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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巫史交融”的叙事特征探析

2013-04-06林小云

关键词:史官天命左传

○林小云

(华侨大学文学院,福建 泉州 362021)

《左传》“巫史交融”的叙事特征探析

○林小云

(华侨大学文学院,福建 泉州 362021)

《左传》对灾异、卜筮、梦象等神秘事件的描述,既是春秋时期巫风盛行的真实反映,又融合了作者“崇礼尚德”的理性精神,体现出作者对历史人物的道德评判、对历史发展动因的思考。天命与道德合一的历史叙述,使《左传》呈现出“巫史交融”的叙事特征。

《左传》;天命;道德;巫史交融;叙事特征

晋人闻有楚师,师旷曰:“不害。吾骤歌北风,又歌南风。南风不竞,多死声。楚

必无功。”董叔曰:“天道多在西北,南师不时,必无功。”叔向曰:“在其君之德也。”

对战争的结果,晋国的师旷和董叔以乐律和天道预测楚军必无功而返,而叔向则认为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在于国君的“德”,只有有德才能赢得战争的胜利。又如宣公三年楚庄王问鼎之大小,王孙满对曰:

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两,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昏德,鼎迁于商,载祀六百。商纣暴虐,鼎迁于周。德之休明,虽小,重也。其奸回昏乱,虽大,轻也。天祚明德,有所厎止。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王孙满以夏、商、周的历史变迁说明有德的君主才配有九鼎,才会拥有天下。而“周德虽衰,天命未改”,任何觊觎王位的行为都是徒劳的。天命控制着人类历史,道德决定着人的命运,天命将随着人德转移,这种“以德配天”的天命观可以说是周人认识世界、探究历史发展动因的基础。

二 “巫史交融”的历史叙述

《左传》一书,自始至终流贯着“以德配天”的天命观,表现出强烈的天人感应色彩。“它以星梦巫卜等神意天命与道德礼义的巧妙结合,用丰富生动的历史事件演示了一幅天 (神)德合一的历史图式。”[8]在这幅历史图式中,灾异、卜筮、梦象等是史官最常运用的方式。

灾异是上天传达天命的一种方式。在周人的天命观中,天是世界的主宰,日月星辰的运行、四时的更替以及人类社会的发展变化都由天控制着。如果人世中特别是统治者有什么不对的事,上天就会以异常的自然现象对人世发出警告,这就是灾异。如《尚书·金縢》中,成王怀疑周公的忠心,结果“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5]336。春秋时期,虽然理性精神的发展使得人们开始重人事而轻天道,但这种天谴意识却依然为人们所重视。《左传》中有关灾异的记载不少,有八十余条,包括地震、水旱灾害、冰雹等自然灾害和日食、客星、彗星等天文现象以及一些怪异现象。

《左传》中有些灾异现象只是客观的记录,但大多数灾异现象被史官与人事联系起来,如僖公十四年载:“秋八月辛卯,沙鹿崩。晋卜偃曰:‘期年将有大咎,几亡国。’”卜偃将沙鹿山崩塌与晋国国运联系起来,预言一年后晋国将有大祸,几近亡国。果然次年秦晋韩原之战,晋国大败,晋惠公被俘,应了卜偃的预言。晋国战败,晋惠公被俘,与沙鹿山崩塌有何联系,我们无从知晓,但史官在接下来的叙述中告诉我们,秦国饥荒,乞籴于晋国,晋惠公不予援助,而此前晋国饥荒时,秦穆公输送粮食予以援助。再联系到此前晋惠公在秦穆公帮助下回国时,“赂秦伯以河外列五城……继而不与”(僖公十四年),可知背信弃义是晋惠公的一贯言行。这样一来,史官的态度就非常清楚了,晋国战败,根源在于晋惠公做了违礼无德之事。《左传》将神秘的天命神意与人世的现实结合在一起叙述,体现了史官对历史人物的道德评价。

又如昭公八年:

石言于晋魏榆。晋侯问于师旷曰:“石何故言?”对曰:“石不能言,或冯焉。不然,民听滥也。抑臣又闻之曰:‘作事不时,怨动于民,则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民力凋尽,怨并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

师旷认为“非言之物而言”是因为国君宫室奢侈而民众生活困苦,民怨沸腾,神灵附着在石头身上说话。在师旷看来,这是上天看到晋君无道而借石头向晋君发出警告。这个解释虽带有神秘主义意味,但它将异象与晋国的政治现实结合起来,以此批评晋侯滥用民力,渗透着重民尚德的理性精神。实际上,师旷说“民听滥也”,说明他似已意识到石头不可能说话,但依然以神秘解释来批评晋国政治,这正是有意识地借助天命为人事提供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史官叙述这件事情,目的在于通过这一神秘事件指向现实政治,在对事件的神秘言说中传达出对历史现实的理性评价。

文公十四年,“有星孛入于北斗”。对这一异常的天象,周内史叔服预言:“不出七年,宋、齐、晋之君皆将死乱。”其后三年 (文公十六年),宋昭公被弑;五年 (文公十八年),齐懿公为侍从所杀;七年 (宣公二年),晋灵公被赵穿攻杀于桃园。三君之死,皆因昏庸残暴,政事悖乱。如晋灵公,横征暴敛,草菅人命,又拒绝接受士季、赵盾的忠谏,甚至派刺客刺杀赵盾。这样的无道之君,被弑乃势所必然。齐懿公侵鲁伐曹,屡兴不义之师,致民力凋敝,不堪其羞辱的侍卫将其杀死后,齐国竟没有一个人以弑君罪讨伐他们。晋齐二君之死究竟和“有星孛入于北斗”有何关系,史官没有言明,似乎也无法言明。但史官对二人行事的叙述中所透露出来的态度却清晰可见,二人之死皆因无道,乃咎由自取。宋昭公被弑后,史官则明言:“书曰:‘宋人弑其君。’君无道也。”可见,史官的叙述中,周内史叔服根据异常天象预言三君之死,这是客观历史;三君因为无道而死也是客观历史。三君之死与异常的天象也许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史官通过叙述他们的种种无道之举,无形中将二者联系起来,建立起一种德命之间的因果联系,“这种将神谕之兆与未来人事结果做了高度契合的比附性叙述,所表现的就决不仅仅是客观历史,更主要的是自己的思想了”[8]。

《左传》中多数灾异被史官与人事联系在一起,以人世的道德解释天象自然,从中可见史官试图通过天人关系探寻历史发展动因的努力。这正是史官文化理性精神的表现。

卜筮是周人对未来人事预测或临事决断的重要手段。《左传》中记载了大量的卜筮现象,可见其时卜筮风气之盛。值得注意的是,《左传》中所记载的卜筮多数均非常应验。如“闵公元年”载卜偃卜“毕万之后必大”, “闵公二年”载成季出生之前卜人对其才能和地位的占卜,“庄公二十二年”载懿氏卜陈敬仲“有妫之后,将育于姜……八世之后,莫之与京”,“昭公五年”载庄叔为鲁叔孙穆子之筮占,结果是“卒以馁死”,“昭公十三年”载楚灵王卜得天下,不吉,“僖公十五年”载秦晋韩原之战前,秦穆公使“卜徒父筮之,吉”,其后果然战胜晋国,等等。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卜卦灵验的结果似乎都说明上天主宰着人的命运。史官的记载在某种程度上将历史带入一种神秘之中,这正是巫官文化的影响。然而,我们更应看到的是,在这种神秘氛围背后,《左传》作者通过卜筮所传达出来的理性精神。如楚灵王卜得天下不吉一事,灵王不信卦象,抛弃占卜结果,采用直接的政治手段获取王位,但最后却众叛亲离,终于在乾溪之乱中被迫自缢而死。史官对此的解释是“民患王之无厌也,故从乱如归”,其死并非不用占卜结果亵渎神灵所致,而是因无德而自取灭亡。在这件事中,史官既载其不从龟卜,又载其“不修德政”,天命与人事交织,正是以天命为人事提供更具说服力的证据。陈氏最后能得到齐国,原因在于他们在齐国行德政,能得到百姓的拥护。秦穆公在韩原一战中大败晋国,俘获晋惠公,其原因也在于秦穆公有德而晋惠公无德。决定人的命运的是人的德行,这是史官在叙事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左传》中也记载了一些卜筮不灵的事。如襄公九年,鲁宣公夫人穆姜与叔孙侨如私通,欲废鲁成公而立叔孙,祸乱鲁国,后被季文子囚于东宫。史曾为她卜得吉卦,“《随》,元亨利贞”,建议她赶紧出走。而穆姜却不相信所卜结果,认为自己是妇人而参与到王位的争夺中,不具备“元亨利贞”四德,“必死于此,弗得出矣”。而事情的结局也确实如其所言。穆姜的这一番言论,看似其临终前的忏悔,实际上代表着史官的态度,显示出史官在卜筮中注入道德理性的自觉追求。昭公十二年载:

南蒯之将叛也……枚筮之,遇《坤》之《比》曰:“黄裳元吉”,以为大吉也。示子服惠伯,曰:“即欲有事,何如?”惠伯曰:“吾尝学此矣,忠信之事则可,不然,必败。外强内温,忠也;和以率贞,信也,故曰‘黄裳元吉’。黄,中之色也;裳,下之饰也;元,善之长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饰;事不善,不得其极。外内倡和为忠,率事以信为共,供养三德为善,非此三者弗当。且夫《易》,不可以占险,将何事也?且可饰乎?中美能黄,上美为元,下美则裳,参成可筮。犹有阙也,筮虽吉,未也。”

南蒯想要叛国,事前进行占卜,卜筮结果是“黄裳元吉”,乃大吉之兆,以示子服惠伯。子服惠伯认为,“黄裳元”三美主忠信,而像叛国这样的事,显然不是忠信之事,因此即使卦象显示为吉兆,也不足为信。南蒯不听,结果事败奔齐。事情的结果与卜筮完全相反,这正是史官通过这件事要告诉我们的:占卜灵验与否,与人的德行相关;决定人的命运的,是人的德行。

《左传》的卜筮记载中,不管是应验的还是未应验的,史官在叙述中均强调“德”的重要性:有德之人,吉兆自然应验;而无德之人,即使所卜为吉兆,也不会有好的结果。史官正是通过这样的神秘事件将天命神意与道德礼义结合在一起,以道德阐释天命,显示出“崇礼尚德”的理性精神。

在巫官文化里,梦反映了天命神意,是对现实生活的预示,准确“占梦”就能预知未来,从而为避开即将到来的祸患提供可能。因为梦可以预示未来的吉凶,所以古人对它特别重视,对梦境的启示也存敬畏之心。《左传》共记梦27次,大致可分为宗族传承、复仇报恩、死亡等几种,多数与血缘宗亲观念等有关,“其所承担的文化功能,就是在个体和血缘宗族之间,在生人和亡灵之间,建立一种必然性的联系,从而为当时的宗法社会张本”[9]162。然而,春秋时礼崩乐坏,宗法制受到很大的冲击,各种违礼的事情频繁出现。《左传》作者对礼制是非常尊崇的,这一点从梦验故事中也可以看得出来。仔细考察这些梦验故事,我们会发现,因梦境的启示而得到好结局的人其行事均符合礼,而梦境中预示其死或不好结局而应验的人多数均做过违礼失德之事。如成公二年,齐晋鞌之战,晋韩厥梦见其父告诫其“旦避左右”,韩厥遵从亡父的嘱咐,居中而驾车,结果免于被射死。表面上看,韩厥免除一死,是因为遵从其亡父的嘱咐,但实际上,从下文的叙述中我们可以看出,真正的原因在于韩厥是君子,齐顷公敬重君子,“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才使其免于一死。而韩厥把搭车的綦毋张推到自己的身后加以保护的行为也确实说明他是个君子。又如宣公十五年记载了这样一个梦:

初,魏武子有嬖妾,无子。武子疾,命颗曰:“必嫁是。”疾病,则曰:“必以为殉。”及卒,颗嫁之,曰:“疾病则乱,吾从其治也。”及辅氏之役,颗见老人结草以亢杜回。杜回踬而颠,故获之。夜梦之曰:“余,而所嫁妇人之父也。尔用先人之治命,余是以报。”

魏颗在战争中之所以能得到老人的帮助,是因为其反对用人殉葬而将其父的嬖妾嫁出。人殉虽然在商代和周初风行过,但到春秋时这种现象已经比较少见,孔子即说过:“始作俑者,其无后乎!”[10]9以陶俑为殉,尚遭咒骂,何况以活人为殉,可见春秋时人殉已为多数人反对。魏颗这一行为符合春秋时的道德标准,为史官所赞赏。同时,魏颗的这个行为也并不违背其父的遗命,乃是“用先人之治命”,依然保持着为人子的本分,也符合其时事父孝的礼制观念。

相对于这种因梦境预示而得到好结局的故事,《左传》中更多的梦验故事则体现了史官对违礼之人的谴责。如成公十年,“晋侯梦大厉”,被其冤杀的大夫赵同、赵括的祖先在梦中向其索命,巫断言其“不食新矣”,晋侯果然不久就死了。又如襄公十八年,荀偃梦见与晋厉公争斗,被厉公以戈击落首级,醒后占梦,巫预言“今兹主必死”,第二年荀偃果然头长恶疮而亡。昭公二十五年,宋元公梦见自己穿着朝服与死去的父亲同列太庙,不久后即卒于曲棘。晋景公冤杀无辜,荀偃弑君,宋元公诛杀同族华氏,三人均做了违礼无德之事,其结局,通过神秘的梦象予以预示。史官虽未直接谴责,但透过这些恐怖的梦想,其态度却清晰可见。春秋时不仅臣弑君、君杀臣的事层出不穷,各种违背宗法观念的事情也频繁出现。成公十七年,鲁国声伯梦食琼瑰,梦中的意象与现实中人死时之象相似,是为死象,暗示其将死,所以他“惧不敢占”,三年之后他公开其梦,“之莫而卒”,果然应验。声伯为何做这样的梦,史官为何将之记载下来,难道仅仅是好奇吗?在这样的神秘事件背后,究竟隐藏着史官怎样的态度?成公十一年,晋国郤犨聘鲁,求妇于声伯,声伯把已嫁为施氏妇的妹妹给了郤犨,后郤氏亡,“晋人归之施氏。施孝叔逆诸河,沈其二子”。虽然施氏妇的儿子并非声伯所杀,但究其原因,乃是因为声伯无视骨肉之情,违背礼法,将已嫁为人妇的妹妹强行送与晋国权臣。声伯之死和这件事有没有直接关系,我们无从知晓,但史官将这神秘的事件记载下来,则带有道德谴责的意味,在神秘的巫官文化中渗透着理性的史官精神。

在《左传》的梦验故事里,行为符合礼、有德的人会有好报,而违礼无德的人则最终会有不好的结局,这一点几乎没有例外。作者虽不直接对人物进行评判,但却通过叙述梦象,把梦象组入人事中,用人间的道德来解释,赋予梦象很浓的道德内涵,以达到惩恶扬善的目的。这一点在那些预示着做梦之人死亡的恐怖梦象中特别突出。史官记载这些梦象,带有借助宗教事象对人物执行道德审判的意味,正是其“属神”和“属民”双重职责的反映。正如徐复观所说:“春秋时期,史绾带着鬼神与人间两方面的任务,所以对当时政治问题,史依然保持着传统的宗教判断。”[11]141

三结语

先秦史传,自《春秋》开始,即确立了资治和劝惩的功能。孟子说:“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孔子惧,作 《春秋》。”[10]155又说:“孔子成 《春秋》而乱臣贼子惧。”[10]155司马迁也说:“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弊起废,王道之大者也。”[12]3297《左传》作为传《春秋》的史书,也是想通过对二百多年历史的叙述,来达到资治和劝善惩恶的目的。在史官看来,德礼是“国之干”、“身之干”,是国家存亡之基础,也是个人安身立命之本。因而《左传》对所记载的历史人物、历史事件,总是千方百计地寻找个人行为的德同其生命历程乃至家国命运的联系。然而,春秋时代正是中国思想观念发展由原始思维、宗教思维转为理性思维、人文思维的过渡阶段,理性精神虽有极大的张扬,但巫术宗教思想依然盛行,史官在叙述历史事件、评判历史人物、探索历史发展动因时,往往带有浓厚的神异色彩。也就是说,《左传》强烈的理性精神,很多时候却是通过对灾异、卜筮、梦象等巫官文化的叙述传达出来的。在史官的叙述中,天命神意与人的道德绾结:天主宰着人世的一切,而人的道德则是天命转移的根本原因,是天降福降祸的依据。这种天命道德合一的历史叙述,使《左传》既充满神秘主义色彩,又散发出强烈的理性光辉,呈现出“巫史交融”的叙事特征。而《左传》借助巫官文化传达史官的理性精神的叙事手法,对后世的史传及历史小说创作都有深刻的影响,如司马迁《史记》强调“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将大量星象分野、占梦相术、预言、谶纬记载入史,以此探讨国家兴衰、社会治乱;《三国演义》更是把谶纬、占卜、梦象描写作为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形成了小说特有的文化意蕴。

[1] [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 [M].北京:中华书局,2003.

[2] [唐]刘知几,著,张振珮,笺注.史通笺注[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5.

[3] [清]汪中.述学 [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

[4] 顾德融,朱顺龙.春秋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

[5] [清]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M].北京:中华书局,2004.

[6] 徐元诰.国语集解 [M].北京:中华书局,2006.

[7] 杨伯峻.论语译注 [M].北京:中华书局,1996.

[8] 刘丽文.论《左传》天德合一的天命观—— 《左传》预言的本质 [J].求是学刊,2000,(5).

[9] 过常宝.原史文化及文献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10] 杨伯峻.孟子译注 [M].北京:中华书局,2000.

[11] 徐复观.两汉思想史:第三卷[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12] [汉]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99.

【责任编辑 程彩霞】

“History Mixing Witch Culture”:Narrative Feature of Zuo Zhuan

LIN Xiao-yun
(College of Humanities,Huaqiao univ.Quanzhou,362021,China)

In Zuo Zhuan,the description about disaster,divination,dream,really reflects the prevailing witch wind of the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and integrates the rational spirit of advocating morality,which embodies the author’s moral evaluation to the historical figures and thinking about the cause of historical development.The historical narration of unity of destiny and morality makes Zuo Zhuan narrative feature of“history mixing witch culture”.

Zuo Zhuan;destiny;morality;history mixing witch culture;narrative feature

I206.25

A

1006-1398(2013)04-0121-06

《左传》是记载春秋时期历史的一部著作,但却夹杂着不少灾异、卜筮、梦象等神秘事件的记载。对于《左传》的这些内容,晋范宁在《谷梁传注疏序》中批评其“其失也巫”[1]2361,而众多巫风现象的记载似乎也将历史带进一种神秘之中。然而,仔细考察《左传》的这些内容,我们会发现,在巫风的神秘迷雾中,隐藏着史官的理性精神。研究表明,上古曾经有过巫史不分的时代,巫史之原初职能是沟通天人。至周代,史官文化发展,巫史已经分离,史官的职责主要是记人事,但仍保留着巫的一部分职能,如掌祭祀、占卜、祝祷等。正如刘知几所说:“寻自古太史之职,虽以著述为宗,而兼掌历象、日月、阴阳、管数。”[2]396史出于巫决定了史官具有浓重的巫术宗教品质,这种品质又决定了他们在探究历史发展动因时,必定会重点关注天人关系。这就是《左传》作者对鬼神灾祥之事津津乐道的原因。但同时,春秋时期,时代思想又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一方面承续着西周的天命观,相信上天是万物的主宰,因而卜筮鬼神等观念盛行;另一方面,重人、重民的理性精神又有着明显的发展。对天意的顺应和理性精神的增强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春秋特有的时代氛围。表现在《左传》上,作者并不仅仅停留在对灾异、卜筮、梦象等神秘事件的记载上,而是试图通过对这些神秘事件的叙述与解释来体现其对历史人物的道德评判、对历史发展动因的思考。正如清人汪中在《述学·左氏春秋释疑》中所说的“左氏之言鬼神,未尝废人事”[3]384。

一 “以德配天”的天命观

天命和道德是周代礼乐文化的精神核心。一方面,周人依然沿袭着殷人对天的敬畏崇拜,“他们相信政权的更迭,国家的兴亡,以至个人的祸福,均是天决定的”[4]443。《左传》中就频繁地记载了时人的天命观,如“周德虽衰,天命未改”①文中引《左传》之原文均出自杨伯峻.春秋左传注[M].中华书局,2000.(宣公三年)、“天之弃商久矣”(僖公二十二年)、“天将兴之,谁能废之?违天必有大咎”(僖公二十三年)、“不畏于天,将何能保”(文公十五年)、“天方授楚,未可与争。虽晋之强,能违天乎”(宣公十五年)、“善之代不善,天命也”(襄公二十九年)、“天赞之也”(昭公元年),等等。另一方面,周人在敬天的同时,更注重“明德保民”。所谓“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5]399、“克明德慎罚,不敢侮鳏寡”[5]359、“夫义所以生利也,祥所以事神也,仁所以保民也”[6]46。特别是春秋时期,随着标榜受命于天的周王朝的日趋衰落,“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礼乐征伐自大夫出”,乃至“陪臣执国命”[7]174,现实使统治阶级更认识到家国存亡的决定因素并非全在天命,而在于统治者的“德”。“皇天无亲,惟德是辅”、“鬼神非人实亲,惟德是依”(僖公五年),道德是神灵凭依、人事发展的首要根据,有德才能受天保佑。如襄公十八年载:

2013-06-14

福建省社会科学规划项目 (2012B170);华侨大学科研基金资助项目(08BS202)

林小云 (1975-),女,福建晋江人,文学博士,讲师,主要从事先秦两汉经学与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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