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翻译学研究中的“文化”与“文化迁移”概念

　　摘要：文章从现代翻译学对“文化”和“文化迁移”概念的定义出发，分析了“文化”和“文化迁移”概念对于翻译的重要性。并探讨翻译的跨文化特性，译者的跨文化沟通能力以及文化及文化迁移背景下译者翻译的自由度等问题。
　　关键词：文化；文化迁移；翻译的跨文化特性；译者的跨文化沟通能力
　　一、“文化”与“文化迁移”概述
　　文化一词现在已被人们广泛使用，它的含义和范围非常丰富，因此对于文化的定义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从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学科可以给出不同的定义。文化（Kultur）一词来源于拉丁语的“colere”，在拉丁语中表示耕种，维护。文化一词首先是指人类利用其思想和创造的“成果”来塑造生活的方式和方法。大约在十七世纪以后，人们利用“文化”的概念来与“自然”的概念对应起来，用“文化”来指人通过其意愿和能力所创造的，而“自然”则是指天然所赋予人的。从人类学的研究角度来看，人类学家更侧重文化的社会属性。英国杰出的人类学家泰勒（E·B·Tylor）对文化的界定是这样说的：文化或文明是一种复合体，它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作为社会成员的人所获得的其他任何能力和习惯。此意义是否合理：W·H·Kelley对它提出了以下的批评： （1）定义的方式有毛病，这种方式永远不能将概念所包含的全部内容都罗列出来，“其他”虽可概括未罗列出的东西，但如果没有被罗列出来，就容易被人忽略。例如：定义中没有列出“语言”，而语言是文化中重要的部分。（2）整体一词不合适，文化的组成部分之间是有矛盾的，强调整体就只突出了和谐。（3）人类创造出的文化，不一定是为了改善生活，也有破坏的一面，例如：核武器。
　　美国社会学家David Popenoe则从抽象的定义角度对文化作了如下的定义：一是一个群体或社会就共同具有的价值观和意义体系，它包括这些价值观和意义在物质形态上的具体化，人们通过观查和接受其他成员的教育而学到其所在社会的文化。此定义的前两句概括了泰勒的第一句，文化对于人类来说，就象是本能对于动物一样，都是行为的指南。
　　现代翻译学—功能翻译学将翻译定义为翻译者复杂的（即不仅是语言的）、跨文化交际的行为。该学派的开创者之一费尔梅尔在其“目的论”中指出，人的每一个行动都与其整体行为相联系。而行动和行为则受个人所处文化中的风俗习惯、规约惯例和标准规则的影响，因为人作为社会中的人必须去适应所处的社会文化。因此，费尔梅尔认为，“文化”包括全部标准规则、规约惯例、观点看法以及价值观等，个人行为或社会行为则遵循文化中的标准规则、规约惯例、观点看法及价值观等并以其为导向（Vermeer， 1994： 32）。同时费尔梅尔指出，译语文本是译语文化的组成部分，并与其紧密相连。因此，翻译是一种跨文化交际行为，是一种文化迁移过程（Vermeer， 1994： 34）。而译者将源语文化中的信息翻译成目的语时，出于认识或需要的考虑，总会利用源语文化知识对所译篇章做出一些选择性的处理，使之转换成译语文化中的信息内容。同样，译者在理解原作和翻译时页要使用译语中的文化因素，因可能解决翻译中遇到的问题。
　　德国翻译学家诺德（Nord）这样理解文化，即不同文化中的组织或团体其行为方式则不同。她认为，不同的文化区可能位于相同的地理位置，其成员可以讲相同的语言，甚至可能属于同一个国家。某一生活领域中的相同行为（例如：语言）并不意味着在其他领域（例如：礼貌习俗）的行为也相同，德国和奥地利就能证明这一点。因此，译者必须要了解某一具体翻译任务下源语文化和译语文化差异至关重要。同时还应比较源语文化和译语文化中行为领域的差异，这对翻译任务的完成以及对译者而言都至关重要（Nord，1993：20）。
　　德国跨文化交际学专家戈林（G·hring）这样定义文化，“即所有一切人们必须知道、掌握并感知的，以便能判断本地人的各种行为是否符合大众预期，同时也使自身的行为能够符合社会规约（G·hring，1978：10）。”换言之，如果当事人不愿意承担由于自身行为违背社会规约而带来的后果，那么其行为就必须做到像本地人的行为那样符合大众期待。因此，戈林要求译者必须具备一个人种学者的能力，能够全面了解并适应另一种文化。德国翻译学家阿曼（Amman）却认为，译者不是人种学者，因此没有必要用人种学者的标准去要求译者。与译语文化保持适当的距离可能比情感上过于投入对于翻译任务的完成更有效。译者必须了解，某些文化特征可能与特定的情感相关联（例如巴西的足球比赛或是西班牙的斗牛），但是译者却不一定需要自己去亲身体会这些文化特征中所包含的情感（Amman，1995：43）。
　　阿曼进一步对文化的定义进行分类，并将其区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类是某一特定社会的文化（Parakultur），包括适用于整个社会的规则、规范以及风俗惯例等；第二类是某一特定群体的文化（Diakultur），具体包括适用于社会中某一群体的规则、规范以及风俗惯例等；第三类是具体个人的文化（Idiokultur），即个人为其自身制定并适用于自己的规则、规范以及风俗惯例等，例如早起者，素食者等（Amman，1995：43）。
　　德国工业标准DIN2345就提出这样的建议：“如果由于文化差异在翻译时必须改动原文内容以达到翻译目的，译者则应该向翻译任务委托人指出这一点（Normenausschuss Terminologie，1998：8）。
　　二、翻译的跨文化特性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文化”对笔译和口译而言仅仅只是作为背景而存在，通常只有在解决某个具体的语言词汇翻译问题时才会考虑到其文化属性，因而文化对于翻译的重要性因翻译任务的具体情况而不同。与此不同的是，现代翻译学理论将翻译看作是一种跨文化交际活动，并强调译者扮演的不仅是语言中介者，同时也是“文化中介者”。这些全新的观点在现代翻译学普适理论“目的论”（Vermeer，1983）和“翻译行为理论”（Holz-M·ntt·ri，1984）均有所体现。这些对于文化现象较为敏感的翻译理论将翻译定义为跨文化交际的特殊形式，因此译者必须具备“双文化”能力，既要了解源语文化，又要了解译语文化，以实现不同文化群体间功能适宜的交际活动（Schmitt，1999：345）。
　　阿曼（Amman）就翻译的跨文化特性举过这样一个例子：在一次中德商务谈判中，德方断然拒绝了中方的一个提议。译者却将德方的“不行，这个提议完全不行。”翻译为“我们必须回去再重新考虑一下这个提议。”而中方也明白，这单生意应该做不成了。双方最终在礼貌客气的氛围中离开（Amman，1995：54）。显然，译者作为文化中介人在这里达到了翻译目的，中德双方之间没有产生任何误会和分歧。倘若译者将德方的答复逐字逐句翻译给中方，中方可能会将德方的回复视为一种侮辱。由于文化差异的存在，不同文化背景下对事物的表达方式也不同。以上例子体现的文化迁移现象也不失为是一种成功。
　　译者根据翻译目的将所接受的源语文化现象与译语文化现象联系起来，并在此联系的基础上进行翻译，同时将自身对源语文化所了解的知识与建立起来的联系进行对比。也就是说，译者基于自身的源语文化知识将源语文化现象与相应的源语文化关系网联系起来（Witte，2007：125）。如果译者对外来文化不了解，在跨文化交际中不可避免地将本土文化体系作为评判自身行为以及解释外来文化行为的标准，这将给翻译带来许多负面影响。译者会不自觉地将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作比较，并将本土文化作为比较基础和评判标准（Schmitt，1999：346）。
　　翻译是两种语码之间的转换，旨在使目的语读者能准确的领会原作的精神。在语码转换过程中，我们要依靠很多因素，不仅是词汇的字面意思，而且还有信息发生的环境和情景，等等。从跨文化交际的角度讲，我们可以把翻译理解为这样一种过程：它是两种文化信息间的转换，而这两种文化信息间的转换又是靠语际间的转换进行的。所以翻译既是一种跨语言的交际活动，同时也是一种跨文化的交际活动。P·A· Schmitt （1998， 1999）认为，如果我们把语言看作文化的一部分，那么翻译就是跨文化交际的一种特殊形式。跨文化知识在翻译过程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翻译工作者必须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文化人，精通跨文化交际的知识，具备跨文化沟通的能力。只有这样，才能不仅做到语言意义上的等值，而且做到真正文化意义上的等值。概括说来，翻译的跨文化性主要表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 语言中的很大一部分词汇体现出文化特色，有些词汇甚至是这个民族和文化所特有的，因而出现了“文化缺省”的现象。
　　● 同一语篇类型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也表现出宏观结构和微观结构上的差异。
　　● 经济政治法律技术等专业领域也表现出文化差异性。
　　● 源语读者和译语读者由于受不同文化背景的影响，同时基于不同的背景知识，道德标准，价值观和行为方式，因而对同一语篇的理解阐释和评判标准也不相同。
　　● 言语行为（问候方式拒绝批评质疑等言语行为）以及非言语交际也存在跨文化差异。
　　三、译者的跨文化沟通能力
　　译者仅有实际知识，还不能充分应对跨文化交际中的问题。对本土文化和外来文化行为方式和价值观念的了解对跨文化交际的成功实现至关重要。要实现功能适宜的跨文化交际活动，译者必须要考虑交际双方对彼此眼中的形象以及该形象对交际的影响。此外，译者还要具备跨文化交际能力，即译者必须能够判断源语文化和译语文化成员如何看待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关系，他们对外来文化的了解程度以及自身在对象国文化成员眼中的形象。这些能力能有助于译者对交际双方的行为作出预测，以便于必要时作出补充和修改（Schmitt，1999：346）。
　　维特（Witte）认为，担心译者自由度过大并为此采取的一系列措施致使将翻译行为归入限制约束性的框架内。他认为，一直以来人们赋予译者的权利太少，而其承担的责任远远超过其相应的权利。此外，不论是从理论层面描述翻译，还是对实际翻译行为进行批评或是辩护，都存在同样的问题（Witte，2007：143）。同样，费尔梅尔也要求译者不能仅仅掌握两种或多种语言，还要了解语言所属的文化（Vermeer，1994：39）。
　　简言之，译者的跨文化沟通能力（Kulturkompetenz）不仅包括语言能力，同时还要求译者掌握丰富的百科知识，具体包括源语文化成员和译语文化成员在政治，经济，法制，行政，技术等专业领域以及日常生活中的行为方式和交际规范。除此之外，译者还需要了解与源语文化和译语文化相关的人文，历史，文学，宗教等相关学科的知识，以便对源语文化和译语文化成员的言行举止做出正确的判断和评价。具体来讲，如何安排每一天的日常活动，甚至具体到如何开始和结束每一天，在固定的时间从事何种工作，业余时间如何度过，不同的场合如何着装，所有这些都受文化背景的影响。只有了解和掌握广博的百科知识，才能在跨文化交际和日常生活中做出恰当的行为举止和正确的判断和评价。
　　译者的跨文化沟通能力是一个广泛的概念，涉及不同类型的知识，具体包括受文化背景影响的语言知识，交际知识和百科知识。作为译者，需要了解和掌握的百科知识具体而言大致包括以下四个方面：
　　（1）具有文化特色的一般性知识：
　　● 民族和文化中所特有的，在其他文化中不存在的事物现象风俗和习惯等
　　● 具有文化特色的日常现象
　　● 流行语标语口号等
　　● 国际经济和政治概况
　　● 民族文化及其特征
　　● 民族历史及其特征
　　● 宗教信仰
　　（2）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行为差异：
　　● 商务谈判中的餐桌礼仪
　　● 谈判策略
　　● 言语行为（批评，质疑，拒绝等）的表达以及相应的反应
　　● 邀请，拜访，送礼
　　● （宗教迷信或社会习俗方面的）禁忌和戒律
　　● 业余爱好，度假方式
　　● 交友标准
　　● 宗教礼仪
　　● 礼貌用语
　　● 问候语和招呼语
　　（3）评价标准的差异：
　　● 对颜色和气味所代表含义的评价标准
　　● 节俭，吝啬以及大方的评价标准
　　● 人文历史中的价值标准
　　（4）具有文化特色的专业知识：
　　● 政治、经济、法律、行政等领域的专业知识
　　● 技术领域的专业知识和标准
　　● 产品使用说明书中的产品介绍
　　● 家用电器说明
　　●专业术语的差异
　　四、译者跨文化沟通能力的培养
　　根据经验，在翻译教学以及翻译人员的专业培训中纳入与翻译相关的文化对比研究课题显得尤为必要。具体的课题内容建议如下：
　　● 与源语文化和译语文化相关的语言知识，交际知识和百科知识
　　● 源语文化和译语文化对各自语言组成部分和篇章类型的影响
　　● 源语文化和译语文化中的熟语学研究
　　● 源语文化成员和译语文化成员在跨文化商务谈判中的行为差异
　　● 自然环境对源语文化成员和译语文化成员的影响
　　● 历史传统和生活方式对源语文化成员和译语文化成员的影响
　　● 人文历史，尤其是近代人文历史对源语文化成员和译语文化成员的影响
　　● 宗教传统对源语文化成员和译语文化成员的影响
　　● 民族文学对源语文化成员和译语文化成员的影响
　　● 源语文化成员和译语文化成员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文化、政治和经济领域的交流
　　● 源语文化成员和译语文化成员在彼此眼中的形象
　　作为翻译工作者，掌握以上这些百科知识是具备跨文化沟通能力的前提。只有精通跨文化交际知识，才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文化人。只有这样，才能不仅做到语言意义上的等值，而且做到真正文化意义上的等值。因为翻译已从单纯的文本转换研究，变为更为宏大的文化语境下进行文化转向的研究。翻译不仅是一种语言符号的转换，更是一种思想文化的交流。在跨文化交际过程中，也只有通过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与碰撞，翻译才可能构建起对源语文化的再现，即“语言的翻译就是文化的翻译”（陈定安，1998）。
　　五、结语
　　总之，文化和文化迁移对于翻译而言至关重要。然而，对于文化及文化迁移背景下译者翻译的自由度仍存在争议。交际双方由于文化背景知识不同则可能对彼此产生误解，而原本成功的文化迁移也可能被理解为是错误地、失败地。因此，有必要进一步对这些问题进行澄清，以便协助译者更好地扮演好其“文化中介人”的角色。
　　注明：文章为“北京市属高等学校人才强教计划资助项目”（Funding Project for Academic Human Resources Development in Institutions of Higher Learning Under the Jurisdiction of Beijing Municipality —— PHR（IHLB）。
　　参考文献：
　　[1]Ammann， Margret （1995）： Kommunikation und Kultur： Dolmetschen und Übersetzen heute. Eine Einführung für Studierende[M]. Frankfurt： IKO Verlag für Interkulturelle Kommunikation.
　　[2]Nord， Christiane （1993）： Einführung in das funktionale Übersetzen[M]. Tübingen： Francke Verlag.
　　[3]Normenausschuss Terminologie （1998）： Übersetzungsaufträge[S]. Berlin： Bauth. （=DIN 2345）
　　[4]Schmitt， Peter A. （Hrsg.） （1999）： Handbuch Translation. Zweite verbesserte Auflage[M]. Tübingen： Stauffenburg Verlag.
　　[5]Vermeer， Hans J. （1983）： Aufsätze zur Translationstheorie[M]. Heidelberg： Selbstverlag.
　　[6]Vermeer，Hans J.（1994）：Übersetzen als kultureller Transfer[A].In： Snell-Hornby：Übersetzungswissenschaft - eine Neuorientierung[C]. 2. Auflage. Tübingen： Francke Verlag.
　　[7]Witte， Heidrun （2007）： Die Kulturkompetenz des Translators Begriffliche Grundlegung und Didaktisierung[M]. 2. Auflage. Tübingen： Stauffenburg Verlag.
　　[8]陈定安：英汉比较与翻译[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8.
　　（作者简介：张彦娜（1982.10-），女，德国莱比锡大学翻译学博士，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德语系教师，主要研究方向：当代西方翻译理论，口、笔译理论与实践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