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造成窦娥悲剧的诸种原因

　　摘要：关汉卿所处的时代，社会政治制度、传统儒家文化、佛教文化对人民有很深的影响，因此，造成窦娥悲剧命运的原因亦是多方面的，既有社会的原因，也有文化的原因及主人公自身的原因等。
　　关键词：窦娥；悲剧；原因
　　《窦娥冤》作为关汉卿的代表作，一直是文学界及戏剧界研究的热点，然而长期以来，研究者对造成这部悲剧的原因的解说过于单一。多数研究者认为，《窦娥冤》中窦娥的冤屈是封建政治制度的恶瘤，从而将其定性为是一部反对封建制度和封建礼教的代表作性作品。因此，《窦娥冤》被视为反封建的经典“教科书”，窦娥也被树立为反对封建礼教的“女斗士”。
　　笔者认为之所以这种解读长期存在，一方面和文本的模糊性、多义性有关，另一方面和建国以来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文化观有关。就笔者看来，人物悲剧命运的形成不是某一因素单独造成的，是诸多因素的集合。造成窦娥悲剧命运的原因亦是多方面的，既有社会的原因，也有文化的原因及主人公自身的原因。
　　一、元朝奴隶制的社会制度
　　造成窦娥悲剧的原因之一便是元代黑暗残暴的政治制度，这是符合关剧创作主旨的，但是元朝的政治制度和学者们所说的传统的封建政治制度又有很大的不同。关汉卿活动于金末元初，是一位由金入元的杂剧作家。他所处的时代，正是中国历史上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空前尖锐的时代，蒙古贵族通过半个世纪的战争和杀戮入主中原，它本身落后的奴隶制度也被用以统治中原地区。再加上元朝实行的是种族奴役政策，把人分为蒙古人、色目人、北汉人和南汉人四等，进行种族奴役统治，使得元朝政权实质上成为一种“奴隶和半奴隶的种族特权统治”。因此，有人说“从十世纪开始，蒙古社会即已形成奴隶占有制，成吉思汗建立的蒙古汗国，是统一的蒙古奴隶制政权”。这种政治制度是不同于中原地区传统的封建政治制度，某种意义上说，是历史的后退。在元政府种族奴役制度的统治下，汉族人民实际上已成为种族奴役的对象，过着悲惨的生活。从大的社会背景来看，作为汉人的窦娥自然不能避免，先是由于家境的衰落而被父亲卖于蔡婆婆，后虽嫁与蔡婆婆之子，但婆婆家境一衰再衰，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婆婆却要外出要债，从而使得窦娥的悲剧拉开了序幕。所以从根本而言，是元代的奴隶制的社会政治制度造成窦娥的悲剧。作者关汉卿所要反对的并也非是传统的封建政治制度，而是元朝落后的奴隶制，而窦娥实则是封建制度的捍卫者。
　　二、对彼岸世界的幻想
　　汉元帝之后佛教传入中原，佛教中的彼岸世界便成为了生活于水生火热的广大劳动民众的精神寄托，现世世界中的苦难反而成为彼岸世界美好生活的基础。他们之所以对鬼神如此敬畏是由于现实社会没有他们实现个人愿望的空间，所以才把现实中实现不了的愿望寄托于鬼神。佛教中天地鬼神掌握人间正义与公平的观念，使得窦娥认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而没有看清社会现实。因此窦娥在临死前发出三桩荡气回肠的誓言，让读者和观众把同情在顷刻之间转化为感动。而这正体现了普通百姓对鬼神的信任和敬畏。在窦娥身上最明显的体现就是迷信，她之所以能够在青春妙龄之际能自守贞洁，除了“三从四德”的影响之外，还有现世的苦难是来世获得幸福的迷信愿望，而且这种迷信思想在其心中根深蒂固的，以致在临死时她还念到：“念窦娥葫芦提当罪愆，念窦娥身首不完全，念窦娥从前已往干家缘，你只看窦娥少爷无娘面。念窦娥服侍婆婆这几年，遇时节将碗凉浆奠；你去那受刑法尸骸上，烈些纸钱只当把你亡化的孩儿荐。”可见，对彼岸世界的迷信也是造成窦娥悲剧的一个无形的帮凶。以至于最后窦娥无望于现实社会能还她清白而寄托于鬼神，将自己对社会的满腔怨恨，化为惊世骇俗的三桩誓愿，都是出于迷信思想中对鬼神的敬畏和鬼神掌着生死及人间公平的幻想。
　　三、对封建礼教执着维护的主人翁意志
　　在宋代，封建思想文化、伦理道德已至成熟阶段，“存天理，去人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贞节观念日益深入人心，并越来越成为社会各阶层普遍认可的伦理道德标准。而由于蒙元帝国的建立，“落后强悍的少数民族征服以汉族为主体的中原各民族，朴野劲直的游牧文化冲击以至重创高度发展的农业文化。这一超越常规的历史变迁造成了封建宗法制度的断裂，也导致了一向被奉为神明的儒学伦理体系的解构，整个社会意识领域陷入混沌无序的失重状态”。在元代前期，随着封建礼教的松动，蔑视礼教、违反封建伦理的行为屡见不鲜，一直实行收继婚制的蒙古婚俗则对元代妇女的贞节观念起到很大的淡化作用，使得元代妇女夫亡再嫁甚多，甚至出现“一女三嫁”、“夫死，焚尸扬骨便嫁人”的事件。随着蒙古铁骑的入侵，漠北草原野蛮落后的婚姻和生活习惯也被带入中原，婚姻掠夺、婚姻收继制度甚至在汉人中也流行开来。婚姻形态上的蒙古化倾向正是元代社会儒学纲常伦理受到强烈冲击的一种反映。
　　王国维《宋元戏曲史》：“明以后传奇，无非喜剧，而元则有悲剧在其中。……其最有悲剧之性质者则如关汉卿之《窦娥冤》……而其赴汤蹈火者，仍出于主人翁之意志，即列之于世界大悲剧中，亦无愧色也。”王国维所说的“主人翁之意志”是指一种信念和人格力量，并且这种“意志”是生命个体不自觉的或自觉的行为，而窦娥所承受的一系列苦难和她最终的毁灭，是“出于其伦理信念和理想准则，不是愁云笼罩，而是充满着热烈的生命激情，在正义必胜的坚定信念中表现强大的人格力量”。作为出生于书香之家，父亲窦天章是由金入元的儒士。这样的家庭背景，使得窦娥在封建伦理道德的濡养下长大。因此在其心中传统的封建礼教和贞节观念是不可改变的，把古代贞节女子的事迹作为自己行动，如：在梁州第七]这支曲子里，关汉卿借窦娥之口将古代的“孟姜女哭长城”、“望夫石”等传说和元代妇女的“无仁义”、“多淫奔”、“少志气”作对比。显然，窦娥执着于“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从一而终”的封建贞节观念，对元代社会礼教观念薄弱、违反封建伦理道德的现实则是持批判态度的。从[后庭花]到[隔尾]这些劝阻婆婆招赘张驴儿父子做女婿、对张驴儿的非礼行为坚决抗争的唱词，实际是对元代现实社会礼教倾颓、道德败坏这一现实的讽刺和批判。窦娥在指责婆婆不守妇道的榜样和准则，时时恪守着封建伦理道德。窦娥身上无意识的“主人翁之意志”使得她执着于传统的伦理信念、理想准则和迷信思想。也正是由于她的这种意志而导致了她的毁灭。也可以说正是由于窦娥对伦理道德自觉维护的意志，才导致了她走向了人生的尽头。
　　四、女性群体的被忽视
　　对女性群体的忽视，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窦娥的冤屈。传统“男尊女卑”的思想使得中国女性无论在其生存境遇还是人格尊严上都被男性群体所忽视。女性在男性强权的社会中处于社会的下层，可以用来抵债，进行买卖，交换。凡此种种，使得女性无论物质还是精神上都得不到保障。如《窦娥冤》中其父窦天章因为欠蔡婆婆的钱而将年幼的窦娥卖于蔡婆婆，而婆婆在受到张驴儿父子的威逼时不仅没有维护女性的尊严和人格，反而又逼迫窦娥改嫁张驴儿。可以看出，不仅像张驴儿父子这样的男性忽视女性的人格，就连身处其中的女性本身也对自己的人格权力没有任何的觉悟，认为女性自古以来便是臣服于男性群体的。这种对女性群体的忽视不仅表现在没有血缘关系的群体之间，同时亦表现在家庭之中，如前文所说窦娥被父亲所卖。而其父窦天章在功成名就后，并未执着于寻找女儿，直到窦娥化为鬼魂托梦。窦天章虽然为窦娥平反冤屈，但并未对女儿生命的逝去变现出一个父亲应该有的悲痛。在男性强权下，从家庭到整个社会都忽视了女性群体的生存境遇、人格尊严，而这也是导致几千年来中国女性各种悲剧命运的根源所在。
　　综上所述，导致窦娥悲剧命运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包括当时元朝奴隶制的社会制度，人民对现世苦难即是来世幸福的幻想，也包括窦娥对封建礼教无意思的主人翁精神，更有男性社会对女性群体的忽视及女性自身对自己生存境遇的无意识。因此我们绝不能简单的将其归结为封建政治制度，而将窦娥看作是封建政治制度的“女斗士”，从而曲解关汉卿的写作意图。
　　参考文献：
　　[1]刘洋.强权制度下礼教的解体与重构《窦娥冤》悲剧主题探讨[J].黄河水利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2（1）.
　　[2]刘春娟.浅谈《窦娥冤》中的主人翁之意志[J].阅读与鉴赏·学术版.2011（12）.
　　（作者简介：鲍江海（1970.9-），男，甘肃省礼县文化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