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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中央建言西南区域协作

2013-03-07廖伯康口述李彦一整理

红岩春秋 2013年4期
关键词:西南协作中央

■廖伯康口述 李彦一整理

我向中央建言西南区域协作

■廖伯康口述 李彦一整理

人物简介:

廖伯康,1924年11月生,重庆人。中央大学经济系毕业,1945年加入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社。194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在重庆、上海等地从事党的秘密革命工作。1949年11月重庆解放后,曾任青年团重庆市委学生部部长、团市委副书记、书记,中共重庆市委办公厅副主任等职。1973年后,曾任重庆建工局革委会副主任,重庆长江大桥工程指挥长、中国科学院成都分院副院长。1983年3月任中共重庆市委副书记,1985年任中共重庆市委书记。1988年任四川省政协主席,1993年离休。中共十三大代表、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

耀邦的实事求是精神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1983年12月26日下午,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从北京直飞重庆,同行的有中央政治局委员胡启立和倪志福,以及团中央书记处书记刘延东、全国妇联副主席张帼英。杨汝岱(时中共四川省委书记)和我分别代表四川省、重庆市在白市驿机场迎接。耀邦同志一下飞机就说:“我在北京参加了毛主席诞辰纪念活动,活动结束就飞过来了。”话语中我感觉有种特别的分量。

耀邦这次在渝待了1天半和2个晚上,其中1天考察,1个下午和1个晚上听汇报,时间很紧。在渝考察期间,他没有专门发表讲话,都是在考察或听汇报中随时插话,但新思想和新观点很多,其中有句话我记忆很深。他说:“影片《四渡赤水》中有个歌:人是这样的人,枪是这样的枪,为什么现在能打胜仗,过去光打败仗?现在我把这个歌改过来:人是这样的人,地是这样的地,为什么现在能增产,过去为什么不争气?”末了,他总结说:“这是个指导方针问题。”

在听取重庆市委汇报时,他点到我的名说:“伯康同志你记住,你们市委要找十几个居委会主任开座谈会,了解他们是怎样工作的,有什么困难……我们的一切工作,要深入实际,经常往下跑。我们提拔这么多青年干部,老同志就要培养他们这个作风。”

从他的插话中,我强烈感受到党的实事求是思想作风和具体情况具体对待的唯物辩证法,很受鼓舞。当时我正有一些关于改革开放的想法,都是在重庆搞城市综合经济体制改革试点中的体会,其中有的涉及到中央的战略决策,一直想找机会向中央建言,耀邦的讲话给我壮了胆。但那次汇报会时间很紧,我们又都想多听点耀邦的指示,结果就没有谈成。

耀邦一行在渝的最后一天上午,由省、市委领导陪同去泸州。临开车前,胡启立问我:“材料看完没有?有无意见?”他随耀邦来渝那天在机场拿出一式两份材料,交给我和汝岱各一份,要我们看看,提点意见。那是未定稿的《中共中央关于建立市场经济的意见》,当时胡启立在书记处分工管体改。这份材料我仔细看过,有想法,见他问起,我回答说:“有。”他就说:“那你上我的车,我们在车上边走边说。”

车一开动,我就开讲,我把对中央关于建立市场经济方案草稿中的意见一条一条讲出来,他说:“嘿,这很重要嘛。”说着拿出笔记本,放在腿上作笔记。但车子颠簸得厉害,他写字困难,我谈了几条意见他基本上都没记下来,他打断我的话头问:“一共有多少意见?”听我说一共有20多条,他问我:“到永川后能不能多送我们一段,把话说完?”这样我就跟着到了泸州。

当天吃过晚饭,胡启立约上倪志福一道听我谈。这一谈就是4个小时。我谈了很多想法,其中谈到中央应当尽快采取措施开发西部地区。我说:“现在国家重点开发东部,是考虑东部处在开放前沿,但国家同时应当考虑到自然资源大部分在西部,西部开发了国家才能均衡发展。”

我还说,西部地区一是西北,一是西南,这两个地区的自然条件不一样。为了说明这个观点,我引用了著名的“胡焕庸对角线”。我20世纪40年代在中央大学读书,学的经济专业,胡焕庸过去是中央大学地学系的主任。所谓“胡焕庸对角线”,是著名地理学家胡焕庸通过分析对比,找到的一条可以显示我国人口稀密悬殊的分界线。这条线从黑龙江的瑷珲(即今黑河)向西南直到云南腾冲,在此线东南一侧,全国36%的土地养活了96%的人口,而在此线西北一侧,拥有全国64%的土地,却只有全国4%的人口。通过这条对角线,我国生产力配置一目了然。我认为,从这条对角线来看,在时间上,西南的开发应当略早于西北。

联系到重庆,我说,中央让重庆率先进行城市综合经济体制改革,说明中央看到了这座长江上游最大工商业城市的经济潜力,但重庆不是孤立的,重庆通过改革增长经济实力,必然会向周边地区辐射,同时也迫切需要周边的市场和资源,否则重庆在改革中迸发的活力会受到遏制。所以,随着重庆的改革试点不断深入,我们深刻体会到,改善重庆周边环境,加强重庆与周边地区的联系,是巩固重庆改革成果的必要条件。我说:“现在东部上去了,西南怎么办?在中央没有新的政策出台之前,能不能让西南先搞点地区联合,自己组织起来求发展?”

胡、倪赞同我的观点。第二天吃早饭时,刘延东和张帼英同我打招呼,揶揄道:“老廖,听说你们昨晚谈得很热闹哦,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让我们也听听!”结果那天我还是没走成,晚上继续谈。这一谈,又是3个小时。

第三天上午,耀邦一行由泸州去贵州,我回重庆。耀邦一行是乘汽车去的,听说到了毕节就遇上下大雪,那里是边远山区,交通条件差,雪天道路泥泞,他们一路上很辛苦,但他们作风深入,工作很有成效。就是在毕节,耀邦提出了两个后来在全国叫得很响的观点:一个是“不要铁路恋,要修宽马路”;另一个是“把资源优势变为经济优势”。毕节煤炭储量丰富,当时开采得却不多,群众守着资源受穷。

花溪会议拍板西南经济协作

1984年1月4日,我和王谦同志在重庆大学蹲点搞调查研究,吃过午饭正准备小憩,接到中共中央办公厅副主任杨德中从贵阳打来的电话,要我们当天下午3点到贵阳花溪开会。我抬腕一看,已经1点25分了,为难地说:“杨主任,现在都1点多了,我们怎么赶得来?重庆到贵州的车程还很远哦。”杨德中在电话那头笑了,他问我现在在什么位置,我说在重大搞调研,他说:“现在你们不要回家,带上盥洗用具,直接去白市驿机场,有昆明军区的值班飞机接你们。”我和王谦赶紧往机场赶,快到机场时,远远看见一架三叉戟飞机正在空中盘旋,起落架已经打开。我们搭乘部队专机,下午3点前到了花溪招待所。

我们走进会场,会议已在进行,耀邦亲自主持,云、贵、川主要领导在座。

其实会议已经开了半天,当天上午由云南省委书记安平生汇报,他汇报后耀邦讲了话。耀邦同志开宗明义地说:“把大家找来,一起谈谈‘七五’如何翻番。”

他说:“云、贵、川三省总面积113万平方公里,占全国1/9,如果加上西藏120万平方公里,那就占全国1/4。三省总人口1.62亿,占全国1/6。三个省工农业总产值850个亿,同江苏一个省差不多,不到全国1/10,可江苏才5000多万人口。所以,从全国来看,中央认为确实需要认真研究一下西南的问题,中央已经把这个问题提到了议事日程。”

他特别强调:“西南经济起点低,即使提前两三年实现翻两番,也还只是个‘小小康水平’。”所以,“中央要考虑,你们也要考虑。西南三个省统一考虑一下,在‘七五计划’开始的时候,究竟有些什么问题需要解决?需要中央帮助你们解决什么?不要一来就提要多少多少项目,要多少多少钱,一下子就把我们吓怕了。要统一起来想清楚,抓几个问题,把几个问题抓好了,就活了。”

至此,我终于弄清楚,耀邦此番西南之行,主要是对西南地区进行“七五”战前动员。他在重庆讲工作作风、讲思想方法,在毕节冒雪考察,鼓励基层干部更新观念,看似内容分散,实则始终紧扣主题,他是希望西南地区各级组织解放思想,开动脑筋,打破传统格局,争取在“七五”期间实现经济快速发展,缩小同全国的差距。

我们进会场时,安平生同志正在讲着什么,我们落座,他收住话头。贵州省长王朝闻要求发言,耀邦说:“你先不急,让重庆的伯康同志先说。”

我毫无准备,赶紧说:“杨主任只通知我们来开会,没通知我们来发言,我们也不知道会议的内容是什么。”

耀邦笑着说:“你不是同人家谈了7个小时吗,怎么不知道该讲什么?”

我这才明白,我同胡启立等谈话的内容耀邦已经知道,现在他希望我在这个会上直接谈出来。于是我就讲了。我说:“国家先开发沿海,再开发西部,但西部不能坐等,能否在中央支持下自己组织起来,相互协作,共同发展?”

耀邦当场表态:“我赞成你们联合,按自愿互利原则。”接下来他提出了联合的具体方案,看得出他对这个问题早就有过思考。他说:“你们三个省再加重庆市,能不能搞一个协作组?轮流当主席,都有否决权。一家出三个人,三四一十二,轮流坐庄,互通消息,都有否决权,愿意干就干,全体通过就干,通不过就算,‘联合国’嘛。三省四方,重庆算一方嘛。第一届主席就是贵州。一年换一个地方。”

安平生和池必卿(时中共贵州省委书记)同志相继插话,提出协作组要有国务院部委的同志参加。耀邦说:“我的意见,他们可以当观察员,不要投票,(他们)一投票就把你们吃掉了。”

当晚吃饭时,耀邦又主动谈起这件事。他说:“小组会议每年召开一次,第一年在贵阳,第二年在重庆,第三年在昆明,第四年在成都。”“参加到协作小组的人不要太多,每方三个就行。”

花溪会议开了两天。一结束,三省四方的主要领导就聚在一起开了个会,具体研究开展经济技术协作的相关事宜。最后形成了5点决议:

一、当年4月召开第一次会议。

二、各省(市)派3人参加,由分管经济的省(市)长或副省(市)长带队。

三、会议地点按贵阳、重庆、昆明、成都的顺序轮换。

四、(当年)由池必卿同志负责联系邀请国家计委、经委等出席会议。

五、从现在起就加强双边联系,互通情报,互相走动,互相商议。

■西南经济区协作大厦

广西书记到贵阳见耀邦,听说成立了西南经济技术协作小组,主动要求加入。耀邦说:“你们是中南,这是西南的事呀。”广西书记说了一句极有感情的话:“西南都是穷哥们,我们同西南好说话。”这句话打动了大家,大家都欢迎广西参加,原定的“三省四方协作会”于是变成了“四省五方协作会”。

回重庆我们就着手协作会的筹备工作。2月中旬,我们便派出一个联络组,由市体改委副主任罗平带队,赴云、贵、川考察、联络,为第一次会议作准备。

当年4月,四省五方协作会如期召开,效果非常明显。在会后一年时间里,各方就互派考察团(组)94个、800多人次,签订各类合作项目1500余个,打破了长期以来实际存在的某种隔绝状态,一些多年想办却单独难办的事办成了。比如,云南和四川联合开发金沙江下游,贵州和广西合作修盘县至百色公路,贵州和四川合作修大方至泸州公路,以及联合组建西南航空公司,等等。第二年又促成了南(宁)昆(明)铁路项目。而在协作活动中,重庆的交通枢纽作用和口岸作用得到更充分的发挥,事实上深化了在中央直接指导下进行的城市综合经济体制改革试点。

■南昆铁路木浪河大桥

也正是有了西南协作的经验和体会,重庆市后来又积极促成了长江干线城市的经济协作,从而推动了长江上游经济中心的快速发展。

西南区域协作目前仍在运作。因为西藏(1986年)和成都(1990年)的主动加入,先后发展为“五省六方”、“五省七方”,1997年重庆直辖后更名为“六省七方”。专家评价这是改革开放以来全国最成功、成效最显著的区域合作,中央及有关各方也给予充分肯定。

杨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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