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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担”被封后的88天

2013-04-05吕天玲陈沙沙

民生周刊 2013年26期
关键词:恒生洛阳市洛阳

□ 本刊记者 吕天玲 陈沙沙

“国担”被封后的88天

□本刊记者吕天玲陈沙沙

回到洛阳,送走客户经理后,席红伟再也忍受不住煎熬。他来到洛阳市西工区公安分局报案:洛阳市国担投资有限公司负责人郭某因违法吸收公共存款“去向不明”。

距离7月17日已经整整过去了88天。在国担投资公司工作的李安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公司被查封了。曾由他千挑万选认定为前途无限的工作,也一并被公安局定性为“非法吸收公众存款”。

李安自家的存款加上筹来的资金共计近百万元,顷刻间化为了泡影。

7月17日,李安刚刚上班三个月。在办公室看到警察的一瞬间,他意识到“国担出事了”。在警方登记完姓名后,他了解到内情:由于联系不上董事长,公司财务总监席红伟在去河南郑州寻找无果后,随即报案。

从同事口中他还得知,这家看似不起眼的投资公司,吸纳资金总额竟然高达6.37亿元,受害人超过4000余人,涉及受害家庭上万户。

投资、担保公司跑路,在2013年的河南省洛阳市并非第一次发生。5月,大华投资担保公司老板卷走两亿元资金。7月,“国担”查封三天后,位于其楼下的恒生投资有限公司也发生了董事长跑路事件。

洛阳城内,投资、担保公司个个如履针毡。多米诺骨牌已被推倒。

董事长神秘失踪

在看守所里呆了三天,李安逐渐了解了来龙去脉。

7月16日,客户王宇按约定时间到国担公司提取已经到期的200万元现金。而此时,据他人透露,席红伟发现公司账户上只剩有50万元。

据《民生周刊》记者了解,“国担”公司客户如果需要提取大额现金,必须提前通知自己的业务员,再由该业务员通知财务部门,通过财务人员将资金打入客户账户。

据知情人士所述,王宇的现金其实已在16日前到期,但因为“国担”账户上一直无钱支付,故被一再推迟。原已约定好的15日取钱,再次被推迟到16日。

面对账户上仅剩的50万元现金,席红伟坐不住了。他随即试着与董事长、国担公司法人郭国旗取得联系。

电话拨去数次无人接听。听说郭国旗可能会去郑州看望住院的岳父,下班后,席红伟约上几个客户经理连夜赶往郑州,却未找到郭本人。

回到洛阳,送走客户经理后,席红伟再也忍受不住煎熬。凌晨两点,他来到洛阳市西工区公安分局报案:洛阳市国担投资有限公司负责人郭某因违法吸收公共存款“去向不明”。

17日凌晨5时,以西工区公安分局经侦五大队为主的“国担案件专案组”,进入“国担”公司。

两天之后的19日上午10点半,郭国旗回到洛阳投案自首。失踪的48小时里,郭国旗究竟去了哪里,坊间有很多传闻。诸多版本无从核实,专案组也拒绝向《民生周刊》记者提供相关信息。

有知情人士透露,郭国旗首先被北京警方控制,随后转交给洛阳警方。转交时,他向洛阳有关当局做出了配合追回受害人大多数资金的保证。洛阳警方表示,郭如果能配合政府追回受害人的大部分资金则会从轻处罚,定为“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最高判刑10年;但如果资金缺口太大,罪名可能被定为“集资诈骗罪”,最高可判死刑。

“国担”借贷模式被认为是“郑州模式”的变形。图为2010年12月9日,郑州首届河南金博会某担保公司展台。图/CFP

在逐利的欲望中,“邦成模式”终于在洛阳走上了“歧途”。原先坚持的一个投资者对应一个借款人,演变成了“一对多”。最后,仅仅以高息作为吸引手段,以普通的工商营业执照获得民众的信任。

9月25日,《民生周刊》记者从洛阳市打击和处置非法集资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以下简称“处非办”)了解到,这起案件已被专案组定性为“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件”,通报文件将投资者称为“集资群众”,当地官方媒体将整个事件称为“国担非法集资案件”。

疯狂吸金

李安对“非法集资”这四个字一直不解。他平时向客户宣传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公司在违法经营。他和许多业务员认为:“政府已经颁发营业执照就是正规经营。”

国担公司是西工区政府通过招商引进的企业,注册在河南省工商局,2011年获营业执照,今年5月刚刚通过洛阳市工商局年检。

两年来,洛阳市西工区工商局、市工商局、市政府金融办和省工信厅多次对国担公司进行检查,却未有一个部门发现“国担”存在违法经营。

为了每个月的业务提成,李安努力游说亲朋好友加入到这场“投资理财的大游戏”。他甚至“以身试法”,率先将家里的30万元存款放在了国担公司,“如果自家的钱都不敢放,谁还相信你?”

“这就是民间资本融资,不是什么非法集资。”“国担”办公室一名王姓工作人员并不认可警方给“国担”的定性。

不止是“国担”的业务员,在这场游戏中,几乎所有人都被高额利息蒙蔽了双眼。即使一些集资人在游戏开始时捕捉到了某些细节,但随后却被他人的投钱热情卷入了漩涡中心。

“每天来公司存钱的人很多,有时甚至还要排队。”李安说,这在很多人看来是生意红火的象征。

“国担”对不同的投资额度有不同的利息划分:10万元本金,签一份合同,月利息有1分6(1.6%);50万元本金,利息则有2分。许多投资人为了获得更高额的利息,采取了将本金捆绑的办法,即找亲朋筹集更多的资金,捆绑后交给“国担”。

签约之前,他们甚至没有认真读过合同。即使国担公司让投资人先将资金打入私人账户而非公司账户,在他们看来也很“正常”。

“席几乎在每个银行都有私人账户,以方便客户打钱。”在客户提出质疑时,“国担”的每个客户经理都如此回应。

《民生周刊》记者了解到,投资人每次都需将本金打入财务总监席红伟的私人账户,然后通过席的私人账户转入“国担”的公司账户,再进行各种投资行为。

投资人之所以敢对“国担”趋之若鹜,还因为国担公司在向客户宣传时表示只投资实业,每个客户的资金流向都在合同上清楚标明。

不仅如此,“国担”投资的两大矿山(龙王庄煤矿、渑池贾家洼铝矾土矿)成了投资者眼中的坚实砥柱。

陈翔是当地某研究所的研究人员,他在经过认真研究后相信,两大矿山的投资可以保证他的资金在这家公司悄然升值。

资金链断裂之后

案发至今,许多业务员甚至“非法集资”的受害人仍在埋怨席红伟当初沉不住气。“如果不是席红伟报案,郭就不会进去,我们的钱也不会这样没了。”

一位接近席红伟的国担公司工作人员告诉《民生周刊》记者,“国担”早在2012年10月份就出现了资金断裂问题。2013年,国担公司一直没有向外投资,融资进来的钱基本全部用于支付“集资人”的利息。

今年5月18日,“大华担保公司老板跑路事件”对“国担”无疑是雪上加霜。在“大华”出事后的半个月内,不断有客户到国担公司要求取回本金。据知情人士透露,当时郭国旗从郑州调回5000万元资金应对,才逃过这场劫难。

5月,“国担”将投资者月收益率降低了0.1%。虽然月收益减少了,但在广大投资者看来却是一个“利好”消息。“说明人家公司不缺钱,已经过了资金募集期了。”随后,投资者的信心逐渐恢复,“国担”运营恢复稳定。

与此同时,席红伟和郭国旗之间的争论越来越频繁,有时甚至在办公室大吵。据了解内情的业务员透露,每次吵架几乎都是因为公司账户上当天预留的资金太少,无法支付到期的客户本金。

“国担”案发后,索赔的投资人及其成立的维权小组。图/受访者提供

情况已经十分危急,然而,直到7月16日郭国旗失踪那天,还有客户被业务员叫到公司签约。此前就有传闻称,7月份很多客户的本金已经无法取出。不过对于这一内情,一些基层业务员和大多数客户一无所知。几个客户经理只是告诉业务员,要想尽办法让客户续约,不要取出本金。

然而,客户的本金一旦进入“国担”账户,就被卷入到另一场“担保”骗局中。

陈翔认为,自己投在“国担”的资金即使拿不回来,还有另一个担保公司在后面撑腰。他记得,当时除了与“国担”签署的合同外,还有一份重要的“担保函”。

这份由河南予瑞投资担保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予瑞公司”)签署的“担保函”清楚写明:“资金托管期限到期后,若资金管理方不能按期足额返还所托资金,我公司郑重承诺,三日之内无条件代偿不足部分。”

然而,《民生周刊》记者在这份担保函上看到,此协议的有效期为2011年8月1日至2013年7月31日。截止目前,有效期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不仅如此,这个比“国担”早一年成立的担保公司,其法人代表也是郭国旗。之前许诺的“无条件代偿”,其实只是郭国旗的自说自话,被业内戏称为“左手保右手”。

“国担”模式遍地开花

事实上,这样的“左手保右手”模式在洛阳城已遍地开花。《民生周刊》记者在洛阳调查发现,类似“国担”的“理财”形式流行于不同名称的投资类企业、非融资性金融担保机构中。

洛阳现有140余家担保公司、380家投资公司。据知情人士介绍,这些公司90%以上打着“投资、担保”的名义从事着民间借贷行为。

洛阳一位业内人士认为,“国担”的利息是1分6到2分,可以代表洛阳的平均水平。相较于持续的银行存款负利率,“放贷”更能激起老百姓的储蓄热情。据了解,在“国担”案发后,进行债权登记的6581份“资金管理合同”中,最高一笔为670万元,最小一笔仅为5000元。

仅2013年,洛阳连续发生的大华、国担、恒生三起投资、担保公司跑路案件涉及金额就近10亿元。 整个地区神经紧绷,直接反应在市工信局、市处非办络绎不绝的举报电话上。

“2001年,洛阳市成立了首家担保机构,叫市中小企业担保中心,当时还是个事业单位。”洛阳市工信局融资担保科科长付红伟亲眼见证了洛阳投资、担保行业如何成为一个投机者的“冒险天堂”。

在他的印象中,2006年以前,洛阳担保行业波澜不惊,实际作用有限。涟漪出现与2006年连续出台的引导政策有关。当年5月,洛阳市政府出台了《关于加强企业信用担保体系建设的意见》;7月市政府常务会议决定“由市财政出资3000万元引导,支持市民营企业服务局、发改委、财政局各1000万元,组建信用担保公司”。

“2006年,一下子成立了3家市级信用担保公司。”付红伟补充道,洛阳市政府同时要求各县财政出资引导成立担保公司。

随着金融危机的蔓延,中小企业的生存艰难,促使担保市场急剧繁荣起来。在政府推动和市场需求的“合力”下,洛阳市担保行业开始野蛮生长,担保公司由2007年的27家攀升至2011年高峰时的142家。

与此同时,“准入门槛”更低的投资公司数量更加膨胀。洛阳市工商局提供的数据表明,截止2012年底,投资类企业已达380家。

“刚开始,基本上跟着郑州的邦成模式学。”付红伟说。

“邦成模式”最早由郑州邦成投资担保公司创立,后被当地诸多担保公司模仿,因此又叫做“郑州模式”,曾经领军中原融资担保行业。为了进一步规避风险,它的最大特点是“一对一”、“不摸钱”和“透明操作”。

然而,在逐利的欲望中,“邦成模式”终于在洛阳走上了“歧途”。原先坚持的一个投资者对应一个借款人,演变成了“一对多”;为了自律形成的担保公司“不摸钱”,变成了投融资双方的资金都从担保公司的账户上过账。最后,仅仅以高息作为吸引手段,以普通的工商营业执照获得民众的信任。

“担保公司的利润来源,不再是收2%—3%的担保费,而是‘存款’与‘借款’之间的利息差。”李安向《民生周刊》记者透露,业内普遍的运作模式是用比银行高的利息将钱从个人手中揽进,再以更高的利息把钱贷出去。

而在洛阳,更多的投资公司则参照该运作模式依葫芦画瓢。“邦成模式”的变味,揭示了洛阳投资、担保行业“冒险天堂”的本质。

以“国担”为例,记者接触的十多名投资者所持有的“资金管理合同”,均表明“国担”将委托资金用于河南景源果业有限责任公司。

“整个行业都是这样。可能借贷很多企业,但只挑一两个资金实力强、借贷时间长、知名度大的让客户签。郭国旗曾经说过,一些短期借贷没有必要让客户知道。”国担一名业务员透露。

“国担”案发后,维权组成员自发展开对资金流向的调查,发现8笔借款、2笔投资入股企业的还款能力、经营状况迷雾重重。

“先天不足”的监管

从2011年盛归来担保公司破产、2012年天津私募股权基金出现非法集资问题,到2013年洛阳连续三起投资、担保公司跑路……在全民投资的狂热中,洛阳投资、担保业的危机汹涌而至。

今年8月26日,洛阳市处非办在洛阳日报头版刊发了关于“打击和处置非法集资”的答记者问。最引人关注的一条是“投资、担保两类公司共同的特点就是不能接受社会存款进行投资理财,因为其获批的所有证照中,不包括银监会核发的金融许可证”。

市处非办的解答根据来源于,按照《民法通则》、《合同法》及2010年3月中国银监会等七部委联合发布的《融资性担保公司管理暂行办法》等规定,投资、担保公司作为签订合同的主要一方,未经批准,向社会公众吸收或变相吸收资金的行为,属非法金融业务活动。

“国担成立两年了,今年5月还通过了年检,政府总(该)有监督职责啊?说不合法就不合法啊?”杨敏等投资者愤愤不平。

对于投资者的质疑,分别负责监管投资、担保业的洛阳市工商局、工信局相关负责人向《民生周刊》表示,他们也颇感无奈。

付红伟介绍,早在2011年,洛阳市政府已经意识到投资、担保业可能带来的危机。市政府采用“不再审批新的投资、担保公司”的方式,切断了“准入渠道”,并且逐步净化市场环境。而净化的方式,即是按照河南省工信厅的要求,自2011年开始,推出“融资性担保机构经营许可证”来取代旧有的备案证。

洛阳担保行业人士对上述政策进行了解读,意为“试图通过提高准入门槛、减少发证数量来迫使违规操作的公司退出市场”。

然而,140家担保公司、380家投资公司的庞大基数,无疑给之后的清理整顿带来了障碍。此时,政府再想“堵”,已是投鼠忌器。

据付红伟介绍,自2011年8月河南省工信厅第一批《融资性担保机构经营许可证》下发以来,洛阳至今共有35家担保机构获得该证。

“对于未获批经营许可证的担保公司而言,也就没有相应的管理规范。这类非融资性担保机构,我们只能开会约谈,督促检查,要求它停止理财、民间借贷业务,逐步退出市场。”付红伟进一步介绍,如果减去正在退出的40余家担保公司,目前洛阳市担保公司的数量在100家左右。

对比70余家非融资类担保公司“无法可依”的尴尬,谈到投资类企业,洛阳市工商局监督科科长贾敬献则体会到监管手段的“先天不足”:没有执法权,工商局无法强制查账,也无权冻结公司资产,只能靠公司老板“主动配合”。

他解释道,对于投资类公司登记环节的手续,国家没有设立相应的门槛,与一般企业的登记环节无异。“实际上,我根本没有能力监管它。像企业年检,是按企业报来的资料为准。”

此外,《民生周刊》记者从洛阳市处非办及工商局了解到,将投资公司“挂名”在工商局下监管,专业性明显不够。对此,贾敬献并不讳言:“在整个工商系统中有多少金融专业毕业的,屈指可数。”

脆弱的多米诺骨牌

“如果每个公司都彻查,那得牵扯多少人、多少资金啊!”一位洛阳担保业资深人士感叹道。《民生周刊》记者发现,除了监管手段的先天缺失,部分洛阳投资、担保业人士认为,政府“暧昧”的监管力度,是为了稳定洛阳经济,避免掀起投资、担保业“挤兑”风潮和多米诺骨牌的轰然坍塌。

7月20日,“国担”案发后第三天,位于“国担”办公室楼下的恒生投资担保有限公司财务总监(实际管理者)朱敏去向不明。

恒生公司是洛阳最早成立的担保公司之一,被称为“自己人的担保公司”。2007年9月20日,恒生开业时,洛阳当地媒体称,“我市市民理财又多了一个选择”。

知情人士告诉《民生周刊》记者,案发时,恒生负责人在办公桌上留了一张“我借别人9800万,别人欠我1.2亿”的纸条。据专案组9月18日在恒生案件进展情况通报会上介绍,恒生共吸纳315户公众存款,涉及金额9482.31万元。

在恒生投资人张华看来,恒生跑路最主要的原因是7月17日、18日发生了挤兑。“银行应对挤兑都难,何况只是个公司。”

作为恒生的老客户,张华懊悔不已。因为受“国担非法集资”案件影响,他在18日下午曾致电朱敏询问恒生情况。“我说你手里掌握了300多条人命,你可不能跑啊。当时,朱敏肯定说恒生一切正常,她正在算利息准备给我们打款。没想到啊,19号就联系不上了。”

回顾近来的三起跑路案件,部分人士认为,国担、恒生等公司资金链断裂只是偶然现象,不会影响整个洛阳投资、担保行业的发展。

为博取投资人信任,国担投资公司同时与客户签订了两份协议。图/郑旭

未还金额(万元)国担公司部分资金流向借款金额(万元)已还金额(万元)借款单位景源果业(阿姆斯果汁)河南东风汽车油品有限公司宏博陶瓷焦作沁阳矿业安阳飞鹰宾馆郑州铝业王根发私人借款汝州铝业8700 17200 1300 4000 1000 6300 5050 500 700 0000000 8700 17200 1300 4000 300 6300 5050 500入股单位三门峡龙王庄煤业有限责任公司(龙王庄煤矿)河南豪瑞实业有限公司(渑池贾家洼铝矾土矿)数据来源:“国担”案调查专案组入股金额(万元)未还金额(万元)7230 10500 7230 10500未还金额合计:61080万元

然而,如果算一笔账,不难发现,正常企业的盈利水平每年大多保持在10%至15%,很少超过20%。而投资、担保公司社会吸储成本按月息1分5计算,年利率在18%以上,再以月息3分至5分向外借款或投资。正常情况下,企业如果经历如此长的借款时间,根本无力还款。

在这场“理财”的击鼓传花中,下一个爆炸点何在?谁都无法预知。

(应采访对象要求,“国担”业务员、投资者均采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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