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社会，中国准备好了吗

● 本报驻外记者 纪双城 孙微 青木 李珍 王刚 丁大伟 陶短房●本报记者 王跃西 “无穷无尽、缓慢移动的汽车长龙似乎像幽灵般出现而又消失在厚厚的浓雾中。”美联社日前在报道中这样描述刚进入汽车社会的中国遭遇的“折磨”。公安部网站称，截至2012年底，中国汽车驾驶人首次突破2亿人，机动车保有量达2.4亿辆，目前中国高速公路通车里程已超过美国，跃居世界第一。就在各大汽车公司欢呼中国汽车市场空间巨大的同时，汽车社会也让中国陷入两难：近来巨大的汽车尾气加重空气污染吸引了全民关注，不久前“重罚闯黄灯”和“中国式过马路”引发的全民争论，以及去年国庆节高速路免费通过带来的全国大拥堵，都让汽车社会成为整个中国的共同话题。“欧洲国家的汽车社会已经走下坡路，而中国的汽车社会正在加速，不过，这可能意味着更多的能源消耗、污染甚至更多的车祸，中国要进入真正可持续的、文明的汽车社会还需要一代人的努力。”近年来曾数次到过中国的英国汽车工业协会研究员帕德这样对《环球时报》记者感慨道。汽车改变了中国的“风景” “对于富起来的中国人来说，如今购买一辆汽车已和当年买辆自行车差不多。”这句近年来外国人对中国常见的恭维话近来却让中国人高兴不起来。美联社日前把这句话放到一篇题为“中国人对小汽车的追捧使城市空气变得令人窒息”的文章中。文章称，近一个月来，北京城的天际线几乎都是模糊灰暗的，汽车则成为导致城市空气污染的罪魁祸首之一。在过去20年里，随着中产阶级急剧增长，人们对汽车的热爱更加膨胀，但这对中国城市空气污染治理形成了严峻考验。这种对汽车社会的追求让许多城市陷入恶性循环。文章引述一名北京市民的话说：“诚恳地说，空气污染越严重，我越愿意开车。我不愿意挤拥挤的公交车或在糟糕的空气中步行。” 中国似乎正以开飞机的速度进入汽车社会。中国公安部网站日前称，截至2012年底，中国驾驶人首次突破2亿人，年增长2647万人，增长量超过1997年底全国汽车驾驶人总量。英国广播公司将现在的中国与20年前作比较称，在上海，城市规划展示馆的对比照片显示许多地方和20年前相比都发生了惊人变化，过去泥泞的小巷，现在变成了高架公路。在短短20年间，满是自行车的街道现在成了满是汽车的大马路。文章称，汽车改变了中国的风景。10年前在中国几乎没什么私家车，而现在中国私家车已经超过数千万辆。中国大规模筑路工程也为中国汽车社会提供了足够的支持。中国人从两轮社会向四轮社会过渡的愿望有增无减。 被改变的“风景”并不完全是美好的。乌克兰通讯社3日在题为“2天内中国交通事故造成近60人死亡”的文章称，近2天来中国共发生5起重大交通事故，造成58人死亡。由于一些司机不遵守交通规则，因此，交通事故频发。中国交通事故死亡率比美欧要高出一倍。 拥有汽车的人数在飙升，发疯似的公路建设和繁荣的经济组合在一起，让人们想起了美国上世纪20年代，当时是汽车转变了中产阶级的渴望，但到了上世纪50年代，美国联邦政府才开始大规模修建州际高速公路。在中国，这些现象被压缩到了几年内。汽车给中国带来的各种难题交织在一起，堪称世界之最。德国电视1台称，中国汽车社会的发展现在已经遇到瓶颈，城市已经长期陷入污染、能源缺乏和交通拥堵的困扰。北京等大城市的规划者们每天都在为应对汽车社会绞尽脑汁，但车龙依旧。上海拍卖汽车牌照，结果是牌照的价格比普通汽车还高。文章称，面对汽车社会，中国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挪。中国离汽车文明社会有多远 “尽管从拥有汽车的家庭数量来说中国已经进入汽车社会，并且正在追上美欧，但中国离真正的汽车文明社会还差很远，”《环球时报》记者的西班牙朋友阿尔贝托这样直言不讳地说，几年前他曾陪留学中国的妻子在北京住了一个月，北京的车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记得有一天，我们跟朋友一起坐车从大钟寺赶到不远的学院路附近的宾馆，那天北京下雨，路上非常堵。这是我们所有人平生从未看见过的景象，路上密密麻麻地排着各式车辆，车子以蜗行的速度前进，每过一个路口我们都会集体欢呼。最后我们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宾馆。”阿尔贝托说，北京的堵一方面是车多，另一方面与驾车文明有关系。比如在有的十字路口，司机明明知道过不去还拼命往前挤，生怕自己被人插队，最后导致堵塞整个路口，四个方向的车谁都别想走。 许多研究预测称，到2020年仅中国的汽车消耗的原油就将达4亿吨，其中一半以上要靠进口。近几年中国大力发展石油化工，新增1亿多吨的炼油能力，但都被新增的上千万辆车吞噬掉了。如果中国汽车保有量达到美国水平，全世界的油给中国都不够。英国汽车工业协会研究员帕德对《环球时报》记者问道，中国真能负担得起这样的能源代价吗？他说，“欧洲路窄油贵，迫使人们在挑选汽车时更加注重实用性。”帕德指着窗外道路两边一辆紧挨一辆停靠的小型汽车说，“这里给你停车的空间不过两米，人们即使有钱也不敢买豪华大车。”但让帕德不解的是，他去过中国的不少城市，也领教过城市堵车潮，但为什么中国人仍然最喜欢购买耗油多、占地大的SUV等大型车？ 《洛杉矶时报》称，阻碍中国蓝天的不是轿车数量，而是不清洁的燃料。中国汽车尾气排放标准与欧美相差很远，汽油含硫量高于美国3倍、欧洲5倍。文章称，在中国，对燃油质量标准的设定取决于中石油和中石化的成本。目前这两大国有石油巨头控制了中国的能源市场。中国政府设定油价以减少价格冲击，因此石油企业没有动力提供更清洁但更昂贵的燃料。 多国对“汽车文明”设硬指标 德国洪堡大学社会学家茨姆曼尔告诉《环球时报》记者，各发达国家都经历过汽车文明缺失这个过程，二战后的德国也遇到过。汽车业的突飞猛进能够促进经济的发展，也是一个国家中产阶层崛起时期不可避免的趋势，但汽车社会同时会留下能源、环保、文明道德等方面的后遗症。即使在德国这样的汽车大国，也曾有过汽车带来大量道路伤亡的时期，这些血的教训使得法律规定十分严格，比如法律规定汽车以时速100公里行驶，如果车辆与前车间距不到10米，就会被罚100欧元并扣4分。有两次这样的经历就得重新进驾驶员补习班学习。另外，针对汽车文明，德国法律也有明确规定，如果司机说侮辱性言语，将被罚2500欧元。 在欧洲不少国家，要想成为汽车社会的合格成员不容易，考驾照已经成为“最难的考试”。从今年1月21日开始，西班牙实行新驾驶考试规则。新规则规定，正式实际路考中的前10分钟将为考生的自由驾驶时间。自由驾驶中，考官将告诉考生某个确定的地点，如果考生认识该地区，可以自己开车前往，考官在此过程中将不给予指示。如果考生不认识该地点，考生则需要自己设定GPS或按路牌的指示来抵达指定地点。另外，新的实际路考中还增加了“有效驾驶”这一项考核标准，即考生在驾驶期间能否确保速度与挡位相适应，以节省油耗和减少温室气体排放。 韩国也早已进入汽车普及的汽车社会。但韩国交通事故仍然在经合组织（OECD）国家中偏高，交通事故死亡率居榜首，每年有5000人命丧车轮下。韩国交通安全公团2012年对人行道停止遵守率、速度遵守率（禁止超速）、交通事故死亡率、公共交通满意度等交通文化指数的调查显示，韩国交通文化指数为75分。为此，韩国政府采取各种措施提高汽车文明，从2008年开始在国务总理府设立了年度交通事故死亡者减少目标后，2012年儿童因交通事故致死率比去年下降了55%。 清华大学经济外交研究中心主任何茂春对《环球时报》记者说，中国已经进入汽车社会，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从汽车保有数量、拥有驾照人数、汽车生产规模等都能证明这一结论。但这还不能说明中国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具有科学管理和科学制造能力的汽车强国。何茂春认为，汽车虽小，却是一个国家制造业能力的综合反映，如何管理汽车则体现了一个国家的法制水平和社会公平等。中国汽车社会现在遇到的问题来源于早期没有做好足够准备，对汽车未来的发展没有科学论证。他说，工业发展有三大支柱：航空航天、汽车业和日用消费品。一个国家真正成为制造业大国，其汽车业必须健康科学依法有序地发展。但中国汽车不能走其他大国汽车社会的发展道路。污染、能耗高、拥堵等问题现在治理还来得及。否则，一味发展大排量汽车，只会给汽车业和整个社会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