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三)
2013-01-30李以清
李以清
平静的做糖葫芦卖糖葫芦吃糖葫芦的日子过得很快,一周的时间一溜烟儿就从掌心溜走了。何家人对我视如己出,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回到民国的目的和本来的身份,只想好好儿和我的“家人”一起过幸福的日子。
可是我们在课堂上学到的知识就在这一天印证了历史的真实与残酷。被我忘却的战乱终究还是来了。
一天,何贤拿回的包裹食物的旧报纸上隐约印着《民报》的字迹,从油污的文章中我这才知道我所在的确切时间。难以辨别的小字上方,具有煽动性的北伐口号赫然在目。这张报纸的价值与历史意义远不止包裹食物这么简单,可是北伐的豪言壮语和美好前景对于这贫困的一家人来说只是毫无意义的空洞文字。
母亲梅芳是家里唯一识字的人,她拿着报纸无奈地叹气:“战争的灾祸总会降临到我们头上。”可是何鸢何贤却是一脸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样子,依旧欢快地跑来跑去,忧虑同样也涌上了我的心头……
这天傍晚,远处的城中响起了隆隆的炮声。村里的人们先是惊恐,在发现战火没有蔓延到这儿之后又恢复了平静。我卖糖葫芦的收入少得可怜,梅芳依旧努力维持着家庭收入,可日子还是过得越来越清苦。白天再忙碌,晚上睡梦里依旧有神秘的声音轻诵着诗句,可是我已无精力辨别其中的含义。
清贫的日子在继续,我没有实现见到鲁迅的梦想,可是我从不后悔我来错了时代,我忙于为我这个充满亲情与幸福的家庭赚钱糊口,困苦并快乐着。
清晨,我早早起来清洗做糖葫芦的工具,突然随着一声巨响,村口的一棵古树轰然倒塌,枝权不断接连折断,噼啪直响,树上的乌鸦惊叫着四散飞逃,还没亮起来的天空乱作一团。我下意识地惊叫着,被猛然吵醒的整个村子完全混乱起来。
屋里的何鸢飞跑过来拉我进屋,何贤在被窝里哭泣,甚至梅姨都一改平日的稳重,脸上写满了惊恐。轰隆一声炮响,紧接着就是哗啦啦房屋倒塌的声音。村里的房子应该炸倒了七七八八,可是震天的炮声越来越猛烈,女人孩子哭喊的声音从各个方向钻进我们摇摇晃晃的破屋,我们拼命把头埋进被子里,依旧躲不过震人心魄的恐慌。
炮声一声比一声近了,隔壁的土墙似乎挤上了我们的房子,我从被子里抬起头,就看到正对着我的那面墙缓慢却毫不犹豫地向我们的方向倒下来。房外全都是破败的断壁残垣。我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在何家人慌乱的哭声中我突然摸到了那个救命的按钮,极度的恐惧中我死死按住那个按钮,之后我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眼泪旋即没命地流下来……
“顾盼!顾盼!你还好吗?”
黑暗里有人轻声却焦急地叫着我的名字,我慌忙睁开眼:“何鸢!”可是眼前却是师姐焦急的面孔!“何鸢!何贤!梅姨!”我只顾四下寻找他们的身影。
“你怎么了?怎么回来了?你跟师姐说话啊?”师姐的语调中带有惊恐。我终于明白,我在最后的生死关头抛下了爱我的家人,一个人回到了现在!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和自责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大颗的泪珠不停往下掉,我恨死了懦弱的自己。
“师姐!求求你让我回去!我要去救我的家人!晚了就来不及了!”我费力地压抑住由于哭泣而混乱的呼吸,哀求师姐。她理解地点点头,不知道仪器旁边的人经过了怎样的操作,我又一次陷入了让我惊恐的黑暗。
我小声祈祷,让我回到战乱之前,赶快带我的家人离开。熟悉的声音又在我身边轻诵着诗词,可是什么求仙什么长生什么豪情壮志百转柔肠都顾不上了,我心里只有家人平日脸上的笑意与那天清晨时的恐慌无助。
再次睁开眼睛,我正站在拥挤的人群中,面前的高台上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面孔黄里带白,瘦得叫人担心,但精神很好;头发精神抖擞地直竖着;胡须像隶体的一字似的,正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
我居然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见到了我朝思暮想的鲁迅先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