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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之歌
——记纽约叶小纲作品音乐会

2013-02-08杨晓晓

艺术评论 2013年11期
关键词:音乐会

杨晓晓

9月22日凌晨,中秋刚过,纽约下了一场自仲夏以来最畅快淋漓的雨。

纽约林肯艺术中心(Lincoln Center)是全世界艺术家们憧憬的舞台。围绕着中心一簇晶莹的喷泉是三大剧院:纽约州剧院、大都会歌剧院、爱弗莉费雪音乐厅(Avery Fisher Hall)。世界著名的茱莉亚音乐学院就座落在这里。

下午,天空湛蓝,广场上撒满阳光。爱弗莉费雪音乐厅正上演一台非同凡响的音乐会——中国著名作曲家叶小纲与底特律交响乐团《中国故事——大地之歌》音乐会。

二千多人的场内座无虚席,华人、洋人面孔约各半。不时看到身着盛装的窈窕淑女们,为音乐会增添色彩。应中华文学基金会秘书长李小慧之邀,我有幸坐在叶小纲夫妇身旁。

《喜马拉雅之光》——大型交响序曲在世界首次唱响。著名指挥家胡咏言,纽约百人合唱团,庞大的管弦乐队与中国民乐交相辉映,奏出一曲气势恢弘的圣歌,把我们带入了那遥远、神秘、离天空最近的西藏高原。

古筝独奏家吉炜一身灵秀之气,一袭红裙,一头秀发,一脸陶醉,玉手抚琴如行云流水一般。竹笛演奏家李乐的笛声悠扬婉转,动人心弦。男高音歌唱家石倚洁用金属般悦耳的歌声倾情演唱;男童高音刘珅年仅12岁,一脸稚气,却气定神闲,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大歌唱家派头,音色如天籁之音,空灵而动听。纽约合唱团150人的强大阵容,音色层次丰富多彩,如层叠的峻岭山峦,把乐曲逐步推向更加宏大高远的意境。••••••

我仔细聆听,觉得歌词似一头雾水,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查看节目单才得知是由叶小纲麾下得意门生李劭晟、西藏诗人米九单增和作曲家刘索拉,在传统藏语的基础上,将诗人的经典诗歌音译重新创作而成:

杨晓晓与叶小纲合影

“无常幻象的云雾中,生命闪电般的飞舞,此生此时此刻,转山转湖,吉祥法轮四处传送”优美的诗句,悠扬的乐声,使人情不自禁地投入到大自然的怀抱之中。

我看到节目单上有一幅叶小纲在海拔4558米的西藏山南圣湖羊卓雍错的照片。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他身着黄衫,神情淡定,似天人合一,融入大地山川。“如果不亲身前往,你永远无法想像西藏的美丽。宁静的雪山,冰晶的河水,只有在这样的天堂里才有。我对藏民族那虔诚的信仰和平静的生活无比向往。”这是作曲家的内心独白,也是他五次前往西藏创作的初衷。

《最后的乐园》——是一首单乐章音乐会小品,由著名小提琴演奏家林昭亮和管弦乐团演奏。林昭亮是我很喜欢的华裔小提琴家,1981年首次来北京演出时就曾观看过他精彩绝伦的演奏,至今记忆犹新。

小提琴以丰富细腻的表现力,与管弦乐器交相呼应,讲述了一个人命运的跌宕起伏,展现了一幅当代农村的生活画卷。在节目单中有一段叶小纲讲述这首作品灵感来源的话:

“在我小的时候,我的家人遭到了难以忍受的——几乎可以说是各种各样的羞辱。当时,中国正值文化大革命,那段时间真的非常艰难。我曾在安徽省的阳光小村庄住过一段时间。天不亮就要起床去排队,排上很长时间只为拿到一块馒头或一点蔬菜。虽然通常都是空手而归,但我还是得去。生活就是一场严酷的生存斗争,但是中国农民的生活远比我所经历的更加困苦。当有人死了,村民们都会为他的离世举行仪式:人们穿着白色的丧服,走过连绵的山丘,就像是一条长达百米的巨型白带。村民们相信死亡是摆脱悲惨生活踏上新的旅程的开始。我也曾想像我的生命就这样结束,当我从世间所有痛苦中解脱出来时,我将登上天堂,获得永恒的幸福。” 这段真情告白,看后让人心中酸楚,感慨万千。

压轴的《大地之歌》——是叶小纲于2005年创作的管弦乐套曲,与1908年欧洲后期浪漫主义大师古斯塔夫·马勒版的《大地之歌》有着微妙的联系。

马勒当年是在七首唐诗德文版翻译的基础上,为男高音、女低音和管弦乐团创作的一部套曲。其中有李白的《悲歌行》、《宴陶家亭子》、《采莲曲》和《春日醉起言至》,钱起的《效古秋夜长》,孟浩然的《宿业师山房待丁大不至》,王维的《送别》。

我曾看过由大师伯恩斯坦指挥的以色列爱乐乐团演奏马勒《大地之歌》的录像。女低音和男高音歌唱家无以伦比的演出令我热血沸腾,感动不已。百年前的一位奥地利音乐大师,为千年前的唐诗谱写乐章,并成为世界名曲传唱至今,是一件多么令人不可思议,神奇而美妙的创举。

叶小纲重新创作了《大地之歌》,将自己对中国古典诗词歌赋的热爱和深入的理解,以细腻和尊重原作的方式,将国粹京剧和西洋乐器巧妙地结合,用原词配新乐,并改为由女高音和男中音演唱。

“天虽长,地虽久,金玉满堂应不守。富贵百年能几何?死生一度人皆有。孤猿坐啼坟上月,且须一尽杯中酒”红尘已看破,浮华已散尽,悠悠乐声中,似看到诗圣酒仙李白仰天长笑,拂袖飘然而去。舞台上方的屏幕上用中英文打出每一句诗词的原文,使观众能乘着歌声的翅膀,追随那千年古诗古韵,陶醉在幽深的意境之中。

加拿大女高音歌唱家梅沙·布鲁格古斯曼(Measha Brueggergosman)一袭紫罗兰色长袍,仪态优雅,歌喉婉转动听,用中文演唱,竟能字正腔圆,令人赞叹不已。男中音歌唱家袁晨野声音浑厚铿锵,把乐曲中的唱念道白演绎得淋漓尽致。尤其是最后诗人王维的“送别”乐章,声情并茂,如泣如诉,用音乐特有的方式娓娓道来,讲述着那悠远的“中国故事”。

《大地之歌》——乐中有诗,乐中有意,乐中有情。这首百年经典乐曲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叶小纲说:“我知道新音乐必须创新,但是传统依旧需要传承。我认为在进行音乐创作时,我们真的应该保持这种思维方式。”

有件趣事:担任本次演出指挥的著名指挥家胡咏言与叶小纲是同窗好友。1978年3月两人曾一同登上改变命运的列车从上海赴京,追寻自己的音乐梦想。叶小纲的许多作品都是由胡咏言指挥,也许是因心灵相通相知,才使他们能如此珠联璧合。“人生很快,能和一个艺术志同者有长久的合作,实属难得”叶小纲感慨地说。

整场音乐会韵致飘逸,意境清旷,浑然天成。

演出结束,全场起立,掌声欢呼声经久不息。叶小纲登台答谢演员与观众,虽略带倦容,但气质儒雅,风度翩翩。邻座的著名作家邹静之,是位文化高人,也按捺不住大呼过瘾,声称仅为欣赏这台音乐会便不虚此行。我不懂音乐,但酷爱音乐,忠实地遵循心灵的感受,只感到眼睛湿润,心跳加速,手掌拍得生疼。

以书会友,以乐会友,犹如一场奢华的精神盛宴。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寻找白天音乐的记忆,回味无穷。旅居纽约二十多年,不算长也不算短。读书、写作、音乐是我的最爱,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

好奇心驱使,我打开电脑搜寻作曲家的信息:叶小纲是1955年生人,文化大革命时年仅11岁,本该拥有无忧无虑快乐的童年,却因形势环境所迫,幼小年纪竟有了对人生归宿的思考,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我是共和国同龄人,文革时被抛到千里之外的穷乡僻壤插队,正值18岁豆蔻年华,却学业荒废,命运随风飘荡,饱尝生活的艰辛与社会的残酷无情。我们都感同身受,学会了生存的哲学,至今念念不忘那蹉跎岁月,被称为有根深蒂固插队情节的一代人。

山不转水转,纵观叶小纲的心路历程,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一个11岁面黄肌瘦的孩童,大眼睛中充满了对一块馒头的渴望,想像并思考着“死亡才是摆脱悲惨生活踏上新旅程开始”的人生重大命题;他28岁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37岁毕业于美国伊斯曼音乐学院;随后回国到中央音乐学院做教授;至54岁任中央音乐学院副院长;曾获奖获誉获衔多多不胜枚举:如2012年获美国古根海姆基金会作曲家大奖,成为惟一获此殊荣的中国籍音乐家等等。

叶小纲一路风雨一路情,这也正是时代变迁的缩影。他曾踌躇满志地说:“初到美国时,每次往返于中美之间在底特律转机,夕阳西下,楼房闪着金光,小城非常漂亮。当时我就想,能否有一天,底特律交响乐团能演奏我的作品?第一次到纽约林肯艺术中心拍照时,我就想,总有一天我要来这里开一场音乐会。”

天道酬勤,梦想成真。如今这两个愿望同时实现,他为之付出的努力和对理想的坚守不言而喻。他在用才华谱写美妙乐曲的同时,也用心血谱写了自己精彩的命运交响曲,令人可叹可佩。

令人忧心忡忡的是,现在人们饱受自然环境污染之苦,并对此深恶痛绝,但人文环境的污染正更疯狂地摧毁着我们的精神家园,令人更加痛心疾首。这是场无形的灾难,文化垃圾四处泛滥,急功近利者不择手段,为小利而失大义丧失道德底线。那些哗众取宠,形式大于内容的假冒伪劣产品、作品,正污染着我们的身体乃至心灵,使我们的土地越来越贫瘠,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

但愿警钟长鸣,十年树木百年才可树人。我们大声呼唤,那清澈的天空,新鲜的空气,富饶的土地,民族传统文化精萃的回归!

次日,纽约时报、美国中文电视和多家华人媒体等都详尽报道了音乐会的盛况,并给予了高度评价。媒体一致认为这是中西文化交流的成功楷模,希望今后能继续举办并发扬光大。

此次叶小纲作品音乐会的纽约之行是由中国文化部、教育部、中国文联、中华文学基金会、北京演艺集团等数十家支持主办。这是一件集官方、民间鼎力相助,功德圆满的好事,可喜可贺!

21世纪的今天,世界变得越来越小,人生舞台越来越大,人们相互了解的欲望越来越强,途径越来越多。艺术无国界,艺术是人类共同的精神瑰宝。

我们热切地期盼着,中国艺术家们在世界舞台再现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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