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莲蓬党的创建与反清斗争

2013-04-11谢一彪

绍兴文理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 2013年4期

谢一彪

(绍兴文理学院越文化研究中心，浙江绍兴312000)

何文庆在诸暨前畈村何氏宗祠，以举办团练为名，创建秘密会党莲蓬党。莲蓬党人均佩带莲蓬形制的党牌作为标识，初用铜质，后因人众，改用铅质。“莲”字谐音“联”，“蓬”喻为“兴旺”之意，莲心味苦，喻意贫苦民众唯有联合起来，才能翻身得解放。何文庆制造刀枪土炮，发展会党力量，与嵊县马阿元，天台袁英辉，台州梁佩书，慈溪陆心兰，新昌杨增龄，黄岩邱善潮，朱子珊，余姚黄春生、黄来昌暗中联系，抗捐抗税，听断词讼，判裁曲直，前畈成为诸暨的“独立王国”。诸暨县令许瑶光下乡强派捐税，也遭到莲蓬党人的拦击，被拘入何氏宗祠，经过多方调解，才被莲蓬党释放。何文庆带领莲蓬党人参加太平军，出击浙东，南征瓯越，功勋卓著。

一

莲蓬党乃是浙江阶级矛盾激化的产物，江浙负担全国征粮总额四分之三，浙江田租率达50%以上，诸暨、余姚、慈溪一带押租特别高，高达一万六千文，为普通押租十分之一。而太平天国爆发后，为了支付巨大军费开支，清政府加强对江浙人民的搜刮。以宁绍负担为最重，太平军“踞南京，浙江供应军饷多取之宁绍。”为了支持清军围攻太平军，“每年一次宁绍捐款不下数十万。当日浙江巡抚黄，与大营向军门约，浙江每年供应大营军饷，每月六万，每年七十二万。”如果浙江有急，清兵必分兵救之。王有龄出任浙江巡抚后，段光清奉命赴宁波筹款，“数月之间，捐至六七十万。此时宁绍之人，已觉身无完肤。”[1]190左宗棠也承认浙东各属，征收钱粮以绍兴最多，浮收之弊也最重。诸暨前畈村位于会稽崇山峻岭之中，多山崖少耕地。诸暨地瘠民贫，农民生活十分贫困。丰岁靠“浅山窄陇，崎岖力耕”，尚且不能自给。而遇上荒年歉收，则无以为食，均要上山摘树皮草根度日。加上灾害频仍，无异于雪上加霜。“暨蕞尔山乡，民藉农者十九，自道光丁未稼丧于雹，戊申丧于水，已酉水又甚焉。湖农终岁力田，不得一饱，重以堤防溃烂，课征督责，于是贫毙于岁，富毙于田。”[2]天灾人祸，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何文庆生于1812年，诸暨前畈人，原是一个外科医生，擅长治疗伤科和骨科，尤精于治疱疾。受太平军多次入浙影响，何文庆于1858年以前畈村何氏族人为核心，串连诸暨及邻县民众，在何氏宗祠以举办团练为名，组建“莲蓬党”，以“儠牌为符，初用铜质，后以人众，改用铅牌，故亦称儠牌党，置刑具，设狴犴，听断词讼，以其能扶贫穷，植巽儒，归之者数千人。”[2]之所以取名莲蓬党，乃是莲心味苦，莲蓬的“莲”字与联合起来的“联”字谐音，而“蓬”字则表示兴旺，莲蓬有穷苦人联合起来，才能兴旺发达之意。前畈附近农民大都姓何，而“荷”字与“荷花”同音。“莲蓬党者，官书谓之莲花教，因每个党中人，均佩带莲蓬形鲧制之党牌，故以莲蓬党名焉。其党牌长寸许、阔寸许，厚分许。”[3]395何文庆亲自画了一株莲蓬，打成铜牌，作为秘密会党标志。

何文庆以办团练作为幌子，组织莲蓬党开展抗捐抗税，劫富济贫斗争。参加莲蓬党者，大都是贫苦农民，他们进行有组织的训练，白天从事生产劳动，早晚集结练枪使棒。何文庆以何氏宗祠为大本营，赶制刀矛，铸造土炮，公开进行武装起义准备工作。“其人能转招十人，即尊推之为头目；十人再百人，则加推而上。横行乡里，党羽互相保护，人无如何。无赖者遂欣然入豞。”[4]579何文庆与嵊县马阿元，天台袁英辉，台州梁佩书，慈溪陆心兰，新昌杨增龄，黄岩邱善潮，朱子珊，余姚黄春生、黄来昌等农民起义以及秘密会党首领，均暗通声气。“前畈土豪何文庆者，借团练名，勾结台、新、嵊、暨群不逞，自树莲蓬党名目。”[5]何文庆也听断词讼，判裁曲直。“县令徐瑶光之权，不能达于前畈。”[3]396前畈俨然为独立于诸暨县衙的另一衙门。

诸暨县令许瑶光目睹莲蓬党气焰嚣张，唯恐其乘机起事，苦思冥想欲予取缔。许瑶光前呼后拥到前畈村募捐，莲蓬党人怒不可遏，“其有拥大泥垆者，以垆掷县令，中其头，血流被面，众恐肇人命，急止之。因将县令许瑶光拘入何氏宗祠，而私加幽禁也。”[3]395经时任山阴县主事、何文庆同宗何维峻调解，许瑶光被保释。许瑶光以莲蓬党如此嚣张，竟然敢“辱官”“殴官”、以至于“囚官”，实乃无法无天，犯上作乱。并据此事禀报浙江巡抚王有龄，请求处置办法。时浙江形势异常严峻，太平军袭扰浙西，金华失守。浙江巡抚王有龄以戎事倥偬之际，竭力对付太平军已难于防堵。若再以武力制止莲蓬党肇事，唯恐激以生变，浙事愈发不可收拾。乃改“剿”为“抚”办法，招抚何文庆，命令其率领莲蓬党协助守卫上江，以便收复金华。何文庆所部武器低劣，尚未做好武装起义准备，为了骗取军械，装备莲蓬党，以便待机而动，乃阴为应允，保留团练名义，将计就计，服从文瑞指挥。

6月11日，何文庆也率五六千人到达诸暨郊外江东，“文庆之众，来自乡间，虽好勇悍斗，然既无军衣，又无军器，所持者惟板枪筤筅而已，形式殊欠整齐。”文瑞部下因此嘲笑莲蓬党人“敝裤露跣，败絮披肩”，此种武器还能抵御太平军？莲蓬党人不服，将文瑞一士兵洞腹而死。文瑞部大哗，双方发生械斗，文瑞所部又死了三人。“文庆之众亦迎东门大桥而来，城上火箭喷筒齐发，坿郭廛舍悉焚，文庆率众退。文瑞军复出城追击之，文庆大败，党徒被杀者约数十人，遂急退守江东。驻众于陈氏宗祠，以侍反攻。”[3]397何文庆接受招抚原本为权宜之策，并非真心实意，仅藉此取其军械，增加莲蓬党人实力，以便待机而动。不料，清军既予以招抚，又遭到袭击，何文庆思及变也死，不变亦死，不如聚集余众，与文瑞部决一死战，或可死里逃生。知县许瑶光却急得如热窝上蚂蚁，唯恐地方因此糜烂，竭力进行调解。何文庆提出：“先备棺百具，敛死者；营枪五百杆，抬枪二百杆，火药二百筒，子弹称是；钱二千串，资军中；然后备船三百艘。”[2]何文庆见所提条件得到满足，无暇察看枪械的优良，乃率莲蓬党告别诸暨而去。

二

何文庆到达上江以后，立即投奔太平军。何文庆“迨及前线，知己受绐，虽不及再与县令为难，尚可行其素志，举其众以降敌，及投入太平军，共作抗清工作。”文瑞率部偕同游击曾得胜、贵顺等兵勇千余人，驻守金华孝顺街。文瑞被太平军击溃，乃退守浦江。“何文庆随太平军进攻浦江，文瑞军退入县城，缒书告急。”[3]398文瑞迭遭惨败，时绍兴告急，浙江无兵可调，浦江遂于1861年9月27日被太平军所占领。文瑞冲出包围，逃往桐庐山，仅以身免。9月29日，何文庆率莲蓬党从浦江出击诸暨，颁布了《告诸暨县民劝谕》：“休跟鞑靼行，胡儿山河末，快为天国民。”[6]135号召诸暨民众起来，摆脱清政府的残暴统治，共同投入反清斗争。莲蓬党协同太平军宝天义黄呈忠、进天义范汝增，攻入诸暨西南，旋即撤离。“贼由浦江窜入西南乡，形踪飘忽，不敢停。”10月7日，何文庆引导太平军黄呈忠部、范汝增部从布谷岭、五指山、善坑岭分三路进入诸暨的龙泉、开化、花亭、金乡等地，骑兵进至街亭石佛山半爿山侦察。太平军“大股由东南入，蹂躏花亭、开化、龙泉、金兴等乡。有贼骑直驱街亭以下，登半爿山遥望城中，片刻而回。十三日，西乡团分路杀贼，约官兵会剿，不果，团旋散去。”10月16日，与边寿乡团激战于牌头，与丰江乡团激战于布谷岭，与草塔乡团激战于庄冈岭。太平军击溃乡团后，向诸暨县城挺进。时三万清军分驻城内外，藩司林福祥驻城中，总镇杨金榜驻五纹岭，饶廷选驻金鸡山和七冈岭等地，均惧怕不敢出击。太平军遂入诸暨，“遇许瑶光，以长刀连劈之。瑶光晕绝於地，为人民扶出，舁至枫桥获免。何文庆於许瑶光之恨，於焉雪矣。”[3]399知县许瑶光右额、右耳、右臂、顶心等共六处受伤。太平军在莲蓬党引导下，所向披靡，占领诸暨全县。

11月8日，莲蓬党随太平军出击嵊县。“文庆复由西坑上谷岭入嵊。”[3]399太平军将领范汝增率部由会稽陶隐岭进军嵊县；莲蓬党则协助太平军黄呈忠和周胜富率部由诸暨进军嵊县。“各拥贼数万，扎崇仁镇。参将叶圣言会乡兵拒之，兵寡不敌，贼遂于初七日陷嵊城。”[7]太平军得到嵊县马阿元的内应，守卫嵊县的清军一触即溃。11月9日，莲蓬党协助太平军从嵊县攻克新昌。“新昌民杨以龄潜结诸暨何文庆为变，新昌遂陷。”[8]新昌彩烟人杨以龄与何文庆向来通信息，闻讯起而响应，于11月10日占领新昌县城，彻夜举火迎接太平军。11月11日，太平军范汝增部和莲蓬党从嵊县长驱直入新昌，出榜安民，设卡招兵。聚集新昌的太平军达万余人，留3000人守城，其余分兵两路，一由何文庆率领经上虞入余姚；另一路由范汝增率领，由陈公岭出击奉化。新昌成了太平军“联络台婺，支应宁绍”的重要据点。太平军攻克绍兴后，清军退守曹娥江东岸。余姚团练头目谢敬率“黄头勇”扼守百官渡，上虞豪绅陈振声出资募兵，协助清军防守沥海，上虞知县胡尧戴募兵守卫县城丰惠城。“十月乙亥，伪将进天义黄呈忠，后为伪戴王，合诸暨匪何文庆由嵊窜虞。”[9]太平军黄呈忠部和何文庆部出击上虞，至清水塘分兵两路，一路进河塍攻百云门，一路绕通明攻启文门。太平军以马队300余骑为前锋发起强攻，攻克上虞县城丰惠镇，知县胡尧戴死于乱军之中。

莲蓬党协助太平军进逼余姚，余姚人民盼望太平军到来，有歌谣曰：“长毛，长毛，不到余姚，不算长毛；你快来，我不逃，逃的是乡绅大店王。”余姚十八局佃农起义领导人与莲蓬党领导人联系密切，莲蓬党攻打上虞时，就得到十八局引导。11月24日，太平军在十八局黄来昌、汪炳育、潘世忠等配合下，攻克余姚县城。“旋出示令民蓄发进贡，遍设乡官，有监军、军师、师帅及司马、卒长等名目，户立门牌。”[10]黄来昌率领十八局余部8000人参加太平军，归黄呈忠属下何文庆统率，转战浙东地区。莲蓬党乘胜向慈溪进攻，慈溪与余姚接壤，烽火彻夜不息。“知县弁温典纵狱囚，负印航海去。邑人陆心兰与诸暨贼何文庆交通，潜至余姚约师期，并纠合北乡沈鲁琴、洪省华，镇海范维邦，同时窃发。”11月26日，“何文庆导粤匪三千人由九里山渔溪而东，入小西门。其行以爆竹导路，所过沿户攫食，捉人舁负，不与抵牾不杀也。入城扑灭爆火。陆心兰备酒食洁馆舍以待。”[11]太平军进城后，纪律严明，秋毫无犯。“慈溪自何逆去后，有伪文经政司沈珍，武经政司周申庸二逆驻守。”[12]180慈溪建立太平天国政权，颁布安民告示，禁止剃发，各乡照旧“纳贡”。莲蓬党又在范维邦配合下，攻克镇海。12月7日，传言四起，纷云“太平军到了”，文武官弁均弃城而逃。范维邦“招贼渠何文庆至，势益张。”[13]太平军长驱直入，“於是，文庆乃入城，出示安民，严禁薙发，而亦为一主将矣。”莲蓬党配合太平军攻城略地，何文庆战功卓著。“太平军以攻取浙东，文庆颇有功绩，授以志天燕封号。”[3]399后来，何文庆又晋升“志天义”。太平天国后期爵位，分为王、义、安、福、燕、豫、侯等七等，何文庆封为“志天义”，其战绩得到太平天国的高度肯定。

太平军攻克嵊县后，即分兵两路出击宁波。“犯宁波者，乃贼目黄呈忠、范汝增，自东阳而来，勾引之者，则诸暨莲蓬党何文庆也。”南路太平军由范汝增率领，北路太平军则由黄呈忠、何文庆率领，采用惯用的蟹螯阵法，攻克宁波。黄呈忠入踞道署，范汝增入踞提督署。“范汝增留陆心兰于府城画策，令何文庆、范维邦守镇。”[4]602宁波乃浙东重镇，也是太平军占据的第一座沿海重镇。宁波也是太平军占领的第一个通商口岸，大灭了外国侵略者的威风。

三

南路莲蓬党在何文庆之子何松泉领导下，自新昌南下向台州进军。11月25日，何松泉、绳天福蒋九文、开经政司余得宏率太平军2000余人，从新昌出发，度关岭进占天台，知县王兴杞出逃北山。“初天台之陷也，土匪勾引贼入，带兵者何松泉，兵仅千余，真长发不过十余人耳。城陷之次日，各村土匪投降者万余，松泉讵其诈，移营城外。阅数日，知无他意，乃留兵三百，令余贼镇守。”莲蓬党纪律严明，“发贼初入天台，未曾焚杀。”太平军在天台张贴安民告示，令百姓切毋惊慌；平等交易，买卖公平。11月28日，侍王李世贤率军由缙云过苍岭入据仙居。12月1日，李世贤由仙居向台州挺进，台州民众纷起响应，入据台州，盼望太平军到来。12月2日，李世贤占领台州府城，知府龚振麟、协镇奎成、留台武侍卫胡凤鸣退走温州。何松泉“自率众攻郡城，至大田扎营。大田人攻之，松泉即趋郡城。郡城已为侍王李世贤所破，兵皆从仙居入。松泉至，世贤疑为土匪，互相攻杀数十人。松泉自陈，侍王乃令攻黄岩。”[14]何松泉从天台分兵来台州与李世贤会师。时临海泥山人梁佩书投奔何文庆为养子，聚众于百步险阻处，与何文庆暗通声气，翘首盼望何松泉至来。太平军在台州颁布告示，阐述革命宗旨，告诫居民极早投顺，纳款进贡。并重申太平军军纪，严禁焚烧掳掠。

12月7日，玱天福李建时、王宗李和中在丞相丘善潮及朱子珊引导下，自临海进占黄岩，击败清总兵张清标。12月8日，何松泉至黄岩，共同镇守黄岩。何松泉及其莲蓬党随即投入保护黄岩的激烈战斗。“松泉、建时本同党。建时犯黄岩，号令未宣，根基未固。松泉率众抵之，欲与商善后法。建时以其新附也，忌之，出兵拒之桥北。松泉随返郡城，说李世贤速返黄岩，乘其未备，世贤从之。”[4]18412月12日，黄岩地主卢锡畴、徐灏、徐浚、陶宝登等率地主武装攻克黄岩。12月18日，侍王李世贤由临海南乡度义城岭反攻，太平军再占黄岩。1862年1月11日，侍王李世贤自黄岩率数千人经仙居返回金华，临行前对台州的军事作了部署，以锦天义李鸿钊守台州，筵天义李元徕守仙居，天安李一芸守天台，耿天义潘飞熊守宁海，何松泉守黄岩。“伪侍王李世贤封何松泉为信天义，使留守黄岩。松泉在黄，禁其下无擅杀，无奸淫，如有故违，加以军法，又设门牌分上中下户等费，令民领贴，黄人稍安。”[4]193何松泉对太平军内部的违法乱纪行为予以严惩。原余姚十八局成员潘飞能，参加太平军以后因功封为耿天义。潘飞能触犯禁令，被何松泉袭杀。台州太平军军纪肃然，军容严正，民众从军如云，台州六邑从军者达13万人。何松泉因攻打台州功勋卓著，也被太平天国封为“信天义”。

1862年3月7日，何松泉率所部自黄岩进占乐清。“贼自黄岩犯大荆、芙蓉、白溪等处，都司徐钦元、千总余邦魁、兵生周化龙率兵勇千余人，驻窑奥岭，晨与贼战。贼佯败，我兵下岭追之。贼伏兵从岭半横攻，枪炮乱下。我兵溃，钦元死于贼，化龙负重伤，营卒徐献忠力战死。贼沿路焚掠，毁民房四百余座，杀数百人，余邦魁走而免。县令孙家丞、副将都隆阿先期而遁。”[14]太平军进入县城以后，分踞富民大宅，杨金正守南门，李占魁守西门，何松泉守北门，陈其惠守东门，由杨金正指挥。城乡分设营卡，大营100余人，小营25人。所置乡官均以乡人担任，有军帅、师帅、旅帅、百长、司马、伍长等名目。每卡所属村里，编造户口，领取门牌。城乡出入凭“路引”，三五日须更换一次。严禁民间剃发，一律实行披发。坚决扫除神祠偶像，木偶予以焚毁，土偶投诸浊流。实行封山封树，严禁清朝制钱流通，禁止掠取妇女。军事设施异常严密，间谍遍布府城和瑞安；城上增置檑木望楼，城下遍布梅花桩；以重金购求当地向导引路；在营盘和设卡地树立高六七丈的瞭望台；拆除北门内到太平巷民房，用以建造新城；渡江苦无巨艇，招收渔船为战舰；每天午夜到清晨，驻营焚烧竹木，以火光制造声势；撤军他往，地上遍置草人作为疑兵。下乡招兵，则选择“无室家”的贫民。

何松泉率所部参加围攻温州之役，以近城乡镇驻扎数月。温州为浙南重镇，地处沿海，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太平军先后七次进攻温州，战斗持续近三个月之久，动用数万兵力，还从黄岩、太平以及浙东地区抽调军队增援。攻打温州的战斗异常惨烈，何松泉所部遭到重挫。“绍兴有莲蓬会之首，拔贡出身，人皆目为何公子，所统贼兵先败。人见易摧，争先拥进，贼兵大溃，获马数十匹。武生李石鸣亦获马五匹，并何书笈包囊尽获，笈内尚存拔贡卷、诗赋各草，见者无不笑倒。生擒者七十多人，拦入飞云江者，亦以万计，江水为之不流。浮尸随潮上下，舟楫为所碍。”[15]1716月3日，太平军在温州城郊据点瞿溪和任桥失守，驻扎温州城郊的太平军撤退，围攻温州战斗结束。“民团破走瞿溪、任桥踞贼，包澳乡团徐镇南等兜剿生擒七贼，如虎率队夹击，逐北三十余里，贼首何松泉降，邑境肃清。”[16]何松泉被清将秦如虎所获，“以自上禀牍於士大夫，得免其死，而释其罪。”[3]399由于侍王李世贤从黄岩返回金华，未亲临温州前线，温州缺乏强有力的指挥，加上清军防御力量较强，最终未能攻克温州。

四

宁波攻克后，何文庆奉命率部镇守镇海。何文庆主动出战，扩大战果，实行积极防御。“陈某以善卜于粤党何文庆，即唆何来争象山，盖与邑人蒋某相触也。蒋亦近时附何者。何遂从陈请，调潘、汪二贼，赍长毛令箭来象。”[17]太平军据有镇海后，分占富民大宅，谓之“打馆子”。“其伪爵有志天义、老天燕、保国丞相等名，为贼之官。长帽覆额，折其半垂脑后，红巾系颈，绵绦束肚，脚靴而手刃，为贼之装。不鬼不人，见之懔懔。”并按照太平天国制度，建立地方政权机构。“揭榜通衢，禁薙发，犯之杀无赦。即令南北六乡立局，局有乡人充为军帅、师帅、旅帅，名曰乡官。责富民月会钱米供局，转输入城。”[13]另外，“假祠、庙、庵、观为公所，设座列刑仗为衙署。”何文庆也重视发展生产和贸易，建立合理的税收制度，“制造田册，编门牌，计亩入粟，计户纳番。要害之地，各设贼烽以控扼之，兼收津税。”[18]1862年4月5日，何文庆以“天朝九门御林真忠报国志天义”的名义，照会宁波法国领事，对于侵略者的不法行为，一再提出抗议。“我天王与尊国王，并蒙耶稣圣主恩义，何甘坐受凌虐！是以兴师讨伐，扫荡妖氛。自抵宁、镇地界，弟即首谕兵士，凡遇尊国之人，待以宾客之礼，妥为通商，视同一体，本属两无猜忌。无如尊国之人，不知何意，欲代胡妖行挟制之事，凡遇我国货船米载来镇，尊国之人，受雇在船，驶闯进关，既不容关卡稽查，又不容兵民平买。覩此情形，殊失同心之义。”[6]322何文庆执行太平天国外交政策，晓谕将士保护辖区内从事正当活动的外国商人，保护其正当商业活动。

清军和民团以定海作为反攻基地，宁绍台道张景渠在定海拟立功赎罪，密遣属员入内地联合各乡镇地主组织民团武装。由于“范维邦出城降，贼首何文庆启西门遁。”5月7日，何文庆从西门撤出镇海。5月10日，宁波也接踵陷落。5月11日，何文庆率部到达慈溪。5月12日，地主武装发起凌厉攻势，“何文庆惧以孤军罹困，十四日黎明亦弃城走。十五日未刻，贼首周申容、程大富以后队为乡人兜杀，合何文庆，由官桥、三七市等处，率众回窜慈城。义勇闻风奔溃。”5月13日，何文庆联合太平军周申容打回慈溪。5月14日，慈溪再陷敌手，何文庆被迫弃城撤走。何文庆与黄呈忠、范汝增等率太平军退守余姚，清军联合外国侵略者连续三次进犯，均被何文庆等人击退。8月2日，丢乐德克命令前队从竹山港登陆，新城太平军倾巢出迎，冲往竹山桥，敌船发炮轰击，太平军二千余人阵亡，其余溃散。旧城太平军也开西门逸去。清军及民团乘势追击，余姚新城和旧城沦陷。“何文庆遁踞方桥，范汝增遁踞马渚。黄呈忠越四明梁弄走上虞。”[11]太平军受到重挫。9月18日，黄呈忠率太平军再克慈溪，何文庆也于是日到达由余姚浒山进至东埠镇。9月19日，何文庆到达杨范，捣毁范维邦巢穴。9月20日，太平军在慈溪迎战华尔的常胜军，击中华尔胸膛，华尔因重伤于次日毙命。9月21日，慈溪再陷敌手。何文庆和黄呈忠仍率领太平军在慈溪附近活动。9月22日，大雨倾盆而下，太平军沿湖驻扎，黄呈忠踞有沈师桥，东至淹涌，北至观海卫，而何文庆则踞有掌起桥。

10月30日，何文庆由五夫奄至上虞西乡。11月4日，何文庆在余姚与谢敬率领的黄头勇激战。“员外郎谢敬率常胜军与何文庆战于四亹，常胜军溃，敬死之。”[11]何文庆与余姚十八局佃农设计“引蛇出洞”，以中途伏击谢敬。何文庆在方桥设计截杀“黄头勇”，并乘胜直攻泗门，一举捣毁其老巢。11月21日，中外联军抵达上虞城下，运来车轮大炮轰城，土城被轰塌。太平军英勇抵抗，奋起还击。11月22日，上虞沦陷，“贼何文庆复率数千人窜沥海所、百官、梁湖，驻一夜而去。”绍兴太平军也由蒿坝渡江，进攻花浦、横山等地。“越数日，文庆复踞曹娥，连营数里，备船欲东渡。”[9]何文庆受到中外联军的阻击，旋即撤走。何文庆来到绍兴，受到来王陆顺德的礼遇和器重。“时文庆六十余，须眉皓白，赐宝马，给军饷，使守曹娥，每呼之为黄忠老将。”[2]上虞失守后，中外联军开始进攻绍兴，何文庆从曹娥退入城中。何文庆与来王陆顺德、宁王周文嘉作了周密部署，在绍兴外围陶家堰等地布置重兵，作为绍兴前沿阵地。城内也设有炮台，修筑土城，广建防御工事，城内几座小山也设置军事工事。周文嘉、何文庆指挥太平军顽强反击，打退侵略军的进攻。“西郭门外连开大炮，城墙轰倒十余丈，毙贼无算。达耳第福独立桥上挥兵登城。该逆以枪石堵住缺口，且有助逆黑洋人五六十名施放洋枪打入达耳第福脑后，伤重殒命，同时阵亡外国兵头一人，西兵四名，勇丁二十余名，其余受伤者不少。”[19]138太平军用步枪和土制铜炮还击，击毙常捷军司令达耳第福，英国参将“常安军”“定胜军”副司令定龄，给中外联军予以沉重打击。

3月12日，何文庆闻诸暨告急，遣长子何松泉驰援。“会蒋益澧已遣总兵高连升、副将熊建益由义乌驰至，望见何军旗帜，急整兵击败之江东畈，委署诸暨县令陈焕声在街亭闻变，亦整队飞驰兜击，毙敌百余，生擒数十人。长龄至长官桥见众已反奔，遂退至店口，由临浦入杭。”何文庆潸然泪下，泣不成声。“我数万众，今仅千人，复何能为乎！”[2]1863年8月3日，何文庆兵败逝于军中，其遗体由义士送往杭州，葬于万松岭，莲蓬党也因群龙无首而解散。清军相继占据绍兴和萧山，浙东根据地彻底散失。前诸暨县令许瑶光奉左宗棠之命，前来办理“善后”，何文庆长子何松泉被许瑶光斩首，以报仇雪恨。凡是参加莲蓬党和太平军者，均遭到残酷迫害。何文庆所在的莲蓬党发源地前畈村，也遭到清军洗劫。

莲蓬党人奉命离开诸暨，开赴上江与太平军作战。何文庆乃与太平军联合，配合太平军作战，成为进攻浙东的前锋，连续攻克诸暨、萧山、绍兴、嵊县、新昌、上虞、慈溪、镇海、天台、临海、黄岩、乐清以及宁波等十余座城市，参加了攻打温州战斗，开辟了广大的新根据地，切断了清军在长江下游的饷源，沉重地打击了中外反动势力，有力地支持了太平天国后期的斗争。莲蓬党人对外国侵略者也给予了有力反击，在余姚和绍兴保卫战中，以步枪和土制铜炮击毙法籍常捷军司令达耳第福，英国参将“常安军”“定胜军”副司令定龄。但莲蓬党人受太平天国的影响，在致宁波法国领事的照会中，对列强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有过错误的认识，一厢情愿地认为双方均“蒙耶稣圣主恩义”，未能看清列强的侵略本质。

参考文献：

[1]镜湖自撰年谱[C].北京：中华书局，1997.

[2]诸暨民报五周年纪念册·六十年掌故[C].1924.

[3]太平天国文献史料集[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

[4]太平天国(第5册)[C].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5]诸暨县志·兵备志(卷十五)[C].1910.

[6]太平天国文书汇编[C].北京：中华书局，1979.

[7]嵊县志·建置志·兵防(卷三)[C].1870.

[8]新昌县志·大事记(卷七)[C].1919.

[9]上虞县志·武备志·兵事(卷三十五)[C].1891.

[10]余姚县志·兵制(卷十二)[C].1899.

[11]慈溪县志·前事·纪事(卷五十五)[C].18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