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文化的大众化表达——《探索·发现》栏目新探
2013-01-28洛阳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河南洛阳471022
(洛阳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 河南洛阳 471022)
上世纪90年代,中国社会经济文化整体转型,商业化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原属国有事业单位的电视台也纷纷开始商业化。伴随着商业化的是以娱乐为主要特征的大众文化的来临。综艺游戏类等一批批带有浓厚商业色彩的电视大戏竟相登场。迅速占据了电视荧屏的半壁江山。加上新闻类节目和电视剧的强势挤压,纪录片栏目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这固然和外在的文化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深层次的原因却还在其本身。一直以来,纪录片都是精英文化的代表,它的生产凭借的创作者的个人兴趣和文化传承的社会责任感,对于受众和市场却鲜有虑及。加上制作者社会教化者身份的自我定位使得在纪录题材和表达主题的选择上相对沉重。过分沉溺于深沉的思想表达却在很大程度上冲淡了纪录片的其他属性。这种一些精英做给另一些精英看的自说自话,实际上疏离了最广大的普通观众。到上世纪90年代末,纪录片生存已经成为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1985年美国探索频道开播的《发现》栏目将其主旨定为“寓知识于娱乐,引发观众的好奇心并予以满足,同时激发观众的学习兴趣”。在知识性的外面套上娱乐化的外衣使得这一栏目大获成功。在该节目的启发下,中央电视台科学教育频道集中人力、物力、财力,于2001年7月9日隆重推出了中国电视史上第一个大型人文历史和自然地理类栏目《探索·发现》。“央视2002年第四季度观众综合指标调查报告中,观众流动率这一指标的第一名被央视科教频道每晚8:30的《探索·发现》夺得。在栏目满意度﹙由知名度、观众规模、期待度、人气指数、忠诚度、家庭人气指数等指标综合得出﹚的总排名中,开播不到两年的《探索·发现》一直高居前十名左右。直到今天,《探索·发现》也依然是观众最喜爱的纪录栏目之一。”《探索·发现》的成功绝非偶然。在消费主义大行其道的大众文化语境下它能够坚守精英文化立场,并且成功地将包括故事化悬疑化在内的娱乐化手法结合了起来。
一、精英文化立场的坚守
自上世纪90年代,商业化浪潮的到来使得大众文化开始瓦解原有的精英文化。消费主义的流行又使得一切消费者成为“上帝”。电视节目作为文化商品当然也不能例外。于是,一批又一批的电视制作者开始急不可待地投向娱乐化的怀抱。开始将节目收视率作为电视节目制作的唯一参照系。原来的精英立场顷刻间丧失殆尽。电视人放弃了自己的应有的社会责任感,而只是一味迎合大众的需求。一时间,充斥电视荧屏的是狂欢式的娱乐节目。而《探索·发现》作为一档栏目化的纪录片并没有丧失其精英文化立场。这首先反映在它的栏目宗旨上:“在未知领域努力探索,在已知领域重新发现”。它以科学探索的态度,讲述以中国为主的历史、地理故事;发现和诠释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所蕴含的自然规律和文化内涵;探索生命与自然相互依存、和谐统一的关系;介绍中国和世界博大精深的文化遗产。
在题材上它分为两大类,即自然地理类、人文历史类。自然地理类:展示地质地貌、气候水文、岩石土壤等特殊自然现象和奇异景观,研究自然地理,探寻自然规律。展现地球上的生命现象,研究各种生命体与自然环境的关系,说明大自然对各种动植物的关爱和限制,万物生灵对大自然的选择与适应,提倡尊重自然,热爱生命的现代观念。如《红柳的故事》《寻找滇金丝猴》等。人文历史类:侧重研究人类历史,对重要的历史遗存、历史现象进行发掘探秘。对我国丰富的人文遗产和考古发现进行分析研究,通过介绍大量的历史知识和科学知识,讲述文物背后的神奇故事,展示中华民族光辉灿烂的文明。同时关注在特殊地域和历史条件下形成的特殊人群,力求用人类学的方法来研究并揭示他们独特的生活、生产方式和文化习俗。如“中原大发现系列”之《宋都地宫探秘》《黄帝大猜想》,“战争系列”之《北洋水师》等。
从栏目的宗旨和表现的题材和内容上,不难看出《探索·发现》所选取的都是具有知识性、较大认识价值和文化价值的内容。观众在观看该栏目的过程中无疑可以开阔视野,增长知识。更为重要的是,在形而上的层面,我们可以看到栏目深层次的创作理念:文化层面上对中华五千年辉煌灿烂的文明的热爱与传承,对世界其他悠久文明的认识与思考。现实层面上对科学发展观,和谐社会思想的暗合。
二、娱乐精神的张扬
《探索·发现》能在精英文化不断跌落的现实语境中取得如此的成功最重要的不在于对精英立场的坚守,而在于成功的将时下最流行的娱乐化手法同传统纪录片创作手法完美的结合。使电视纪录片实现了娱乐化。就《探索·发现》栏目而言,其娱乐化手法运用主要表现在新奇性的选题、故事化的叙述和电影语言的借鉴。
在大众文化的语境中,消费性特征被无限彰显。“消费文化使用的是影像、记号、和符号商品,他们体现了梦想、欲望与离奇幻想;它暗示着,在自恋式地让自我而不是让他人感到满足时,表现的是那份罗曼蒂克式的纯真和情感实现。当代消费文化,似乎就是要扩大这样的行为被无疑地接受、得体地表现的语境和情境之范围”。在消费主义时代的人们将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可以使他们摆脱日常性的新奇事物。《探索·发现》深刻理解了这一事实。它所选取的表现题材表面上看起来为观众提供了涵盖历史人文、自然生态、世界文化、科技探险等各个方面的节目,但细究起来不难发现,却基本上都是观众相对陌生而又比较感兴趣的部分。看看这些题目:中原大发现之《龙门盗影》《黄帝大猜想》《宋都地宫揭秘》、考古发现之《三星堆:消失与复活》《濮阳星图之迷》《发现虞弘墓》等等。单是一个个扣人心弦的题目,就足以引起人们观看的欲望了。就以中原大发现之《龙门盗影》为例,于近两千年前的北魏时期开凿的洛阳龙门石窟对于现代人来说本来就充满神秘色彩,清末外国侵略者打开中国国门后一些所谓的古董商看上了龙门佛像。于是出现了勾结中国文物贩子盗迈皇帝礼佛图和皇后礼佛图的事情。《探索·发现》更以理性和科学的角度,通过一步步探询来揭示事实真相。其间一个又一个悬疑紧紧地抓住了观众的目光,使人欲罢不能。
仅仅靠选题的新奇性就想牢牢地抓住观众的目光显然是不够的。由于《探索·发现》所选的内容往往要兼顾知识性和认识价值,因而其人文性和严谨的学术色彩与时代所要求的娱乐性构成了一对矛盾。并且,纪录片自身要求要真实。而创作者所掌握的材料可能是零散的不成体系的,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做成专业教科书一样索然寡味的东西。纪实性与趣味性又构成一对急需解决的矛盾。那么,这两对矛盾如何解决呢?纪录片大师尤里斯·伊文斯认为:“……首先要了解社会现实,然后在发掘这一现实的必不可少的戏剧性冲突……一部影片如果对基本的戏剧性冲突不予重视,这部影片就会缺少光彩,而且更可悲的是缺乏说服力。有意背离戏剧冲突就是走向形式主义和神秘主义,对摄制组的每个成员的工作都有害。只有那种使题材与戏剧性的现实紧紧地联系起来的影片,才能成为一部好的影片。”
伊文斯指出的纪录片的戏剧化处理成功地规避了最棘手的难题。把枯燥的学术材料演绎成一个生动活泼的故事的确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想法。《探索·发现》关于故事性正如伊文思所言。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加入悬念,层层相扣,险象环生。仍以中原大发现系列之《龙门盗影》为例,故事先从几年前的一个在洛阳举行的文物归还仪式讲起。美国纽约一家博物馆归还几颗几十年前流落美国的佛头,引出了话题。一位龙门研究专家透露出一个惊人消息,几年前他在纽约博物馆参观与这几颗佛头同时被盗的帝后礼佛图时发现,两图在线条文饰和风格上有差异。说明其中有至少有一幅为赝品。然后围绕礼佛图的真伪展开调查。在一名为艾普伦的美国传教士的日记中,调查者了解到了两幅图是他花14000块银圆从一个叫岳彬的北京古董贩子手里购买的。那么岳彬又是个什么人物?他是怎样从龙门的石壁上盗走两图的呢?一连串的疑问引导着观众进行一场惊心历险。整个过程被连缀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其巧妙地穿插了历史资料和对相关人员的采访。使观众有一种身临其镜如观看悬疑影片的感觉。
三、结语:我们需要真正的平视
在以传播者为中心到以接受者为中心的流变过程中,中国电视人似乎有些过于急切。在整个社会经济文化转型前,电视节目的最大价值在于政治宣传,道德教化以及认识价值。然而,随着社会经济文化整体转型,商业化大潮的来临和消费主义的盛行,中国电视节目由原来的对观众高高在上的俯瞰顷刻间变为对“上帝”必恭必敬的献媚。电视传媒属于精神文化产品,固然有其商业属性,但是和一般的消费品相比还有其独特的社会属性。因此,电视仅仅关注节目的商业价值而完全置其社会价值于不顾是极其危险的。电视人当然不应是正襟危坐的说教者,但更不应是惟利是图的商人。耳提面命式的说教仅仅使观众感到腻烦,而点头哈腰式的媚俗却足以毒害广大的电视观众。对于媒体素养不高的中国观众,电视人的社会责任感显得尤其重要。而广大观众真正需要的既不是俯视也不是仰视,而是心平气和的平视。或许这才是真正对观众的尊重。《探索·发现》存在的最重要的价值之一也就在于它以其自身的品位和趣味诠释了平视的意义。
1.陈国钦,纪录片解析,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版,第253页。
2.陈国钦,纪录片解析,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版,第255页。
3.迈克·费瑟斯通,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译林出版社2000年版,第39页。
4.尤里斯·伊文斯,摄影机和我,中国电影出版社1980年版,第19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