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
——卢梭和赫尔德语言起源论之争的实质与意义
2013-03-18刘兆林
刘兆林
(电子科技大学成都610054)
1 引言
人类对于各种事物的起源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好奇心。关于宇宙的起源、生命的起源、人类的起源以及语言的起源这4大问题,许多民族很早就进行过思考和研究,从而产生包括圣经《旧约·创世纪》在内的各种神话与传说。
到了近代,特别是18世纪以来,西方世界进入启蒙时代,理性主义成为思想界的主流,人们不再满足于神话传说里的解释,开始尝试用科学理论和实证的方法解释4大起源问题,其中最令人信服的大概是古人类学家按照进化论的观点——以考古发现为依据对人类起源提出的解释;而最缺乏说服力的大概是关于语言起源的种种假说(hypothesis)。
对于这些假说,英国著名语言学家弗斯这样评论,“这些理论全是猜测或带有高度的臆想性……即使把它们全部加在一起,也远远称不上是具有严谨的社会性和实际的可接受理论,只能将之搁置一边”(Firth 1964:25-26)。而最能说明问题的是,1866年巴黎语言学会成立时在其会章中明确规定:“本会不接受任何有关语言起源或发明的普通语言学文章”(Lyons 1988:142)。多年以来,这条规定使关于语言起源的研究长期成为语言学领域的一个禁区。另一方面,关于语言起源的研究不容易取得突破性进展,主要是因为取证难。1972年第一届语言起源和发展北美会议在多伦多召开,禁区从此被打破。关于语言起源和发展的各种著述随之层出不穷,提出了不少新观点和新理论。但是,语言是怎样起源的是一个无法验证的问题,永远也不可能有定论。
在18世纪,卢梭和赫尔德关于语言的起源有过激烈的论争。本文旨在对比分析他们两人关于语言起源理论的差异及其意义,也就是激情与理性之争的实质与意义——语言到底是什么,人到底又是什么?
2 卢梭与赫尔德关于语言起源理论的差别
我们的语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远古以来,人们认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神创造的,语言理所当然也被认为是神所赐予的。在西方,典型的语言神授论见于《圣经》,并且由于《圣经》的不可动摇的地位而成为宗教直至学术界的正统理论。如果上帝就是语言的创造者,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在此讨论语言何以可能这种世俗问题了。然而,语言神创说不是我们现在要讨论的问题。我们如果从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那段著名的关于语言的话出发,声称语言“是一种实践的,既为别人存在因而也为我自身而存在的、现实的意识。语言也和意识一样,只是由于需要,由于和他人交往的迫切需要才产生……”(马克思恩格斯1960:81)。那么,我们只不过在另一个高度上或者仅仅从一个方面认识到语言起源的可能性原因——语言“是由于需要”才产生的,而且语言是一种意识。然而,停留在认识问题的这种高度上却始终无法给我们踏实感。于是,对此问题,我们期盼更加充分的讨论和更为具体的解释。
17、18世纪,语言神授论主导了很多学者的思维。但是,也正是从这时开始,一些有见地的学者开始用世俗的眼光打量语言的起源和发展问题。其中,有3位著名的学者,他们是:孔狄亚克(E.B.de Condillac 1714 - 1780)、卢梭(J.J.Rousseau 1712-1778)、赫尔德(J.G.Herder 1744-1803)。孔狄亚克在《人类知识起源论》(1746)中探讨了语言起源问题。卢梭在1754年的《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中论及同一问题,后来又专门写了一本小书《论语言的起源:兼论旋律与音乐的摹仿》,在他逝世4年后得以问世。18世纪中叶以后,语言起源问题已成为欧洲学界关注的焦点,许多学者加入辩论的行列。1769年,柏林普鲁士皇家科学院甚至决定设立专奖,以征求有关语言起源问题的最佳解答。来自欧洲各国的数十位学者参加了这场竞争。一年后,最终有30篇论作呈交科学院。在这些用德文、法文或拉丁文写成的论作中,有6篇受到评审人士称赞,还有一些被认为写得不错,但是获得科学院奖并由科学院指定出版的只有一篇,那就是赫尔德的《论语言的起源》。在这部著作里,赫尔德分析了以往有关语言起源的各种理论或假说。重点的对象有两个:一方面,他驳斥了苏斯米希(J.P.Süssmilch,1708-1767)的神秘主义观点。苏斯米希时为普鲁士科学院院士,1754年写过《试证最早的语言只能是上帝的发明》一书(1766年出版于柏林),狂热地维护语言神授说。另一方面,赫尔德批评了孔狄亚克和卢梭的观点,认为法国哲学家非但未能澄清问题,反而搅乱了正常的思路,使本来可以解释清楚的问题变得不可解释(姚小平1997)。
学界一般认为,孔狄亚克和卢梭是属于同一理论指向的,赫尔德本人也常常把这两人放在一起加以讨论。赫尔德认为,孔狄亚克和卢梭在语言的起源问题上都误入歧途,因为他们在人和动物的区别上的认识有误。孔狄亚克的论断具有代表性,一般认为他对孔狄亚克的批判也是对卢梭的批判。在西方哲学史上,一般认为孔狄亚克是继洛克和牛顿以后的一个经验感觉论者。他认为人的一切只是起源于感觉经验。在他的代表作《人类知识起源论》中,孔狄亚克也试图从人的一般感觉中寻找语言的起源。在他的理解中,人与动物是一样的,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然语言,比如因痛苦而呻吟,因危险而惊悚等在一切情况下所具有的、通过声音与动作所表达的感觉;甚至就是凭着这种自然语言,父母与婴儿、人与动物之间可以进行天然的沟通。孔狄亚克进一步认为,人们凭着这种最初的感觉而一步步发展形成一种高级复杂的语言。他通过一个假说来证明这一点:“两个孩子,在他们还不会使用任何符号之前就孤立地生活在一片荒漠之中”,但“他们已经处在相互交际之中”,正是出于交际的需要,于是便有了第一次简单语言,接着“由于类似情景的重复出现,他们便习惯于把思想跟感觉的发声以及身体的各种信号联结起来。这样,他们的记忆得到了锻炼。渐渐地他们能够驾驭自己的想象力,并且终于能够通过思想来处理过去只凭本能去做的事情。”最终,各类信号通过记忆与编排发展为一种成熟语言,所以说,是感觉的喊叫引导他们去发出清晰的声音,培养起用名称表示事物的习惯,并最终创造一门新的语言。
对这种感觉论,赫尔德提出有力的反驳:既然一般动物都会通过这类感觉、这种自然语言来表现自己,可是有哪一种动物,哪怕最发达的动物,曾经凭这一点而接近人类语言呢?人类语言与这种动物叫喊有何想似之处?人按照自己的愿望与感觉,“假如不是知性有意识地运用这些声音,我不明白,一种任意的人类语言何以会根据上述自然规律产生出来”(赫尔德1998:68)。如果不是由于凭借人类独有的理性能力,如何会使杂乱的感觉组成严密的语言?动物没有理性则只能永远处于本能状态。赫尔德认为,“在语言发明之初,哪怕只生成唯一的一个词,那也是理性的符号;盲目、喑哑的人类心灵在其内的深底里拥有着这个词,同时也确确实实拥有着理性”(赫尔德1998:70)。通过批判孔狄亚克,赫尔德亮出自己用以解释语言起源的根本原则,即人类理性。在赫尔德的眼里,卢梭大体上也是这类感觉起源论者,他对孔狄亚克的批判完全可用于卢梭。卢梭在同名著作《论语言的起源》中说,“一个人一旦将另一人视为与已类似的,能感知的能思想的存在,那么,交流感觉与思想的渴望或需要,会促使他寻找交流的方式。这些方式只能产生于感觉,这是一个人能够作用于他人的惟一手段”(卢梭2003:1)。这种通过动作与声音来表达的思想与感性符号,就是人与动物共有的自然语言,但正因为这种自然语言“是天然的而非习得的,那些动物天生就会说这种语言,它们都能说,且无处不同;这种语言永恒不变、不会发展”(卢梭2003:8)。比如,人的一些表情与手势之类的自然语言总是亘古不变,许多时候就等同于猩猩、猴子这些人类亿万年前的老朋友。卢梭甚至断言,“那么,语言起源于何处?精神的需要(moral needs),亦即激情(passion)”(卢梭2003:15)。赫尔德依据理性原则,当然把这种激情归之于自然语言,“我们的自然音的使命是表达激情,因此不用说,这种音也就成为一切感情的要素!”
从前面的讨论我们已经注意到由来已久的关于语言起源的动因之争是:语言起源是出于实际需要呢还是出于激情?卢梭认为语言产生于激情,与他同时代的哲学家孔狄亚克认为语言产生于实际需要,而赫尔德却反驳说语言产生于人的理性。
3 卢梭与赫尔德语言起源论之争的实质
赫尔德是对孔狄亚克的批判与完成。孔狄亚克指出,人类最初的自然语言所依据的是人和动物共有的感觉,但他无法说明,这种感觉为何仅仅在人身上发展为现在的语言。赫尔德批判了这种感觉论,认为单纯的感觉经验无论如何积累叠加,也发展不出体系化的逻辑严密的语言,唯有人的理性才能构造一个体系化的、语法结构严谨而清晰的语言。
在对孔狄亚克的批判上,赫尔德无疑是极其成功的,但对卢梭则是另一回事,因为卢梭所谓的激情并非孔狄亚克所谓的经验感觉,当然也就不是赫尔德所批判驳倒的。为了更清晰地指出赫尔德批判的“感觉”是什么,我们不妨引出康德。赫尔德正是从其老师康德那里接受了一套关于感觉与理性的哲学思想。
赫尔德把人理解为有理性的动物,而且理性是人的本质规定性,正是理性把人与动物区别开来,理性就是人的自由。人的感官远不如动物的感官灵敏,但正因为这样,人才获得了一个长处,即自由。“没有一个思想是自然的直接产品,正因为此,思想才可以由人自己来生成”,“人的所谓理性,就是一切人类力量的总和形式,理性于人,恰似技艺于动物;在人称为自由,在动物称为本能。差别不在于程度高低或力量强弱,而在于全部力量择取了完全不同的发展方向”(赫尔德1998:76)。出于实际需要,理性自然会按照最经济的原则、最明晰和最严谨的原则来发明语言,如此才可使语言真正胜任各种实际运用,好工具就要产生效率,含混不清的语言会给交流造成多大的麻烦与不便!所以一种语言,若“各种感觉在它里面越是频繁地缠结混杂起来,对这类感觉就越难加以精确、逻辑的归整,同义词越多,则造成大量不必要的冗余成分”(赫尔德1998:76)。我们可以看到,依照赫尔德这种理性语言观,以需要满足的程度为标准,越是精确明晰、越是简单高效,就越是成熟高级的语言。依照这一标准,所有古代语言都还不够先进,越优秀的古语言越不先进,正是产生优秀古代文学的传统语言有着最多的同义词,但正是意义模糊难辨的同义词造成表达的含混不清;最简明高效、最成熟高级的语言倒是现代商品说明书了?这种理论当然有问题,对此卢梭有深刻批评。事实上,把语言看成交流的手段与实现需要目的的工具,这一观念是现代才有的,语言大规模的理性化发展也是现代才有的,所有古代语言恰恰不是精确明晰,倒是模糊复杂的,一个词可以表达多种多样的意思,而同一个事物却又有数不精的表达,前现代语言是生动的、无逻辑的,概念化、逻辑化的语言仅仅是现代的特征。而使用这种生动语言的人恰恰不能看成理性的动物,理性并不是人的自然状态。人的各种实际需要以及出于需要的理性思考是社会产生之后才发展起来的,在自然状态下先于理性思考的是纯自然的感动,是怜悯的这种自然的情感。这种先于理性计算的情感,卢梭称之为激情(passion)。正是通过激情,卢梭解释了更接近于起源时代的古老语言的产生,并同时说明,远离起源时代的、富于逻辑的理性语言是如何演变出来的。赫尔德的语言起源论只能说明,现代工具化了的理性语言是如何形成的,却无法说明整个语言本身。
讨论语言的起源时,一个简单的事实摆在我们面前,即任何成熟的语言,只要具有近于起源的远古渊源,那它就越难精确,越没有逻辑严密性。首先它的同义语太多,比如阿拉伯语用50个词形容狮子,100个词描述蛇,表示剑的词则有上千个,彼此有着极细微的差别。再回想一下古汉语里以“目”为部首表示“看”的词又有多少!那么,出于什么原因,我们的先人创造了这么丰富、不便于实用性交流、却很适于诗性表达的语言呢?任何民族的代表作品总是诗歌,而不是散文,散文又总是出现在一个晚得多的时代。依照赫尔德的理性解释,这只能是理性不发达的结果,是无聊的冗余,是无逻辑思维的泛滥!但难道只有简明如说明书、精确如商业合同书才算是真正的语言!而一切诗篇却是无聊的冗余?卢梭否定了这种理性语言观。“语言的发明者并不是通过理性论证”;“古老的语言不是系统性或理性的,而是生动的象征性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情感(feeling),而不是理性创造了人”(卢梭2003:14)。有人认为人创造语言是为了表达他们的需要,卢梭认为恰恰相反,“那么,语言起源于何处?精神的需要,亦即激情”(卢梭2003:15)。逼迫人们开口说出第一句话的不是衣食住行,而是爱、恨、情、仇,为了打动另一颗年轻的心,为了击退非法入侵者,人类开口歌唱,振臂高呼。“这可以说明为什么在简约化和系统化之前,最古老的语言像诗歌一样,饱含激情”(卢梭2003:15)。
最初的语言因此是想象的、情感的,它必然寻求最佳表达,将其激情传达于人,这种语言与其说是说出来的,毋宁说是唱出来的;这种语言有大量的同义词,以便从多方面细致入微地描摹对象;这种语言没有抽象语汇,却有丰富的感叹词、小品词;这种语言无视语法规则,不用论证,不是说理,而是悦耳、说服。所有伟大的古老语言,汉语、希腊语、阿拉伯语都是如此。
其实,赫尔德是从人类的体验和认知角度阐述语言的起源问题。他说,“有100,000条根据,证明语言源出于人类心灵,证明语言是通过人的感官和知觉形成的!有无数的事实证明,在所有的民族、国度和环境里,语言都萌芽于理性之中并随着理性的成长而成熟起来!谁能对世界各民族的这一普遍的心声充耳不闻?!”(赫尔德1998:64)。他还说,“语言并非先验之物,而是感性活动的产物,所以,语言起源问题只能用经验的、归纳的方法来解答”;“一切观念都只能通过感觉形成,不可能存在任何独立并先存于感觉的观念。语言是理性的映像”(赫尔德1998:iv,vi,65)。赫尔德在此强调了语言体验性(通过感官和知觉形成)的同时,还强调了认知的作用。他使用的一个基本概念是Besonnenheit,姚小平将其译为“悟性”,也可称为“理性”、“知性”、“智能”、“意识”(姚小平 1998:v),这是一种先定的认知倾向,是发明语言的先决条件。当今的体验哲学与认知语言学的基本观点与这位大学者二百多年前提出的观点基本一致。
回到语言起源论上的对立,我们可以说,赫尔德与孔狄亚克是理性与感觉的对立,卢梭与赫尔德关于语言起源论之争的实质是激情与理性的对立,是情感与需要的对立,是诗性与逻辑的对立!
4 人的问题还是语言的问题
其实,无论是卢梭还是赫尔德,他们探讨语言起源问题的根本出发点是对人本身的探讨。换句话说,他们对语言问题的研究其实是对人的问题的研究。
赫尔德说,“语言是人的本质所在,人之成其为人,就是因为他的语言”(赫尔德 1998:21)。“语言是从理性最初的行动中极其自然地生成的……没有语言,人就没有理性,而没有理性,也就没有语言。”(赫尔德1998:31)可见赫尔德认为人的语言是与人紧密相关的,他探求的是人类语言的起源,虽然论证了动物语言以及人的语言等,但最终关注的是人,无论他说人的语言起源自什么,这并不关键,关键是他讨论和关注的是人的问题。这一观点显然具有很强的人类学意味。
洪堡特则认为“使人真正成其为人的精神力量,便是有关人的本质的简明定义”(洪堡特1999:31),而“倘若我们从发生学的角度观察语言,即把语言看成具有确定目的的精神活动,那么很明显,语言或多或少能够达到这一目的”(洪堡特1999:24)。可见,他认为人的本质在于人的精神力量,而语言作为一种有目的的精神活动有助于人类精神力量的发展,甚至是必不可少。“语言是普遍的人类精神力量不断积极从事活动的领域之一”(洪堡特1999:25)。他认为人的本质并非语言,而是一种精神力量,语言只是作为必不可少的一种推动力在推进此本质的完善发展。这里洪堡特关注的仍是人,但人类学的意味轻了些,而看重的是语言对人类精神发展的影响(如其书名)。孔狄亚克认为,人类知识起源的关键要素是语言的起源。为此,他把在《论人类知识的起源》这本书里探索的问题概括成两大论点:“语言与方法”和“人类心灵的运作”(杜世洪2009)。从这个意义上说,孔狄亚克讨论语言的目的是要探寻人类获取知识的方法和途径,其最终目的还是要探究人的问题。
卢梭则认为,“要研究人,得从身边开始,但要研究人类,则要把眼光投向远方,要了解特性,就要从差异的观察入手……”(卢梭2003:51)。卢梭说,“语言区分了人与动物……”(卢梭2003:1)。另一方面,卢梭那本关于语言起源问题的小书是他死后4年才发表的,他原来打算把这本书作为《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一书的一个章节,但后来他自己认为这样太过冗长就取消掉了。可见,卢梭是把对语言问题的思考作为对人的问题的思考的一个切入点。
西方语言观的发展大致经历了3个主要的阶段:逻各斯中心论语言观、神本主义语言观、人本主义或称人类中心论语言观(王宏印1998)。它们既是3种有代表性的语言观,又可以看作西方整个语言观所包含的3个维度或3个相继的发展阶段。通过他们的争论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无论是赫尔德还是卢梭他们最后都走到了一起,语言不仅是人与人交际的工具,语言更是人的符号性所在。我们都知道语言是人区别于动物最显著的标志,但是仅仅这一论断就足以说明语言只属于人,人也是属于语言的,语言和人是同一的,两者不能截然分开。人活在自己的语言中,语言是人“存在的家”;“人在说话,话在说人”(海德格尔语)。人活在语言中,人类与语言同在。“人活在语言中,人不得不活在语言中……语言是人类最后的家园”(钱冠连2005:337)。换言之,存在者通过语言表达着自己,使自己成为存在。同时,存在者又以语言的方式影响或接受其他作为存在者的存在,来实现自己作为存在者的存在。这样,语言通过自己特有的存在使存在者的存在成为可能。也即是说,实际上存在是一种语言的存在,最能体现人的存在是语言;最能表达人的思想、观念和情感的是也是语言;最能实现人的行动的还是语言。“不必问语言能为人类做什么,只要问没有语言人类还能做什么就可以了”(成晓光2012)。归结起来我们可以说,人就是语言,语言就是人的一切。
5 结束语
本文主要分析比较了赫尔德和卢梭关于语言起源理论的的差异,并在此基础上探讨了他们论争的实质和意义。由此我们认为,无论是赫尔德还是卢梭,他们在思考和讨论语言问题时所关注的其实是人本身,语言仅仅是一个驿站。“语言是人,人就是语言”(李洪儒2007)。尽管近现代哲学中的语言哲学在当今似乎占据着主导地位,这恐怕还不能消解康德的问题“什么是人?”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一个假问题,也就是说我们在海德格尔的“此在”、福柯的“人死了”及内格尔的《人的问题》之后应该重新思考康德说的“什么是人”这个问题了。
杜世洪.关于语言起源于“音乐习得机制”的哲学思考[J].外语学刊,2009(1).
成晓光.语言与意识——后语言哲学视域中的解析[J].外语学刊,2012(4).
赫尔德.论语言的起源[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
洪堡特.论人类语言结构的差异及其对人类精神发展的影响[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孔狄亚克.人类知识起源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
李洪儒.意见命题意向谓词与命题的搭配——语言哲学系列探索之六[J].外语学刊,2007(4).
卢 梭.论语言的起源:兼论旋律与音乐的摹仿[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
钱冠连.语言:人类最后的家园[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王宏印.语言是存在的真理的家园——论后期海德格尔的语言观[J].西安教育学院学报,1998(2).
姚小平.赫尔德的名著——论语言的起源[J].外语与外语教学,1997(3).
Firth,J.R.The Tongues of Men and Speech[M].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4.
Lyons,J.Origins of Language[A].In A.C.Fabian(ed.).Origins[C].London/NY: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