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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乐“合璧”:歌曲译配之途——歌曲译配策略之再研究

2013-01-15姚丽文

关键词:合璧原词译语

姚丽文

(湖南涉外经济学院 外国语学院,长沙 410205)

早在2007年,胡凤华教授在其《“歌曲译配”与“歌曲翻译”辨》一文中已为“歌曲翻译”一词正名为“歌曲译配”[1]。他认为,歌曲翻译应该包括译词与配曲两方面。笔者与其观点不谋而合。国内歌曲译配实践研究不在少数,这点从不断引进的大量外文歌曲得到佐证。但许多译配实践大多凭借其经验而成,考察其译配质量则是良莠不齐,杂而无序,究其原因,还是缺乏科学的策略指导。笔者的拙作“歌曲译配策略研究:乐词与乐句的调整”[2]一文,曾从乐词、乐句语言结构的调整角度对歌曲译配的方法做了一些粗浅论述,本文则主要讨论能入乐的翻译策略,以下仍称其为译配策略。

一、歌曲译配相较于文学翻译的特殊性及译配原则

歌曲译配属于跨翻译学及音乐学、文学等多重学科的音乐文学翻译领域,它与单纯的文学翻译不同,其特殊性体现在除“译词”外还多了“配曲”这一工序。这不但要求翻译传递原词的文学内容,还要保存原歌曲的音乐内容(旋律、风格、节奏等)。我们知道,音乐内容是不可变的,原曲的曲式结构制约着译语的句式结构,原曲的音乐节奏限制了译词的气口顿歇,原曲的旋律走向左右着译词的声调韵律。因此,歌曲译配是先有乐再有词,是以乐来支配字的“倚声填词”工作,需要“削足适履”,而不是“量体裁衣”,履是原曲,足是译文。这是在音乐自身结构已完全形成的基础上,将译语按照音乐的特点加以契合,它从客观上对译者提出了某种音乐化的要求,即所译之词必须符合现有音乐音调、结构和表现情绪的要求,由此形成了从客观到主观、又从主观再到客观之间的契合关系。可以说,歌曲译配是一个二度创作过程(图1)。

图1所示的歌曲译配过程的复杂性和特殊性,充分说明了译配工作的难度,但这并不代表歌曲译配不可行。相反,中英文歌曲之间存在的共性决定了译配的可行性。中英文歌曲在语言结构、音乐和文学层面存在趋同性。首先,中英文歌词的语言构成方式存在共性。英文歌词中对称乐句类似于中国的对仗联偶与格律诗,英文歌词中的长短句的形式类似于中国的古体诗和词。其次,从音乐层面看,中英文歌词乐句都必须押韵,具有鲜明的节奏,契合乐曲的节拍、音乐走向和旋律风格等。再次,从文学层面看,两者均能表达丰富的情感、富于想象、频繁使用修辞技巧等。所有这些共通性,可以让英文歌曲转化为中文歌曲时实现“功能上”的对等。奈达对“功能对等”所下的定义为“最切近的自然对等”[3-4],是指选择在意义上最贴近于原文、措辞上自然流畅的对等语再现源语信息。这样的翻译并不局限于两种语言文字上的对应,而是强调译文的整体效果和两种信息的动态等值,即“功能上”的对等。歌曲译配整体效果的再现,就是使译文达到与原文最接近的演唱和欣赏效果,让译语歌曲演唱者和听者感受类似于原语歌曲演唱者和听者的感受。

图1 歌曲译配过程图示

歌曲译配要遵循哪些原则?首先,尽管有音乐这个“紧箍咒”,然而歌词意义的传递却是最基本的,歌曲译词必须达意,否则就成了作词而不是译词;第二,歌曲本身富于文学美,译者除准确传递原文的信息之外,还应考虑到其文学美学效果的再现,因此译词必须传神;第三,歌曲是一种以“即时性”为特点的听觉艺术,其音乐停留的短暂性与瞬间性决定了能留给听众思索回味的余地甚少,且由于其审美主体(歌曲受众)的文化层次、欣赏品位、理解能力不尽相同,译语用词应力求简易明快,声调铿锵上口,避免佶屈聱牙,在语式的安排上则宜选用为译语受众熟悉且易于理解的句子结构,避免繁复冗长;第四,歌词本身押韵,富于节奏、声调韵律美,那么译词也应同时具备这些特点且由于歌曲所具有的音乐特异性,译语所用句式应服从于音乐结构,译语应契合原曲及风格,要能唱能听。译出的歌词如不能唱、听不懂,歌曲译配就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范晓峰曾说过:“作为能入乐的歌词,一方面,它要尽量避免使用生涩怪僻的字句与深奥难懂的词语;另一方面,要接受声乐作品表演时间的制约,它与可读的书面语言有着明显区别。”[5]

二、译配策略分析

歌曲译配中译与配的关系要求译词策略必须与配曲紧密结合,使译作可懂、可唱、可欣赏,方能产生与原作最切近、最自然的译作,重现原作的美学效果。译词配曲如同将两柄剑合二为一,结合二者之优点才能使译配工作趋之完美。以下分别讨论几种能够使译词入乐的译配策略。

(一)音译(Transliteration)

音译法是根据发音将源语词汇译成目的语词汇的翻译方法,在歌曲译配中常用于人名、地名等专有名词或某些拟声词、衬词等。译配专有名词时宜选用人们耳熟能详、约定俗成的名字,这种方法的最大优点是可以保留原词的音韵之美,使中文字数与原词音节数相等,音、形、意均契合于原歌曲,且能体现歌曲的异国情调或特色,易于为受众接受,也能很好地避免误解。如:

另外,像美国电影《音乐之声》中的插曲The Lonely Goatherd 中的多处音乐衬词“Lay-ee odl,lay-ee o-dl lay-ee-o”、“Ho-di lay-ee”直接拟声译配成:“雷依奥多雷依奥多雷依奥”、“嗬迪雷依”等,唱起来俏皮活泼,深受孩子们的喜爱。

(二)谐音赋义(Homophonic and meaningsupplying Translation)

歌曲译配中为了使译词切唱切听,常采取谐音赋义法,此种译配策略是指译配者选取或增加在发音上与原词接近的译词使之契乐并且符合原文风格情趣的一种译配方法,是一种设法赋义于音的“灵活对等”,其侧重点并不在于字面意义的传递,而在于与原曲音乐和风格的吻合,强调功能上的对等。例如,美国民谣歌曲Jambalaya原意是什锦菜、大杂烩等,但原歌曲并不是要歌唱这种食品,而是要传达一种富于节奏感的音乐效果和一派活泼热闹的场景,在此种情形下如刻意忠实于原文语意的传递照字面翻译则反而有损原作神韵。著名歌曲译配家薛范套用我国北方土语形式将其译成“真不赖呀”,通俗易懂,字数与原词音节数相等,节奏铿锵有力,很符合原文歌词中俚语的风格,生动活泼,堪称绝配。另外,有时为了提高译词的可唱性,增加音乐文学表现力,译者往往增加谐音功能词。如:

这是影片Ghost(《人鬼情未了》)主题曲中的一个经典乐句[7]。从译词可知,译者利用“time”的发音在译词中增加了“叹”字,time为开口元音,外语词发音以元音居多,是因为元音饱满明亮,传递意义清楚准确。译词中的“叹”字也是利用这个原理。正如孙慧双所言:“外文演唱,主要是唱元音,中文演唱,也主要是演唱元音,元音唱好了,音乐才好听,意思才清楚”[8]。另外,这是一首2/2拍的曲子,其强弱规律是第一拍强第二拍弱,time刚好位于首拍上,因此也需要在译词中运用能唱强拍的词。因此本例增加“叹”这个功能词,首先就解决了唱的问题。从传递意义上看,也将原文要表达的故事主人公失去爱侣、渴望重逢的孤寂以及不得不面对此生再也不能相见的残酷现实所表现出的无奈、绝望等复杂心境演绎得淋漓尽致,可谓一石二鸟。

(三)嵌套(Corresponding Translation)

歌曲译配中的嵌套法是指直接采用形、意都与原文对应的语言来翻译原词,译语与原语在字面(语言结构形式)上一一对应,当然与音乐音符也呈一一对应关系,在意义的传递上完全忠实于原文,是一种形式与内容的完全对等。奈达在其《语言、文化与翻译》一书中提到运用“功能对等”原则时,首先建议:“如果字面对应能达到所指意义与联想意义的功能对等,则无需改变形式。”[9]由于汉语和英语语言文化中存在许多对等的信息和概念,只要译作不违背语言规则、不会导致目的语接受者的误解,嵌套译法往往能很好地传达原文的意义。马会娟也曾指出,“切近的,形式对应的翻译能达到‘功能对等’的目的”[10]。在所有类型的翻译中,嵌套(形式对应)法通常是首选的。它同样适用于歌曲的译配,只要译词不违背原曲的节奏和音乐走向即可。例如歌曲My Hometown的部分译配:

本例[11]中译词行文简洁,忠实地传递了原歌词所要表达的信息,与原词字字对应。与此同时,译词字数与原词音节数、原曲音符数完全对应,且译词仿照原词采取一韵到底的形式,押诗歌、歌曲用韵规则中的“十六唐[ang]”(1)韵。符合汉语的起韵、押韵规则,容易被中国受众接受,在音、形、意上均实现了功能对等。

(四)绎译(Adaptation)

绎译,即采取演绎方式的译配方法,是指为了适应音乐的需要而用译入语对原歌词进行有违其形、意的创造性改写。此种方法的优点是易于利用译语语言优势来跨越译配中的种种障碍,使译文自然流畅。奈达指出:“无论何类歌词,一个基本要求就是,歌词必须完全自然。不自然的歌词势必就像蹩脚的用词或不自然的语法那样会破坏歌曲的艺术魅力。”[12]例如,

此例[6]中的形式和意义都发生了改变,译者并未根据原文译成“明天我爱你两倍”,原因有二:其一,本句的前一句和后一句都是“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它们同时也是歌曲的曲名,可见这是歌曲的中心句,其意是“无法表达心中的爱”。将其译成“心中深情难表白”甚为贴切,且接下来一句“I miss you every single day”更显示出主人公想爱却又不敢爱的备受煎熬的心情。因此,从意义的传递上看这样的创作译法反而达到了一种“不忠而忠、不等而等”的效果。其二,乐句最后一个词“折磨”的磨字与接下来的开口元音“哦(oh)”连接紧密,自然入乐。

(五)转译(Convertion)

转译是指依照译语习惯,对原文从视角、虚实和形象等方面进行转换的译配方法。转译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译文的文学效果,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配上原歌曲的形和乐。如美国歌曲When I Grow Too Old to Dream《任凭岁月催人老》的部分译配:

此例[6]原词中的“gay”本意是“愉快的,鲜明的”等意思,被转译成“意气风发”让人联想到风华正茂的人生黄金时期,“going our way”为写实,汉语则虚译成“峥嵘岁月”,在气势上则比原词更胜一筹,好似在证明经历风吹雨打、岁月蹉跎后的坎坷而又不平凡的一生,而后一句“灿似锦,美如画,青春年华”则将笼统抽象的原文又变成了具体写实,一派青春时期的美好景象跃然纸上,令人憧憬。再从形式及合乐上看,译配者频繁使用四字格、三字格恰好与原文的顿歇位置一致(原文停顿的位置在gay,way,beautiful,young后),且一个字对应一个音符,句末押一麻[a](1)韵,很好地契合了原曲,读起来上口,唱起来顺口,起到了音乐、文学双美效果。

(六)归化直译(Domesticating Combined with Literal Translation)

奈达曾指出:“在正确传达信息的前提下,可以适当地采用‘归化’性手段使译者文具有可读性,以利读者的理解和接受,求得“译文文本的读者基本上能以原文读者理解和欣赏原文的方式那样来理解和欣赏译文文本”[9]。这种翻译思想在歌曲译配中具体体现为歌曲受众能轻松听懂、演唱译文歌曲。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语言的翻译都带有其自身的民族文化的烙印,而这种民族文化又深深扎根于其固有的历史、传统、习俗之中。因此,在确定译配时,译配者应考虑到汉语语言特点及中国的固有传统,采取适当归化,才能为大众所接受,也更容易汉文化。

歌曲译配中的归化直译是指译词在形式上完全按照中文习惯进行转换,在内容上采取直译的方法。如美国歌曲Silver Threads among the Gold《金发银丝永相爱》:

,每一乐句为七个音节,分别对应七个音符,译词则采用七言诗形式译配,原词韵式为aabb,韵脚分别为[ould]和[ei],译词则采用一韵到底的形式,押九开[ai](1)韵。薛范曾说过:“对于外文的语音和音韵的损失,我们可以通过汉语诗词的语音和音韵来加以补偿。”[13]译词中的“爱人”、“银丝”、“老迈”、“斑白”以及四字格“两鬃如霜”、“时光流逝”等均是明显带有汉文化色彩的词,语言形式完全归化,且整个乐段的意义传递完全忠实于原文,成功地实现了音、形、意的转换,符合中国受众的心理及审美期待。

(七)归化意译(Domesticating Combined with Free Translation)

由于中、英两种文字分属不同的语系,语素之间存在不对等的情况不在少数,且由于歌曲译配的诸多限制因素,当采用归化直译法不能奏效时,可尝试归化意译法。归化意译是指译词在语言结构形式上采用归化手段,如采用中国人易接受的格律、韵式等,而在译词内容上采用意译的手段,这种方法的采用主要是为了使译词入乐押韵,意义的传递方式较嵌套法和归直结合法宽泛、灵活。如:

译文[14]第一乐句中的四字成语(脉脉含情)、顶针的修辞手法(情情),乐段押十三寒[ian](1)韵,均属形式上的归化;从内容上看,如将其直译成“温柔爱我,爱得甜,永不让我走”,不但显得意义平淡,毫无韵味,且不入韵,归化与意译的有机结合,增加了译配的可操作性。

(八)代偿功能(功能代偿)(Functional Compensation)

代偿功能原为医学术语,是指通过加强某一器官或组织的功能以适应或补偿生理或病理情况需要。现借之用于歌曲译配,可解释为“加强语言文字的功能以适应或补偿译配情况的需要。”刘宓庆将其定义为:“所谓‘代偿’,就是以一种强势功能代替、补偿、弥补某种弱势功能。”[15]常用的歌曲译配的代偿方式有:语气转换、正说反译、句子切分等。

1.语气转换

语气转换是指陈述、疑问、祈使、感叹等语气之间的互换。歌曲译配中语气转换往往能起到谐韵和契合原曲风格的作用。常用的有:陈述转换疑问、感叹转换陈述等。如美国上世纪60年代著名的乡村歌曲Crazy中有这么几句:“Crazy,I’m crazy for feeling so lonely,I’m crazy,crazy for feeling so blue.”再看薛范先生的译词:“为谁?我为谁而一天天憔悴?我为谁?为谁而孤独伤悲?”[7]从译词得知,原文行文采取直陈式,译文则为从反面着笔,“为谁”这种反问语气仿佛作者在拷问自己的灵魂,突出了一种强烈自责的感情色彩。因为从风格层面看,原曲的主旋律凄婉惆怅,如按字面翻译成“爱得疯狂、狂热地爱”等过于直白的流行用语难以与原曲曲风吻合。再从合乐上看,原词中四个crazy各自占两个音符),译词“为谁”刚好是一字一音,且发音的口型与“crazy”的发音很相似,这样处理尽管在原文的内容上有着一定程度的牺牲,却把原文营造成的氛围、情绪和感情表达无遗,译文效果突出,同时又契合了音乐与节奏。当中国人民演唱这首歌曲时,一开口就能找到一种认同感,易于产生共鸣。又如:

上译文[14]中原文的感叹语气被转换成译语的陈述语气,其一是为了韵的需要(整首歌译语的韵脚均为十六唐[ang](1),其二是考虑意义的传递及风格,如不转换语气译成“今晚滑雪又唱歌是多么快乐啊!”,看似在感叹,但实在经不起仔细品味,且由于句末的“啊”字破韵,根本无法唱。从体裁上看,这是一首儿童歌曲,风格活泼,描绘了孩子们滑雪橇的天真快乐、无拘无束的场景,因此译语也应采用节奏明快的语气。

2.正说反译

正说反译,是指将原文的肯定式化为否定式来译配,这是一种陈述方式上的转换,其目的主要是谐韵。如:

上例[9]原文中的“stay”与“say”押韵,反译后的译语“去”与“你”押十一鱼[i,u](1)通韵。

3.乐句切分

由于英汉语言结构、表达习惯的差异以及音乐的需要,往往将句子进行切分译配来确保译语的最佳入乐效果。如:

此例[16]中,译配者并未译成“我肩上的阳光令我欢畅”,原因在于原曲的音乐节奏停顿在第二小节第一拍,原文的音乐气口(即停顿的位置)也相应在shoulders上,译文的气口位置也应一致,因此译文作了切分处理,且切分后“上”与“畅”同韵,既符合汉语习惯,又吻合了音乐节奏。

三、结语

以上粗浅讨论了音译、谐音赋义、嵌套、绎译、转译、归化直译、归化意译和代偿功能等八种常用的歌曲译配策略。歌曲译配的难度在于既要使译词保留原词的文学性,又要兼顾其音乐性,选择恰当译配策略实现“译”与“乐”的“双剑合璧”,才是歌曲译配理想之途。

注释:

(1)“十六唐、一麻、九开、十三寒、十一鱼”,十八韵当中的一种。见《歌曲翻译探索与实践》,薛范(2002:83-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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