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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载体 情感表象——布依族服饰审美文化研究

2013-01-14

长江师范学院学报 2013年6期
关键词:布依族服饰图案

张 荣

(黔西南民族职业技术学院,贵州 兴义 562400)

服饰是人类的 “第二肌肤”,由于它不可或缺的实用价值和日益增长的审美欣赏价值,越来越多地受到人们的青睐和重视。民族服饰是民族文化最直观的表达,是区别于其他民族的形象标识和视角符号,甚至被当作是某种意义上的 “族徽”。布依族服饰的形成、分布及演变,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布依族服饰艺术是布依族的历史载体和情感表象,充分表现了布依人深厚的文化素养和丰富的审美内涵。

一、布依族服饰概述

(一)布依族服饰的发展与演变

布依族的传统服饰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发展演变过程。大体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实用阶段。布依族服饰的产生,起初并不是为了审美。在原始社会早期,布依族先民的生活方式极其落后,还不会纺纱织布,只能用兽皮、稻草之类的东西遮体、御寒、保暖。随后,布依族先民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劳动中,生产力不断提高,技术不断改进,学会了割麻、纺纱、织布,出现了“女勤于织,户多机声”,慢慢地有了遮身御寒的服饰。但要注意的是,这一时期布依族的思想水平、认知能力还未能对客观事物做出正确科学的反映,对自然物还存在着崇敬与畏惧的心理,服饰所表现出来的图案纹样,大多与自然、与生活相关,只是追求一种实用的快感。第二阶段是求美阶段。正所谓 “衣必常暖,然后求丽”,随着物质生产的发展和人类视听感官的提高,实用快感不断得以充实和丰富,布依族服饰的图腾纹样也因崇拜意识、生产技术的提高而逐渐产生了审美艺术的表达方式。贵州第一部地方志《贵州图经新志》就记载,布依族服饰 “以青布一方包头,着细褶青裙,多至二十余幅。腹下系五彩挑绣方幅,如绶,仍以青衣袭之”[1]。通过 “青衣”、“青裙”的服饰描述,可以看出布依族开始注重追求服饰原料制作和服饰款式之美,这种追求有力地促进了纺织业的进一步发展,更加有力地推动着布依族服饰的传承与发展。

(二)布依族服饰形制

布依族从古越人发展而来,其服饰大体保留着古老的特点。《旧唐书·西南蛮传》记载:“男子左衽、露发、徒跣。妇女横布两幅,穿中而贯其首,名为通裙”[2]。布依族的传统服饰是男着衣衫,女穿衣裙,妇女衣、裙均有蜡染、挑衣、刺绣图案装饰。

布依族男女多喜欢穿蓝、青、黑、白等色布衣服。男性服装各地基本上相同。青壮年多半包头巾,以青色或蓝色的穿对襟短衣 (或大襟长衫)和长裤为主,老年人则大多穿大襟短衣或长衫,体现的是朴实与忠诚。女性服饰类型繁多,并且各个时期都有变化。早在明朝时期,妇女的服饰主要以青布包头,青布头是 “蒙髻若帽絮之状”,着细裙青裙,有五彩挑绣主幅。到明朝至清乾隆初年,布依族服饰式样在形制上越来越精致,譬如贵州镇宁城关、扁担山等地区的女性服饰,上穿大襟短衣,以青色、黑色为底色,在袖口、衣脚、两襟边沿配上织锦和蜡染图案,下穿蜡染百褶长裙,系花边围腰。上装领口和托肩用印章做花。衣服没有扣子,用衣带系于右侧。未婚的姑娘头戴方形织锦花帕,配以假发和青丝合编的辫子,在花帕的右边垂吊丝线做的耍须,并插上各式细小的花朵,足蹬尖鼻绣花鞋等。婚后的布依族女性,头上改戴用竹笋壳做的 “假壳”,服饰基本是上装穿黑色,袖口、衣脚、两襟边沿配有织锦和蜡染图案的大襟短衣,下身穿的是蜡染的百褶长裙,系花边围腰。除此之外,布依族女性每逢盛大节日或宴会时,还喜欢佩带各式各样的耳环、戒指、项圈、发簪和手镯等银饰。

二、布依族服饰形制的文化内涵

布依族服饰作为独特的自生文化系统,较少受到外界因素的干扰。它没有一成不变的程式规范,只有不同的操作技艺与程序。布依族服饰形制并不局限于固有的模式,往往在构图、造型及材料的选择上,极大地发挥出创作主体的自由个性,张扬艺术的生命力,表现自己对客观世界独特的生命感情和体验,充分展示出布依族人民独特的文化内涵。

(一)构图的超创性

布依族饰纹能在方寸之间以匪夷所思的造型及构图保存大量的文化信息,具有世代相传,历久不衰的生命力,显示了布依族在服饰方面超创性和独特的构图理念。弗洛伊德也说:“心灵包含于情感、思想、欲望等作用,而思想和欲望可以说是潜意识。”[3]布依族服饰重视排列的有序、整齐和对称,这些图案又都与自然崇拜天然地保持着某种联系,是从图腾崇拜演变而来,比如布依族服饰上的龙纹来源于龙图腾,螺旋纹蕴含了对鱼、蛇等物种生命繁殖力的崇拜,水波纹和螺旋纹来源于对水的崇拜,齿形纹来源于对山的崇拜,圆圈纹来源于对太阳的崇拜等。

(二)历史的承载物

布依族服饰是布依族文化的最直观表现,是布依族与其他民族迥异的视角符号与形象标识,表达着布依族人民心理直接、突出且具体的形象特征。布依族是一个没有文字的民族,没有文字的布依人知道一种缺失可以被另一种优势所代替,在某种程度上布依人用服饰艺术代替着文字功能,布依族服装纹饰中的具体图案形象即是布依族的档案符号。布依人将本民族悠久的历史、独特的风俗习性、人文景观、宗教信仰等,通过自己特有的视角符号表现在服饰上,既生动地阐释了布依族独特的情怀,又是布依族历史文化、宗教信仰、艺术情感和审美观、价值观、世界观的有效载体。所以布依族服饰常被喻为 “穿在身上的无字史书”。

(三)情感性的载体

布依族服饰上的图腾纹样不是对客观事物的抽象概况和简单写实,而是布依族这个民族文化灵魂的展示和历史的缩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切表达。布依族用心灵去感知、倾诉对图腾的由衷赞美和崇拜,布依族服饰的纹样表露出的难以掩盖的真情流露,是通过客观现实物质形式的感性显现,是对 “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一种肯定和自由观照,是最原始、真实、生动和传神的表达。同时,布依族服饰渗透的情感性也使得布依族具有了独特的精神创造方式,使他们在有限的精神创造中相对充分地发展了自己的情感创造力,从而创造了属于布依族也属于全人类的锉花、刺绣、挑花、纺织、蜡染等众多的艺术。

(四)个体化的产物

从创作角度来看,布依族的服饰大多以家庭为单位,以自发的个体创作为特征自己完成,处于一种自生自灭的自发状态。所以,布依族服饰是个体化的产物,被视为一种个体化文化。长期以来,布依族服饰多停留在自产自销的生产状态,这种封闭性又使得布依族服饰作为个体的感觉和经验得到了相对充分的保护,从而形成了布依族在服饰创作特色上的 “非群体化”特点[4]。这种建构形式有利于发挥个体积极的一面,使创作个体的感觉真正回归,在一定意义上充分尊重个性,改变群体化模式,逐步完成对自己独立的文化人格的塑造,使人类的文化呈现出百花齐放的个性特征。

三、布依族服饰形制的审美特征

服饰在某种意义上被视为本民族的象征,具有“族徽”的标志作用。实质上,布依族服饰的图案纹样具有很高的美学意蕴和价值,是布依族崇尚和谐统一、追求完美等民族精神的体现。她包含了布依族传统民间民族文化的精髓,具有鲜明的美学特征。

(一)样式上延续无结构的自然形式

人类上千年的服装文化结构形式,大致上可归为两类:一类被称为 “有结构形式”,此类服装款式以 “突出表现人体”为主要特征;另一类则可称为 “无结构形式”,此类服装结构设计不要求突出人的形体,而要求服装款式以装饰人体为主要特征。布依族服装纹样的演变是简化、抽象、几何化,线条简练流畅、飘逸自然,由于冰纹和花纹排列的和谐完整、层次分明,走起路来富有变化,节奏感和韵律感强。这些工艺与图案的综合运用,反映出布依族思维水平的提高、感受反应的丰富和心理结构的完善,再与人体线条统一起来,动静结合,显示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对博大神秘的万物的总体感悟和更深远的理解与把握。这种普遍采用的无结构形式的造型,虽与人体形态不尽吻合,但它却通过掩饰人体的原型,以其占有的宽阔空间,将一种重伦理、重道德、讲究群体性与社会性的博大的精神内涵诉诸于具体的服装形式之中,是布依族对自身的肯定,对 “他者”的认同以及对生命意识的追求和生存境域的解读。

(二)设计上取材于自然趋同的倾向

布依族热爱自然,渴望和自然亲近,与自然融为一体,和谐共处。因此,无论是布依族的物质层面的居住、服饰、饮食、工艺制作,精神层面的神话、语言、历史、文学艺术,乃至制度层面的宗教、伦理、风情、行为规范等,都离不开对自然的趋同倾向。自然是布依族民族文化与历史活动的起点,也是布依族民族文化生成、衍生和发展的客观基础,更是孕育和催生布依族审美意识和审美文化的基石。布依族在服饰图案的设计上,表现出一种取材于大自然的趋同的倾向,即将大自然中的山川流水、飞禽走兽及奇花异草,随手拈来,融入本民族的服饰设计之中,使之成为一种特定的文化符号,承载和传达一定的文化信息和社会属性。布依族族服饰中有许多寓意深邃的图案,图腾崇拜、神话传说、历史故事、风俗习惯等,无一不被纳构于一方小小图案之中。尤其是常常将大自然中的花、鸟、蝴蝶等绣在衣裙的重要部位,以简练夸张的表现手法,采取均衡对称的几何图形,构成主纹,并用相关饰物作为四周陪衬,图形布局严谨,纹样和谐统一,画面生动逼真 (图1)。此外,在布依族族服饰所采用的多种装饰手段中,蜡染、刺绣、挑花等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它们种类繁多,风格各异,并各自独立构成一个美的世界。布依族采用蜡染工艺,从设计、制作到成品,图案对称、花纹匀称,给人以强烈的美的享受,体现出布依族服饰逐步丰富、变化的美学意蕴。

图1 布依族衣袖图案

(三)内容上蕴含着图腾崇拜的印痕

服饰作为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或多或少地受到早期图腾崇拜和宗教的影响,或多或少地具有着图腾的印痕。据调查,布依族崇拜的自然物很多,大到风雨雷电、高山大地,小到树木花草、鸟兽虫鱼,都是布依人崇拜的对象。弗洛伊德说:“在某种特殊意义的情况下,氏族成员会寻求以各种方式来强化与图腾的亲属关系,如使自己在外表上与图腾相似;穿上动物的皮毛;将图腾的图案纹在自己的身上等等”[5]。布依族正是采用了刺绣、蜡染、挑花等方法,将图腾崇拜的图案烙印到服饰上,使得衣和饰的结合突破了单纯的物化功能而变得具有复杂的观念和精神的象征作用,图腾崇拜的意象在布依族服饰上就有了最直观、最形象和最深刻的体现。如布依族中的菱形和三角形,就来源于鱼图腾(图2)。布依族摩经的《安王与祖王》记载,在氏族始源时,盘果在河边见到一条鱼,鱼就变做美女与盘果结为夫妻,生下儿子安王。这一神话传说证实了布依族与鱼有着血缘的关系,祖先盘果与鱼结合而繁衍后代。布依族对这种图腾崇拜的追求,深深定格在族群的脑海里,通过艺术符号的形式展现在服饰文化上,成为布依人心理的意象,抒写出布依族对自然生活中事和物的肯定,实现其对外在事物灵性之美和日常生活审美意识的异质同构。

图2 三角形、菱形图案来源于鱼纹符号

另外,图腾崇拜对布依族服饰影响的另一个结果是促进了布依族对自然和原始生存状态的依恋。他们从厚重的土地上找到符合本民族情绪特征的服饰色彩基调,他们四季观花草,五方看禽兽,把从山野间摹写而来的花草禽兽恰当地展现在衣袖、衣边与裤腿之间,正是以此为衬托,布依族服饰的内容形式更注重左右协调、上下对称,装饰纹样更提倡图腾崇拜,追求一种对称、和谐、饱满、丰富,繁而不乱、古朴整体的美,是 “有意味的服饰色彩形式”,彰显出独特的审美情趣和美学追求。

(四)色彩上表现出沉稳朴实的风格

我国民族众多,各民族都有自己的色彩崇拜,热爱生活、向往美好是各族人民共同的愿望和永恒的追求。除汉民族极为喜好传统的大红、金黄色之外,各少数民族服饰都有自己的独特喜好,这不仅反映出各民族服饰多样化的艺术趣味和审美追求,更反映出不同民族、不同时代及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不同色彩理念。布依族服饰堪称色彩调配的艺术杰作,与自然界保持着天然的和谐,色彩多为青蓝色底上配以多色花纹,有红、黄、蓝、白色等,既庄重大方,又新颖别致,显得庄重严肃,沉稳朴实。布依族服饰面料多为自织自染的土布,有白土布,也有色织布。色织布多为格子、条纹、梅花、辣子花、花椒、鱼刺等图案,多达两百多种。布依族服饰的制作集蜡染、扎染、挑花、织锦、刺绣等多种工艺技术于一身,除同南方诸民族一样使用蓝靛染布以外,布依族还采用古老的扎染技术,把织好的白布摺叠成各种图案,用麻线扎好进行浸染、漂洗,最后成为蓝底白花的各种图案,反映他们独有的审美特征。另外,布依族也追求鲜艳明丽的色彩,如布依族女性喜欢在衣袖、衣襟、围裙等许多部位绣以五颜六色的图案纹式,就连手帕、荷包等物件上,也都绣有精美的刺绣纹样,以强化服饰及其配件间的整体协调统一,延展本民族服饰文化的视觉艺术空间,并加强服装整体包装效果的艺术表现和审美传达。

总之,服饰的丰富多样反映出丰富多彩的审美感受。布依族服饰是布依族的文化典籍,记载着布依族悠久的历史、独特的风俗习性、人文景观、宗教信仰、理想和审美情趣等,是布依族文化精髓的集中体现之一。布依族服饰经历过漫长的发展、演变过程,形成为具有自己民族特色的服饰文化圈,成为了极富民族特色的族别标志。即使在今天,布依族服饰仍一如既往地抵御着个性时装的诱惑而坚守着她们民族的信念,这无疑使布依族传统服饰的含义更具研究价值和典型意义。

[1][明]沈 庠,赵 瓒,等纂修.贵州图经新志(弘治)[Z].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9.

[2][后晋]刘 呴.卷一百九十七列传第一百四十七南蛮·西南蛮[A].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3][奥地利]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高觉敷译.上海:商务印书馆,1985:8.

[4][美]阿尔文.托夫勒.第三次浪潮[M].黄明坚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06:254.

[5][奥地利]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图腾与禁忌[M].赵立玮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5: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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