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堆邱姓栋对研究
2013-01-30邱春美许登芳
邱春美,许登芳
(1.台湾大仁科技大学文化创意产业研究所,台湾 屏东;2.台湾大仁科技大学行销流通系,台湾 屏东)
一、绪论
此论文之研究动机,源于认识客家传统建筑“祖堂”的外观之余,有感于文字书写如“栋对”深具文化意蕴,有文化认同的功能,有必要记录与保存此特殊的客家文化资产。就文化面向而言,解开祖堂的密码,由外而内观之可谓有三:一者堂号、二者门对、三者栋对。此三者中,在传统闽南建筑中也多半保留有堂号及门对,但栋对则鲜见,客家传统建筑能保有栋对者也日趋减少,可能因为栋对较长而书写与张贴或篆刻麻烦,传抄或撰作不易,所以其地位更显重要。然而学术界对栋对之研究甚为罕见,仅见罗列几种栋对数据者,或者于匾联中简单介绍者,未有针对栋对为研究题目作深入专门研究者,故试图先以一姓氏为例,架构出它的点、线、面,并呈现“栋对”的原貌与价值。
本论文以田野调查来搜罗资料是研究此论文之主要方法,再者是观察分析、数据比较与考证等,诠释了栋对之型制及定义,也有邱姓栋对之文学分析,最后论述邱姓栋对之价值,并将邱姓栋对之特色制一简表。
二、栋对之位置、型制与定义
栋者,房屋的正梁。由此推知,栋对是所有客家联语中之最。其位置在栋梁下方书写于两侧墙上的对联,有用书法书写于红纸再贴于墙面、有直接用油漆书写于墙上,也有书于匾联(木制)再悬挂于墙上或直接在水洗石或大理石上镌刻等。观察六堆①编者按:六堆,台湾地区横跨高雄、屏东行政区的客家居住地,范围涵盖右堆(美浓、高树、杉木、六龟、甲仙);前堆(麟洛、长治);后堆(内埔);中堆(竹田);先锋堆(万峦);左堆(新埤、佳冬)。1721年的朱一贵事变对当地客家人产生了巨大冲击,当时散布在屏东平原的客家人,为保卫乡里,他们依所在地理位置组织成民间义勇,共同抵御外侮,待乱事平定后,再解散回庄,从此以后,民间义勇便长存于乡里间,成为南部客家人捍卫聚落、保护家园的团体组织,这也是六堆的前身。六堆的形成,展现出了人与人之间更加紧密团结的合作关系。因此,六队并非行政区域,而是同一族系精神的结合体。特殊栋对现象,兹将栋对之常见内容概分为“通用栋对”、“专用栋对”二种。②此定义与分类,首见邱春美(2007)撰述于《祖堂密码》专辑的《六堆栋对文史解析》一文(台湾客家文化中心筹备处出版),六堆客家文化园区亦摘引书写于“阅读六堆特展”之墙面上。
通用栋对内容未具家族之相关人事典故,只是一般慎终追远的高度概括,是民间文化的反映,其书写的惯用内容,以溯源、崇祖、劝勉为共通的旨趣,但无指涉特定姓氏;专用栋对则是关乎固定一姓氏家族历史与特色,例如祖先迁徙过程、有名的人物、事典等;若就写作之格式来分,则有正格、变格之别。
邱姓之通用栋对如“祖有德宗有功惟烈惟光永保衣冠绵后裔,左为昭右为穆以享以祀长存俎豆裕馨香。”又如“南亩建宗祠开轩面场春霜秋露荐食动思先祖念,西廊住孙子推窗见月敦诗说礼修身即为齐家谋(利姓也有用此栋对)”。邱姓之专用栋对如“昔先祖开基创业始初镇平历数百载家乡来在白泥村,吾后裔坚守继志派分来台疆垂传万世居住勤耕长兴庄。”
今若依所见栋对之性质,兹分为二:(一)单姓栋对:以单一姓氏为主,交代源起地或迁徙地,又有祖先之谆谆训勉。此为常见之栋对样貌。但另有少见之(二)多姓栋对:有双姓以上之栋对书写,如清河堂傅姓之栋对,邱姓入赘傅屋故有双姓栋对产生。
三、栋对之文学分析
在栋对之书签分类的企划案中,依四类举例与小析,①见邱春美(2007)撰写《互动书签》之企划文案,六堆客家文化园区多媒体展示区计算机内。当时取宽广而简易的分类为:一、经史子集;二、历史故事;三、勉励子孙;四、自我期许。
实际田野调查相关之邱姓栋对,略整理如表1:
表1 台湾六堆邱姓栋对举隅
(续表)
以上粗看有37 副栋对,若将近似者排除,便取整数30 副为分析对象。今依邱姓栋对范例调整如下:
(一)有多元风貌的修辞
为说明栋对呈现之样貌多元,兹就邱姓栋对中的词句而言,说明如下:
1.有对仗以收对称之美。栋对也是对联,在字数、句读、语法结构、相同位置上的词性都要相同;而且两句的平仄规律是“相对”的。一联中有对仗者,如“祖训莫遗忘居仁由义必信必思光前耀,宗谱须铭记在理存智敦睦敦亲裕后昌。”一句中有“当句对”,如“居仁由义”、“春霜秋露”、“裕后光前”、“地灵人杰”、“开轩面场”、“推窗见月”、“竹苞松茂”等。二句中有“数字对”,如“千载”对“一生”;有“嵌字对”,如“溯渭水风徽”对“昌台湾气运”、“渭水风徽”对“琼山气运”等。
2.有类迭以收强调之功。邱姓栋对中常见“迭字”如巍巍、赫赫、世世、代代、绵绵、馥馥等,“类字”如亦步亦趋、克勤克俭、有干有猷、必信必思、敦睦敦亲、惟烈惟光等。
3.有典故以收概括之效。栋对所用典故出处广,使用词语典出自经史子集,如“南亩建宗祠开轩面场春霜秋露荐食动思先祖念,西廊住孙子推窗见月敦诗说礼修身即为齐家谋。”此栋对中“开轩面场”,在孟浩然有《过故人庄》一诗为“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他如“祖训莫遗忘口而诵心而维亦步亦趋千载家声能勿坠,己身宜检点善则迁过则改克勤克俭一生事业自然成。”其中的“亦步亦趋”出自《庄子》,“克勤克俭”出自《书经》。“祖德承旧祠裕后光前瓜瓞绵绵绍祖德,宗支开新宅地灵人杰书香馥馥耀宗支。”其中“瓜瓞绵绵”语本《诗经》之《大雅·绵》:“绵绵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比喻子孙繁盛、传世久远。又如“地灵人杰”多用来指杰出人物,生于灵秀之地。唐王勃《彭州九陇县龙怀寺碑》:“地灵人杰,自朔野而重光,学府文宗,冠南都而独秀。”
(二)有丰富意涵的内容
1.迁徙史迹:记述发祥地、迁徙地、来台繁衍之溯源。
彰显其姓氏,堪当楷模的历史典故。有就内容言,精简而有概括力。常见内容者如(一)彰显其姓氏,堪当楷模的历史典故。例如“政绩着三州移江西入闽汀迁东粤支分台岛始创美浓是世子孙连绵安居乐业,恩荣褒二世由唐宋而明清至民国远承枢密上绍鸿胪代代书香丕馨祖德流芳。”此“鸿胪典故”,指邱烋(1006—1087),于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高中进士,因功累升至鸿胪寺卿。枢密指邱成实,为邱烋公之子邱成实,生于北宋仁宗皇祐四年(1052),以孝廉授泉州学正,其后因随宋徽宗亲征虏寇,被擢升为枢密使,但因建言触犯宫禁,遂被贬至河源县任职,再移居至粤省饶平一地,成为邱氏的“开饶之大祖”。在邱萃英撰校辑的《丘氏族谱》中也指出:“我邱氏在台湾,无论闽、粤,俱尊烋公为太始祖、成实公为始祖。”①杨绪贤:《台湾区姓氏堂号考》(台湾省及台北市文献会)所转引邱萃英撰校辑的《丘氏族谱》,1979年,第235 页。
2.标举祖训:重视祖训与品德,强调木本水源之精神。
栋对中多重视祖德,强调水源木本之精神就在品德,以此作为传家宝典。例一“祖训莫遗忘居仁由义必信必思光前程,宗谱须铭记存理存智敦睦敦亲裕后昆。”此则讲仁、义、信、思、理、智、睦、亲品性等。例二“祖训莫遗忘口而诵心而维亦步亦趋千载家声能勿坠,己身宜检点善则迁过则改克勤克俭一生事业自然成。”则强调勿忘祖德。他如“河南传系统祖德流徽惟光惟烈展鸿图,溯渊源由蕉岭迁台疆南岸继绩联后裔。”(新埤)此栋对中典出郡望堂号河南堂号,“南岸”是指南岸庄,“南丰”,指祖先由蕉岭迁来台。
3.夙昔典范:彰显历代先祖之勋业事功及高尚气节。
栋对之上联有历史故事,下联有迁徙史迹,例如“渭水风徽犹旧溯白渡分疆得钟海岱英灵问会合阴阳地势奕辉凭国手,琼山事业常新于潭头聚处直把岳川毓秀仍乔焕奎堂箕裘济美振家声。”此栋对之(1)“渭水风徽”指姜太公的典故,字子牙,东海人。本姓姜,其先封于吕,从其封姓,故称为“吕尚”。周初贤臣,年老隐于钓,周文王出猎,遇于渭水之阳,相谈甚欢,曰:“吾太公望子久矣。”因号“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后佐武王克殷,封于齐,后世称为“姜太公”。亦称为“吕望”、“姜尚”。(2)“琼山事业”指丘滨(丘琼山)的典故,才学高而能通古今,贯天人。(3)“潭头”是指十五世祖永镐公(1668—1742),生于广东省蕉岭县白泥湖,康熙三十五年东渡来台,又于三十八年间返原籍募集有志青年前来开垦,并于长兴庄十三庄定居开垦,开筑隘寮溪,得以引水灌溉六百余甲水田,后又因后裔位地方贡献多,如为人称道之邱凤扬抗日,邱永镐先生,带来二子,后生四子,皆以“山”字为辈分,其孙以“万”字为辈份,所以时人称“六山十八万”,可谓“六堆第一家”。
“六堆之光”牌匾内有“堪称六堆第一家也”字样。
又如“始祖肇吴兴题雁塔步云梯攀仙折桂虎榜①科举时代中试、及第的名单。清代则专指武科的名单。琼林②此指旧时天子宴请新科进士的地方。元.高明《琵琶记.新进士宴杏园》:“文章高晁董,对丹墀已膺天龙。赴琼林新宴,颤宫花缓引黄金草空。”世表③历史世系表。史记记叙黄帝以下到周共和的世代,因年纪不可考,仅将世承关系列表,和一般年表不同,称为“三代世表”。见《史记》卷130《太史公自序》。又指当世的表率。《北史·卷三十·卢玄传》:“德为世表,行为士则。”龙门光上国,大宗传岭县住白湖移台岛北徙南迁堂构新威支分东里述前徽。”此“上联”指出先祖之功绩成就,例如题雁塔、④题雁塔即为雁塔题名,唐朝新科进士于皇帝赐宴后,须前往洛阳慈恩塔题写姓名。见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21《王禹玉》。后比喻科举中试,金榜题名。又《唐摭言》进士题名,自神龙之后,过关宴后,率皆期集于慈恩塔下题名。攀仙折桂⑤晋代郄诜曾以“桂林之一枝”对晋武帝比喻自己举贤良对策的才能,为天下第一。见《晋书》卷52《郄诜传》。后人遂以折桂比喻科举及第。唐温庭筠《春日将欲东归寄新及第苗绅先辈诗》:“犹喜故人先折桂,自怜羁客尚飘蓬。”亦作“攀桂”。常用“攀蟾折桂”“蟾宫折桂”“月中折桂”等比喻登第。都用以比喻科举中试,邱姓郡出吴兴(浙江省)、河南,此点出吴兴堂号(郡望堂号)⑥邱姓之自立堂号另有“忠实第”,典出邱崇(一说邱岳),有文武才,官制两淮制史,誓死报国,宋理宗因而御书“忠实”赐以两大字,并封为东海侯。,邱姓北房派从蕉岭开机始祖邱梦龙(六十郎公)的邱屋人,“下联”简述迁徙,确切指出祖籍所在(蕉岭文福乡白泥湖),来台后原住六龟乡新威村内,后来子孙南迁北移至各地。
他如“渭水风徽犹旧溯白渡分疆得钟海岱英灵问会合阴阳地势奕辉凭国手,琼山事业常新于潭头聚处直把岳川毓秀仍乔焕奎堂箕裘济美振家声。”又如“昔祖先开基创业始初镇平历数百载家乡来在白泥湖,吾后裔坚守继志派分来台疆垂传万世居住勤耕潭头。”“上联”大多记述姓氏的发祥地与历代先祖的勋业功绩,“下联”则多记录先祖迁徙来台、奠基创业的艰辛过程,并以此勖勉子孙毋忘原乡,期许子孙能振兴家声。
4.继志述事:期许自我及训勉后裔遵祖志愿与事业。
栋对中含有缅怀先祖、训勉后裔及自我期许的意味。例如“由渭水发源佐成春秋事业历周秦汉晋唐宋元明清巍巍祖德高曾相传承忠孝,始营丘启族遗下支派万千自齐鲁吴燕赵闽粤继续赫赫家声叮咛子孙好攻书。”若溯源邱姓先祖,多谓第一支是周朝初年姜太公的后裔,由于其始祖被封于营丘(今山东省),而以地为氏,西周初年,姜太公被封在齐,都营丘⑦(今山东省)。其子孙中后有以地为氏的,称为丘氏,⑧史称丘姓正宗。他如“孝思尤须继述溯我祖渡台疆克勤克俭育桂培兰遗世泽,创造亦宜恢宏愿尔辈基广福有干有猷光前裕后振家声。”皆有期勉后裔克绍箕裘之意味,用以继承遵循前人的志业并自创新猷。
四、栋对之用词分析
以下兹就五面向探讨栋对之用词:(一)用词之安排;(二)用词之频率;(三)用词之考证;(四)有些惯用词或常见句型格式;(五)后代传抄记错等面向分析。
(一)用词之安排
栋对之关键词如“祖德”,分别有置于句首、句中、句末者,置于句首者,如“祖德仰千秋商之相汉之将宋之侍郎总是清河流血脉,宗支传百世始居闽继居粤永居台地还从淡水溯渊源。”置于句中,有“由渭水发源春秋百世巍巍祖德高曾相传不离承忠孝,始营丘启族支派万年赫赫家声子孙繁衍只念绍书香。”置于句末,有“渭水得姓源远流长于今堂构经营祇期国族聚居敢诩蹈矱遵规绵延鸿胪祖德,枕武山建屋竹苞松茂从此兹豆笾和乐窃冀庭阶毓秀庶几旰宵蔽日丕振枢密家风。”置于句首及句末,有“祖德承旧祠裕后光前瓜瓞绵绵绍祖德,宗支开新宅地灵人杰书香馥馥耀宗支。”凡此可见客家对祖德之重视。
(二)用词之频率
目前以六堆邱姓栋对30 幅为样本作说明,以下是邱姓栋对出现之地名,例如:疆南岸、琼山、镇平、营丘、河南、江西、白湖、白渡、白泥湖、白泥村、东粤、三州、吴兴、蕉岭、清河、武山、闽汀、渭水、潭头、台湾、美仑、长兴庄、淡水等。统计此栋对之常用词频,除了官名如鸿胪3 次、枢密3 次等颂词外,也有渭水、琼山等典故词语,栋对除了由地名、官名可推知其价值外,仍以书写各种德目居多,由此可窥知邱姓栋对着重之精神内涵为何了。
(三)用词之考证
目前观察栋对用词稍有出入现象,探究其可能之原因,兹以五项分述探究之。(一)刻工刻错,③钟姓为例,如钟干郎书写之联语原为“本崇文立图书望后人鹏举鹰扬勋业大名垂宇宙,由尊祖合宗族看来日骏奔燕飨春秋佳节话桑麻”。但祖祠重新修葺时,误将“举”错字为“誉”植于祠壁。门联有此现象,栋对也难避免。(二)地理先生传抄写错。六堆之新埤乡村落中,有因单纯只是聘请同一位地理先生而有许多栋对相似处,考究有与他处使用不同。以邱姓栋对为例,有见栋对“渭水风徽犹旧溯白渡分疆得钟海岱英灵问会合阴阳地势奕辉凭国手,琼山事业常新于潭头聚处直把岳川毓秀乔焕奎堂箕裘济美振家声”(见图四)。上联末二字分别有“国乎”“国平”、“国手”等用词,若依仄起平收判断,便知宜用“国手”才是。(三)因地制宜而调整,如栋对“始祖肇吴兴题雁塔步云梯攀仙折桂虎榜琼林世表文章光上国,大宗传岭县住白湖移台岛北徙南迁堂构新威支分清水述前徽。”另一美浓吉东里邱屋的栋对则稍异,为“始祖肇吴兴题雁塔步云梯攀仙折桂虎榜琼林世表龙门光上国,大宗传岭县住白湖移台岛北徙南迁堂构新威支分东里述前徽。”第一幅因为在清水里居住,第二幅明显是将迁徙地名异动所致。有些随在台居住点不同,仅将迁徙地换不同地点而已,如美浓、浓肚。
(四)有些惯用词或常见句型格式
栋对时见惯用词,以邱姓为例,如“祀典尚钦崇春曰禴秋曰尝应对禴尝百代兴思追祖德,伦常当荐笃父言慈子言孝有恭慈孝一堂雍穆报宗功。”与“创设耕读居朝而想夕而思朝想夕思自此想志追凤翼,建筹蒸禴第父言慈子言孝父慈子教从兹慈孝蔫龙涎。”以上两则栋对有类似字词。又如“政绩着三州移江西入闽汀迁东粤支分台岛始创美浓世世子孙连绵安居乐业,恩荣褒二世由唐宋而明清至民国远承枢密上绍鸿胪代代书香丕馨祖德流芳。”与“政迹着三州由宋而元而明自昔家声传旧德,恩荣褒二世从齐迁闽迁粤于今海外焕新猷。”又如“由渭水发源春秋百世巍巍祖德高曾相传不离承忠孝,始营丘启族支派万年赫赫家声子孙繁衍只念绍书香。”与“由渭水发源佐成春秋事业历周秦汉晋唐宋元明清巍巍祖德高曾相传承忠孝,始营丘启族遗下支派万千自齐鲁吴燕赵闽粤继续赫赫家声叮咛子孙好读书。”由上可知,部分字词有雷同之处,推理之,栋对之撰写势必互有参考使用的情况。
(五)后代传抄记错
推证各姓氏所用不同栋对,迁徙地、来台祖等或有不同,当然使用栋对就有别,然而相同源流者,大抵栋对宜互通与适用,例如邱姓在长治在台湾支脉繁衍中,有提及白泥湖、白泥村者,都在蕉岭文富乡境内。不同祖堂所见栋对有如“昔先祖开基创业始初镇平历数百载家乡来在白泥湖,吾后裔坚守继志派分来台疆垂传万世居住勤耕潭头。”(长治一,见图二)又见“昔先祖开基创业始初镇平历数百载故乡宛在白泥湖,吾后裔坚守继志分派来台疆垂传万世居住勤耕长兴。”(长治二)另有“昔先祖开基创业始初镇平历数百载家乡来在白泥村,吾后裔坚守继志派分台疆垂传万世居住勤耕长兴庄。”(长治三)以上三则相近,若比较其优劣,皆未能仄起平收,兹就对仗视之,则以(长治三)则为优,因为“镇平”有对“台疆”、“历数百载”有对“垂传万世”、“白泥村”有对“长兴庄”。凡此经询问现在居住者,多答以由老家抄写来的,再请人书写或刻上等,由此辗转多手,错误势所难免。
五、分析邱姓栋对之价值
客家人重视教育、耕读精神,以此观点视之,栋对的表现多样化,有显示出(一)祖训联,如“祖训莫遗忘口而诵心而维亦步亦趋千载家声能勿坠,己身宜检点善则迁过则改克勤克俭一生事业自然成。”(二)立基联“祖有德宗有功启后裔宜读真耕安孙绵传而今鼎盛,忠为基孝为始承先人克勤克俭家声丕振依旧业昌。”(三)名人联,如“始祖肇吴兴题雁塔步云梯攀仙折洼虎榜琼林世表文章光上国,大宗传岭县住白湖移台岛北徙南迁堂构新威家分龙肚述前后。”(四)寻根联,如“政绩着三州移江西入闽汀迁东粤支分台岛始创美浓是世子孙连绵安居乐业,恩荣褒二世由唐宋而明清至民国远承枢密上绍鸿胪代代书香丕馨祖德流芳。”事实上,若细究之,栋对多属“多元联”,换言之,多融合二项以上的要点,如“典尚钦崇春曰禴秋曰尝应对禴尝百代兴思追祖德,伦常当荐笃父言慈子言孝有恭慈孝一堂雍穆报宗功。”又如“由渭水发源佐成春秋事业历周秦汉晋唐宋元明清巍巍祖德高曾相传承忠孝,始营丘启族遗下支派万千自齐鲁吴燕赵闽粤继续赫赫家声叮咛子孙好读书。”等皆如此。所以,栋对之价值不由此论述,兹就以下宏观角度分辨之:
(一)栋对是客家不断迁徙的见证
栋对如“昔先祖开基创业始初镇平历数百载家乡来在白泥村,吾后裔坚守继志派分来台疆垂传万世居住勤耕长兴庄。”由长治乡长兴村(火烧庄)邱永镐家族的支派系谱,为广东镇平开基祖六十郎公(梦龙)—文兴公(二世,移居至蕉岭文福乡一带)—应隆公(三世)—……永镐公(十五世,来台祖)—信山、智山、礼山等等,如此可知重要之迁徙经过。①见于邱氏家谱编辑委员会编纂:《邱氏家谱-祖堂重建记:永镐公事迹》,第1 页。
又如“政绩着三州移江西入闽汀迁东粤支分台岛始创美浓是世子孙连绵安居乐业恩荣褒二世由唐宋而明清至民国远承枢密上绍鸿胪代代书香丕馨祖德流芳。”、“始祖肇吴兴题雁塔步云梯攀仙折桂虎榜琼林世表文章光上国,大宗传岭县住白湖移台岛北徙南迁堂构新威支分清水述前徽。”邱姓北房派从蕉岭开机始祖邱梦龙(六十郎公)的邱屋人,上联指出先祖之功绩成就,下联确切指出祖籍所在(蕉岭文福乡白泥湖),来台后原住六龟乡新威村内,后来子孙南迁北移至各地。
(二)栋对宛如是一则薪火相传的宝典
栋对重视祖训及教育等,若就30 幅栋对出现之词语次数分析,如家声9 次、祖德10 次、子孙4 次、祖训3 次、事业4 次、克勤克俭4 次、政绩2 次、巍巍2 次等,图表如下,由此略可窥知邱姓栋对所着重之精神内涵所在。
六堆栋对之邱姓词频表(以30 幅栋对样本作统计)
(三)栋对宛如一部精简的家族史
栋对如“祖德仰千秋商之相汉之将宋之侍郎总是清河流血脉,宗支传百世始居闽继居粤永居台地还从淡水溯渊源。”此宜为清河堂傅姓之栋对,所以有“总是清河流血脉”,邱姓入赘傅屋之故。此明显为双姓堂所见之栋对,除了是邱姓之栋对外,也标示保有傅姓“清河堂”字眼,有“邱骨傅皮”的意味。据黄森松纪录②见黄森松:《美浓百家姓》,2006年,第222 页,位于广西里广福街116 巷35 号。堂号是“清河/ 河南堂”。门联是“版筑芸台传世德/ 鸿胪忠实着家声”。都有兼顾两姓。:河南堂邱氏祖宗牌位载14 世:超时,至22 世闰福,入赘竹头背傅屋,成为傅氏祥妹姑的丈夫、傅清水的女婿。若由栋对所示,可知上联交代名人,下联交代迁徙,宛如一部精简的家族史。
(四)栋对宛如上承下继的生命钥匙
栋对如“由渭水发源春秋百世巍巍祖德高曾相传不离承忠孝,始营丘启族支派万年赫赫家声子孙繁衍只念绍书香。”③座落于美浓龙山街61 号邱勤松家族伙房(龙山小学北片)新建祖堂。见黄森松:《美浓百家姓》,第223 页。此用词之标举,再据族谱记载,邱勤松元是邱永保所出,因胞叔接连生女未生男,故过房承嗣。但邱勤松入叔父家不久,婶母便生男儿邱勤达,为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之印证。又如“由渭水发源佐成春秋事业历周秦汉晋唐宋元明清巍巍祖德高曾相传承忠孝,始营丘启族遗下支派万千自齐鲁吴燕赵闽粤继续赫赫家声叮咛子孙好攻书。”(美浓中圳里河南堂)因为邱姓源起之第一支是周朝初年姜太公的后裔,由于其始祖被封于营丘(今山东省),而以地为氏,后来并称盛于现在陕西省境内的扶风县一带。西周初年,太师吕尚(姜姓,吕氏,名望)因辅佐武王灭商有功,被封于齐,建齐国,都营丘(今山东省),号称齐太公,俗称姜太公。其子孙中后有以地为氏的,称为丘氏。史称丘姓正宗。
以上两联内容相近,唯繁简有别。但是由载录中可体会那是隐含悠长岁月、遥远距离之生命历程,有丰富的生命价值与文化符码。据田调访问可知,④见于黄森松:《美浓百家姓》,第221 页。民国94年受访人邱治春(民国24年生)口述。他们的来台祖是第18 世麟凤公,据说当年是从云林台西港上岸,南迁高树。因孙子辈的绍尧、绍舜、绍汤兄弟又从高树北迁新寮村三坵田,故来台祖曾经迁葬竹仔门,但因三坵田接近荖浓溪,每年水灾频繁,于是再迁美浓柚仔林,风水也在此重建。
综上所述,有论及定义、形式、内容、价值等,为清眉目,兹将邱姓栋对之特色作一简表如下:
“邱姓栋对之特色简表”(邱春美制于2007.08)
六、结论
本文归纳栋对之价值有四:(一)栋对宛如是传家宝典;(二)栋对宛如一部精简的家族史;(三)栋对是客家不断迁徙的见证;(四)栋对宛如上承下继的生命钥匙。总之,栋对之记载与保存是客家文化之宝库,尚待多方挖掘与分析。
“栋对”是六堆客家地区之一大特色,其他客家聚落内较少见。栋对之文化、建筑等意涵虽然重要,但目前存在许多危机,如(一)文学素养普遍低落,有将栋对使用错误者,例如“左为昭右为穆以享以祀长存俎豆裕馨香,祖有德宗有功惟烈惟光永保衣冠绵后裔。”(麟洛)栋对格式宜仄起平收,便知此例之上、下联要对调,此为后代不知所以然所致。(二)许多家祠或宗祠等不堪年久失修,屋宇将拆除重建,刻写之栋对也将面临拆毁命运者,许多文化未必能保有原貌,栋对之命运更不得而知。(三)后裔未珍惜,有因不解栋对之意义与价值,或因装潢修建而任意遮盖或自然不再张贴栋对等。凡此皆需要政府与民间重视此文化资产,全力作适当与妥善维护与处理。目前有些新式建筑会将祖堂盖于顶楼,也保留栋对,有些传统建筑则有必要呼吁对既有栋对之维护。不论如何,未来势必要寻求栋对之转型与创新活化,始能赋予栋对新的生命力。
本文以六堆邱姓栋对30 对为研究样本。一、探讨栋对之定义,依内容可分作通用栋对、专用栋对;依栋对之性质区分,有以单一姓氏为主,交代源起地或迁徙地,又有祖先之谆谆训勉的“单姓栋对”,也有双姓堂之类的“多姓栋对”。二、栋对之文学分析,有多元风貌的修辞,也有丰富意涵的内容,如(一)迁徙史迹:记述发祥地、迁徙地、来台繁衍之溯源。(二)标举祖训:重视祖训与品德,强调木本水源之精神。(三)夙昔典范:彰显历代祖先之勋业事功及高尚气节。(四)继志述事:期许自我及训勉后裔遵祖志愿与事业。三、栋对之用词分析。(一)用词之安排,如客家重视“祖德”,栋对中分别有置于句首、句中、句末,甚至句首及句末皆有者,可见其特殊异趣。(二)用词之频率,官名、典故外,其他如家声、祖德、子孙、祖训、事业、克勤克俭、政绩、巍巍等,可窥知其所着重之精神内涵。(三)用词之考证。(四)有些惯用词或常见句型格式、(五)后代传抄记错。
最后,本文之撰写倘有错误或疏漏处,仰望前辈贤达能不吝指教更正,让后代子孙能得有较完整的文化信息。
附录 邱姓栋对照片举隅
图一 此联未仄起平收
图二 此联未仄起平收
图三 此联未仄起平收
图四 此联有仄起平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