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与印度强化战略合作的意图及对中国的影响

庞卫东

(河南牧业经济学院国际教育学院 郑州450000)

2011年9月1日，英国《金融时报》披露:“一艘中国军舰7月下旬与刚刚离开越南水域的一艘印度海军登陆舰发生正面遭遇”［1］，这是近年来第一次有关中印海军在南中国海对峙的报道。消息一出，立即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2011年9月17日，《印度时报》报道称，尽管遭到中国反对，印度石油天然气公司还是准备与越南进行合作，开发南中国海有争议地区的两块油气田［2］。在南海局势日益紧张的背景下，印度却频频与越南牵手，高调介入南海争端。

越南和印度原本就拥有传统友好关系。两国在反对殖民侵略、争取独立的斗争中互相支持，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冷战时期，两国分别同前苏联签订的军事同盟条约使两国成为事实上的盟友。冷战刚结束，越南在“全方位、多样化、主动出击”外交思想指导下，制定并推行“大国平衡”战略，印度拉奥政府也在1992年提出了“向东看”政策。战略的契合使两国关系不断升温。2003年5月，越印在新德里发表了《全面合作框架联合宣言》，表示将在21世纪发展战略伙伴关系。2007年7月，越南总理阮晋勇访问印度，宣布两国建立“新的战略伙伴关系”［3］。近年来，为应对国内、国际形势发展变化，实现各自的战略图谋，越印两国不断强化在政治、军事、外交、经济等领域的合作，全面提升两国战略伙伴关系，这对中国地缘政治环境造成了不利影响，冲击到中国在东南亚和南海的战略利益。

关于近年来的越印关系，国内学界多从地缘政治、区域合作等视角分析两国关系发展的历程及原因①关于近年来国内学者对于越印关系及其对中国影响的研究，可参见杜朝平:《论印越战略伙伴关系及对我国的影响》，《东南亚研究》2001年第4期;于向东:《越南与大国关系的若干动向》，《东南亚研究》2001年第5期;阮金之、曹云华:《印越战略伙伴关系:发展、动因及影响》，《南亚研究》2010年第2期;许利平、薛松:《冷战后印度与东盟关系:调整、发展与趋势》，《东南亚研究》2012年第1期;张力:《印度迈出南亚——印度“东向政策”新阶段及与中国的利益关联》，《南亚研究季刊》2003年第4期;陈建荣:《东向政策与大国平衡:印度东盟认知的改变》，《东南亚研究》2006年第3期;侯松岭:《印度“东向”政策与印度—东盟关系的发展》，《当代亚太》2006年第5期;王传剑:《印度的南中国海政策:意图及影响》，《外交评论》2010年第3期。，研究内容大体可分三类:越南与大国关系;印度的“东向政策”;越印双边关系。前两类多从宏观上分析越南与亚太大国、印度与东盟国家之间的关系，对越印双边关系没有进行深入阐述。在已有的越印关系研究中，从双边政治、经济、文化合作角度开展的研究较多，而将其置于中越印三角关系背景下的分析则较少，特别是对越印加强战略合作对中国产生的影响分析不够。此外，已有的越印关系研究在时间上有一定的滞后性，没有反映出越印关系的最新变化。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在南海局势紧张的背景下，对近年特别是2007年以来越印关系进行梳理，分析越印加强战略合作的意图及其对中国的影响。

一 越印强化战略合作的举措

1999年12月，越南国家主席陈德良访问印度，打破两国关系不温不火局面，越印关系步入快车道。双方以此为契机，大力开展各种合作，特别是2007年两国发布《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宣言》后，越印双边关系迅速升温，高层互访逐渐增多，各领域合作全面展开。

(一)增加高层互访

越印在建立战略伙伴关系后，高层互访次数明显增多，级别显著提高。2007年，在越南总理阮晋勇访印后，印度石油部长、内政部长、国防部长相继访越。2008年3月，越南公安部长黎鸿英对印度进行国事访问。4月，印度东部海军司令访越。11月，印度总统帕蒂尔访越，这是1972年两国建交以来印度总统第二次访越，上一次印度总统访越是在1991年。印度通讯社称，总统对越南的访问是落实“东向战略”的体现［4］。2009年9月和12月，越南国家副主席阮氏缘和副总理张永重分别访印。2010年7月，印度陆军总司令维贾伊·辛格访问越南，进一步巩固印越两国本就密切的战略关系。辛格的访越之旅是十年来印度陆军总司令首次访越。10月，印度国防部长访越，并参加在河内举办的首次地区国家领导人防务会议。进入2011年后，越印高层互访更加频繁。4月6日至12日，越共中央委员、中央对外部部长黄平军对印度进行正式访问。5月14日，印度众议院议长梅拉·库马尔率领的印度众议院代表团访问越南。5月31日至6月2日，由越南国会副主席黄玉山率领的越南国会代表团访问印度。6月24日至29日，越南海军总司令阮文献访问印度。9月，印度外长克里希纳和国防部长夏尔马访问越南。10月11至13日，越南国家主席张晋创访问印度，与印度总理曼莫汉·辛格进行了会谈，双方一致同意进一步加强两国高级和各级代表团的互访;加强与扩大两国以政治、国防、安全、经济、文化和人力资源培训等领域的合作为支柱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内涵;进一步加强国防与安全领域的合作关系［5］。2012年，为庆贺越印建交40周年及签署战略合作协议5周年，两国将该年命名为“越印友好年”。越印通过增加高层互访，增进了相互之间的了解和信任，为双方加强合作搭建了有效平台，为两国共商合作大计提供了良机。

(二)提升合作层次

越印为强化两国战略伙伴关系，将深化国防和经贸领域的合作作为重点。印度将强化越南的国防安全视为密切两国关系的重要纽带，一直致力于加强两国在武器装备、军官培训、国防技术等方面的合作。2007年越南总理阮晋勇访印期间，双方签订了国防协议，确定印度将向越南出售武器装备，同时双方将建立合作团队，共同开发国防合作领域。同年12月，两国达成扩大国防合作协议，印度向越南提供5000个别佳级护卫舰零部件，以恢复越南海军的舰船作战能力。2008年上半年，印度向越南派遣一个四人代表团，指导越南培训联合国维和军人［6］。2010年10月，印度国防部长与越南国防部长在河南会谈后表示，决定加强两国军事合作关系，共享山地和丛林作战经验。印度还表示将大力帮助越南加强军队，尤其是海军的实力。越南同意开放本国港口，为印度军舰提供维修补给服务。此外，双方决定2011年于印度北部展开联合军演［7］。2011年6月越南海军总司令访印期间，双方多次提到印度海军在芽庄海港永久停泊的问题［8］。2011年新上任的越南国家主席张晋创率团访问印度，与印度签署国防合作协议，请求印度在以下四个领域帮助越南军队实现现代化:帮助越南建设基洛级潜艇部队;为越培训苏-30飞行员;帮助越南建设现代化战略港口并提供部分中型战舰;为越提供布拉莫斯巡航导弹［9］。

为了具体落实两国签署的国防合作协议，2012年9月26日，越南与印度在印度首都新德里进行了第七次国防战略对话。这次战略对话主要有两个方面的成果:一是本着团结友好的精神充分、坦诚地对国家和地区安全问题交换了意见，确定了越印两国未来防务合作方向;二是将人员往来、训练、培训、科技合作、防务安全等领域的合作内容进一步具体化［10］。

在经贸领域，越印着力扩大贸易和投资规模。2007年两国签订经济贸易协定，确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2010年1月签订东盟—印度自贸区协定后，越南与印度的双边关系更加紧密。印度承认了越南的市场经济地位，并从过去经常对越商品进行反倾销，到现在几乎没有再发生类似纠纷案件。2011年越南—印度双边贸易额达到39亿美元。2012年上半年双边贸易额为18．5亿美元。其中，越南出口7．55亿美元，同比增长23%;印度出口10．9亿美元，下降18%;逆差3．35亿美元，下降45%。两国力争到2015年双边贸易额达到70亿美元。印度在越累计投资项目61个，协议金额2．58亿美元。若加上印度企业通过第三国在越投资的项目，共有项目80个，金额7．9亿美元［11］。

为了进一步加强印越之间的联系，2012年5月印度方面称，计划建造一条通往缅甸、泰国、柬埔寨和越南的四车道高速公路，建成后印度的贸易商或游客可以通过驱车，从印度东部阿萨姆邦直接前往缅甸、泰国、柬埔寨或越南。分析人士认为，这条公路是“湄公河—印度走廊”计划的关键部分，该计划旨在连接世界两个发展最快的市场——印度和越南［12］。

(三)扩大合作领域

越印在深化国防安全和经贸领域合作的同时，还将扩大合作领域作为密切两国关系的重要方式。印度总理在越南总理2007年访印时明确表示: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印度能够在政治、经济、投资和贸易、国防、安全、科学、技术、教育和训练等领域成为越南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在此次访问期间，两国除签署了国防合作协议外，还签署了包括文化交流、教育交流、海上运输、渔业合作、核能合作、农业合作等8份协议［13］。2007年10月，印度内政部长帕蒂尔访越期间，两国签署了关于在犯罪事务方面进行司法援助的条约。条约规定，双方在预防、调查和起诉犯罪，送达传票和其他司法文件，执行搜查和其他司法任务，追踪、制止、没收犯罪所得和犯罪工具等方面进行最广泛的司法援助合作［14］。越南国家主席张晋创在2011年9月接见访越的印度国防部部长夏尔马时指出:为了纪念两国建交40周年和两国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5周年，双方应深入推进更多切实、有效的合作关系。同期访越的印度外长克里希纳强调，越印的传统友谊和多方面合作关系都取得良好的发展势头，希望双方在国防安全、贸易投资、银行信用、能源开发、农业、畜牧业、信息技术、科学研究、健康等领域开展全方位的合作［15］。

二 越印强化战略合作的意图

越南与印度同为亚洲国家，但两国并非邻国，两国历史上虽有交往，但关系并非十分密切。目前，两国关系之所以发展如此快速，根本原因还在于两国在经济、政治和外交战略上有共同的需求。

(一)相互借力，制衡中国

越印都是中国的邻国，都与中国存在领土争端并发生过战争。地理位置的邻近和不愉快的历史让两国都将中国视为其国家安全的重要威胁。从地缘战略出发，相互借力、制衡中国成为越印两国强化战略伙伴关系的首要目的。因此，越印关系从根本上就是一种有实用目的的制衡外交［16］。

越南和中国陆海相连，两国曾为领土和领海纠纷发生过边境战争和海上军事冲突。1999年和2000年，中越分别签署了《中国和越南陆地边界条约》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和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关于两国在北部湾领海、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的划界协定》，使两国陆地边界问题和北部湾争端得以全部解决。但中越之间的南海争端一直悬而未决，并成为阻碍两国关系发展不可逾越的鸿沟。作为南海争端国中唯一对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提出全部主权要求、唯一在历史和法律两个方面提出主权依据、唯一与中国在南海发生过两次直接军事冲突、唯一在陆上和海上都与中国相邻的国家，越南自感压力巨大。尤其是自2009年以来，南海问题不断升温，中越南海争端逐渐公开化和尖锐化，越南时刻担心中国对其动武。在2011年11月越南主办的第三次南海问题研讨会上，越南外交学院院长邓廷贵称:“如果相关各方不实行自我克制，并遵守国际法的基本原则，那么南海很可能会爆发大规模冲突，充满紧张局势。”［17］在南海问题上，越南也表现出越来越咄咄逼人的态势。2012年7月下旬，越南海警船与中国海监船在南海有争议的海域遭遇，越南海警放出“你们快滚开，否则我们消灭你们”的狠话，激起了中国方面的愤怒。面对越南的挑衅，中国随即重拳回击。一方面，中国海监、渔船大规模出击南沙;另一方面，三沙市军政机关组建步伐不断加快，肖杰正式出任三沙市市长，中央军委批复成立“三沙警备区”。与此同时，解放军广州军区、南海舰队积极加强战备，从陆海两个方向严防越南肆意妄为［18］。

面对日益严峻的南海形势，越南自知以一己之力难以与中国抗衡，必须借助外力才能有效维护自身利益。除了极力拉拢美、俄、日外，越南还死抱另一大国印度的大腿。印度是与中国有领土纠纷的邻国，一直视中国为竞争对手和潜在威胁。印度与越南拥有传统友好关系，在20世纪70年代曾支持越南入侵柬埔寨;在1988年中越南沙海战后，印度总理拉吉夫·甘地也公开表示支持越南对中国提出领土要求［19］。作为拥有核武器的亚洲大国，印度具备与中国抗衡的较强实力。因此，越南借助印度牵制、平衡和对抗中国不仅具有历史基础，而且有现实可能。强化与印度的关系，越南不仅可获得印度在政治上的支持，还可通过双方在国防安全领域的合作，提升军事实力，尤其是海空军实力，增强对抗中国的能力。同时，越南还通过邀请印度海军入驻越南芽庄港、与印度企业合作开采南海石油等方式增强印度在南海的实际存在，增加制衡中国的筹码。2012年4月，基于技术和商业原因的考虑，印度石油天然气公司有意退出在南海两个区块的油气探勘任务，但越南方面极力挽留。据《印度斯坦时报》称，为留住印度公司，越南不惜延长合同，开出诱人条件［20］。

中印本是好邻居，但两国边界争端和印度追求世界大国的梦想，让中国成为印度的战略对手。有学者认为，印度现在有三个战略重点:一是海上野心，以确保印度洋航道安全为主要目标，甚至使印度洋成为“印度湖”;二是对抗中国;三是与巴基斯坦较量［21］。除第二点直接针对中国外，其他两点也与中国密切相关，因为印度认为所谓的中国“珍珠链战略”①2005年初被曝光的美国国防部一份题为《亚洲的能源未来》的内部报告称，中国正采取一种“珍珠链”式的战略:“中国正在从中东到南中国海的海上航道沿线建立战略关系，表明了它保护中国能源利益并同时为广泛的安全目标服务的防御与进攻态势。”报告列出了所谓“珍珠链战略”中的几颗“珍珠”:首当其冲的是巴基斯坦的瓜达尔港，其他“珍珠”还包括孟加拉国、缅甸、柬埔寨以及泰国等。参见“China builds up strategic sea lanes”，January 17，2005，http://www．washingtontimes．com/news/2005/jan/17/20050117-115550-1929r/威胁到了印度对印度洋的主导权，中国与巴基斯坦的友好关系则是中国利用巴基斯坦遏制印度。因此，印度外长普拉纳布·幕克在2007年说，中国在印度“向东看”外交政策中占据首要位置，是印度“向东看”政策的关键组成部分［22］。为实现其牵制和遏制中国的战略，印度在“东进”战略指导下，将战略触角延伸到中国南部门户东南亚和南海地区，开辟对抗中国的新战场。关于越南在控制南中国海方面的重要战略地位以及阻碍中国海军向印度洋渗透的重要性，印度战略思想家K·M·潘尼迦早在20世纪40年代就有论述［23］。利用越南急切需求外力抗衡中国的心理和现实需求，巩固和强化与越南的关系，将越南打造成“东进”东南亚的桥头堡、围堵中国半月包围圈的重要支点和对抗中国的前沿阵地，有助于印度在东亚地区发挥更大的影响力，平衡和制约中国在东南亚地区越来越强大的影响，牵制中印边界争端和中巴关系，避免中印之间发生直接对抗，达到“稳定”整个中印关系的目的。

(二)各取所需，谋求发展

发展是当今世界两大主题之一，作为“展望五国”(VISTA)的越南和“金砖国家”印度，都将发展经济作为各自国家战略的重心。两国在资源、技术、资金等方面具有较强的互补性，加强相互之间的战略合作，不仅可以在地缘政治上对中国进行平衡，还可以各取所需，促进自身社会经济的发展。

越南自1986年实施革新开放以来，利用自身在资源、市场方面的优势，制定优惠政策，大力吸引外来投资，积极发展对外贸易。印度制定“向东看”政策，目的之一是希望通过密切与东南亚国家的关系融入世界经济发展潮流，促进自身的发展。强化两国的全方位合作有利于实现各自的发展战略。正如印度总统帕蒂尔2008年访越时所说:“印度、越南在发展战略上存在相同性，特别是印越实行的改革和发展战略不仅为两国商人、投资者带来良好机遇，也为两国人民特别是年轻一代带来利益”［24］。在两国政府强力推动下，越印贸易和投资增长迅速。2006年，越印贸易额仅为10亿美元，到2008年，两国贸易额已达20亿美元，提前实现了两国领导人2007年确定的到2010年实现双边贸易额达20亿美元的目标。到2011年10月张晋创访印时，两国贸易额已达27亿美元，两国计划到2015年，将双边贸易额增加至70亿美元［25］。在投资领域，印度将越南视为其在东盟外国直接投资的首要目的地。印度相对越南具有资金和技术优势，特别是在钢铁、汽车、能源、信息技术、核电技术等领域，而越南具有市场、资源和人力方面的优势。这种强烈的互补性使印度对越投资增长迅速且获利颇丰。以对越油气投资为例，2000年9月，印度石油公司与英、挪、越三家油气公司达成10亿美元协议，开发中越争议区内的南昆山气田，其中印公司占45%的股份。同年11月，印度政府单独向该项目追加2．5亿美元投资，这是当时印度在海外的最大一笔投资。2010年，印度决定购买英国石油公司在该项目中的股份。2011年，印度不顾中方的反对，执意投资开采中越有争议的越127、越128区块油气［26］。现在，印度在越油气领域的投资已占对越投资一半以上，这不仅仅因为双方经济具有很强的互补性，更重要的是越南制定了非常优惠的投资政策。越南规定外国石油公司只要勘探发现有开采价值的油田，就有开采权，不受税款和矿区使用费的约束，产量的30%-40%归外国公司所有;外国投资者对合同份额内所开采的油气拥有所有权，在出口时不用申请出口许可证;油气勘探和开采合同的最长期限可达30年，在特殊情况下还可延长等［27］。这些优惠政策让印在越投资可获得丰厚的回报。

(三)相互支持，提升地位

印度和越南分别是东南亚和南亚地区大国，都希望在地区和世界舞台上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共同的“强国梦”、“大国梦”成为两国强化战略合作的政治基石。

成为地区霸主是越南一直以来的梦想。为实现此梦想，古代越南反抗中国封建王朝、吞并占城、肢解柬埔寨，与泰国争夺中南半岛的控制权。1945年摆脱法国殖民后，与法国和美国的两场战争使越南元气大伤，但其仍未放弃东南亚的“霸主梦”。在前苏联的支持下，越南控制老挝，入侵柬埔寨，挑衅中国，最终使国家经济陷于崩溃边缘。实行革新开放后，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军事实力的提升，越南的“大国梦”再度复苏。越共十大政治报告提出“要早日将我国建设成为本地区海洋经济强国”。事实上，越南不仅仅要成为地区海洋经济强国，还想成为在东南亚甚至全球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大国，实现其一直以来的“大国梦”。巩固和强化与印度的合作，不仅能为越南经济增长提供动力，提升其军事实力，还可以使越南在国际事务中获得道义和政治上的支持。2008年印度总统帕蒂尔访越时表示，支持越南在东盟中发挥更重要的作用，支持越南在2008—2009年期间担任联合国安理会非常任理事国［28］。2011年5月，印度人民院议长梅拉·库马尔会见到访的越南国会副主席黄玉山时也指出，印度将在地区与国际论坛上支持越南［29］。印度的表态增加了越南成就“大国梦”的信心，也坚定了其加强与印度合作的决心。

印度自独立以来就有强烈的大国情结。印度开国总理尼赫鲁认为，印度要做世界第四大国，要做一个“有声有色的大国”［30］。但在冷战时期，囿于两极格局和自身的实力，印度的影响范围一直局限在南亚次大陆和印度洋沿岸地区。冷战结束后，印度提出并践行“向东看”政策，将触角向东亚地区全面延伸，首要目的就是增强其在东亚乃至全球事务中的“话语权”，成就其大国地位。越南作为东南亚的地区大国、东盟的重要成员之一，对印度“向东看”政策的有效实施和国际地位的提升具有重要的影响。2010年，越南作为东盟轮值主席国，邀请印度首次参加“东盟+8”防务部长会议，为印度正式介入亚太安全事务提供了平台。越南国会副主席黄玉山在2011年5月访印时表示，越南重视与印度的战略伙伴关系，支持印度成为联合国扩大安理会常任理事国［31］。

三 越印强化战略合作对中国的影响

越印通过各种方式不断强化双边战略伙伴关系，是两国发展战略和安全战略的现实需求，客观地说并非完全针对中国，但平衡中国影响力、牵制中国战略布局、遏制中国崛起始终是两国合作的首要战略目标，势必冲击中国的地缘政治环境，增加中国解决南海问题的难度。

对中国而言，东南亚既是战略缓冲地带，也是对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发挥重要影响的战略支点，具有特殊的地缘战略价值。中国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与东盟的友好关系不断得到巩固和加强，在东南亚事务中的作用也越来越重要。近年来，印度一方面强化与越南等东盟国家的政治、军事、经济等合作，另一方面加强与美、日、澳等国合作，强化在东南亚地区的力量存在，提升在该地区的影响力，将“向东看”政策演变成“在东方行动”政策①近两年印度学者和媒体时常鼓吹印度应该由“向东看”政策转变为“在东方行动”政策，参见Ernest Z．Bower，Prashanth Parameswaran，“Can India Transition from Looking East to Acting East with ASEAN's Help?”，Jun 13，2012，http://csis．org/publication/can-indiatransition-looking-east-acting-east-aseans-help-commemorating-two-decades-asea;“From Look East to Acting East”，Hindustan Times，December 22，2012 ，http://www．hindustantimes．com/editorial-views-on/Edits/From-Look-East-to-Acting-East/Article1-979240．aspx。印度“东进”的加速使中印在东南亚的博弈更加激烈，按照力量此消彼长的原理，印度在东南亚影响力的增加意味着中国影响力的减弱，冲击到中国在该地区的战略利益。越南等国对中国的防范和对印度“东进”的欢迎，让中国在东南亚的竞争中必须付出更大的努力，从而影响到中国在周边的整体战略布局。尤其是在南海争端加剧的情况下，印度以参与南海石油开采、与越南等国进行联合军演、海军力量入驻南海等方式介入南海，使南海问题更趋复杂化、国际化、尖锐化。随着国力的增强和在南海战略利益的扩大，印度介入南海问题的信心会越来越强，方式会越来越多，中印在南海发生直接对抗的可能性也会越来越大，从而使中国解决南海问题的变数增多。2011年7月印度海军两栖登陆攻击舰“艾拉瓦特”号在访越后与中国军舰一度在南海对峙就是一个先兆。

然而，越印综合国力与中国的巨大差距以及与美日之间存在的矛盾、越南奉行“大国平衡”而非“一边倒”的政策、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的传统友好关系和现在密切的政治经贸联系等因素，让越印遏制中国的企图难以实现，对中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战略利益至少在短期内难以形成较大威胁。同时也应看到，越印强化战略合作并非完全针对中国。印度将“东进”作为其实现强国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其合理的成分，如果能真正做到“发展与东南亚和东北亚国家的关系，参与亚太经济发展进程，提高印度在世界舞台上的地位”［32］的话，在各大国纷纷将战略重心转向东亚尤其是南海地区的背景下，印度作为一支平衡力量，在亚太地区的安全稳定中有可能发挥积极作用。越南尽管号称要“不惜一战”以维护其在南海的权益，但从2011年8月南海局势紧张后派特使访问中国、9月中越计划设立国防热线、10月与中国签订《关于指导解决中越海上问题基本原则协议》来看，越南并无与中国全面对抗的决心和意志。发展经济、维持稳定仍是越南当前的首要任务，中国应充分利用越南在经济上依赖中国、在政治上为反“和平演变”而求助于中国的现实，坚持以谈判和友好协商方式解决两国海上争端，在确保南海权益不受损的基础上维持和发展中越友好关系，努力维护和延长发展的重要战略机遇期。

越印强化战略合作，尽管并非完全针对中国，但在一定程度上使中国的地缘政治环境变得更加复杂，增加了中国维护领土主权完整的难度。我们应密切关注越印关系的发展变化，及时准确做出评估，积极有效应对两国合作对中国带来的挑战，切实维护好中国在各个方面的战略利益。

【注 释】

［1］本·布莱德:《中印军舰南海正面遭遇》，(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2011-09-01，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40460。

［2］Sachin Parashar，“Undeterred India to hunt for oil in South China Sea”，The Times of India，September 17，2011，http://articles．timesofindia．indiatimes．com/2011-09-17/india/30168478_1_respect-and-support-countries-ongcvidesh-pham-binh-minh

［3］“Vietnam and India establish New Strategic Partnership”，Domain-b，July 07，2007，http://www．domainb．com/aero/july/2007/20070707_vietnam．htm

［4］Antara，“President Patil embarks on 10-day visit to Vietnam，Indonesia”，India Today，November 23，2008，http://indiatoday．intoday．in/story/President+Patil+embarks+on+10-day+visit+to+Vietnam，+Indonesia/1/20768．html

［5］“Vietnamese President Truong Tan Sang's visit to India”，Embassy of India Viet Nam，October 12，2011，http://www．indembassy．com．vn/TabId/144/ArticleId/387/PreTabId/55/Default．aspx

［6］薛亚波:《印度与越南加强国防工业合作》，中国国防科技信息网，2007-12-25，http://www．dsti．net/Information/News/46275。

［7］P．S．Suryanarayana，“India，Vietnam to extend defence ties”，The Hindu，October14，2010，http://www．thehindu．com/todays-paper/tp-national/india-vietnam-to-extend-defence-ties/article829241．ece

［8］ Saurav Jha，“Vietnam，India Boost Naval Ties to Counter China”，World Politics Review，July 29，2011，http://www．worldpoliticsreview．com/articles/9630/vietnam -india-boost-naval-ties-to-counter-china

［9］PTI，“Vietnam leader's visit to deepen defence，strategic ties with India”，The Times of India，October 12，2011，http://articles．timesofindia．indiatimes．com/2011-10-12/india/30270672_1_india-vietnam-india-and-vietnamstrategic-ties

［10］VNA，“New Delhi Hosts Vietnam-India Strategic Defence Dialogue”，NHÂN DÂN D-IÊ·N TÛ，September 26，2012，http://en．nhandan．org．vn/cmlink/nhandan-online/homepage/politics/external-relations/new-delhi-hosts-vietnam-india-strategic-defence-dialogue-1．369490

［11］《2015年越南—印度贸易额力争达到70亿美元》，中国驻越使馆经商处网站，2012-07-19，http://vn．mofcom．gov．cn/article/jmxw/201207/20120708240092．shtml。

［12］裴浩慈:《印度将建东南亚高速路贯通缅甸直达越南》，《东方早报》，2012-05-31，http://www．dfdaily．com/html/51/2012/5/31/800558．shtml。

［13］彭玲霞:《印度和越南签订国防协议共同开发国防合作领域》，新华网，2007-07-12，http://news．xinhuanet．com/mil/2007-07/12/content_6362336．htm。

［14］ANI，“India，Vietnam sign MoU for bilateral cooperation on security matters”，OneIndiaNews，March 24，2008，http://news．oneindia．in/2008/03/24/india-vietnam-signmou-bilateral-cooperation-security-matters-1206360420．html

［15］IANS，“India，Vietnam to increase defence，security cooperation”，Yahoo News，September 17，2011，http://in．news．yahoo．com/india-vietnam-increase-defence-security-cooperation-164346512．html

［16］王国平:《越南与印度关系:外交制衡的一个范例》，《东南亚纵横》2010年第1期。

［17］周晶璐:《越南外交官在南海问题上放狠话可能爆发冲突》，《东方早报》电子版，2011-11-06，http://www．qh．xinhuanet．com/2011-11/06/content_24060829．htm。

［18］周邦民:《越南叫嚣消灭中国海监》，《世界报》2012年7月25日第1版。

［19］“Vietnam Leaders Meet with Gandhi”，New York Times，April 17，1988，http://www．nytimes．com/1988/04/17/world/vietnam-leaders-meet-with-gandhi．html

［20］PTI，“Vietnam prefers Indian presence in South China Sea”，Hindustan Times，July 25，2012，http://www．hindustantimes．com/world-news/RestOfAsia/Vietnam-prefers-Indian-presence-in-South-China-Sea/Article1-889359．aspx

［21］《法报:“对抗中国”是印度军事战略三重点之一》，人民网，2006-02-28，http://world．people．com．cn/GB/1030/4149288．html。

［22］P．S．Suryanarayana，“India turns focus on China in‘Look East’policy”，The Hindu，September 15，2007，http://www．thehindu．com/todays-paper/tp-international/india-turns-focus-on-china-in-look-east-policy/article1911980．ece

［23］潘尼迦: 《印度与印度洋》，世界知识出版社，1965年，第40页。

［24］《印度总统访越南 越方希望印助其海军升级》，环球 网，2008-11-26，http://mil．huanqiu．com/world/2008-11/294126．html。

［25］《越印两国签署协议 将扩大在南中国海合作》，(新加坡)联合早报网，2011-10-13，http://www．zaobao．com/special/china/southchinasea/pages/southchinasea 111013a．shtml。

［26］ Saubhadra Chatterji and Jayanth Jacob，“India to raise stakes in South China Sea”，Hindustan Times，May 15，2013，http://www．hindustantimes．com/India-news/NewDelhi/India-to-raise-stakes-in-South-China-Sea/Article1-1060662．aspx

［27］参见《Luâ·t Dâ`u khí nu'ó'c Cô·ng hòa xa～hô·i chu?nghı～a Viê·t Nam》(《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石油和天然法》)，http://vi．wikisource．org/wiki/Lu%E1%BA%ADt_D%E1%BA%A7u_kh%C3%AD_n%C6%B0%E1%BB%9Bc_C%E1%BB%99ng_h%C3%B2a_x%C3%A3_h%E1%BB%99i_ch%E1%BB%A7_ngh%C4%A9a_Vi%E1%BB%87t_Nam_s%E1%BB%ADa_%C4%91%E1%BB%95i，_b%E1%BB%95_sung_2008

［28］同 ［24］。

［29］《越南国会代表团访问印度》，越南共产党电子报，2011-06-03，http://www．cpv．org．vn/cpv/Modules/News_China/News_Detail_C．aspx?co_id=7338716＆cn_id=462671。

［30］〈印度〉贾瓦哈拉尔·尼赫鲁著，齐文译《印度的发现》，世界知识出版社，1956年，第57页。

［31］同 ［29］。

［32］侯松岭:《印度“东向政策”与印度—东盟关系的发展》，《当代亚太》2006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