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令

刘磊

郑宁被公司指派去A星球执行勘探任务，同行的还有一个智能机器人——小智。他们到达星球，搭建好营房之后，郑宁带着装备出去执行任务，临行前嘱咐小智看好营房。

“千万不要让这颗星球上的人进入营房，明白吗？”

“放心，我一定严格执行。”提到这个星球上的人，小智变得严肃起来，他们的名声可不太好。

郑宁离开营房去执行任务，这颗星球的温度很高，不一会儿郑宁就已经汗流浃背，他在附近勘察了几个小时，记录下了大量数据，但是高温让他有点昏昏沉沉起来，所以他决定返回营房休息一下。

“喂，小智！”他回到营房前，朝小智大喊，“我的午餐准备好了吗？”

“站住！”小智突然大声警告，“请说出口令。”

郑宁这才想起自己出门前给小智设置了一个口令，以防陌生人闯进来。可是他惊愕地发现，因为劳累和饥饿，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个口令，他绞尽脑汁地回忆，却也是徒劳无功。

小智大声吼道：“口令！”同时拔出了小口径激光枪，它的光电眼睛紧紧地盯着郑宁。

“小智，你疯了吗？我是郑宁。”郑宁吓了一跳，倒退几步。

“请说出口令。”小智并不在意郑宁的狼狈样，仍是严肃地问道。

“‘忠诚。”郑宁深怕小智万一没控制好它的手指而失误扣动了扳机，于是按模糊的印象蒙了一个，祈祷自己能有好运气。

“口令不对，请呆在原地，不要越过了界限！”小智厉声警告道。

运气真是差到极点，郑宁感到十分懊丧。这种情形以前也曾发生过，只是通常营地里总会有人留守，可是现在……

想到这里，郑宁心中焦急万分，怎样才能摆脱眼前这种尴尬的困境呢？

“这么说，你是坚决不让我进营房喽。”郑宁强忍怒火，“小智，我只是忘记了口令而已，难道你不认得我了吗？难道我还会是这星球上的人吗？”

“你和郑宁外表很像，但这没法证明你就是郑宁。”

郑宁感到口干舌燥，他现在太需要水了，可是这个星球却比沙漠还要干燥，除了营房里的水，周围没有一点可喝的水。

“小智，”郑宁尽量放缓语气，“我可以详细地说出营房里的摆设，说出我们一起来这个星球的细节。”

郑宁于是详尽地描述了营房的构造，小智听完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所说的一切都非常正确。不过，我需要的是口令。只要你说对口令，我就放你进营房。既然你不知道口令，那我就不能放你进来。我总不能根据事物的可能性来行事。因为根据你的说明，只能证明你有50%的可能是郑宁，因为真正的郑宁是不会不知道口令的。”

郑宁觉得自己快要爆发了，回去一定让修理师把它大卸八块，好好检修一下它的逻辑线路。

“那你能否至少拎捅水给我？”郑宁开始妥协。

“不行，这样做是违反规定的。”小智依然拒绝。

彻底的绝望，郑宁只有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去，消失在一堆岩石的后面。

时间飞快地流逝，小智依旧在忠实地执行着它的守卫工作。突然，在离它约20米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很像郑宁的人，但是头发蓬乱，衣服也有点不一样。

“你是郑宁吗？”小智向来人问道。

“闭嘴！”郑宁嘶哑地说，“你这个混蛋，我是这星球上的人。”

“既然如此，那么你不能进入这个营房。”

“我并不是请求你放我进去。但由于我是郑宁的俘虏，你应该执行郑宁关于处理我的任何命令。他刚才叫我传达了命令，把我关进营房去。”

“可是，郑宁应该知道，没有口令，我是不会放你进营房的。”

“是的，但是郑宁只命令将我关进营房，并没要你放我进营房，这完全是两回事。”

小智思考了一下“关进”和“放进”的差别。

“无论如何，没有口令，我是不会让你进营房。不过，我倒是可以将你禁闭在营房的前面。”

“那也行，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是你的俘虏了，好，给我喝口水吧。”

“不行，我——”

“岂有此理，对待俘虏应该有礼貌，并且要保证生活必需的供应。”

小智想了想，然后说道：“我可以给你水喝，不过我想应该先让郑宁喝个够，他更需要水。”

“够了，够了。”郑宁再一次感到失望，蹒跚地离去了。

郑宁再次绝望地走到岩石的后面，时间已经接近正午，由于暴晒，他全身都感到疼痛，有一种快被烤熟了的感觉，难道自己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吗？

突然，一道灵光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想到了也许可以摆脱困境的方法。

虽然现在的机器人很先进，但是在很多基础的问题上依旧没有很大的突破，比如——怎么判断一个物体是真正的人？

柏拉图将人称作没有羽毛的两脚动物，而狄奥研究了鸡之后，宣称柏拉图的定义也适用于鸡——那些拔了毛的鸡。于是柏拉图只好另作补充，进一步明确，人是没有羽毛、有扁平指甲的两脚动物。这个定义虽然看起来很幼稚，但实际上，现在对机器人怎么判断一个物体是不是人的研究依然在本质上没有太大发展，大都是从外形、姿态、动作等属性上来判断的，但是因为实际情况中这个问题并不会造成很大的困扰，所以并没有很多人关心这一点，而这也为郑宁留下了一个可以利用的空区。

小智站在岗位上，忠心耿耿，突然看见面前的岩石后面走出来一团阴影。

那好像是一只什么动物，在沙漠上向小智走来，毛发从它的头上披下来，用四肢爬行着。小智命令它站住，它向小智吼叫了几声。小智再次严厉地命令它站住，并拔出武器威胁它。这个动物吼叫着，不理睬威胁，继续向营房爬去。

小智用它的电子脑思考起来，无论是地球人，还是这星球上的人都是有理性的智慧生物，他们都善于思考，并能用语言表达思维。当命令他站住时，他总会站住；问他口令时，一定会回答；拿武器威胁他时，他一定会害怕。唯一区别在于地球人知道口令，而这星球上的人不知晓。

因此，小智得出结论：眼前的这个物体是星球上的某种动物，任何不回答口令的动物，必定没有回答的能力，也就不必理睬它。而那位很像郑宁的这个星球上的人，看来仍躲在岩石后面呢，我得注意着点。

郑宁在营房中艰难地站起来，刚才的“动物”就是他假扮的，利用小智对“人”的定义的模糊成功地骗过了它，郑宁痛快地喝下一罐水，今天的经历真是太惊心动魄了，回去一定要把小智好好检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