣俊卿.社会历史理论的微观视域[M].哈尔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

[8] (德)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M].曹卫东,等译.北京:学林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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