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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约书亚·贝尔同台

2012-12-29尤佳

好日子 2012年11期

星星是穷人的钻石,街头是艺人的舞台。

我是个普通上班族,有个第二职业——街头艺人。

我5岁学琴,一直幻想能成为专业小提琴手,在金碧辉煌的歌剧院登台。但现实是我并没有做提琴家的天分,十多年苦练也无法成功。大学毕业后,我找了一份工作,小提琴只能作为爱好。

一次买回了一本《约书亚·贝尔自传》,约书亚是美国炙手可热的音乐大师,被誉为同代中最好的小提琴家,得过格莱美大奖,演出酬金高达每分钟1000美元。

约书亚说他有一天突发奇想,把自己扮成落魄的流浪汉,带着那把1713年制造、估值350万美元的小提琴,在早上8点的繁忙时间,站在朗方广场地铁站演奏。43分钟里,他演奏了6首古典名曲。但经过他面前的1097人当中,绝大多数人对他的悠扬韵律置若罔闻,只有27人被吸引,最后只有7人停下来欣赏了1分钟左右。没有掌声,只有32.17美元的可怜施舍。

可他说,他那次街头卖艺的成就感一点儿也不逊于华盛顿百年礼堂演奏会。在人流如织四处嘈杂的街边吸引路人驻足聆听,比在音乐厅更有难度。他说——星星是穷人的钻石,街头是艺人最好的舞台。

我冒出了一个念头——我要像约书亚一样,去做个街头艺人。

那个周末,我拎着琴盒去了中山公园,打开琴盒摆在面前,开始拉我最喜欢的《红色小提琴》。起先我很紧张,但慢慢进入了状态,身边那些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举家出游的游客们都慢慢退出了我的视野,我闭上眼睛,沉浸在自己的小提琴中。

拉得累了,可以席地而坐,或者拎起琴盒走走。觉得有劲儿了,再来一段。我度过了一个很充实的下午,那些曾经练习了无数遍的曲子从我的指尖流淌而出。在这种众目睽睽下展示一技之长的经历,我是很沉醉的!

随后一次路过宋庆龄故居时,一个“同行”吸引了我的注意。是个看起来非常儒雅有风度的老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穿一身得体的西装。他坐在宋庆龄故居的铁栅栏边,眯着眼睛,用他的大提琴演奏马友友的《沉思曲》。路过的人很多,但停下的却少。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些,投入而卖力地演奏着。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有如维也纳金色音乐厅的射灯。

我跟他闲聊了几句,才知道他是华东师大的西语系教授,留过学,他说他在新西兰就是靠着这门手艺挣学费和养活自己。如今虽然衣食无忧,但就是舍不下这个爱好。他说,音乐是用来给人欣赏的,如果演奏时边上没有听众,多遗憾!

他告诉我,在上海和他一样有体面职业可观收入却依然喜欢客串街头艺人的人还有不少,华亭伊势丹门口吹黑管的街头艺人是名医生、淮海路百货地下通道弹古琴的是个画家,而在汉口路街心公园拉二胡的是一名记者……

我就这样成为了街头艺人中的一员。最大的收获是,我的神经与胆量得到了极好的锻炼。刚开始做街头艺人时,我总是容易紧张。现在,我可以一边拉琴一边冲听众们微笑。我将这种坦然和大方带到了工作中,表现得越来越有主见,说话的底气也越来越足。领导赞赏的目光我看在眼里,心中无比感激在街头卖艺磨砺出的粗犷神经。

去年的年终晚会上,我登台了,卖艺的收入我用来买了一把觊觎已久的电音小提琴。表演曲目是陈美的《蝴蝶》,这支曲子有很摇滚的浓烈曲风,我甩着头发很大力地演奏,台下掌声雷动。

我也不再因为不能靠拉小提琴出人头地而遗憾了,或许我真的缺乏做小提琴家的天赋,但一点儿也不影响我享受与约书亚一样的待遇——他始终坚持兼职做街头艺人。当我在人民广场奏响他的《红色小提琴》时,说不定他也正在纽约的某个地铁站口拉着这支曲子。虽然我们天各一方,但我们却在同一个舞台上,这个舞台,叫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