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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现代社会理论对我国转型期社会管理的启示

2013-04-11杨雪云

华东经济管理 2013年9期
关键词:转型期后现代权威

杨雪云

(安徽大学 社会与政治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改革开放以来的三十多年间,中国社会已逐步从社会政治、经济及意识形态中心高度重合、社会组织类型与组织方式单一、社会资源与权力高度集中的“总体性社会”向权力趋于分散、资源运作渠道多样、主流社会意识形态面临认同危机、去集体化去组织化特征日益显著的所谓“后总体性社会”转变,在这转型的关键时期,各类深层次矛盾逐渐显露,新旧矛盾错综交织,社会管理困难重重。

转型期的新形势对社会管理提出了新的要求,胡锦涛同志在党的十八大报告中提出了关于社会管理的新部署,对社会管理的目标、定位、途径等均作了明确而深刻的论述。中国社会管理正进入一个被称作历史拐点的新时期,力图寻求新的突破。在社会转型期的新形势面前,传统社会理论已经无法满足理解与解释各种复杂社会现象的需求,从而在“对世界和我们自身的充分说明”的努力中陷入困局——“自信在叙述着必然性,但却充满了偶变性;自信在叙述着普遍性,但却充满着特定的局部性;……自信在叙述着明晰性,但却充满了不定性;自信在叙述着世界的确定性,但却充满着人的处境的暂时性;……”[1]因此,我们有必要从所有能够带来启示与借鉴的中外理论资源中寻找新的突破点。后现代社会理论对差异、多元、裂变等因素的关注使其与转型期社会管理存在着一种天然联系,潜含着许多可供当代社会管理借鉴的洞见,成为最不可忽略的理论资源之一。

本文无意对后现代社会理论进行全面梳理,而是以当下社会管理为关注点,按照“意义存在于文本与读者的交互作用中”的后现代观点对后现代社会理论进行解读,从中汲取可供借鉴的社会管理理念与策略。

一、现代社会理论的一元理性及其影响

后现代社会理论是对现代社会理论的逆动。因此,为了更好地了解后现代理论主张,我们必须从分析现代社会理论内的二元对抗的紧张关系开始。

“由于现代理论既承认国家的充分现实性,又承认个人的充分现实性,对个人权利和国家权力之间的紧张关系也就不难理解了”[2]。这个“不难理解的二元紧张关系”却既构成了现代社会理论的不解悖论,又为后现代理论铺就了通向微观多元的道路。现代性是作为一种许诺把人类从愚昧、贫困和非理性状态中解放出来的进步力量而进入历史的,几乎所有的现代性解释者都强调个人主义的中心地位,以保障个人自由为根本目的,然而,其内部却普遍包含着个人和国家之间的二元对抗的紧张关系。现代社会理论假定了一种前定的、统一的人,或者说一种先于社会活动的永恒的、普遍的人类本性——现代理性,并把它作为现代社会制定一切规则的先验基础。

现代理性主义的根本特征是一元主义,它通过基础主义、本质主义、真理、科学等宏大话语来实现对多元、异质、差异的化约和压制。以理性主义为基础的现代国家主义则在国家(或公共)利益的名义下,力图把差异化约为统一,把多元、异质改造为同质,力图把整个社会打造成一架精密的科层制机器,对那些无法改造或化约的部分则通过将它们贴上“不正常”的标签将其边缘化,因此,韦伯把现代理性的压制性后果称之为“铁笼”。多元价值理性和一元工具理性之间的对立潜含着个人与集体、个性和主流、群体利益与社会整体利益之间二元对抗的多种紧张关系。

现代理论的一元主义特征,具体而言,包括对核心的强调与对权威的膜拜以及对现代科层制组织方式的迷恋。

首先是对中心的强调,现代理论中理性所处的独一无二的特殊地位直接导致其一元中心主义的特征,所有合乎理性、符合规则、被贴上科学或标准化标签的事物才具有价值,主流之外的事物被驱逐至边缘地带。理性的价值在于将人从神的统治下解放出来,还原人的世俗性,强调人对自身的把握,但其局限性在于,人与社会很难通过理性这一单一向度得到全面解读,视理性为本质的结果是:人被片面化、统一化,社会的丰富性与多样性被遮蔽。

其次是对权威的膜拜,现代理论对理性的过度强调与其对权威的膜拜一脉相承。理性主义将自然与科学的方法视作唯一正确、可以通行的方法,科学、理性成为终极价值,知识成为一种“权力话语”,甚至成为一种神话。权威被放置于中心位置,掌握着话语霸权,只有从这里发出的信息才是有价值的、值得重视的;只有在这里作出的判断,才有可能得到认可。

最后,是对现代组织方式的迷恋。科层制是理性在管理事务中的应用,它在应对和处理现代社会日益繁琐的事务性工作及可量化的技术性工作方面是合理而且必需的,就其专业化、技术性及“可计算性”而言,科层制可以说是历史上技术发展堪称完善的一种组织管理形态,它将人的那些非理性的,难以预测与计算的感情从公务中彻底排除,标准化、程序化及非人格化是其典型特征。

然而,这一管理技术在现代社会的应用远远超出了“可量化”、“可计算性”的有限范畴,它将技术工具视作管理最为有效的手段,使整个社会演变成为一个庞大的技术操作系统,在此系统中,人的个性、人格、情感、偏好等都变得不再重要,个人仅是系统中的一个个小部件,安守在各自的位置上,在规范的引领下,按部就班地重复发挥自己的功能,最终成为“没有灵魂的专家”。

二、后现代社会理论的多元理性及其行动原则

后现代社会理论反对一元理性,“从其最极端的形式来看,后现代主义是革命性的;它深入到社会科学之构成要素的核心,并从根本上消解了那个核心。”[3]后现代主义对现代社会理论的解构是围绕着个人和国家的二元紧张关系这一核心展开的,它反对理性主义把差异性、多元性、个别性、随机性、流动性等统统化约为抽象的、僵化的统一性,并在真理、公意、公共利益的名义下对前者进行压制。

后现代主义解构现代理论的基本方法是话语分析,其目的是通过对现代社会理论的基础——现代理性——进行话语分析,揭示话语的异质性、不可通约性,以此来达到确立不同话语自身的独立价值,消解现代一元话语的压制性之目的。后现代主义者用多元理性反对现代的一元理性,强调不同理性之间的不可化约性、差异性、异质性。多元理性认为不同主体有不同的价值观和理性基础,他们或以文化集团、或以种族群体、或以阶层或性别等来相互区别,而且这种区别是绝对的,主宰着他们的社会活动特征的不是共性而是差别,共识是暂时的,分歧是绝对的。不同主体的价值观之间具有不可替代性,不存在能够仲裁不同理性的普遍、绝对的真理,不同价值观各有其独立的存在价值,相互之间不存在层级关系。在后现代理论视阈下,整个社会在去权威化、去中心化、去组织化的过程中呈现出多元并存、快速流变的复杂状态。

首先,后现代思想强调多元并存、去中心化,认为“多元化允许并且应当存在,它有着一个应当被肯定的价值。这种价值高于吞并一切的统一性。”[4]后现代社会理论摆脱了现代社会理论一元理性的羁绊也随即抛却了传统形而上学从主体等中心把握社会乃至世界的路径,去中心化、反中心主义成为其贯穿始终的总体特征。在现代理论视角看来界限明晰的进步与落后、理性与非理性、真理与谬误等二元分立模式不复存在,多元化的主体各有其存在的合法性与价值所在,没有一个统领全局,一抓就灵的所谓中心或主体。

其次,是去权威化。后现代社会理论运用语用学的研究成果,揭示了权威话语霸权建构的隐秘策略,通过“去中心”、“不确定”的方式破除了权威话语君临上界的主导地位,从根本上解构了现代社会理论所尊崇的权威,倡导无限多元,强调不同权利主体均各自拥有权力且相互之间具有不可替代性。

最后,是去组织化。现代的社会组织机制是现代理性的产物之一,后现代社会理论打破了现代理论对一元理性的尊崇,多元理性取代一元理性必然导致社会关系的全面重构,建立在现代理性基础之上的现代组织管理模式失去以往不容置疑的“科学性”,整个社会在后现代多元理性的视野里呈现出去组织化特征。

除极个别的后现代主义者之外,后现代主义对现代主义理性的否定以及由此展现出的去中心去权威及去组织化不仅没有导致虚无主义,反而合乎逻辑地建构起颇具启发意义的后现代微观、多元社会理论。后现代社会理论认为理性不在于先验的规范,而在于具体的用法,要求在参与应用的特定语境中来确定每一话语的特定的具体的意义。用“一事一理、一国一理、一族一理、一用一理”取代抽象普适的一元理性[5]。它的基本特征是以多元理性为基础,反对运用真理和判断的元话语把多元性、多样性、差异性化约为一元化的共识,倡导差异与容忍原则、游戏原则、参与原则。

(一)承认与容忍差异的原则

后现代理论对中心的解构在行动中表现为拒绝用统一的标准衡量、评估事物或问题。阿多尔诺关于批判之目的的论述很好地表达了后现代主义的差异原则,他在《否定的辩证法》中指出:“我们从事哲学研究的目的并不在于依照事物的科学用途来穷尽事物,将现象还原为少数几个命题……相反,我们应该通过哲学尽力将自己融入异质性的事物当中……而不是把这些事物硬塞进事先设计好的范畴当中。”[6]后现代主义的差异原则强调差异的绝对性、主导性、不可化约性和开放性,把差异理论化用来对抗以追求同一性为内在要求的现代理性,要求从差异的视角看待世界和社会问题。

为此,后现代主义倡导容忍原则,呼吁容忍差异、不同的存在。对于差异和冲突,后现代主义倡导通过平等的对话以寻求局部的或暂时的协调,反对压制差异、整合差异或边缘化差异的“专制主义”和“恐怖主义”做法,反对任何把自己的意见强加于别人的做法。因此他们设想的后现代社会是不同话语同时共存、共同繁荣的社会。正因如此,社会管理的关键并非强求一致,而在于允许、尊重各种各样的不一致、非主流,允许各种各样的参与者从自己的角度发言、叙述,给非主流的、边缘化的群体以平等的参与权利。

(二)协商原则

后现代社会理论否认现代一元理性能为不同价值观提供共同的基础,解构权威自身的合法性,揭示其虚妄性,但并不完全否认理性的存在,只是把理性碎片化、异质化。在行动中,后现代主义认为主体之间的对话同样需要规则,但这种规则不是现代主义认为的那样来自于权威,普遍地、僵化地制约着对话主体的规则。相反,后现代主义认为规则完全是在自由主体之间的自由交往过程中创造和建构的,规则并非先于交往过程而存在,而是存在于交往过程之中,是不同主体在交往互动过程中交流、沟通、商讨、妥协的结果。人们不仅在交往过程中制定规则,而且在交往过程中根据需要不断地修改规则,并且,规则只局限于直接交往的共同体之间,不同共同体之间的交往或相同共同体在不同时间、空间中的交往过程中都会建立不同的交往规则,不同的规则之间只有“家族相似性”,而不具有通约性。因此,规则只存在于社会共同体的交往过程中,交往活动一结束,规则也将消失。

(三)参与原则

后现代社会理论揭示了现代科层制非人格化、部门分割、规则僵化等特征以及由此引发的管理困境,倡导灵活性与创造性。除极少数人主张犬儒主义外,后现代主义者中的大多数都倡导社会参与,并对平等参与所需的话语的正当性进行了富有启发的研究。美国著名的后现代公共行政学家查尔斯·J·福克斯和休·T·米勒在他们的合著《后现代公共行政》中提出了话语的正当性的四种根据,即真诚、切合情境的意向性、自主参与、具有实质意义的贡献[7]。也就是说,后现代主义理论认为真正的社会参与往往呈现出以下特征,即:参与者不仅要做到言说行为真实可靠,还要熟悉其所参与的社会问题,有能力和机会自由地参与和表达,不仅如此,其参与行为还要能够真正影响社会过程。

三、后现代社会理论对我国转型期社会管理的启示

后现代社会理论虽然是西方学者针对西方社会情境和社会问题所提出的,但其基于多元、差异、冲突、裂变的社会现状所倡导的行动原则对我国转型期社会管理仍然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一)正视多元、差异,协调各方利益,满足多样化需求成为当今社会管理的主要内容

后现代理论重差异、去中心,强调每个主体都具有各自的重要性且相互不可化约,每一个体的价值都应该得到尊重。现代管理系统基于工具理性、本质主义、基础主义把统一、一致、稳定等视为重要的管理价值目标,并因此造成了对差异性、多元性、个别性、随机性、流动性等的压制,致使社会丧失活力并积聚了诸多内部张力,这是现代社会管理体系为后现代社会理论所诟病的主要弊端。

转型期社会从一元向多元、由趋同向差异的转化是市场化改革的必然结果。随着市场对社会资源配置能力的逐步扩大,社会成员得以通过不同方式获取财富,利益差异随之产生,计划经济时代那种行政一统的整体性社会结构不复存在。社会的整体化特征迅速萎缩,个体化特征日益显著,差异性、多元性、流动性等已成为当下转型期社会的总体特征,基于经济利益分化而产生的价值观念、生活方式、行为方式的分化呈加速发展态势,阶层分化成为普遍现象,各种利益群体和亚文化群体不断形成,由此引发的社会矛盾乃至冲突也出现扩大趋势。

转型期社会的这一根本性转变决定了社会管理必须正视差异、尊重差异,从差异出发,对多元化的利益进行协调,对多样化的资源进行整合,将原子化的个体整合进各种不同的社会共同体中以使其重获归属感和安全感,促使多样化的思想观念在求同存异和彼此宽容中通过协商对话和平等交流达成共识、扩大认同,在此基础上更好地满足不同利益群体的多样化需求。

(二)注重游戏规则,摈弃旧的权威理念,在平等对话及交流协商中实现管理规则的制订与调整

后现代社会理论解构权威话语,重视对话协商这一游戏原则。社会管理的最终目标是建构和谐稳定的社会秩序,在这样一个异质性日益增强的社会中寻求秩序离不开规则,但与以往社会相比,规则的来源、产生方式、表现形态等均发生了巨大变化。在后现代的视阈内不再有普适的一元理性,这意味着权威的终结,意味着不再有一个权威的、统一规则的制定者,规则只能由不同群体通过平等交流与对话协商去制订与调整。

传统社会权威的合法性来源于信息的垄断与阻隔,现代信息社会,互联网成为一个巨大的信息中转平台,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信息的制造者并同时扮演信息的传播者,信息垄断难以为继,权威面临致命挑战。在去权威背景下,互动开放、透明多元的常人管理模式取代封闭独断乃至暗箱操作的强人管理模式成为必然。

在市场经济社会,利益成为人们集结或离散的核心因素,但利益并非一成不变,它因时而变,因势而动,在此情况下,充分借助互联网等现代媒介了解掌握不同群体的利益取向,通过对话协商制定管理规则,并不断搜集、整理、研究规则实施的反馈信息使之成为新规则产生的重要依据,这势必成为转型期规则运作的普遍逻辑。规则不再是僵化不变的条条框框,它时时都有可能根据现实情况通过协商得以变化调整,在此基础上,管理的动态性特征凸显出来,适应社会变迁,树立动态管理理念成为时代所需。

近年来,我国各地出现诸多因拆迁、征地、业主维权等引发的社会矛盾和纠纷,而这些矛盾的实质往往是以权威名义制订的规则得不到利益相关群体的认同,由此侵犯私人利益乃至公共利益自身,引发社会管理难题,影响社会稳定和谐。因此,从矛盾源头做起,在充分对话协商的基础上制订出各方基本认同的规则是避免或减少此类矛盾冲突的重要手段。

值得关注的是,规则连带各方利益,规则能够在协商交流中产生,但对规则的遵守仅仅依靠协商交流却很难得到保障。尤其是在当下的市场经济体制下,政府权力部门化、部门权力利益化、部门利益个人化现象凸显,在对利益的热切追逐中,规则往往被搁置一边,甚至在原有规则之外滋生出言之不明但行之猖獗的潜规则。在此情况下,对地方、部门及个人权力的有效约束仍然是当下社会管理的重要议题。然而,以往长期实行的以纵向行政任免权为控制手段的单一权力约束机制在应对新的更为复杂的社会现状时难免显得捉襟见肘,这时迫切需要建立横向的对权力的制衡机制,如权力的互相制约,尤其是民众对权力的监督,只有这样,在交流协商中产生的规则才能真正得到有效遵守并在社会管理中真正发挥作用。

(三)推动公众参与,以社会组织的灵活性弥补科层制管理局限,凸显社会自我管理的重要性

后现代社会理论深刻剖析现代科层制“病症”,指出科层制注重统一规则、等级制、非人格性等所衍生出的保守僵化、缺乏创新以及官僚式冷漠等诸多社会弊端。因此,正视科层制局限,扩大公众参与,拓展公众参与渠道,以社会组织的灵活性与适应性来弥补科层制管理带来的刻板僵化等不足,成为转型期社会管理创新的重要途径。

计划经济时代,我国是一个高度组织化的社会,单位化与集权性相辅相承,承担着对整个社会的统治性管理,人的个体化特性隐没在集体的洪流之中,几乎无从辨识。人与单位密不可分,单位人成为理解中国人乃至整个中国社会的重要维度。转型期社会急剧分化,流动成为社会常态,单位等组织对人的约束力大大降低,人由单位人转变为社会人,成为享有自由权利的自主个体,与此同时,《物权法》等以个人利益保护为目的的法律法规逐步出台,个体利益获得前所未有的正当性与合法性。

社会的去组织化特征一方面使个体有了更多享受自由的机会,但与此同时,也失去了来自组织的有效庇护,过去经由组织承担的压力一部分直接地压在了个人的肩膀上,独自担当风险、承受压力的个体,归属感与安全感降低,对利益更为敏感,因经济利益而产生的社会矛盾不但较前突出而且更为普遍、尖锐。如何在社会去组织化特征日益显著的前提下寻求新的管理资源,探索构建和谐秩序的新路径已成为当今时代的重要课题。

与官方科层制组织不同,社会组织是社会成员基于共同目标组建的民间组织,具体类型丰富多样且功能互补,能够更好地适应当今社会的多元化与复杂性。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社会组织获得了快速发展,遍布城市乡村,涉及不同行业领域。由于民间组织扎根于普遍民众,最接近于不同社会阶层、群体的思想动态与利益诉求,成为政府与民众交流沟通的特殊渠道,在协调社会关系、整合社会资源、化解社会矛盾等方面发挥着重要功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政府科层制管理的局限性,社会自我管理的重要性与有效性得以体现。

除传统的实体性社会组织外,各种形式的网络虚拟社会组织也不断涌现并在社会生活各领域产生影响、发挥作用。从早期的BBS、留言板到当下名目繁多的博客、QQ 群、微博、微信等,网络沟通的即时性、互动性、群体性日益增强,基于网络平台、凭借虚拟身份汇聚而成的各类社会组织日益增多。它们发布信息,传播舆论,集结社会力量,策划、组织与推动公共事件,如近年来层出不穷的各类网络援助活动、网络反腐事件等背后大多有网络组织积极运作的身影。2011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发布的新媒体蓝皮书——《中国新媒体发展报告(2011)》,对210 个产生重大影响的网络舆论事件进行了综合分析,结果发现,在其中的140 个案例中,网络舆论起到正向作用的,所占比例为67%;在另外24%的案例中,网络舆论是起到中性作用的,二者加起来所占比例达90%以上[8]。无论是从存在的普遍性来看,还是从产生的实际效果来看,网络组织均已成为转型期社会管理可资利用的不可忽视的资源。然而,由于网络组织成员流动频繁、人际关系松散以及人员互动的匿名性、符号化等特点,在发育、运作、扩展等方面均与实体性社会组织存有差异,如何对这类资源充分发掘、善加利用,这不能不说是转型期社会管理的新课题。在此方面,浙江金华团市委提供了可资借鉴的经验。他们通过创建团属QQ群、建立QQ群社团、评比青年文明号QQ群等方式,充分利用QQ群自组织资源,互通信息、各展其能,开展公益帮扶活动,为普遍民众参与社会管理提供了具有公信力的平台,产生了良好的社会效应。

从当下我国社会管理体制改革的实践来看,虽然在探索多主体参与的现实路径上取得一定成效,但整体而言,管理主体单一及管理资源匮乏仍是我国社会普遍面临的难题,针对这一问题,开辟、疏通多种渠道,推动公民通过正式与非正式、实体与虚拟、官方与民间等各类组织、团体参与到社会管理实践中来,并通过他们带动、筹集与协调各类社会管理资源,使不同群体、组织之间既能功能互补又可机制联动,这将成为我国社会转型期社会管理的有效路径。

(四)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尽量避免后现代理论局限可能带来的管理误区

理论均生成于特定社会环境,负载着特定理论使命,蕴涵着特定理论关怀,理论的有效性概源于此,理论的局限性也与此相关。

后现代社会理论富有想象力的解读视角与解读方法的确给转型期社会管理带来了诸多启示,但与此同时,它在对现代理论二元对立、宏大叙事、理性基础等进行无情解构的同时,其自身也由于缺乏规范基础、缺乏对动能主体的关注以及对未来社会的积极见解,呈现出与生俱来的诸多局限。

首先,由于后现代社会理论解构现代理论的理性基础,舍弃了科学的基本原则,往往并不被视作科学知识,而仅被视作一种意识形态。意识形态尽管也是“系统性”认识,却并不一定蕴涵“正确性”,正因如此,对意识形态的不假思索的信奉容易使人拒斥不同意见,步入教条。关于这一点,中国以往的社会管理实践已为我们提供了足够多的前车之鉴,转型期社会管理应力图避免。

其次,后现代理论反对宏大叙事,但又常常借助类似于宏大叙事的方式表达思想,传达理念,从而显现出“反结构主义的结构主义”倾向。只不过现代理论的宏大叙事借助“结构”、“规律”、“趋势”等概念来表达,而后现代社会理论则借助“碎片”、“癫狂”、“规训”等话语来描述。这一现象同样带给我们颇有价值的启示:现代社会理论的“结构性”、“整体式”、“核心化”等理念固然需要与时俱进,适时更新,但更新并不等于简单舍弃,否则,我们将失去所有对社会宏观框架进行想象、描述的能力,在细碎、密集、杂乱不已的社会碎片里无所适从。

从我国转型期社会整体状况来看,社会管理要面对的是利益主体多元、利益诉求多样、权力趋于分散的复杂社会局面,针对这一局面当前最为关键和迫切的问题是如何统筹各类资源、协调各方力量,在此基础上建立不同利益主体之间的彼此包容与相互妥协,最终实现互有输赢的动态平衡。要达成这一目标,往往要借助资源或权力协调中心之类的机构方能实现,——如此一来,被后现代理论解构的“中心”、“权威”似乎又有了回归的迹象。然而,这里的“中心”不同于现代理论语境中的权威性、结构化的“核心”,它没有凌驾于其他主体之上的专制式的绝对权威,也缺乏建立绝对权威所需要的垄断性资源,它更多的是传递信息、提供服务,使利益相关方能够判断有依据,进退有尺度,更好更快地找到利益平衡点。从这一点上来看,后现代社会理论给予我们的启示与其说是对权威、中心的消解,不如说是对权威、中心所承担的角色及其运作逻辑的反思、调整与转向。

另外,后现代理论破而不立,虽然在对社会问题的描述方面颇有见树,但对人们如何摆脱困境、冲出牢笼却显得无能为力,对“社会应是什么样”几乎未置一词。正因如此,如果对后现代理论不加反思地全盘照搬,很可能使人步入极度的悲观主义或虚无主义泥淖,颓废萎靡、失去方向,这恰恰是转型期社会管理最需要戒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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