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一九七七年至一九七八年广州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述论

2013-01-30廖惠霞

中共党史研究 2013年9期
关键词:农副产品广州蔬菜

廖惠霞

(本文作者 中共广州市委党史研究室副研究员 广州 510070)

从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到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史称“在徘徊中前进”的两年。这是中共党史和中国改革开放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历史阶段。这两年多的时间,为三中全会的召开完成了各方面的准备,在某些领域甚至开始了改革开放实践的起步。本文通过对1977年至1978年间广州市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的历史考察,以期从一个侧面和局部观察分析当时中国改革开放难能可贵但又步履蹒跚的起步,并进而深化对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历史大转折有关问题的认识。

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实现了当代中国最重要的历史转折。然而党和国家工作重心的转移,有赖于整个中国在政治、经济、思想、组织等各个领域的“破冰”。正如邓小平所说:“粉碎‘四人帮’以后三年的前两年,做了很多工作,没有那两年的准备,三中全会明确地确立我们党的思想路线、政治路线,是不可能的。所以,前两年是为三中全会做了准备。”①《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242页。重新审视这两年的历史,有助于了解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艰难,并深化对相关历史问题的认识。以往学术界对这一时期的研究比较薄弱。现有的研究以关注政治与思想理论领域居多,例如思想解放运动 (特别是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和拨乱反正 (特别是平反冤假错案)②刘晶芳、刘振清、沈传亮:《近十年来中共党史研究述评》(上),《党史研究与教学》2011年第6期。。

也有学者认为:“在这两年历史进程中,处于基础地位的经济领域,解放思想,拨乱反正,迈开改革开放的步子,是为三中全会做准备的一个十分重要的领域。”③程中原:《1977—1978:经济领域的思想解放与改革开放的起步》,《晋阳学刊》2010年第3期;李正华:《十一届三中全会前经济领域思想解放的表现与特点》,《党的文献》1999年第2期;《中国改革开放的酝酿与起步》,方志出版社,2007年,第67—73页。而改革开放史的研究,主要关注农村改革和对外开放,对其他问题的研究相对薄弱。在观点上,相关论著在叙述这两年时,着墨更多的是“徘徊”;在历史分期上,改革开放史论著的上限多为1978年底或干脆从1979年开始,形成历史叙述上的“空窗期”。此外,对城市经济改革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企业改革问题。一般认为:城市改革是从扩大企业自主权开始的,有的甚至将企业改革视为经济体制改革的开端。这项改革是从四川率先启动的。1978年10月,四川选取6个企业进行扩大自主权的试点。④林子力: 《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开端——四川、安徽、浙江扩大企业自主权试点考察》,《中国社会科学》1980年第3期;吴佩纶:《中国城市改革的进程》(上),《瞭望》1985年第50期。那么,除农村改革、对外开放和企业改革外,是否有其他领域“迈开了改革开放的步子”呢?

笔者注意到,学界对商业改革包括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的研究,较少提到1978年以前的探索。20世纪80年代出版的“当代中国丛书”,有农业、商业、畜牧、水产、供销社、经济体制改革等多卷涉及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但这些记载都从1979年初开始。标志性事件是1979年3月,国务院决定提高粮食、棉花、生猪等18种主要农副产品的收购价格。有学者提到:1978年,农村开始进行经济体制改革,国家在农产品流通中逐步引入市场因素,缩小统购派购范围,各地也陆续进行了蔬菜流通体制的改革⑤张秀芳: 《改革开放30年我国生鲜蔬菜流通体制:历史回顾与趋势判断》,《山东农业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3期。。但论述没有展开,也未见具体案例。关于各地方的改革实践,目前还缺乏实证的个案考察。

广州的改革开放史研究也有类似的问题。一般认为,广州市的商品流通体制改革走过了一条由产品经济模式逐步向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模式过渡的道路。其第一阶段,主要是发展多种经济成分、多条流通渠道,敞开城门、搞活流通,时间从1979年到1982年⑥陈棠、苏广尧、陈树新:《广州商品流通体制改革十年回顾》,《商讯商业经济文荟》1989年第4期。。其中,蔬菜产销体制改革在全国有重要影响。相关研究成果也多,但多从1979年说起 (个别的提到1978年8月的“蔬菜价格管理”改革)⑦王利文、伍耀潞、吴操文、傅跃华:《计划经济与市场调节结合的有益实践——广州市蔬菜产销体制改革回顾与启示》, 《南方经济》1990年第4期;杨丰、王沾湄、周森:《广州市蔬菜购销体制改革回顾与展望》, 《南方农村》1998年第5期;周艳红:《先行先试的广州蔬菜产销体制改革》,《中共党史研究》2009年第11期;廖惠霞:《广州价格体制改革的历程、经验和启示》,《新时期城市经济体制综合改革》,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年。。前几年出版的《广州改革开放历程》也从1979年开始写起,没有就1978年前的探索展开论述⑧廖惠霞、欧阳湘:《广州改革开放历程》,广东经济出版社,2008年。。

显然,对于中国城市改革包括商业领域在1978年前的改革探索,需要进一步的研究,但要全面推进须有各地方、各部门的个案研究作基础。本文拟对广州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作实证考察,以求教于行家,并希望推动这方面的研究。

1977年7月召开的中共十届三中全会,对“四人帮”进行了组织处理,并通过了恢复邓小平党政军领导职务的决议,中国政治气氛向着思想解放的方向发展。同年8月召开的第十一次全国党代会,正式宣告“文化大革命”结束。9月,全国着重从思想上和理论上批判“四人帮”,并联系各单位的具体实际。广州市商业战线对“四人帮”破坏商业罪行的清算,迅速转化为以恢复过去行之有效的政策措施为内容的改革。其中,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在时间上大致始于1977年秋,在内容上包括下列两方面举措。

(一)改革蔬菜产销体制

1.1977 年搞好蔬菜产销工作的八项措施

关于广州蔬菜产销体制改革的早期实践,一般都提到1978年7月以“幅度议价”为主要内容的改革。实际上,广州此次蔬菜产销体制改革可以追溯到更早。

在此次改革之前,广州存在“吃菜难”的严重问题。除客观上存在春秋两个生产淡季①在当时的自然和科技条件下,由于台风推迟,寒潮早到,加上叶菜花叶病毒病发生严重,使广州蔬菜生产受到很大影响,10月、11月也常常出现异常天气,因此,“秋淡”还包括10月、11月。和自然灾害的影响外,根本原因是受到极左路线的干扰。广州自1963年起实行的“产销见面,议价成交”的购销形式长期行之有效,后来被罗织“十大罪状”,于1969年被废除。1970年,又提出菜农“不吃商品粮”的口号,破坏了菜区“以菜为主,全面发展”的生产方针,蔬菜生产受到进一步的影响。利用价值规律促进生产被攻击为“搞资本主义”,否定按劳分配政策,诬蔑定额管理、评工记分制度为资本主义制度,使菜区社队出现了分配上的平均主义倾向,社员干好干坏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而且对肉菜市场中原属集体所有制的蔬菜合作店、组进行“一步登天”的体制改革,取消了店、组的独立核算,致使各店、组盈利亏本一个样,严重挫伤了广大社员和售菜员的积极性。加上无政府主义泛滥,破坏了各项合理的规章制度,造成菜区人民公社和肉菜市场管理混乱。结果,蔬菜不仅品种单调、质量差,而且经常短缺,无法满足需求,群众意见很大。

因此,广州的蔬菜产销体制改革最初是在“生产”环节上下工夫,主要是扩大蔬菜种植面积。早在1976年,广州市革委会为解决吃菜问题,自行决定增加蔬菜种植面积5000亩,“相应抵减水稻面积和粮食任务”,并通知市粮食局执行。市粮食局随即向省局要求调减粮食征购任务贸易粮137万斤,增加销售指标295万斤。省粮食局认为,按省财办文件精神,广州市“扩大的蔬菜面积应不予承认”,但考虑到已造成既定事实,建议“对于该市要求的减购增销指标,可在省批准的5000斤三鸟粮 (即喂养家禽用粮——笔者注)内开支,或在他们掌握的机动粮中开支”。②广东省粮食局:《关于广州市增加蔬菜面积要求调减粮食征购任务的请示报告》 (1976年12月7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案号300-A1.8-8。1977年,广州蔬菜供应的“秋淡”更为严重。9月下旬,市郊区连降两场大雨,部分地方两小时的降水量就达85毫米,雨点大,打伤了菜叶、板结了土层;加上随后持续一个星期刮西南风,加剧了细菌对受伤蔬菜的危害。将在10月、11月上市的白菜、菜心、青瓜、早萝卜和早绍菜等普遍发病,不少蔬菜大面积溃烂,使蔬菜上市量骤然下降,造成了城市蔬菜供应紧张。③《发扬战天斗地的革命精神——我市郊区千方百计恢复蔬菜生产》,《广州日报》1977年10月22日。

1977年11月,广州市委召开第11次蔬菜工作会议。会议根据“优质、高产、多品种、均衡上市、上早市”的蔬菜产销方针,提出进一步搞好蔬菜产销工作的八项措施,其中主要有以下几点。(1)加强计划管理,落实计划种植,坚决纠正自由种植和大种大收现象。为发挥两个积极性,70%的面积由市下达种植计划,其余30%的面积由社队根据市场需要,因地制宜自行安排。(2)大搞菜田基本建设,提高菜区抗灾能力。(3)加强蔬菜科研工作,大搞科学种菜。(4)改进购销工作。蔬菜购销仍然采取“产销挂钩”为主的办法,但允许跨地区根据市场需要进行挂钩。商业部门要做好地区、市场之间蔬菜上市的合理布局。(5)市委、市郊区党委对蔬菜产销工作定期研究,发现问题及时帮助解决。进一步健全蔬菜办公室,充实力量,切实把蔬菜生产、购销工作统一管理起来。①《认真落实政策 促进蔬菜生产——中共广州市委召开第11次蔬菜工作会议,认真总结经验教训,提出进一步搞好明年蔬菜产销工作的八项措施》,《广州日报》1977年12月25日。

显然,这次会议确定的改革措施是初步的,但为进一步改革奠定了基础。会后,时任中山大学校长的杨毅调回广州担任市委副书记,主管蔬菜工作;曾在广州从事蔬菜管理的杨丰调回市农委担任处长,主持蔬菜物价小组(“蔬菜办”)的工作。广州市郊区党委 (以下简称“郊委”)组织有关部门研究蔬菜生产的历史资料,总结群众应对“秋淡”行之有效的经验。经过4次专业会议和10多个群众座谈会,基本摸清了“秋淡”的历史情况,并在听取群众经验的基础上制定出应对“秋淡”的方案。②《发扬艰苦深入作风、贯彻按劳分配政策——郊区各级党委采取措施做好蔬菜度“秋淡”的准备工作》,《广州日报》1978年6月1日。杨毅主张改革蔬菜购销体制,恢复过去“产销见面、幅度议价”的体制。

2.1978 年以“幅度议价”为主要内容的蔬菜购销体制改革

1978年7月,广州市委召开蔬菜工作会议,广东省委和广州市委、市革委会的领导出席。会议认为,现行“统购包销,牌价收购”的体制不可能解决品种单调、质量差、上市迟、流转环节多等毛病。蔬菜购销工作必须加以改进,即在保证完成蔬菜种植面积、主要品种计划、每天上市数量和质量的前提下,采取“产销见面,议价成交”的办法。这是执行在国家统一计划指导下,自觉利用价值规律的一种较好的形式,有利于促进蔬菜优质、高产,多品种、均衡上市和早上市,有利于调节淡旺季,调节市场供求关系,有利减少产、运、销环节,纠正那种随意损坏与浪费社会财富的现象,促进社队降低成本,市场扭亏增盈。会议研究了蔬菜“度淡”的部署,要求考虑高温、暴雨、台风等不利天气的影响,从最坏的情况着眼安排“度淡”生产,切实做好度“秋淡”的品种安排和管理。会议还决定改进市场合作店、组的经营和工资制度,恢复店、组独立核算的办法,同时贯彻按劳分配原则,实行定额管理、超额奖励的制度。调整市场职工的上下班时间,提早开市,增加蔬菜服务部和零售网点,方便生产队进场成交,方便市场购买蔬菜。反对平均主义,在分配上实行多劳多得。会议要求郊区、黄埔区委和菜区社队的各级党组织,都必须“以主要力量抓蔬菜生产,第一把手要亲自抓蔬菜”。广州市各有关部门都要对搞好蔬菜产销工作给予有力的支援。③《揭批林彪、“四人帮”,拨乱反正清流毒——市蔬菜会议制订改进产销工作》,《广州日报》1978年7月23日。

市委蔬菜会议决定由杨毅向省委汇报,主持省委工作的第二书记习仲勋在了解情况后表示赞成;兼任省委常务书记的市委书记焦林义也表示支持,兼任清查工作组组长的省委书记吴南生还说:“你们看准的事情,要搞就快搞。”7月21日,广州正式实行以“产销见面、议价成交”为主要内容的蔬菜购销体制改革。改革的主要办法是对蔬菜进行分类管理,实行三种购销形式。(1)对椰菜、莲藕、红白芋、冬瓜、沙葛5个“度淡”品种,凡属计划面积生产的全部由国营公司按牌价包购,其上市量约占总上市量的3%至4%。(2)对人民生活及对菜农收入影响较大的大宗品种,实行幅度议价成交,每个品种设最高限价和最低保护价。最高限价比原来收购价可提高40%。凡议价成交不完的计划面积内生产的菜,一律按保护价包购;计划外的菜不包购。幅度议价成交的品种有50种,约占同期上市量的90%。(3)对人民生活影响不大的6个反季节品种、11个传统名牌和18个小品种,实行不限价、不包购,由生产队与零售单位随行就市,自由议价成交。成交不完的,也不包销。这部分蔬菜,约占总上市蔬菜的6%至7%。④《关于加强蔬菜价格管理的规定》,市蔬革字(1978)189号,广州市果蔬集团公司档案室藏。

但由于当时正值淡季,上市菜较少,故蔬菜不论质量好坏一般都卖到最高价 (上浮40%),以致菜价升幅过大。实行“幅度议价”的第一天,菜价全面上涨,有的甚至涨了一两倍。结果在广州引起很大震动,甚至还震动了香港。群众反应强烈,有些大厂甚至到广东省委附近张贴大字报。省革委会的一位副主任要求广州将改革停下来,省委也严厉批评了广州市委。具体负责此次改革的杨丰,称之为“七二一事件”。①关于这次改革之波折,参见杨丰:《风雨八十年——回忆与反思》,广州出版社,2009年,第178—180页。

为此,广州市委在越秀宾馆召开会议,广州市各区的区委书记和农村的公社书记都来参加会议。省革委那位副主任最初坚持要求停止幅度议价,但是所有的区委书记都不赞成,要求“再进行几天试试”。结果各退一步,采取折中的办法:改革继续,但议价幅度变小,最高限价幅度从40%改为一般不超过20%,又将每个品种分为一、二、三级,每级设一个保护价,保护价一般不低于同期收购牌价的10%。不久,广州蔬菜供应情况好转,价格比较稳定,质量也有了保证,市民反应趋于平缓。广东省革委会也就默认了这项改革。9月26日,省革委会就广州市关于建设蔬菜调温仓和购销服务部以及增加劳动指标、基建材料等问题作出复函,基本上同意广州市的要求②广东省革委会:《关于广州市蔬菜产销几个具体问题的复函》 (1978年9月26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案号253-2-0327。。随后,广州市按照省革委会和省计委的要求,拟订了关于建设蔬菜调温仓的相关报告③广州市计委:《上报广州市蔬菜公司建一千吨蔬菜调温仓计划任务书的报告》(1978年10月18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案号253-2-0327。。这样,广州蔬菜购销体制的改革得以继续进行,但由于下调了议价幅度,改革成效打了折扣。

(二)开放农副产品市场

1.开放近郊区农贸市场

农贸市场,通称“集市”,在南方也被称为“墟”或“场”,是指在城镇和乡村设立的可以进行自由买卖农副产品的市场。在计划经济时代,农贸市场属计划外的“自由”市场。 “文化大革命”期间,农贸市场被视为“资本主义尾巴”而被关闭。获保留的集市,在广东农村还有“封墟”的习惯。所谓“封墟”,是当地的领导在农忙时,出于要把劳动力集中到农事大忙中的考虑,临时给农贸集市贴封条,不让群众赶集。广州农村大体在春耕春种、夏收夏种、秋收冬种前后有三次大忙,因此一些地方一年总要封三次墟。至于每次封闭多少个墟期,则由当地干部决定。有些地方在封墟期间,大小商店关门。实际上,大忙期间,人民群众的衣食住行以及经济生活各方面并没有停止,仍有交换的需求。④崔丰:《农忙就要封墟关铺吗》,《广州日报》1978年11月16日。用行政命令的方法封墟关铺,既脱离群众,也违反经济规律。

1977年秋,广州市郊区、黄埔区进一步落实党的政策,开放近郊农贸市场。在正式开放前,两区的区委积极发动群众,围绕“近郊农贸市场应不应该开放”问题进行了广泛讨论。他们通过大量的调查研究,具体分析了农村集市贸易的积极作用。大讨论的结论是:在现阶段农村保留自留地和正当家庭副业,不少农户的农副产品除一部分自食自用外,还有一部分要拿到市场交换;生产队的种苗、饲料等,平时也需要到农贸市场调剂余缺。在国营商业和合作社商业没有完全满足商品流通需要的情况下,农村集市贸易起着补充国营商业和合作社商业的作用。农贸市场 (包括近郊农贸市场)的存在是完全必要的,也是政策允许的。为使农贸市场做到“管而不死,活而不乱”,郊区、黄埔区贯彻执行有关集市贸易的规定,积极稳妥地开放农贸市场。到1978年4月底,广州市近郊开放的农贸市场达18个。⑤《落实党的农村经济政策——我市近郊开放农贸市场》,《广州日报》1978年5月15日。

与开放农贸市场相适应,广州市郊区供销社大力组织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货源,做好“墟日”的市场供应。截至1978年9月底,全区农业生产资料销售额比上年同期增长21.2%。郊区供销社为了办活墟日市场,采取有效措施,增加供应点,方便群众。仅8月以来,全区“墟日”临时供应点档增加72个,农村市场供应开始活跃起来。⑥《郊区供销社抓好墟日市场供应》, 《广州日报》1978年11月16日。

2.开放市区行栏货栈市场

在改革之前,广州水产品供求矛盾突出,导致鱼米之乡“食无鱼”。首先,在生产方面,番禺县莲花山公社1972年曾创造过产鱼25.2万多担的最高纪录。但后来由于极左路线的干扰和破坏,捕鱼量下降了近10万担。①《人欢鱼跃浪高歌——番禺县莲花山公社渔业丰收纪实》,《广州日报》1978年2月15日。其次,按照“统购统销”体制,死鱼、活鱼每公斤只差4分钱。农民生产鲜鱼不赚钱,甚至还会亏本,这就影响到鲜鱼的市场供应。1976年至1978年,外地调入广州的冰鲜鱼、塘鱼继续大幅度减少,市场供应紧张状况有增无已,买鱼难越来越突出,成为广州凭票定量供应的副食品中群众意见最大、最多的问题之一。

1978年10月5日至6日,广东省革委会召集了一次研究全省水产品生产、收购、出口、上调等问题的会议。与会者除省计委、财办、水产局外,还包括广州市计委、财办、水产局、水产公司,南海渔业公司,湛江渔业公司,佛山地区财办、水产局和有关各县负责人。根据会议材料,1978年1月至9月塘鱼收购量比去年同期增长14%,但塘鱼供应出口年度计划仅完成60%,上调广州只完成50%;湛江、南海两公司上调广州的冰鲜鱼仅完成37%。会议认为,必须把完成出口计划和改善广州市水产品供应当做一项政治任务来抓。会议决定以提价25%和增加奖售肥料,吸引佛山地区和南海、湛江两公司增加鲜鱼上调广州;同时,要求“广州市要努力提高水产品自给水平”。渔船和基地建设投资也“主要靠广州市自力更生”。②广东省计委:《关于塘鱼价格意见的报告》(1978年11月14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案号253-2-0338。由此可见,鱼是有的,关键是要想方设法吸引渔农将鲜鱼卖到广州来。这次会议无异于授权广州市开放水产品市场。

1978年12月25日,广州市恢复成立国营广州河鲜货栈,在全国率先开放水产品市场。货栈把最为紧缺的河鲜杂鱼从派购商品改为三类商品,运用价值规律吸引鱼货进城,实行产销见面,随行就市,按质论价、议价成交,通过书函、电报、电话等形式为客户提供市场信息,沟通产销渠道,与省内外224个产销单位保持业务联系。为市内各茶楼、宾馆、肉菜市场、水产店和600多个个体户提供货源。在购销业务中想方设法方便客户,来货不拘多少,随到随收,并开展为顾客代装卸、代运输、代保管商品、代办食宿和代购车船票等服务项目。改变过去经营计划商品的营业方式,实行星期天节假日不关门,全天24小时对外收发货,彻底破除坐店上门的官商作风。这一措施,为改革长期以来所有商品由政府指令性定价的流通体制迈出了第一步。

封闭多年的水产品市场一下子开放,鱼价急剧上升,如议价鲩鱼每公斤高达8元,为牌价的3倍,引起市民强烈反应。有人上书政府,说有议价鱼、没有“议价工资”。鱼产区也派人上门,指责广州开放水产品市场影响计划收购、冲击国家计划。一些管理不善的集体鱼店则发生过将牌价鱼高价卖出的现象。一时间,水产品市场开放成为广州市民街谈巷议的话题。社会上一部分人把主要是新旧体制过渡期间出现的问题,看得过于严重,怀疑市场开放的可行性和必要性,想走回头路。面对水产市场是放还是收的问题,广州市委明确坚持开放,并及时研究问题、调整对策。水产部门采取措施,发挥国营货栈的调控作用:一方面坚持薄利多销,供销商品手续费不超过3%;另一方面在水产淡季,收购议价鱼转为牌价鱼,确保供应兑现。由于鱼货成交量大幅度上升,过去难得见到的优质鱼恢复上市,改革成效逐渐获得广大市民的认可。

其他农副产品市场也相继开放。到1978年底,广州共开放或恢复了食品、野味鲜鱼、咸鱼海味、副食、土产等6间购销服务部 (即“行栏货栈”)。这些购销服务部开业以来,购销活跃,对改进市场供应起一定作用。它们派出采购员和发出函件,积极开辟与外地的商品流通渠道,大量组织计划外商品;同时坚持按经济规律办事,对农村社队完成国家统购、派购和计划收购任务后的超产产品、按政策规定的留成产品和社员家庭农副业生产的产品,组织产销见面、议价收购或代购代销。据统计,6间购销服务部1月成交额达430多万元。节日期间满足供应,节后仍保持大量出售。这些购销服务部调动了社队上市商品的积极性。1979年初,6间购销服务部已向各地商业、供销部门发出1000多份行情介绍,决心进一步活跃市场。①《我市六间购销服务部开业以来购销活跃,市场供应有了改进》,《广州日报》1979年2月28日。

由于实行蔬菜产销体制的改革,刺激了广州本地生产的发展;随着农副产品市场的开放,打通了流通渠道,吸引了外来农副产品进入广州,市场出现前所未有的繁荣兴旺景象,广州长期以来吃菜难、“食无鱼”的老大难问题,大大缓解了。而且,个体户亦应运而生。多种经济成分、多条流通渠道的农副产品流通体制初步形成。

1977年至1978年广州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有那个时代的烙印和局限性。透过对历史的分析,可从一个侧面观察中国改革开放特别是城市改革的艰难起步。

(一)历史作用

1977年至1978年广州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的历史意义可从下列三个方面观察。

首先,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的历史意义。通过中央对全国的普遍性规定,可见广州改革的前瞻性、开创性和特殊政策。例如,国务院1978年1月的通知指出:个别地区不适当地提高某些商品价格,或改头换面涨了价,“必须坚决纠正”;并明确规定:“一切生产经营单位,除了国家规定授权者外,一律不许自行定价”②《国务院关于当前市场物价问题的通知》(1978年1月21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案号235-2-284-017-019。。广州“议价成交”的做法显然是突破和例外。同年7月,国家物价总局《关于加强物价管理的若干问题 (征求意见稿)》规定:农产品的收购、调拨和销售,必须严格执行国家规定的等级规格和价格,不准提级提价、压级压价或变相提价、变相降价。“任何部门、任何地方,未经国务院批准,不得对任何农产品搞议价收购和销售”。③国家物价总局:《请对〈关于加强物价管理的若干问题〉(草案)提出修改意见》(1978年7月20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案号253-2-0338。广州刚好触到“红线”。为此,广东省计委建议:“地方现在已搞的议价购销是否一律取消,或者补办报批手续,要说明清楚。”④广东省计委:《对〈关于加强物价管理的若干问题〉修改意见》(1978年9月19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案号253-2-338。8月底,商业部召开秋菜收运供应会议,要求落实城市郊区“以蔬菜为主”方针,但坚持实行由商业部门统一组织、统一收购、统一运输、统一供应的“四统一”办法⑤国务院财贸小组“双学”办:《商业部召开秋菜收运供应会议 国务院领导同志作重要指示》(1978年9月2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案号235-2-151。。就全国而论,直到1979年3月才提高粮食、棉花、生猪等18种主要农副产品的收购价格。

其次,对于当代广州的改革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现在一般说“广州是改革开放前沿地”。但实际上,中国农村改革起源于安徽和四川两省,城市工业企业改革也以四川等地的试点为最早。广州除在对外开放走在全国前列外,就是商业体制改革“先走一步”。由此,广州的经济体制改革取得突破,并传承和延续了外向型经济明显、第三产业发达的市情特点。在新中国成立之初,就产业结构而论广州是商业城市。根据广州市工商局1951年的统计,商业资金7046亿元,职工11.2万人;工业资金5780亿元,职工10.7万人,呈商强工弱格局⑥叶剑英:《关于开展“五反”的几点意见》(1952年3月11日),广州市委党史研究室、广州市档案馆编:《中共广州市委主要领导人讲话文稿选编》第1辑,2003年编印,第277页。。广州从事商业的人员占全市总人口的9.4%,上海只占8%。而1957年,美国从事商业的人员占全国总人口的比例是7.4%,苏联只有1.5%。⑦《1958—1965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档案资料选编》(商业卷),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11年,第277页。后来,广州城市发展的目标定位转向工业城市,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商业规模达到历史最低水平。当时广州的经济发展水平也是历史最差时期之一,综合经济实力在全国大城市中居于中下游。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促进了广州商业的发展,也使第三产业的地位逐步上升。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广州国民经济实现跨越式发展,综合经济实力在1992年跃居全国第三位。

最后,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在整个经济体制改革中,具有城乡联动的关键作用。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应属城市改革,但并不是孤立推进的。一方面,已经开展起来的农村经济改革带动了生产的发展,并对流通体制改革提出了要求、创造了条件。特别是近郊农村社队通过落实生产责任制,调动农民群众的生产积极性,广州市区农副产品的可供量大大增加。另一方面,商业企业内部的改革为农副产品流通体制的改革创造了条件。这些企业通过落实按劳分配政策,建立健全规章制度,改善服务态度,提高了劳动效益。①这两方面改革内容丰富,且相对独立,须另拟文探讨,本文限于篇幅和选题考量,不进一步展开。而商业改革的成功,又为工业企业改革和对外开放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就此而论,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是整个经济体制改革中具联动效应的关键环节。

(二)历史特点

广州1977年至1978年的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在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之前,极左路线的影响尚未完全肃清。改革有历史大转折前的时代烙印和局限性。

1.改革起步的阶段性特征。从广州的个案可以看出,1977年至1978年的改革探索与早期实践,为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的改革作了准备,但改革还处于起步阶段。

(1)改革具拨乱反正性质。1977年至1978年的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以清算林彪、“四人帮”破坏社会主义商品生产与流通的罪行为思想基础,主要是恢复此前行之有效的成功做法。具体改革措施的选择,出于解决现实问题的考虑比较多,还不是通盘的系统的全面改革,缺乏开创性。例如1978年7月广州蔬菜购销体制改革的“幅度议价”,主要是恢复20世纪60年代的做法。所谓“落实党在农村的政策”,指的是1961年广州中央工作会议制定的《农村人民公社条例 (草案)》(简称“六十条”)。这种做法具有局限性,因为在一二十年后,由于时间、条件的变化,过去的成效难以简单复制。

(2)改革有自发性特点。推动广州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的,主要是基层的企业、农村社队和普通市民、近郊农民。群众的自发行为可谓各自为政、见机行事,推进了改革的启动。初始阶段,政府没有制定方案来发动和规范。从《广州日报》所载可见,广州市委一直在试图整治自由市场,但效果不理想,自由市场大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之势。例如1978年9月底,由于来自郊区、南海、番禺、顺德等地的农民进城摆卖农副产品,广州在全市大力整顿社会治安和市场秩序,取得显著成效②《加强市场管理、取缔乱摆乱卖和非法交易——我市大力整顿社会治安和市场秩序》,《广州日报》1978年9月28日。。但国庆节过后,非法摆卖又有回升的趋势。个别单位如白云农场和新滘公社的某些生产队派社员将集体所有的农副产品拿到市区摆卖。当然,广州市委对于农副产品自由市场并不是一味地查禁,也试图加以引导。有关部门在市郊边沿地区指定多处农副产品临时摆卖点,以方便社员售卖和市民购买。③《我市各机关团体连日来统一行动 进一步整顿市容卫生交通秩序和加强市场管理》,《广州日报》1978年10月13日。

2.改革起步的历史性局限。在政治话语支撑方面,由于改革开放尚未获得强势话语权,论证改革的合法性面临着困难。改革实践有陷入进退两难的危险。

(1)批“假左真右”的尴尬。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是在揭批林彪、“四人帮”的基础上起步的,主要是将被林彪、“四人帮”颠倒的正确路线恢复过来。揭批已经被打倒的林彪、“四人帮”,易使改革获得合法性。但将他们的极左路线定位为“假左真右”或“形左实右”,并将它与刘少奇为代表的正确路线混为一谈,则出现所谓揭批林彪、“四人帮”鼓吹“自由采购”、“自由定价”、“自由销售”,大搞资本主义自由化罪行的怪现象。这就不仅在理论上造成逻辑混乱,在实践中也束缚了改革者的手脚,形成一种恐“右”症,导致过去的正确政策措施无法完全恢复。①参见《“假左真右”的提法和林彪“四人帮”路线的性质》(1979年2月15日),国务院政策研究室:《调查和研究》第26期,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案号235-2-145。

(2)群众观点是一把“双刃剑”。群众观点是影响改革的重要因素。改革贯彻“群众路线”具有一定的成效。不少改革创意就是基层群众创造的,多次改革措施,在实施前经过群众“大讨论”,凝聚了共识。但是,改革造成物价上涨,使部分群众一时难以接受,因此,他们反对改革;而且有人惯于以意识形态化话语,上纲上线,给改革者戴“高帽”。例如,市食品工业行业有些领导干部不敢大胆抓企业管理,觉得管严管细难免被指责为“管群众”,“管群众总不好办”②《市食品公司党委举办学习班武装骨干》,《广州日报》1977年12月31日。。又如1978年1月, 《广州日报》刊登的群众来信说:最近有些单位仍然不顾党纪国法,不顾中央和省市革委会三令五申,采用各种非法手段,通过多种渠道直接到农村社队和农村集市采购农副产品。这是“四人帮”资本主义自由化流毒未清的一种表现,不仅破坏工农联盟,而且助长资本主义倾向。③《不要擅自到农村采购农副产品》, 《广州日报》1978年1月27日。事实上,广州市委对市场的整治几乎都有来自“群众呼吁”的压力。

3.城市改革难度相对较大。众所周知,中国经济改革是从农村开始的。直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城市改革仍滞后于农村改革。这并不是偶然的。

从广州的个案可以看出,城市改革的难度相对于农村要大很多。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城市不像农村“山高皇帝远”,当地领导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藏着掖着。特别是广州,因毗邻港澳、对外交往便利,更是动见观瞻。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就可能掀起轩然大波,而且矛头直接指向当地的最高党政机关。例如对广州1978年7月至8月的蔬菜购销体制改革,群众反应强烈。广州市委和广东省委直接面对压力,只得作出妥协,改革成效也打了折扣。

到1978年底之前,广州的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已取得一定成效,但如果没有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历史转折,那么改革的尝试和探索很可能中断。从广州市妇联1979年初的情况反映可知,群众对改革的抵触相当严重。(1)市场“繁荣”,但样样商品议价,基本票证应供应的商品不能正常供应,加重群众负担。市场上议价猪肉、议价鱼多,但价格高。议价鱼肉多了,凭票供应少了。群众不禁问:“市场上凭票供应的哪里去了?”有的幼儿园反映春节后孩子们没吃到大鱼,猪骨也没了,只给肥猪肉,影响儿童的健康。还有的说:“报纸上登‘市场繁荣,供应好,不用排队’,这是空话、假话。” (2)商业部门提高物价,“不得人心”。(3)街头摆卖成风、五花八门,市场无人管理,任由摆卖占马路,影响交通和市容。(4)实行奖金制后,学政治、抓思想的风气淡薄了。昌华街的一位妇代会主任说:“现在样样右得很。”(5)关于职工退休退职问题。有的职工说:“这不是送,是赶。”(6)关于归还落实政策人员的房屋问题。(7)妇女的切身利益得不到保证。(8)放任自流,不服从领导,群众要怎样就怎样。群众说:“这样,民主变成了无政府主义。”④广州市妇联:《有关对市场价格的情况反映》(1979年3月10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案号233-3-0081。由此可见,当时群众对刚刚出现的改革不理解,使改革在一定程度上面临着来自群众的压力。

(三)历史条件

广州率先进行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不是偶然的,而是多种因素促成的结果。

1.政策依据与思想基础

(1)邓小平在广州点燃的改革开放“第一把火”。1978年9月17日,邓小平结束对朝鲜的访问回国后到东北视察。他在听取沈阳军区汇报时指出,“我现在是到处点火,在这里点了一把火,在广州点了一把火,在成都也点了一把火。”邓小平在东北点的这把火,在理论界被称为“东北谈话”①《邓小平1978年东北谈话的主要内容、特点和意义》,《党的文献》1999年第2期。。邓小平“在成都也点了一把火”,是指1978年1月31日至2月3日在成都考察时的谈话,推动了四川的农村改革和企业改革。 “在广州点了一把火”,是指邓小平1977年11月11日至20日在广州考察。他与叶剑英一起接见广东省、广州市局级以上和驻军师职以上干部,并发表一系列谈话。他说:现在农村中好些东西是搞形式主义,过去许多行之有效、多年证明是好的政策要恢复。“三清”,要加个清政策。清理一下,那些好的要恢复,省里自己定的,现在就可以恢复。说什么养几只鸭子就是社会主义,多养几只就是资本主义,这样的规定要批评,要指出这是错误的。政策不对头,是个关键,这也是个全国性的问题。过去行之有效的办法,可以恢复的就恢复,不要等中央。奖金制度要恢复。规章制度、管理制度,好的都要恢复。总之,要把那些合理的恢复,改掉那些不合理的。②参见《邓小平年谱 (1975—1997)》 (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237—239页。邓小平第三次复出后首次外出视察选择广州并发表重要谈话,这对广东来说是莫大的鼓舞。广州1977年开始的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就是邓小平点燃的改革开放“第一把火”。

(2)商业领域思想解放取得重大进展的全国政治大环境。1977年12月5日,中央发出的《国务院关于召开全国城乡商业学大庆学大寨会议的通知》认为,“我国现在社会主义商品生产不是多了,而是少了”;并明确指出:“我们要理直气壮地促进社会主义商品生产,发展社会主义商品流通”。稍后《人民日报》发表的社论强调,要在深入揭批“四人帮”第三战役中,搞好清查工作,揭发批判他们破坏商业工作的谬论和罪行,把被他们颠倒了的是非一一纠正过来③《用大庆大寨精神办好城乡商业》, 《人民日报》1977年12月16日。。1978年5月23日,《人民日报》刊登了国务院财贸小组撰写的《驳斥“四人帮”诋毁社会主义商品生产的反动谬论》。1978年7月7日,华国锋在全国财贸学大庆学大寨会议上的讲话,引据毛泽东1959年5月的批示:“工农商并举,提得很好,一定要这样做。贬低商业,商不挂帅,工农两业是不会发展的。”他还作出了“商业和服务事业是同工农业并驾齐驱的重要社会行业”的论断。④华国锋:《在全国财贸学大庆学大寨会议上的讲话》(1978年7月7日), 《人民日报》1978年7月12日。会后发出的《全国财贸学大庆学大寨简报》第18期的“编者按”,引述余秋里副总理在会议上的报告说:“大城市和工矿区,要把组织好人民经济生活,作为工作重点之一。”“大中城市的区级党委要把工作重点转到抓好商业服务行业上来。”⑤国务院财贸小组“双学”办:《大中城市的区级党委要把工作重点转到抓好商业服务行业上来》 (1978年9月2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案号235-2-151。

2.历史传统与现实压力

在历史上,广州自古以来商贸繁华,是中国最重要的对外贸易口岸之一。“千年商都”的历史积淀,使广州形成了一定的文化传统与市情特点。广州第三产业相对发达,市场网络完善,商贸专业人才储备充足。在社会心理倾向中形成了浓烈的重商传统,商品交换观念和市场经济意识深入人心。加上毗邻港澳、华侨众多,对外开放渠道畅通,接受新思想观念比较快,干部群众的工作作风务实,对于发财致富的禁忌比较少。因此,广州市民对于农副产品流通体制改革的心理承受能力,相对强一些。

论现实,广州在鲜活农副产品的供应上,有超乎其他中心城市的压力。广州除与各大城市一样有几百万人要吃菜外,还有每年两届的“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每届交易会,出入广州的外商和内地经贸人员,动辄数万,甚至几十万。而且广东,特别是供应广州生活消费品的珠江三角洲地区,还承担着供应港澳农副产品的繁重任务。例如1959年,广东对港澳地区出口供应的副食品占到全国的60%以上。以后,随着港澳地区的经济腾飞和生活质量的提高,需求量越来越大,广东也不堪重负。1977年11月邓小平考察广东时,就对广东省委负责人说:“要找几个省共同出力解决香港供应的问题,光靠广东一个省解决不了。供应香港、澳门,是个大问题。”①《邓小平年谱 (1975—1997)》(上),第238页。其中,供应压力最大的是鲜活农副产品。改革农副产品流通体制,也是对外开放的需要。

确保广州蔬菜的稳定供应,一直是广东省委、广州市委的一项重要工作。长期担任广东省委书记的陶铸经常亲自抓蔬菜工作。有一段时间,广州的蔬菜供应很不正常,陶铸曾略带责备地对市委的同志说:“你们市委应该改为菜委。”②王德:《永恒的记忆——怀念陶铸同志》,《广州日报》1979年1月26日。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广州的蔬菜供应问题更加严重。省委书记韦国清有一次从北京开会回到广州,一下飞机,没有回省委,而是直接去看菜田。1978年习仲勋到广东之前,邓小平和叶剑英都找他谈话,要求他一到广东首先要抓蔬菜生产。习仲勋到任后,多次到菜区和蔬菜市场检查和指导工作,认真听取有关部门的汇报。他很快了解到:“近十年来,广东农业发展缓慢,农民吃不饱肚子,城市副食品供应紧张,可以说是到了怨声载道的地步。”时任广州市越秀区委书记朱森林回忆说:“当时有一件事对习仲勋同志刺激很大:市民把兑不了的鱼票 (五角钱)寄到他那里,仲勋同志很有体会,就从副食品、蔬菜开始放开价格,蔬菜价格放开牵连到其他价格的改革。”有鉴于此,习仲勋和广东省委经研究,决定以价格改革和搞活城乡流通作为改革的突破口。③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习仲勋主政广东》,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年,第279页。

猜你喜欢

农副产品广州蔬菜
没有叫停!广州旧改,还在稳步推进……
奇怪的蔬菜
117平、4房、7飘窗,光大来惊艳广州了!
山西800余种农副产品亮相第十八届中国国际农交会
山西省政府采购贫困地区农副产品1.42亿元
9000万平!超20家房企厮杀! 2020年上半年,广州“旧改王”花落谁家?
多彩广州
蔬菜
湟中弘大农副产品购销有限公司
蔬菜也“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