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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金翼》中折射的家族问题

2013-04-11栗玮张谊洲

关键词:东林张家家族

栗玮 张谊洲

林耀华是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系教授,长期从事民族学、社会学的教学与研究。其中,《金翼》一书用小说体的形式,以黄东林、张芬洲两个家族为主要线索,向我们展示了从辛亥革命前后到抗战时期,中国东南地区农村的经济、政治、社会和文化的变迁,反映了中国传统的家族观念、伦理道德等思想。

一、《金翼》中影响家族发展的因素

1.个人能力。

第一,性格决定命运。黄东林爷爷去世时,东林仅14岁,祖父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因此他沉浸在悲痛之中。然而,东林是个化悲痛为力量的人,在家道中落的时候,黄东林振作起来,开始为家族的重新崛起另辟蹊径。这是一种自我抗争与自我成长的经历,黄东林在为黄家的复苏不断努力。尤其在描述黄东林婚事的时候,这样写到:“一般来说,都是一家之长主动提亲,定亲与成婚均由长辈安排。但自从他家的正式家长,兄长东明公开奚落他娶不到妻子,东林就决定自己来操持自己的婚事。”一个人只有当他有了鲜明的个性,他才能成为当然事物的代表。自主是领导权威中一个非常基本的特征,他必须有一个强烈的自我,一个坚强的、专注的“我”。可见,东林幼小就具备着强烈的自我意识,也成为了他后来事业成功的重要个性支撑。然而,与黄东林一起做生意的张芬洲则截然不同。面对自己的大儿子——茂魁得瘟疫后的突然离世,他就变得懒散、悲痛,并且从生意店铺“退休”。这种性格本身的残缺,就让张芬洲的事业每况愈下,与黄东林形成鲜明落差。

第二,态度决定高度。在《金翼》中,黄东林因木材与欧氏家族发生争执过程中,被关进了监狱。在他重获自由后,“他对朋友乡亲们说,他被铺入狱和为打官司破财都是命中注定的。”在黄东林心里,有一定的“宿命论”观点,但是,“无论他们会如何认为自己由命运或上天的所作所为支配”,东林仍旧在各种磨难中学会了很多,并且,摆脱困境之后,他能够重新开始他的生意。然而,对于命运的安排,张芬洲就显得没有这么幸运了。风水先生帮着张家发现了一处风水宝地,称为“龙吐珠”,为了得到这样的好地方,张芬洲瞒着东林,在这片土地上盖了房子,而后,因儿子、妻子相继离世,他悲痛万分认为“风水”不好,使他受苦。然而,张芬洲没有将这些消极的因素转化为积极的因素,反而更加颓废,以致张家后来走向衰落。

第三,教育改变出路。生意的兴旺,使黄东林有钱修建新舍,因木材与欧家发生冲突并打起官司,在东林遭受牢狱之灾、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新生力量的出现拯救了这个家族,他就是东林在福州英华学院上学的孩子——三哥。三哥听到家里的遭遇,回到家中,商量如何向上级法院提出上诉。尽管着墨不多,但足以看出在黄家落难之时,是这个上学的孩子出手相助的。应该说,知识的力量,使这个家族在危难时得到了帮助,并且重新获得了新生。分家之后,大哥、云生、杨林离开,东林把四哥叫来,这个曾经是勤劳的农民,每天和其他农民一样总要读上两三个小时的书,他读了不少书,正因为这样也将家里的生意忙碌的井井有条,使得生意再度兴隆。也正是他平日的发奋读书,才使得生意得到了飞快的起色。

知识在任何时代都是重要的利器,在黄东林的金翼之家中得以体现。相较而言,张芬洲就不同,在颂南让他和黄东林送自己孩子去上学的时候,芬洲就对颂南这个人表示了怀疑,并且最终没有及时做出让自己孩子去接受教育的决定,这种对教育力量的漠视,使得芬洲的孩子后来继承家业后,也未发挥出特别的优势。

2.人际关系。在商道的茶馆里与各色人接触,独特的生活体验,让黄东林敏锐地嗅到了做生意的前景。偶然的机会,和姐夫张芬洲的交往、谈心,让他们必然的成为了生意上的伙伴,最初以出售酒、花生为主的店铺就这样酝酿开来。接下来,在与另一个阶层——贩鱼人的接触中,他开始经营渔业,生意渐渐兴隆。作为一个曾在家庭环境里的东林来说,让他得到改变的,是他幸运地走出了家庭生活,与外界有了一定的交际。如果说,和茶馆里、水岸边的人谈心是一种经历,倒不如说是在这些谈话中,黄东林获取了有用的信息,也就变成了知识的传递,让他得到了一条生存或者是有所成就的道路,这样的知识,来自与他人的接触,通过最真切的实践参与,挖掘有效的信息资源,从而让自己获得一定的成长。那么,在黄东林的幼年期,他做到了。这也为他今后的事业开辟了一条道路,而这样的知识来源于生活,来自不断地感悟。

不光在生意上,在后来东林的儿子被土匪绑架时,东林也善于与政府人员进行交际,才最终化险为夷。在家族不断发展的过程中,其族权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但随着国家的发展,族权与政权的结合的过程中,政权开始发挥一定的作用。尤其对付土匪这些地方性的冲突方面,政权开始发挥更大的作用,开始充斥族权。黄东林可以很好地转变角色,使自己能够适应这样的变化,从而发展自己的政治关系,使家族免遭祸患。当然,作为东林的合作伙伴,张芬洲的社会交际同样广泛,比如,芬洲让自己的儿子与王家联姻,王家则算是湖口首富,这种经济上的联系,让芬洲的交际圈添上新的活力。

3.合作与冲突。黄东林的家族事业之所以后来蒸蒸日上,与其家族成员间的团结合作有一定的联系,并且也是重要的环节。书中写到:“黄家两兄弟各起炉灶,只有母亲是联接着这两家的纽带。在东明去世后,母亲对东林说的第一句话是要求他把新近分开的家重新合起来。”这种和谐的家族相处方式,能够让黄东林感受到压力,同时也有动力。东林的妻子黄太太,也是在家操持家务,做了东林坚强的后盾。尤其是东林的祖母潘氏,更是个有条理的人,安排家务很得当,使得家庭生活有条不紊。

齐美尔认为,合作与冲突时人们社会交往的主要形式。他将冲突分为四种类型,第一就是群体内部的冲突。在张芬洲这个家族群体当中,在惠兰的丈夫死后,惠兰在芬洲家哭闹不断,与芬洲的妻子发生冲突,更让惠兰与婆婆争执不断,并吊房梁想要自尽。芬洲因为无法忍受家里不安宁的环境,再次回到与东林合开的店铺,然而,他发现,在自己不在店铺的几年里,东林已有自己经营的一套体制,芬洲就不再是曾经有计可施的经理,他感到,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店铺,已经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地。他无法寻找到曾经属于内心的归属,这种冲突让他不得安宁。其实冲突在生活过程中,无时无刻地都在发生,可是,面对冲突的时候,需要想到其带来的优势,而不能一味地看到其带来的痛苦,否则适得其反。张芬洲就是没有及时处理好家族冲突带来的不协调因素,使张家一度萧条,没有让冲突得到真正的释然。

二、《金翼》中的家族制度

家族制度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结合而成的,家族势力用以维护血缘关系。在《金翼》当中,反映着严格的家族制度。

1.父权制下的孝道。父权制,就是父亲在家族中的绝对统治权。父权制产生的根本原因,仍然是由于男女在社会生产中所处的地位发生了根本变化。由于男子在生产中的主导地位和在家庭生活中的统治地位,决定了个体家庭及由个体家庭组成的家族必然实行父权制。父亲在家族中,有绝对的话语权。比如,在教育的问题上,黄东林让自己的小儿子上学,从某种程度看,小哥上学是对东林“执行皇帝的诏书一样”,有一次,小哥哄骗父亲没有去上学,而遭到了黄东林的惩罚,就是父亲教育、实施责罚权利的表现。当然,小哥对父亲后来的言听计从,按时去上学的表现,也是在父权制下,对父亲的一种尊重与孝顺。

家族势力提倡“孝”,子女对父母要尽孝,子孙对祖先也要孝,这实际上也是提倡家族成员对作为祖先代表的家长的绝对服从。丧葬活动一般有晚辈为长辈或者后生为长者举行,伦理孝道自然显现,表现出对长辈尽心竭力、努力尽孝的礼仪文化。正如顾炎武所说:“达孝者,达于上下,达于幽明。所谓孝悌之至,同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也。”丧葬活动一般由晚辈为长辈或者后生为长者举行,伦理孝道自然显现,表现出对长辈尽心竭力、努力尽孝的礼仪文化。在《金翼》中体现伦理孝道的比比皆是,比如女儿为死者净身,儿女披麻戴孝守孝三年等。在《金翼》中,虽然蕙兰不喜欢婆婆,但是形势所迫,也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样,遵守着丧葬该有的行为。林先生在书中着力描写的孝服等级的不同和穿戴时间的不一样,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和死者的亲疏关系,这本身也是一种孝的家族礼仪制度。

2.父权制下的婚姻制度。在家族的婚姻中,父母是有主婚权的,只要男女双方父母同意,并由他们主婚,婚姻就可以成立。比如在《金翼》一书中,黄东林的婚姻尽管掺杂着自己的意愿,但是,在其过程当中,书中描述:“他必须征得他的叔父黄玉衡的同意,因为黄玉衡是这一房长辈中仅存的男性。”也就是,在自由的过程中,仍旧存在着严格的家长主婚。而在张芬洲家,其子茂衡与惠兰的婚姻,就是由张芬洲做的决定,包括定亲和交换“生辰八字”,就都是由张芬洲完成的。

家族的婚姻是以家族的利益为目的的,缔结婚姻的目的是以两个家族的利益来考虑的。其中,最主要又是考虑家族的经济利益。但不是别的氏族的所有家族都可以同自己结亲,总是富有的家族找富有的家族,也就是后世流行的“门当户对”的婚配习俗,这时已经萌芽。比如,对于张芬洲而言,在听说了惠兰家的基本情况之后,之所以比较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与惠兰成亲,其重要的原因还有惠兰的家在湖口也是村中首富,这对他在生意上或者自己的交际圈的扩展,都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在书中描述有:“最重要的是通过儿子的婚事与王家联姻,让已逐渐建立起来的交际圈子中现在又增添了新的一环。”

3.祭祀制度。家族势力用以维护血缘关系精神的手段之一就是祖先崇拜。所以一个家族中把祠堂和祖茔及风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在《金翼》中,金氏家族组织的祖先祭祀包括了墓祭。墓祭,就是扫墓,这是家族的重要活动,全族成年男子都必须参加,因故不能到的人必须请假。金家的扫墓就是在农历的八月初一,祭扫时,首先要举行仪式,陈设牺牲祭品、鸣放鞭炮,然后查看祖墓有无倒漏等情形。祭扫结束之后,所有的祭品都成为菜肴,让族人在饱餐一顿的同时增进族群的团结。在《金翼》中就描写到:“东林和他的叔叔玉衡带着晚辈扫墓,行礼后,食品要分给各处,人们坐下来开始野餐。”正如林先生在书中写到:“这种聚会可以加强人们之间的社会纽带。举行这种仪式完成了活人对死人以及所有人对死者家属的责任。这样传统一代代传下去,才不断更新着社会成员间的组合。”

三、张家的兴衰命运

说到张芬洲与黄东林的命运,张家的命运与黄家截然相反。25年前黄、张合伙做生意,也同样发达,两家都受到人们的不绝称赞。但是后来的状况却全然不同,黄家香火兴盛,在乡里既有钱财又有声望,而张家却只剩下一个寡妇和她的样子,房舍也全都破败了。我们会发现,在张家败落的时候,黄东林除了情感上的同情之外,在物质上并没有过多的帮助张芬洲,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在费孝通的《乡土中国》中提到,中国的家扩大的路线是单系的,就是只包括父系这一方面,除了少数例外,家并不能同时包括媳妇和女婿。在父系原则下女婿和结了婚的女儿都是外家人。那么,首先看下书中介绍的两家的族谱,这既是家族势力向族众进行宗法思想教育的工具,又是核实家族的系统源流的依据。族谱中可以看出张芬洲是祖母潘氏的女婿,也就是说,张芬洲与黄东林并无真正意义上的血缘关系,也是属于排斥的对象,也就是排斥姻亲家庭。作为亲属,尽管怎样亲密,终究是体外之己,如果要维持这种亲密团体中的亲密,不成为“不是冤家不碰头”,也必须避免太重叠的人情。那么,也就能够说明,为何在张家最后走向落没的时候,黄东林没有出手援助了。

如果说,张芬洲得到的精神支柱是他的生意,这个最初自己的理想也算是有个归宿。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又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在遭受诸多人生不幸之后,没有化悲痛为力量,而是更加憔悴,直至死亡。张家的衰落,在一定程度上揭示着个人对于家族命运的力量,也说明在当时社会环境不断变迁的过程中,张芬洲没有顺利地转变自己的角色,不论是其封建思想还是其保守态度,都未适应社会的发展。社会的不断发展、进步,充斥着像张芬洲这样的家族走向着衰落,政治、经济、文化体系的不断建立和完善,也让张家的衰亡成为了偶然中的必然。

[1]林耀华.金翼:中国家族制度的社会学研究[M].庄孔韶,林宗成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出版社,2008.

[2]查尔斯·霍顿·库利.人类本性与社会秩序[M].包一凡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99.

[3]徐扬杰.中国家族制度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

[4]吕红平.农村家族问题与现代化[M].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1.

[5]费孝通.乡土中国[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6]贾春增.西方社会思想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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