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司法史上最漫长的审判

1997年6月19日，伦敦高等法院，万众瞩目的麦当劳诽谤案宣判，大众翘首以待。

马拉松官司历时2年，听证313天，法庭辩论40天，最终陈词8星期，审理6月。全案2万页审判记录，4万页书面证据，130名证人出庭作证，堪称英国司法史上最漫长的审判，载入吉尼斯纪录，甚至创造麦诽谤事件（McLibel）一词。

跨国公司状告两位平民诽谤，财大气粗的麦当劳，缘何选择失业者对簿公堂？

故事还要从头说起，1986年，绿色和平组织发起讨伐快餐业运动，在传单《麦当劳错在何处》中，痛批其犯下“六宗罪”，销售垃圾食品、破坏环境、剥削劳工等等。尤其是首次揭发麦当劳残害动物，劣迹斑斑，让蒙在鼓中的民众震惊。

“谋杀者麦当劳”等字眼，传单上比比皆是。在麦当劳门口散发，呼吁公众抵制，麦当劳雇用七名私家侦探潜入绿色和平组织，锁定五人为幕后推手。

麦当劳不惜以一天两千英镑的重金，聘请最好的律师，提起诉讼，要求赔偿十万英镑。谁不知，英国律师费用高得咋舌，且免费法律援助不适用诽谤诉讼，三名被告被迫道歉。

《卫报》惊呼，麦当劳“诉讼逼人道歉”屡试不爽：“过去15年来，麦当劳对英国90个以上的组织威胁将采取法律行动，其中包括BBC、第四频道、《卫报》、《太阳报》、学生报纸，以及儿童戏剧团体。甚至菲利浦王子也收过语气强硬的律师函。这些组织和要人全数让步，许多人还是在法庭正式道歉。”

另两名被告斯蒂尔和莫里斯拒不道歉，二人破釜沉舟，干脆自己辩护。他们坦言：“假如企业选择用压迫的法律对付批评者，那么法庭案件就不需要仅限于法律程序与诉讼过程；它可以变成公共论坛，成为抗议的焦点，以及传播真相的更广泛途径。那就是麦当劳诽谤案的历程……或许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某个势力庞大的机构被迫接受冗长、详细、严苛的公众检验。那真是好事！”

官司拖延，系原告指控传单字字句句都是诬蔑诽谤。被告须取得海量证人证词，包括动物保护学者、环境和营养学家、麦当劳公司雇员、私人侦探，证实批评不假。麦当劳提出：此案涉及食品与疾病的因果关系，过于复杂，不宜由陪审团来评价，法庭准许。32场审前听证会，证人轮番上场，双方各出奇招，攻防激烈。

800多页判决书中，贝尔法官指出： 二人指控麦当劳毁坏热带雨林、诱发疾病及工作环境恶劣，言行构成诽谤，赔偿5万英镑。但被告确有证据，证明麦当劳野蛮屠杀动物，广告诱惑儿童，对工会不友善，应受谴责。

花了1800万美元打官司的麦当劳，名声扫地，深陷信任危机。步出法庭的被告，虽败犹荣，众多支持者欢呼簇拥。莫里斯宣称要向欧洲人权法庭上诉。

动物保护法上，麦当劳“诽谤案”意义非凡。判决书突破对虐待食用动物的沉默，认定参照普通民众标准，相关行业习惯属于虐待，麦当劳应当负责。此后，麦当劳及其他大型连锁快餐店，同意要求供应商保证遵守动物福利标准：提供活动空间，人道宰杀，随时接受实地检验。

惹祸的传单，成了收藏家炙手可热的宝贝，翻译成26种语言，加印300万份。维达尔出版《麦当劳诽谤案：审判汉堡文化》；英国第四频道播出长达三小时的真人剧；阿姆斯特朗的纪录片《麦当劳诽谤案：两个世界的冲撞》，广为流传。《卫报》社论，掷地有声：“麦当劳在公关战场上完全失败了，致命伤就是对大众舆论判断失误、回应不足。”

两平民成功挑战全球最大快餐连锁店集团，麦当劳诉讼案成为全球反跨国企业社会运动最知名的司法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