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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七年”小说的爱情模式略谈女性生存

2013-02-01王琨

中华女子学院学报 2013年5期
关键词:爱情

王琨

从“十七年”小说的爱情模式略谈女性生存

王琨

在“十七年”小说中,集体话语的权威日渐统领于小说人物塑造的细枝末节,人物形象的艺术魅力消逝于带有政治性与概念性的符号图解之中。而在以男性作家为中心建构的社会意识形态话语体系中,女性人物开始确立自我主体意识,拓展属于她们的言说空间,从中可以内观到女性在独立于意识形态符号下可喜的生存空间。但这空间是狭小的,一部分原因是男权话语的钳制,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女性自身对个人主体性的主动贡献。

“十七年”短篇小说;爱情模式;女性生存

在历来的社会形态过渡乐章中,总会浮现出“女性解放”这样的时代音符,它总是以政治筹码的形式出现与隐退,体现了其自身存在的被动性,也折射出女性在男权社会里被动生存的现实状况。新中国成立后,妇女解放运动作为破旧立新的举措之一,强调妇女地位的一直低下是不人道的封建经济制度造成的,私有制的废除是妇女获得权利的前提,唯有社会主义制度才能从根本上保障妇女的利益,这种意识形态渐渐深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同时作为一种新风尚,成为新中国文学创作表现新社会新气象的取景点之一。

1950年5月,我国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它的立法原则与理念精神更多地着眼于清扫封建旧制度在男女婚姻关系中的余孽,提倡婚姻自由,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制,“强调婚姻自由平等和坚决维护妇女权益是新婚姻法的两个显著特点。新婚姻法的宣传实施工作是与其他社会改革,如土地革命、禁烟禁毒运动、废娼运动、三反五反运动等同步开展的。”婚姻法的颁布客观上提高了妇女的社会地位和个人独立性,但是仅仅一套新颁布的法律在短时间内并不能解除长久以来以男权为特征的封建思想对于妇女的观念束缚。这束缚有外在客观的,也有来自她们为自己套上的种种枷锁。对于个人命运,尤其是悲剧命运的探源,她们“半是受害者,半是同谋,像所有人一样”[1],将这种女性的社会处境内植于“十七年”文学语境中,女性生存更显举步维艰,女性是她们自己受压迫状况的同谋。

当年在解放区,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发表,标志着中国文学发展的一个新阶段的到来。随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与政权的巩固,代表左翼立场的激进文艺指导思想更是日渐取得了稳固的地位,“十七年”文学所代表的“工农兵方向”便是其在创作界取得话语权的有力注解,其中所出现的革命现实主义与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方法更显示了主流意识形态在重建独立文化身份方面的决心,“但是它所有的资源从来没有离开过政治一步,在它的引导下,中国文学陷入了更加政治化的境地。”[2]91新中国的文学创作者本着讲话精神中文艺为政治服务的理念,其文学创作在很大程度上是对那一时代背景的选择性折射,文坛上涌现了一批表现男女恋爱自由、男女平等的文学作品。

一、农村生产生活中的女性生存

新中国成立初期,一些文学作品表现劳动者们一边分享胜利的喜悦,一边与苟延残喘的敌人作斗争,同时其间穿插着青年男女爱情的发展过程,如《科尔沁草原的人们》和《山间铃响马帮来》。这两篇小说的创作时间分别是1951年和1952年,虽然其时全国已经解放,但是在边远的少数民族地区,敌人的残余势力还在挣扎着,并进行一系列的破坏活动。两部小说都是以此为背景,因此围绕青年男女爱情的细节也就没有得到充分的展开,爱情是被作为一种人物关系背景来铺设的,行文的主要着眼点在勇敢无畏的青年男女舍小家、顾大家与敌人进行周旋斗争的过程。在这种叙述策略下,这两篇小说中关于男女情感的表达,有一个不谋而合的创作模式,即天作之合、遇阻克难、终得圆满。这种大团圆式的结局是对古代才子佳人小说大团圆结局的一种隔空呼应,但与之不同的是到了“十七年”文学的创作语境里,文本表现出了对于女性身份个体性的更加忽视,即女子的社会化是以男性为模本来进行描摹的。

在《科尔沁草原的人们》中,萨仁高娃作为妇女积极分子,她将家国大义放在爱情前面,放弃约会去追踪反革命分子。作者在表现她对于前者的忠诚时,是将其涂抹成一位男性化的女性,她孤身一人与敌人角逐的胆量与智慧,终于将反革命分子绳之以法,她的头发被烧焦了,脸被烧肿了,为此她的女性特征光荣地消失殆尽。而在爱情里,她的外在女性特征虽是完整的,但内在女性特征却也并没有随着所谓时代风气中男女平等的口号而有与时俱进的改观。对于其在爱情中的形象,作家仍然习惯于用传统女性的模本来塑造她,萨仁高娃这位妇女积极分子,她送给情人的礼物是一个手绣的烟荷包,并且为了绣它手指都扎痛了。无论是对于国家还是对情人,女人永远是必须作出牺牲的那一方。似乎与社会相处的过程中,她们有着与生俱来的不足,必须时时更新,要经受男权社会的打磨历练才能与这社会相融。“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1]9,无论处于何种语境、以何种姿态呈现于人,她们都是被时代意识所涂抹的那一方。

一改新中国成立早期对于青年男女爱情的侧面描写,在之后的三四年里,分别出现了对于农村青年男女爱情进行正面描写的小说,它们歌颂恋爱自由、婚姻自主这一时代新风潮,具有代表性的有《春种秋收》与《喜鹊登枝》,这两部小说分别以男女爱情为主线极力歌颂青年男女自由恋爱的美好。但是爱情在小说中的表现往往也停留在表象上。《春种秋收》还很难得地细致描写了两位青年男女在劳动中产生爱情的经过,《喜鹊登枝》则更多地倾注在了青年男女二人之外的人际关系上,因为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作品通过双方家长的沟通体现新社会新人新事,进而借这种新型人际关系折射出农村“婚姻自由”的新风尚。为此在小说中,主角虽是两位青年男女,但他们的个体性是被抹杀的。借爱情这一主题演绎新社会所提倡的婚姻观念是导致人物概念化的一个原因,但同时也可以理解的是,在热火朝天的生产劳动中,如果作家去研究女性人物的心理状态,以及在爱情里的一系列小心思,无疑都是不合时宜的。

总之,以农村为背景的有关爱情的小说中,对于爱情本身的描写多少有些闪避,似乎一切都要以生产为重,爱情只是一件附属,而一旦拥有了它也可以像拥有一件固定资产一样一直属名下去。同一时期的作品中,相对出彩的是孙犁的《铁木前传》。众所周知,这并不是一篇以爱情为主题的小说,但是其中长大成人后的九儿面对六儿在记忆里的出走所表出现来的失落,那份细腻的少女心理剖析和关于成长创伤的不时轻声叩问,以及在行文中作者对于过往时光的追抚与弥漫于全文的略显伤悼的感怀,都呈现出了与时代主流创作风格迥然不同的艺术魅力。这魅力一部分亦来自于小满儿与六儿两人“并不在吃穿上”的爱情,小满儿是一个“被侮辱被损害的妇女”,她美丽多情,又大胆叛逆,她勇于离开不爱的丈夫,与六儿日久生情,并且在经济上不依靠对方,如不让六儿出钱为自己买棉袄,她说,“你和我的交情并不在吃穿上”。[3]298小满儿是“十七年”文学中一位难得的女性,她独立、思想自由,以个人需求为中心,虽然从传统道义上讲有点自私,但是从人格独立上讲,她不追随时代大流,是活得纯粹、将女子个体性发挥得较为淋漓的人。

二、家国叙事中的女性生存

以知识分子为主角的爱情小说表现双方在爱情关系中的互动方面,要立体一些。这些小说虽然总体来说以爱情为主线,但是其曲折过程与知识分子本身在改造过程中的复杂性相应和,将爱情的进展纳入知识分子思想改造的构架当中,似乎在未改造之前问题重重的知识分子其本身所携带的一切都是值得推敲和需要更新的,连同他们的爱情关系都应是偏离主流价值观而不健康的,唯有如此才能够与其所属的弱势群体形象相匹配,如以三角模式为呈现方式的《爱情》《美丽》《在悬崖上》;以两性关系发展过程为主线,同时表现二人在大环境下理念分歧的《我和我的妻子》《红豆》《我们夫妇之间》《来访者》;至于《洼地上的战役》与《西苑草》,前者只是从单方意向表现爱情,后者从侧面描写了爱情尚未浮现出明确迹象的暧昧状态。

作为新时代的知识女性,在爱情的主动求索与被动接受之间,她们更倾向于前者,而其中有几位最终由于各种因缘,主动背离了爱情的初衷,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女性形象脱离传统爱情模式中被动地位的现代性特征,代表性的作品有《红豆》《洼地上的“战役”》《来访者》《在悬崖上》《西苑草》。对于女性同胞来说,这些看似是可喜的翻身宣言。江玫可以在情人期待与自我追求之间选择后者,其在多年后,重回故地时对于故人的怀念之思也被宏大的家国之思所掩埋。似乎在家国意识面前,任何人都要表现得刚正不阿才是正当的,她对于对立阶级爱人的怀念是不被允许的“抽象的爱”,“阶级斗争和民族斗争的客观现实决定我们的思想感情”,“在阶级社会里,也只有阶级的爱”[4]8,但稍可欣慰的是江玫的放弃是其主体性选择的结果,她的成长经历使她不能屈就自己去与齐虹一起共赴美国。江玫的选择是无意中应和了阶级意识的主流观念,但是这并没有讨喜,《红豆》在后来的“反右”运动中遭到批判。“那一阶段在文艺界发动的历次运动,虽然斗争的侧重点各有不同,但是一以贯之的主题就是反对资产阶级的思想体系,包括资产阶级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及其在文学艺术和学术文化领域的各种表现。”[5]29正是因为其过于注重带有小资性质人物个体性的细腻描写,偏离了时代书写主线,即使作家在大的方向上对集体话语表现出主动皈依,隐形文本还是表现出对集体话语的疏离。这份疏离无论是出于知识分子立场还是站在独立女性这一边,在那个文学创作动辄得咎的时代都是不被允许的,那么江玫的自我意识被主流价值观所否定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时代遭遇。

《洼地上的“战役”》里的爱情是以单方面展开的,美丽贤惠的金圣姬姑娘爱慕解放军战士王应洪,在金圣姬姑娘的暗示与周围旁观者对于二人关系的明确认可面前,王应洪好似一方没有神经末梢的金刚之尊,与其说用他这一形象彰显的是解放军志愿者一心为民、心系国家的可贵情怀,不如说更像是对于长期被意识形态所扭曲的木讷人性的一种反讽,这种对于女性执著爱情的想象体现了男人对于女性无条件忠诚自己的男权幻想。小说中王应洪人性色彩的复归或者说彰显是在牺牲前的一刻,他在梦里见到了金圣姬,之前一直被压抑的爱情终于全部在梦境里被直视,他看到她在天安门前跳舞,跟着他叫自己的母亲“妈妈”,毛主席也在,于是亲情爱情信仰温柔了他的梦境。弗洛伊德说梦是欲望的满足,金圣姬在天安门前跳舞,地点的强调无形中也反映了之前王应洪的地域观念,国别差异是他无法接受爱情的一个小小原因。在男女关系的主题中,男性往往表现得被动与懦弱,他们在现实面前往往顾虑重重,而冲破阻隔的往往是女性,“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这一五四呼声无论在之前还是之后都潜移默化地遗传在女性的骨血里。在接受王应洪的遗物时,金圣姬表现出只有女性才有的坚强,“老大娘哭得很厉害,可是金圣姬不哭,王顺注意到,这姑娘竟有这样的毅力,她一件一件地接过了东西,甚至还没有忘记把它们好好地摺起来,包起来。只是她的眼睛更亮,睁得更大,脸色更苍白。”[3]136

三、阶级话语里的女性生存

在以知识分子为主角的爱情关系中,知识分子的爱情纠葛被理清,问题被解决的那一刻,是随着他们的思想改造取得一定进展后而到来的。“‘有情感’已成为不健全、不正常的同义词”,[6]174因此,即使已加入无产阶级队伍,他们仍必须是被改造的一群。“无产阶级中还有许多人保留着小资产阶级的思想,农民和小资产阶级都有着落后的思想,这些就是他们在斗争中的负担。我们应该长期地耐心地教育他们,帮助他们摆脱背上的包袱。”“他们在斗争中已经改造或正在改造自己,我们的文艺应该描写他们的这个改造过程。”[4]4《我们夫妇之间》在对其的批判阵营中看来是其“衣服是劳动人民,面孔却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4]14作品在受到批判时,其所表现的二人相处形态受到批判,认为其是站在资产阶级的立场对于工农兵的一种嘲弄,身份多变的丁玲就认为这篇小说是“穿着工农兵的衣服,而实际是歪曲了嘲笑了工农兵的小说”。[7]工农兵是一个没有性别概念的群体,工农兵出身的妻子在这种批判中虽是被保护的一方,但并不是因为其所有的女性个体身份,而是其所代表的那个广大群体。

《我和我的妻子》中,作者以男性叙述为视角,回忆了自己与小资产阶级出身的妻子从结合到婚姻出现裂痕,再到裂痕被弥合的过程,这个过程是伴随妻子的自省和“我”对自己的反省来完成的。初识之时,这位妻子在政治思想上还很幼稚,她总是根据丈夫的意见行事,“女人并非为其所是,而是作为男人所确定的那样认识自己和做出选择。因此,我们必须首先按照男人所想象的那样描绘女人,因为‘她为了男人而存在’是她的具体情况的基本要素之一。”[1]196她放弃自我提升机会,随丈夫去了平原,但是日渐安逸的生活慢慢消磨了她的意志,百无聊赖的时候她犯了作风上的错误,难得的是她有一位“宽宏大量”的丈夫,他从自身出发为这段裂痕找原因,检讨自己太自私,只专注于工作而忽略了家庭。“三反运动提高了我的认识,使我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容易地找到了问题的答案。是我把妻子当做自己的附属品,把她放在身边,不叫她学习,也不叫她工作。借口‘照顾’她,其实却是为了自己有一个所谓‘温暖’的家,让妻子成为照顾这个家的主妇。”[3]200这段非常可贵的男性自我反省却归功于政治运动对于党员思想所起的作用,而且用党性武装自己的丈夫,在对妻子的原谅上流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作者没有从当事人妻子的立场来进行描写既是一种写作策略,也是对妻子个人身份的自然忽略。妻子得赦一般地重新面对生活,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并且入了党。似乎这种安排对一个女子来说是非常慷慨的恩赐,而她所能做的就是感恩戴德地珍惜这个给她重做贤妻良母的机会,好好生活下去。妻子在错误过后的转变非常地突兀,仿佛生活中的歧途真的可以靠对党义的领悟就能够令人瞬间反省,悬崖勒马,重新做人。

小说《在悬崖上》的作者也是以当事人的语气来进行叙述的,不同的是,他刻画了一位形象饱满的女性加丽亚,这位女性的独立性与《铁犁前传》里的小满儿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她们都爱自由,不愿受羁绊,思想行为游离于主流价值观的规约之外,并且从未想过跻身其中。加丽亚的生活方式在周围人看来是不健康的,科长在找“我”谈话时对于加丽亚的生活方式的评论粗暴专断,明显地带有个人成见与阶级意识,而这种成见流露出大男子主义色彩,“你觉得她的作风跟我们健康的思想感情不相容没有?你批评过她这些没有?”[3]402作者并没有详细介绍什么是健康的思想感情,但是从加丽亚感情观中可以折射出与它相左的方向会是什么。加丽亚的感情观是暂时的独身主义,“不结婚时,你有爱五亿五千九百九十九万人的权利,和被他们爱的权利,一结婚,完了,只能守着那一个人,老早把自己缚在一个人身上,再碰到理想的人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她的感情观对于传统观念中“女大当嫁”的伦理观确实是个挑战,而且她还在生活中身体力行地践行她的观念,这自然为人们所唾弃。当得知男主人公为了她离婚时,她初感到惊讶,但依然置身事外一般地并不为其的倾情所动。这份对于个人生活方式的坚守,在时过境迁以后我们无可指摘,甚至可以将其列入妇女独立自主的榜样。对所谓“玩弄”别人的加丽亚,作为受害者的作者却爱大于怨,行文中可以看出在百花时代“出现了作者的主观叙事意图和客观叙事效果相背离的现象,从文本内部的裂缝和张力中我们能够解读出阶级观念隐藏下的强烈女性意识”。[8]

四、女子主体性在男权话语中的主动引退

“男性掌握的经济特权促使她宁可选择结婚而不是就业:她会选择一个地位高于自己的丈夫,或者她希望他能更快地‘往上爬’,比她更有发展前途。”[1]204波伏娃对女性的透视具有时代共通性,这种女性心态习焉不察地潜伏在社会主义社会的女性思想意识中,只是在社会主义话语里其被演绎成了一种积极向上的生活姿态,女人总是想找一个比自己强的男人做丈夫,他要思想先进,有进取心,成分好,这样才能做好未来的一家之主,这种择偶标准虽然看似功利化,实则无可厚非。“世界上没有什么超功利主义,在阶级社会里不是这一阶级的功利主义,就是那一阶级的功利主义。我们是无产阶级的革命的功利主义。”[7]在小说《春种秋收》的后半部分,虽然之前玉翠与周昌林在劳动过程中解除了之前的罅隙,建立了以劳动为基础的暧昧友谊,但是当玉翠听说周昌林积极办农业社,推广各种农业生产技术时,她“只觉得自己那股个人逞强的心思全给跑没了影。她有点慌乱无主地说道:‘我也想学呢!我……昌林,你回去好好教我吧!’”[3]186爱情在她的心里开始萌芽,她的大胆表白体现了可贵的勇气,但是在择偶的过程中,她看似主动实则被动,无论意向是干部还是工人,看似现代实则传统,“莫非找干部找工人就不对?干部和工人不是也要结婚的么?反正,只要你思想正确……”[3]188这种观念并没有脱离开二人关系中男高女低的旧观念,她的所谓自主选择也被打下了男权社会的阶级烙印。

《西苑草》中,黄家萍爱慕薄塞风的才气和果敢,她甘于为他做一切后勤工作,甚至不顾双方各有所属的事实,与他行走在校园里而不顾别人的目光。她的奉献是女子对自己传统命运模式的一种潜在认同,身为新时代知识女性的黄家萍对这种命运的就范是集体意识在个人身上的沿袭。这种烙印更为深刻地打在了蒲塞风的恋人伊洛兰的身上,只是其是以异化的方式呈现的。伊洛兰是所在学校的团总支书记,关于二人的关系状况,用蒲塞风的话说,“我们的爱情比目前我们文学作品所描写的爱情还公式化”[9]5,虽然这位女性在思想上试图引领过蒲塞风,但她生命的意义不过是一只主义的传声筒。作为蒲塞风的入党介绍人,她比他冷静,“但政治性过强,也许是我政治性太弱;她批评我所使用的语言,百分之百以上是引经据典,像是给我吃嚼过的甘蔗渣”。[9]5无论男人女人首先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而存在的,但是在这里,我们看到在爱人眼里,伊洛兰堕入到与宣传机器同属性的境地,她的个人性已隐退到物化的层次上。在最后,她写信给蒲塞风,终于决定结束二人的男女朋友关系,与其说是一个受伤害女性的主动引退,不如说是其发现蒲塞风在思想上无法与她所期望的那样与时俱进后感到失望后所作的举措。作者没有详述这封信,在最后一段的概略中可以隐约看到伊洛兰身上闪烁的人性之光,“她恨自己是个僵化了的冰冷的人,她说,她出于真心的,虽然这将留下终生不能磨灭的痛苦;她不是蒲塞风的最合适的爱人。”[9]25

在“十七年”的文学语境里,女子为了在新的话语体系中获得新的安全,她们付出了代价,放弃了自我的完整。她们骨子里所具有的奴性令她们自觉地就范于男权话语,这正反映了弗洛姆所说的,人类依附于体制并非全是人性的丧失,有时也是一种主动贡献,因为在强权话语中终会找到存在感,在一种从属关系中也更易于寻觅到在世为人的安全感。[6]

[1]西蒙·德·波伏娃.第二性[M].郑克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2]孟繁华,程光炜.中国当代文学发展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

[3]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部.站起来的声音[Z].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4]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

[5]於可训.中国当代文学概论[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9.

[6]埃里希·弗洛姆.逃避自由[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2.

[7]丁玲.作为一种倾向来看——给肖也牧的一封信[J].文艺报,1951,(8).

[8]万凌.隐藏的女性意识:对加丽亚和季玉洁的再解读[J].华中师范大学研究生学报,2008,(10).

[9]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部.篱下百花[Z].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责任编辑:杨 春

Brief Discussion about the Female Existence from the Love Mode in the Novel of Seventeen Years’Literature

WANG Kun

In the seventeen years’literature,the detail of role depiction is gradually lead by the authority of collective discourse,and the characters’charm disappeared in the diagram of political and conceptual symbol.In the discourse system which is created by the male writers whom is considerated as the center,the female characters started to establish their own subjective consciouness,expand the speech space of their own,from this we could inspect the female’exciting existence space which is excluded from the ideology system.But the space is narrow,from one reason is the suppression from the male discourse,the other reason is the initiative contribution of individual subjectivity from the female themselves.

seventeen years’literature;love;female existence

10.3969/j.issn.1007-3698.2013.05.010

:2013-03-20

I206.7

:A

:1007-3698(2013)05-0056-05

王 琨,女,武汉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2011级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当代小说评论。430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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