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主义视角下《红色英勇勋章》中亨利·弗莱明的心理解读

宋晓菲

（河南教育学院,河南郑州450000）

斯蒂芬·克莱恩是美国自然主义文学的代表人物之一。作为一个世界范围的文学运动，自然主义兴盛于19世纪中期到末期的法国，它排斥浪漫主义的想象、夸张等主观因素,自认为比现实主义更真实地描写客观生活。城市题材，农村题材或战争题材是自然主义文学创作中的常见题材。作品中的人物大都是下层人物或社会中的弱势群体。这实际上是以实证主义哲学和生物进化论来分析人，把人置于庞大的自然或社会背景之中，表现出人与一般动物一样都是自然的一部分这一主题，并通过对主体心理的描写，表现出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脆弱和无可奈何。作者笔下描写的主题与环境大都是社会生活的情景投射。 受到自然主义文学的影响，1895年出版的《红色英勇勋章》使克莱恩一夜成名，这部作品被视为美国第一部不含英雄主义色彩的现代战争小说。

按照威廉·詹姆斯的《心理学》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红色英勇勋章》具有文学心理主义的基本特征①。因此，有的批评家指出，克莱恩的作品很难归纳，属于一种“新现实主义”，或“心理现实主义”。作品里体现出的人物的对战争的幻想，恐惧以及成长的心理都可以在心理学领域找到合理的解释。斯蒂芬·克莱恩以真实性作为自己作品的特征，经常到一些奇特领域去体验生活。他创作《红色英勇勋章》的时候，完全出于想象，他从没有参加也没有目睹过战争，但他所描写的逼真的战斗场景令很多人都认为他一定是一名久经沙场的战士。因此在这个刻意想象的战争故事中，作者试图向人们展示的并不只是战争的庞大场面，而更是美国现实社会的情景投射。这也是典型的自然主义创作风格。

作者在书中以怀疑及讽刺的态度，将叙述转移到了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对于主人公的心理行为及精神层面的描写与分析远远超过了其对外在战争暴力环境的描写。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这部作品并不是一部传统的战争题材小说,更是一篇关于心理的小说。斯蒂芬.克莱恩在《红色英勇勋章》中通过亨利·弗莱明这一普通士兵面对战争的心理活动，为我们揭示了人的复杂性和多元性。故事尽管以南北战争为创作基础，但实际上作者所描述的战争是当时美国工业社会的隐喻：在工业化社会进程中，社会间人与人的关系竞争激烈，宛如一场场不见鲜血的战争。和其他同时代的小说一样，克莱恩的这部小说也是关于社会的变迁，不仅是关于从国家内部的自相残杀到世界性的冲突的过渡，也是关于美国从前工业化向机器化战争形势的过渡。

一、上战场前的心理活动

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士在《心理学原理》中精辟论述了两个心理事实：“其一，人的心理不断变化着。人的心理状态从来没有绝对相同过。人对同一事物的每一次思维都是独一无二的……其二，人的意识并非由相互分离的孤立的部分组成。人的心理活动中大量存在着自然浮现的、一闪而过的思绪……。”②文学创作过程是创作主体的一种精神生产过程,它对创作主体的心理能力具有特定的要求。想象是贯穿艺术构思过程始终的一种心理机制，没有想象，艺术构思根本无法进行。和其他战争小说所不同的是，克莱恩并没有任何战斗经验，完全依靠自己的想象为人们呈现出了一幅幅栩栩如生的战斗场面并细腻的描绘了人物的内心世界。作为一个从未亲身参加过战争的作家，克莱恩在塑造主人公时正是将自己对战争的理解与想象渗透在作品中，通过大量的心理活动通过反映美国社会大众的意识形态.对这些心理行为的探知与理解，将对我们在文学创作中更深入准确地把握审美创造的运行轨迹和内在规律起到推动作用。

南北战争更是美国人感兴趣话题。大部分的相关作品都将美国内战描写成宏大，气势磅礴的战争。然而，《红色英勇勋章》中虽然故事以战争为背景，但最主要战斗实际上是发生在亨利内心的心理斗争。在第一章中，亨利从童年开始就对战争充满幻想：虽然没有荷马史诗般的不同凡响，但是却也相当荣耀。④终于，在重大战役到来消息的振奋下，亨利试图报名参军，尽管亨利的参军热情被母亲泼了冷水，母亲对战争的蔑视并未能劝阻儿子参军，因为他已经被当时的主流意识形态深深影响。在母亲的再三嘱咐下，亨利带着对战场的幻想以及渴望走向了前线。在战争开始前，听到老兵讲述了关于硝烟，战火，流血之类的事，他心里有些恐惧不安，一直在想象自己去参加战斗时会面临的各种可怕的可能性。战争的珊珊来迟更让他的内心遭受折磨，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勇气：“他看到了烈火，鲜血和尸体，但是无法想象自己可以勇敢无畏地站在他们中间。他回想起自己对荣誉的憧憬，可如今战事真的临近了，他却觉得那样的场景已经不大可能出现了。”⑤亨利在这个时期所反映出的矛盾性格体现了亨利开始质疑自己的勇气，他所渴望的荣誉是否会被自身涌现出的懦弱的想法吞噬。

二、战场上的心理活动

作者并没有用史诗般的场面将战争理想化，而是用自然主义的手法展现了战争场景，突出了主人公亨利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下内心的骚动与混乱，突出其心理的感受和变化。在第五章的结尾，经过一阵紧张的等待，敌军猛烈攻击起来，亨利所在的兵团奋力还击，最后敌军开始撤退。幸存者欢呼雀跃，并互相祝贺。“亨利环顾四周，眼前蔚蓝而明净的天空以及闪烁着阳光的绿树田野让他感到一阵惊奇。令人惊叹不已的是，当诸多恶行猖狂之时，大自然仍能平静自若地继续她的光辉历程。”⑥这段对大自然地描写，实则反映出亨利对自身价值的质疑。他的内心被所意识到的内容震惊，他意识到大自然对生命的漠然，在宏大的宇宙世界中，人是如此微不足道。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勇气是个体意志中的果断性和具有积极主动性的个性心理特征相结合而产生的士气状态。”亨利·弗莱明对勇气的理解是随着战争的进行而不断发生变化的。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亨利的情感从恐惧转化成对敌人的怒火，在战斗中表现得尤为疯狂和英勇。但这时在他心里占上风的并不是他的勇气，而是他对过去懦夫行为的痛恨。可以说正是这次战斗之后，亨利开始了走向成熟的艰辛历程。在小说的最后几章中，亨利全心投入了战斗，但他所在的团在战斗中被一个军官大肆贬低，这使他感受到了屈辱，亨利认为自己的死亡将会是对这个军官的最后的报复。这说明他仍旧有依赖幻想和虚荣的倾向。事实上，这位军官根本不可能在意亨利是谁或者他是死是活，这其实也揭示了个体的微不足道以及自然对人生命的漠然。对于个体来讲，生存是本能。而对于整个宇宙，个体的死亡是微不足道的。在人们赖以生存的社会环境中，道德系统和人类的本能往往背道而驰。

在亨利的第二次战斗经历中，亨利疯狂的投入了战斗，兵团赶走了敌军。“在蔚蓝色，晴朗的天空上，太阳快乐的照耀着大地，只有一股股的黑烟从战场上生气，遮住了太阳。”⑦这段自然景色的描写可以看出，亨利在此时由于克服了怯懦而英勇作战，成为别人眼中的英雄，他的心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他眼前的自然一如既往充满了和平。这里反映出的仍然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无视与漠然。他的思想在随着战局的变化而不停地变化着，由于惊慌失措，他临阵脱逃。在森林里的和平景象与战场上的残酷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松鼠对他的反应，使他为自己做出了合理的辩护。在第十九章中，克莱恩将亨利的战斗经验表现为对未开化前线的探索以及原始自我意识的恢复。亨利的性格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从自信变为自负，成长成为一名品格高尚的战士。

三、战争结束后的心理活动

小说以渲染亨利成长为一名光荣而且勇敢的战士作为结局，这种乐观语调是令人信服的。亨利在战争结束前的激烈战斗中所表现的出来的勇气证明了自己已经成为一名所向披靡的战士。“他发现自己是好样的。战友们曾对他的表现作出了充满敬意的褒奖，而此刻他正以激动和欢欣的心情回忆着这一切的。”⑧这里,他已经不像小说开篇那样被自我怀疑和自我重要性问题一直困扰。在经过战争的历练，接触过惊人的死亡后，他变得更有经验，更有自信，随着死亡威胁的消失，战前的虚荣与幻想仍然围绕着他，这是亨利在战争结束时所残存的心理状态，亨利力图在自我欺骗中重建自我价值。这也是克莱恩想要描绘的美国社会人类意识的反映。

四、结语

克莱恩从一个普通士兵的心理角度揭示了战争的残酷性与野蛮性以及宇宙对人类生存的极度默然。展现了人类在实现自我价值的过程中所出现的不可避免的矛盾心理。人类为了在社会中实现自我价值，不可避免地受到社会主流意识的影响与支配。因此，分析和研究美国自然主义文学作品要与当时的社会发展联系起来，从而更准确的把握作者的创作意图与思想内涵。

文学作品通过对人物内心冲突的刻画为我们展现了一个个丰富的、奇特的心理世界。十九世纪末的美国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对战争的价值大肆宣传并使其成为了某些利益集团获利的工具。因此，战争心理成为了美国的主流意识形态，克莱恩正是敏锐地洞察了战争意识形态的本质，把战争变成一种隐喻心理，通过亨利这一主要人物的心理变化过程揭示了人类在战场上，在自然面前的渺小、恐惧以及不知所措，反映了战争对人心理的巨大影响。

注 释:

①方成. 美国自然主义文学传统的文化建构与价值传承[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159.

②钱谷融，鲁枢元.文学心理学教程[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218.

③童庆炳. 文学理论教程[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135.

④⑤⑥⑦⑧斯蒂芬·克莱恩.红色英勇勋章[M].吴素君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06：9,19,89,265,371.

[1]方成.美国自然主义文学传统的文化建构与价值传承[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2]钱谷融，鲁枢元.文学心理学教程[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

[3] 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

[4]Lee Clark Mitchell.红色英勇勋章新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5]斯蒂芬?克莱恩.红色英勇勋章[M].吴素君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06.

[6]杨晓丽.论斯蒂芬·克莱恩《红色英勇勋章》中的自然主义[J].太原科技大学学报，200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