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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规划与国家文化安全

2013-03-19王英杰

武陵学刊 2013年4期
关键词:语言文字外语方言

王英杰

(1.山东财经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山东济南250014;2.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北京102488)

语言规划与国家文化安全

王英杰1,2

(1.山东财经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山东济南250014;2.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北京102488)

语言与文化共生、共存、相互影响和制约,语言安全是文化安全中最核心、最重要的安全之一。当前存在很多与文化安全相关的语言问题,如国家外语能力不强、英语和网络语言冲击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汉语在国际上和信息世界中地位不高、一些少数民族语言和地域方言濒危。要解决这些问题,维护国家文化安全,必须科学进行语言规划,大力推广和规范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科学保护各民族语言文字和地域方言,同时进行外语规划,提高国家外语能力。

语言安全;语言规划;文化安全

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决定》指出“维护国家文化安全任务更加艰巨”[1]4,认为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必须“切实维护国家文化安全”[1]11。胡锦涛同志指出当今文化领域存在的安全问题:思想文化领域是国际敌对势力进行长期渗透的重点领域[2]。党的十八大报告明确指出“文化软实力显著增强”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目标之一,号召全党“扎实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可以看出,近年来,党和国家日益重视文化建设,而文化安全则是文化建设的前提和基础。

国家文化安全是“非传统安全”研究中的重要领域。文化安全在当代主要指人们认为自己所属的国家与民族的文化特征不会在经济全球化趋势下逐渐消失或退化的安全感,具体指人们在政治文化和社会管理制度、语言和信息、国民教育体系等问题上的安全感[3]。国家文化安全涵盖诸多内容,其中语言安全,应当是文化安全中最核心、最本质也是最重要的安全之一。语言作为文化最重要的载体,历来就是文化安全的重要保障,是获取民族认同和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手段,是保持和发展国家民族共同文化的重要内容。

《决定》指出“大力推广和规范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科学保护各民族语言文字”[1]26,这是我党第一次将语言文字工作内容写入中央全会决议中,既是新中国建立60多年来语言规划的经验总结,也是语言规划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中重要性的凸显。本文着重探讨语言与文化安全的关系以及通过语言规划维护国家文化安全。

一语言与文化的关系

语言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记录文化的符号系统,而文化对语言及其使用方式产生深刻影响。语言与文化共生。语言是人类文化成长的契机和关键,其他文化现象的产生和存在都以语言为基础。语言是文化传承的重要工具。语言与文化共存。语言是文化的代码和载体;人们通过语言保存、传播文化;语言与文化是全社会的共同财富。语言与文化相互制约、影响。阿尔诺和郎斯洛认为语言是表达思想的符号,思维与文化决定语言形式[4]。洪堡特认为“语言的差异不是声音和符号的差异,而是世界观本身的差异”[5]29,并且认为“每种语言都包含着一种独特的世界观”[5]298,他与后来萨丕尔和沃尔夫的语言相对论[6]的观点基本一致,都认为语言形式决定或影响思维与文化。而实际上语言与文化的关系是复杂的,很难说一方由另一方决定,我们认为语言与文化是相辅相成、相互渗透和相互影响的。

既然语言与文化共生、共存,又相互影响渗透,那么语言安全必然是文化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语言安全必然与文化安全相互关联和影响,探讨国家文化安全必然要研究语言安全。

二语言安全与文化安全

语言对民族、国家文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取消一种语言,意味着消灭一个民族;而掌握一个民族的语言,意味着获得了进入这个民族文化内核的通行证。如果一个国家的母语受到威胁,意味着这个国家的文化安全受到了威胁。

文化安全虽然包括了多方面的内容,但其中最主要的是语言文字安全、风俗习惯安全、价值观念安全和生活方式安全四个基本方面。其中语言文字安全是国家文化安全的第一个构成要素[7]。

作为国家文化安全之基本内容的语言文字安全,最基本含义就是指一个国家使用自己固有语言与文字的权利不受外部语言因素特别是外部强权的威胁和侵害;其次是指一个国家的语言文字本身不因他国语言文字的影响或侵入而失去在国家政治、经济、社会、科技等领域的主动地位;第三是指语言文字的改革与发展能够安全稳步进行,而不至于给国家和人民带来多于便利的不便、多于益处的害处[8]。

从语言文字安全定义的第三方面讲,我国的语言文字改革与发展科学有序进行,为国家和人民带来福祉。新中国的语言文字规划基本是稳定有序的,如汉字的规范和改革,普通话的规范和推广、《汉语拼音方案》的制定和推行、语言文字信息化处理,都取得了较大的成就,普通话和规范汉字成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消除了交际障碍,促进经济建设和教育普及,提高了国家的文化和科技水平。

但从语言文字安全定义的第一方面和第二方面来看,在全球化背景下,我国的通用语言文字——汉语受英语影响越来越多。菲利普森认为英语全球化的实质是“英语语言帝国主义”[9]。英语在全球的统治地位反映了中心英语国家(英、美、加、澳、新)和周边英语国家之间的不平等关系。语言作为媒介,传递并承载着语言输出国的价值观、信仰、规范和行为等;语言帝国主义的存在将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在各方面权利和资源的不平等分配合法化了。

面对文化全球化时代的英语霸权,世界上许多国家和国家集团,甚至包括西方发达国家集团内部也为了各自国家的民族文化利益纷纷采取文化保护主义政策和建立防范机制、维护母语文化安全。如马来西亚为了强调其民族的统一性,坚持以马来语为国语;而法国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颁布了一系列保护法语和法国文化的法律条例,如“巴斯—劳里奥尔法”和“杜宝法”;法国历届政府都重视团结法语国家,扩大法语在国际上的影响。法国保卫法语,进而维护它的文化安全,进而捍卫它在国际上的影响和地位。

三文化安全视野中的语言问题

随着我国综合国力与国民素质的整体提高,以及教育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我国出现了一系列与文化安全相关的语言问题:

1.我国国家外语能力与我国的国际地位不相称。国家外语能力是指国家对待特定外语需求的应对能力[10]。我国目前外语资源的种类不多,质量不高,对于外语资源的掌控和规划也远远落后于美国等大国,国家的外语能力不强。这对语言、文化“走出去”会产生负面影响,进而对国家的语言、文化安全造成影响。

2.汉语在信息世界中还是弱势语言。虽然中国网民的数量现在已经是世界第一,但是全世界虚拟空间里,将近80%的信息是以英语为载体,汉语和其他语言加起来也就20%多。因此,在虚拟世界的文化科技交流中,汉语的地位并不高,构成语言安全的潜在威胁。

3.英语已成为全球通用语言,英语在语言使用中的强势地位显露无遗。对于英语语言的主导地位,托夫勒曾说过:“美国目前所具有的第一大优势是它的语言……全球各地数以亿计的人口至少能在某种程度上掌握英语,从而使得美国的思想作风、发明和产品能够畅通无阻地走向世界”[11]465。对于英语霸权的效能,托夫勒进一步提出拥有信息的强权人“会使用手中掌握的网络控制权、信息发布权,利用英语这种强大的语言优势达到暴力、金钱无法征服的目的”[11]465。

在国内,全民学外语(主要是英语)会对本民族文化构成威胁,因为语言的学习过程本身就是伴随着文化的熏陶与认同;本民族文化认同的减少,会导致民族身份的缺失甚至丧失。当前,英语占领了很多本该用汉语作为工作语言、教学语言、媒体语言的很多场合。如果总在英语影响下亦步亦趋,英语文化逐渐渗透到汉语文化中的成分就多了,汉语的文化不安全因素也就增多了。王克非于2009年在上海外国语大学举办的“中国外语战略与外语教学改革高层论坛”上指出,如果中国每个人都学好了英语,那么每个人都接受英语国家文化和思想的洗礼,这会在一定程度上冲击中国本民族和文化的生存,会在意识形态上潜在地发生影响,我们应该对此保持清醒的认识[12]。

4.一些少数民族语言和地域方言有濒临灭亡的危险。少数民族语言是我国语言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相当多的少数民族分布在祖国的边境地区,55个少数民族中有28个少数民族的语言是跨境语言[13]。跨境语言对于民族团结、稳定边疆、防止境外文化倒灌、维护民族文化安全都有重大意义。2011年10月发生的湄公河惨案及随后的联合巡航行动,折射出跨境语言对于国境安全、公民安全的重要性。

地域方言是地方文化、民风民俗的载体,是古代汉语的活化石,同时也是普通话的活力来源和国家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值得一提的是,地域方言在安全情报密码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而当前,随着普通话的大力推广及其作为教学语言的普遍使用、人们区域流动性的增加、方言与普通话之间的语言接触日益频繁,许多方言处于弱化、萎缩甚至濒危状态。如潮汕方言日渐萎缩已成为值得重视的现实[14];浙江建德、兰溪、桐庐一带的九姓渔民方言,目前只有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会讲真正地道的“船上话”,当地的青少年已不太会说[15]。

5.网络语言对汉语使用产生深刻影响。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网络语言逐步延伸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不合规范的网络语言也开始进入我们的日常生活。网络语言的滥用已经对规范汉语产生了负面影响。如果对网络语言缺乏及时合理的引导,无疑将会对汉语形成冲击,割裂汉语的文化传承脉络,威胁国家文化安全。

四科学规划语言,维护国家文化安全

语言规划一词源自英文(language planning),一般指有计划地管理和改进现有语言和文字的活动。一方面,语言规划能够确定语言地位、协调语言关系、保障人民语言权利、强化国家统一意识,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及社会稳定,进而能够维护国家的语言安全与文化安全。另一方面,语言规划能够促进教育、文化、科技发展;我国大力推广和规范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有利于社会交际,能促进国家语言和文化稳定发展。

规划语言在一定意义上就是规划社会[16]。维护语言安全也是维护社会安全和文化安全。从语言安全的角度看,在国内,语言规范应该切实保护国家语言资源,维护公民语言权利,并且提升国家语言能力;在国际上,应积极推广汉语,扩大汉语在国际上的话语权。《决定》中明确指出“大力推广和规范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科学保护各民族语言文字”,为新时期我国的语言规划指明了方向,也为维护文化安全指明了方向。

1.大力推广和规范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维护国家文化安全。语言文字与文化安全的关系是多方面的。本国语言文字的安全不仅是文化安全的构成要素,还对文化安全具有多方面的影响,甚至成为保障文化安全的重要手段。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普通话和规范汉字是国家法定的通用语言文字,必须依法加大普通话的推广力度、加强汉语汉字的规范化建设。增强对汉语的自信心和自觉意识,在全社会培育营造保护汉语汉字的氛围,从战略高度树立母语安全观,从而维护文化安全。对于网络语言,一方面必须规范其使用场合和范围,另一方面必须正确引导,使其在特定领域内健康发展,减少其对规范汉语的影响,将其对语言、文化安全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点。

2.科学保护各民族语言文字和各地域方言,维护国家文化安全。保护各民族语言文字,对于保护国家语言资源,维护各民族的语言权利,提升国家语言、文化安全意义重大。语言是各民族经过长期积累形成的,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智慧结晶。语言还是民族的重要特征之一,与民族情感、民族认同密不可分。任何一种语言的消失都是祖国文化的损失。各民族的语言文字是我国重要的语言资源,也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必须科学保护各民族语言文字,保护各民族文化,进而维护国家的文化安全。

方言的传承、保护与国家语言规划和语言政策息息相关。当前专家学者大多通过田野调查、录音录像来整理记录濒危方言这一文化遗产,而科学制定语言政策更能大面积抢救和保护地域方言,如针对方言进行地位规划,适当提升方言在特定地域和领域的使用地位,扩大其使用范围;在公共场合大力推广使用普通话,鼓励民众在家庭生活和私人交际中使用方言,普通话的推广与地域方言的保护是可以兼顾的。

3.科学进行外语规划,增强国家外语能力,维护国家文化安全。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的国际地位也在不断上升,国家利益内容增加,国内语言生活的国际化程度也在不断提高,语言文化安全隐患则随之增加。必须科学进行外语规划,加强多语种、复合型外语人才的规划和培养,为实施国家“走出去”战略和维护文化安全提供外语支持。应该根据我国的文化战略,效仿美国制定国家应对国际事务和突发事件的“关键语言”①政策,扩大外语教学语种,培养和储备高端外语人才;研究制定符合区域特点与职业特点的外语教育政策,全面提升国家的外语能力;同时需要注意巩固和提升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地位和作用,警惕外语学习对本民族语言文化的冲击,维护国家文化安全;加紧制定国家对外汉语传播战略,一方面符合文化走出去战略,另一方面提升汉语的世界影响力,扩大汉语的在世界上的话语权,从而在国际范围内维护国家语言文化安全。

综上,文化已成为民族凝聚力和创造力的重要源泉,成为综合国力竞争的重要因素,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支撑。维护国家文化安全变得尤为重要,语言在文化安全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文化安全在一定意义上依赖于语言的科学管理与规划。因此,必须依据《决定》的指导,科学规划语言,切实维护国家文化安全。

注释:

①2006年,美国政府推出美国国家安全语言倡议(National Security Language Initiative),在该倡议中,美国政府明确提出了鼓励美国公民学习国家需要的“关键语言”,如阿拉伯语、汉语、俄语、印地语和波斯语等语言。

[1]中共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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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郑维铭.方言的文化意蕴及方言当前面临的窘境——基于以潮汕话等方言为例[J].武陵学刊,2010(3):127-130.

[15]曹志耘.关于濒危汉语方言问题[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1(1):8-12.

[16]Cooper,Robert L.Language Planning and Social Change[M].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9:182.

(责任编辑:刘英玲)

H102

:A

:1674-9014(2013)04-0130-04

2013-02-28

基金课题:山东省艺术科学2012年度重点项目“我国文化安全研究——语言的视角”(2012041)。

王英杰,男,山东莱州人,山东财经大学国际教育学院讲师,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社会语言学与语言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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