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异族效应的研究进展

　　摘 要： 面孔在人际互动中传递着非常丰富的非言语性信息，异族效应是面孔识别中的一种特殊现象，指的是人们识别与再认本族人的面孔的成绩显著好于识别外族面孔。本文就目前有关异族效应的研究进展进行梳理，旨在为未来该领域的研究提供一些思路。
　　关键词： 异族效应 普遍性 理论假说 研究趋势 研究范式及测量指标
　　仅仅出生几个小时后的婴儿，就已经对自己母亲的面孔产生视觉偏好（Goren 1975［１］；Pascalis 1995［2］；Mondloch 1999［3］），人类到了成人期更是能够分辨和记忆成千上万的面孔。面对一张面孔，人们不仅获得知觉印象，而且会激活面孔的种族、性别、情绪、年龄等大量的信息（Bruce 1986［4］；George P A 2000［5］；Morita 2001［6］）。可以说，人们对面孔的识别能力在某种程度上是非常惊人的，但是在某些时候受到制约。例如，我们在分辨和记忆不同面孔的时候，经常会发现这一有意思的现象：怎么外国（族）人看起来长得都差不多？很难区分开来。相对而言，对本族面孔的区分好像并没有这么困难。是不是我们对本族面孔的认知要比异族面孔更好呢？心理学研究确实发现在面孔认知过程中个体对本族面孔比异族面孔有更好的识别能力（Malpass & Kravitz，1969）［7］，即异族效应。例如，Izard在辨认美洲人表情的研究中发现，美洲组和欧洲组能正确辨认出75%—83%的面孔图片，日本人只能辨认65%的照片，而非洲人的正确率只有50%。过去近四十年的大量研究也证明，这一现象是比较稳定的，在各种实验范式下都普遍存在（Matsumoto D，1989［8］，1992［9］；Boucher JD，1980［１0］；McAndrew FT，1986［１1］；Meissner & Brigham，2001［１2］）。尽管这一现象的稳定性已得到证实，但是研究者们并未对该现象背后的内在机制达成一致意见。
　　异族效应（Other-race effect，ORE），又可称为跨文化效应（cross-race effect，CRE）、本族偏向（own-race bias，ORB），是面孔识别中的一种特殊现象，指的是人们识别与再认自己本族人的面孔的成绩显著好于识别其他的外族面孔［１3］。
　　1.异族效应的普遍性
　　关于异族效应的第一项研究报告发表于1969年（Malpass & Kravitz），他们向非洲裔美国人和欧洲裔美国人呈现这两个族群的面孔图片，结果发现两类被试识别本族人面孔的成绩都要好于识别外族人的面孔。自Malpass等人的研究发现异族效应之后，这一现象得到了包括现场实验在内的大量研究证实（Meissner & Brigham，2001；Valentine et al，1995）。Chance和Goldstein在1996年的综述中提到［１4］。“关于异族效应的大量研究令人印象深刻，很少有心理学的研究成果得到如此众多的证实”。Bothwell、Brigham等人（1989）［１5］的元分析结果显示，有80%的研究都发现了显著的异族效应。目前，在该领域的研究中，绝大多数的研究都认可异族效应的普遍性和稳定性（Kassin et al，1989［１6］；Yarmey et al，1983［１7］）。不同文化和不同种族的人群都表现有异族效应。关于异族效应最初的研究主要是以欧美人作为被试，考察他们对本族与异族（主要是白人/黑人）面孔识别成绩的差异（Barkowitz & Brigham，1982；Chance et al，1975；Shepherd，et al，1974；Cabeza R，et al，1999）。而近年来的研究更进一步证明，亚洲和非洲被试在识别面孔时同样存在着本族与异族的差别（O＇Toole et al，1994；S.sangrigoli & C.Pallier，2005）。此外，异族效应具有跨年龄段的一致性，从幼儿、儿童到成人等多个年龄段的被试都已发现有异族效应（S.sangrigoli & C.Pallier，2005；Ashlyn，E.Slone et al，2000），但是考察异族效应出现年龄的研究还不一致（Chance，1982；Pezdek et al，2004；Sangrigoli et al，2004）。
　　总之，异族效应的普遍性和稳定性的特点使得很多研究者已经在着手开发相应的训练程序以提高对异族面孔的再认成绩，关于异族效应的研究发现也已经在涉及异族的人际交往、目击者辨认等领域中得到了应用。
　　2.异族效应的理论假说
　　虽然异族效应的稳定性得到了普遍证实，但是研究者们并未对该现象背后的内在机制达成一致意见，从最初假设不同族群对特定种族的面孔认知存在先天差异和受到种族态度的影响，到接触经验假说和社会分类假说的提出，研究者越来越多地开始考察社会认知因素的影响（Brigham & Malpass，1985；Sedikides & Ostrom，1993）。在众多研究中，大致有以下几种理论来解释异族效应的原因及它对面孔识别的影响。
　　2.1内在刺激差异假说（Inherent Stimulus Differences Hypothesis）强调不同族群面孔在物理特征上的差异对异族效应的影响，主张不同种类的面孔在记忆的难易程度上存在着天然的差异。这一理论没有得到普遍证实（Goldstein，1976，1978）［１8］。首先，多项研究都已发现人们在对不同族群面孔进行异同判断时的反应时和准确率等指标上并没有差别。其次，不同族群的被试一致表现有异族效应，这其中常常出现这样的情况，即某两个族群的被试在知觉本族及对方族群面孔时都表现有本族优势。
　　2.2社会态度假说（Social Attitude Hypothesis）试图从个体对待不同族群的态度上来对异族效应进行解释（Brigham & Malpass，1985）。该理论认为，个体对族群的态度影响面孔识别能力。偏见较少的个体区分非本族面孔的成绩好，而对异族持有偏见的个体往往不愿意去仔细区分异族人，因而识别和再认成绩很差（Galper，1973［１9］；Carroo，1987［20］）。不过，社会态度对异族效应的直接影响作用没有得到足够的证实，例如，尽管有部分研究发现对异族的态度与识别异族面孔成绩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弱相关，但在控制了反应偏向之后这种相关就消失了。
　　2.3多维空间理论（Multidimensional Space Hypothesis）。Valentine（1991）［21］提出面孔是在一个多维度的心理空间中进行表征的。人脸的维度包括很多方面，既可以是人脸的特征信息，又可以是人脸的结构信息，还可以是人脸颜色、质地（texture）、年龄等其他信息。本族面孔在这个空间中的集中程度较小，而异族面孔的集中程度较大，因此，当我们看到一个需要再认的面孔时，我们会把这个面孔的表征与储存在心理空间里先前学习过的面孔表征进行比较从而做出判断。因为异族面孔的集中程度较大，所以从心理空间中提取到正确的异族面孔会更困难，这样，对异族面孔的再认就比对本族面孔的再认差。根据多维空间理论，Chiroro和Valentine（1995）［22］预测，具有一定异族面孔经验的个体才能指出本族面孔与异族面孔的独特性。他们确实发现，接触可以影响面孔的集中程度，也就是影响面孔的独特性。对异族面孔接触少的被试，只对本族面孔表现出独特性效应；而对异族面孔接触多的被试，对本族和异族面孔都表现出了独特性效应。
　　2.4知觉经验假说（Experience or contact hypothesis）也称异族接触假说，存在着很多不同的变式。其核心观点是，人们对本族面孔和异族面孔有着不同的知觉经验，由此区分和识别两类面孔的能力出现了差异。与异族人接触越少，区分不同异族人面孔的能力就越差，但在知觉经验的差异具体如何影响到异族效应等问题上，研究者之间又有着很多分歧，并未达成一致意见。知觉经验说得到了一定的实证支持，例如，Walker和Hewstone（2006a）［23］采用知觉辨别任务让被试判断呈现的两个面孔的异同，结果发现被试对本族面孔有更好的辨别力，而且中学和大学被试要比小学被试表现出更强的对本族面孔的辨别力（Walker & Hewstone，2006b）［24］。多项研究［25］［26］均发现，与异族人的较多接触可以减弱或者消除异族效应（Mc lin O H & Malpass R S，2001；Michel C，Rossion B，et al，2006），但近年来也有研究发现知觉经验的差异并不足以完全解释异族效应。例如，Ng与Lindsay（1994）［27］对生活在多数族群中的少数族裔被试（在新加坡生活的西方人、加拿大的亚裔族群等）所做的研究发现，尽管他们自我报告对异族面孔非常熟悉，但这种接触经验与异族面孔的再认成绩之间并没有显著的联系。
　　2.5 特征选择假说（Feature-selection hypothesis）［28］［29］认为，人们在知觉异族面孔时往往首先会觉察到这些面孔的种族身份，注意资源主要分配在面孔的种族特征上，而容易忽视这些面孔所携带的个人化的具体特征。与此相对，知觉本族面孔时通常却倾向于关注不同面孔的个人化特点而较少去注意种族特征。由于只对异族面孔的种族特征进行了编码，因此在再认阶段被试就难以准确地区分出新旧异族面孔，从而出现较高的虚报率。根据这一理论可以预测，如果有意识地要求被试对异族面孔的个人化信息进行加工，就有可能消除或者减弱异族效应。
　　2.6社会分类假说（Categorical Hypothesis）认为非本族的面孔与本族相比，有更显著的分类标识，人们自动倾向于将其归于一组，因此形成了组内（本族面孔）与组外（非本族面孔）两种不同类型的面孔。组外成员比组内成员的相似性更高，所以更容易混淆（Linville，1989）［30］。并且，对本族面孔的识别强调个体方面的认知，而对非本族的识别则强调分类水平上的认知（sedikides，1993）［31］，换句话说，这种归类和浅层加工使得异族面孔间有更大的相似性，缺乏独特性效应，因此容易对非本族面孔混淆。Bernstein、Young与Hugenberg（2007）［32］的实验进一步证明，在实验室环境中将面孔人为地划分成自己人群体和外人群体两类就足以出现类似于异族效应的结果。他们以白人大学生为被试，将面孔图片（皆为白人面孔）分成两组分别呈现在红色和绿色背景中，告知被试红色背景上呈现的面孔是其本校校友，绿色背景上的面孔是另外一所学校的学生，结果被试对前一组面孔的再认成绩显著好于后一组。由于实验所用的刺激材料皆为白人面孔，对被试来说在理论上不存在知觉经验的差异，因此其结果更明确地证实了社会分类过程在异族效应中的重要作用。
　　综合以往研究来看，虽然研究者提出了不同的理论和假设对异族效应进行解释，但这些理论都不是相互对立、彼此矛盾的，恰恰相反，他们的区别在于分别从不同角度和层次对同一种现象进行解释。譬如，知觉经验假说从社会认知的角度加以解释，而多维空间理论则着重于面孔认知机制的角度。不同的接触经验能够影响对他族面孔的认知，同时，伴随着经验的变化而发生空间布局的改变，影响面孔的独特性和集中程度，继而会影响异族效应，这可以从多维空间理论进行解释，从这一点来说，各种理论可以相互补充。
　　3.异族效应研究的趋势
　　与心理学其他领域的研究趋势一样，随着认知神经科学的兴起，脑电、脑成像等技术手段也已经开始逐渐被用于异族效应的研究。在脑成像研究方面，梭状回与杏仁核已被证明与异族效应的产生有关。例如，Golby等（2001）以美国白人和黑人为被试所做的fMRI实验表明，与异族面孔相比，本族面孔在（fusiform face area ）（FFA）有较大的活动。此外，该研究还发现，异族效应的幅度（本族面孔与异族面孔再认成绩之差）与左侧梭状回、右侧海马及副海马回的激活强度之间存在着显著正相关。事件相关电位研究也证实了识别本族面孔与异族面孔的差异。例如，Ito、Thompso与Cacioppo（2004）发现本族面孔在240毫秒时诱发出了一个更高的负波。彭小虎等人（2003）［33］的研究得到了类似的结果，同时还发现本族面孔在240—320毫秒时程上出现了更强的后续记忆效应（DM）。
　　除了对异族效应进行脑定位及考察其脑电活动时程外，异族效应神经机制的研究结果还被用来对有关其心理机制的理论进行验证，其中，知觉经验说是受到检验的一种理论，但是并未得到一致结论。例如，Golby等人（2001）将梭状回在知觉本族与异族面孔时激活强度的差异解释为是被试对两类面孔知觉经验多少不同所造成的。作为美国的少数族群，黑人比白人有更多的接触异族人的经验，黑人被试应该较少表现出异族效应，但是在Golby（2001）［34］的实验中，所有黑人被试都对异族面孔表现出了更强的梭状回区的激活，而白人被试中只有75%的人出现了这一结果。由于该领域的脑成像研究数量目前仍然较少，要想确定异族效应的生理机制并以此验证其心理机制，仍有待于更多研究的出现。
　　4.异族效应的研究范式及测量指标
　　该领域的多数研究采用的是标准的“学习—再认”范式，在给被试呈现若干面孔图片后，将呈现过的面孔与另外一部分未呈现过的面孔加以混合让其进行区分，通过比较对本族与异族面孔的正确识别率有无差异来判断是否出现了异族效应（Barkowitz & Brigham，1982；Chance，et al，1975；Malpass & Kravitz，1969；Shepherd，et al，1974），还有一种实验范式是匹配任务，首先短暂呈现靶刺激面孔图片，然后让被试从随后呈现的两张图片中选出一张和靶刺激图片匹配。（Lindsay，et al，1991；Sangrigoli & de Schonen，2004）
　　另外，综合以往的研究我们发现，作为异族效应的测量指标最初采用正确率，逐步引入了反应时，但是究竟什么指标最适合检验异族效应，揭示它的内部机制，还没有统一的定论。后来研究者们把区分准确度d＇和判断标准如β等信号检测论的指标也用于考察异族效应。Donaldson（1992）提出了认知敏感性A和反应偏向B”d［35］，类似于d＇和β的测量指标，但是更加敏感。因为，有研究表明，人们对本族面孔的区分准确度更高，而在识别异族面孔时判断标准往往较为宽松，更容易作出“在前面的实验中曾经看到过他/她”的判断，发生虚报的情况。虽然对异族效应的测定有各种指标，但是这些测量指标之间的一致性和各自解释异族效应的敏感性并不相同。
　　此外，以往在面孔识别的研究中，研究者们大多采用人脸的抽象图形作为实验材料进行研究［36］。近些年来，随着计算机技术和图像处理技术的发展，在面孔识别研究中，研究者逐渐采用自然人脸的照片及经各种图像处理软件（如photoshop软件、morph软件）处理过的面部照片（如平均脸、合成脸）作为实验研究材料，这些新技术的采用在很大程度上也推进了面孔识别研究的深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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