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人物小传(七)
2012-12-29周实
书屋 2012年11期
刘知几
有人说他写的《史通》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史家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中国史学理论己臻成熟的一个标志,是中国史学家的意识已经自觉的一种清醒,这话确实有点道理。
刘知几,字子玄(661—721年),彭城人(今江苏徐州)。出生于一个官僚世家,从小受到正统教育。十二岁前,其父为其讲完了《左氏春秋传》。十七岁前,遍读《史记》、《汉书》以及《三国志》各朝史。二十岁中进士,担任河南获嘉主簿,官位低下,才无可施,只好继续潜心史学。武后天授二年(691)时,上书吁请淘汰冗吏,上书“刺史非历三岁以上不可迁官”,认为地方官调换太频繁对于管理很不利。证圣元年(695),上书“节赦”,提出“赦宥无度”是“小人之幸,君子不幸”,希望皇上“而今而后,颇节于赦”。同年,针对滥赐阶勋,又上表议恩赐阶勋应以德才为标准,不行私恩,不致过滥。上述四事,切中时弊,不但未受朝廷重视,反而惹恼一些权贵,使他十五年官职未升迁。圣历二年(699),三十八岁的刘知几在做九品芝麻官主簿整整十九年之后,调任京师,奉旨编撰《三教珠英》这本宣传儒、道、佛三教精华的书籍,此时他已名重天下。长安二年(702),他又出任著作佐郎,兼修《唐史》,时年已经四十二岁。睿宗李旦继位后,武则天为皇太后,其所宠信的张昌宗、张易之诬告丞相魏元忠阴谋造反夺取政权,且逼张说作伪证。张说问他如何办,他劝阻说:“无污青史,无累子孙”,并写《思慎赋》,痛斥奸臣酷吏无耻,而且进呈武则天,武则天笑笑说:“爱卿不要妄言干政,老身封你为凤阁舍人,负责编撰老身《实录》。”此后,他曾“三为史臣,再入东观”,参与国史的编撰工作,主张“良史以实录,直书为贵”,坚持善恶必书,与把持史馆的武三思等发生分歧,最后只好退出史馆。他致书朝廷,指陈史馆的五大弊端,认为这种修史制度只能束缚史官的手脚,使其“不能勒成国典,贻彼后来”。他指出,史家绝不同于文士,才、学、识这“三长”是史家要具备的,这被后来者奉为座右铭。他将自己研究史学所得认识撰写成书,取名《史通》,也就是中国第一部有关史学的理论著作。
《史通》原为五十二篇,现在保存四十九篇,分为两部分,“内篇”和“外篇”,实为专题论文结集。同时代人徐坚读后,大为感叹“为史氏者宜置之于座右也”。刘知几在《史通》中,有许多的大胆见解,如在《直书》、《曲笔》篇中提倡“仗气直书,不避强御”,以“曲笔阿时”、“谀言媚主”为史学家的最大耻辱,并且引用“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这句古语来控诉历代暴君权臣对史学家的压制迫害。在《疑古》、《惑经》篇中提出《尚书》有可疑之事十条,《春秋》有未晓者十二条、虚美者五条,认为孔子所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不应成为修史的标准。在《载文》篇中严格区分文学语言与历史语言的差别,认为文士替帝王撰写的诏书政令多不符实,如《三国志·魏书》载《檄吴文》称“孙权小子,未辨菽麦”就是造谣诬蔑,而《晋书》载魏元帝曹奂禅书和晋武帝让表,也是文臣笔下生花,不应载入史籍的。《史通》写成后,不少文人纷纷指责刘知几的狂妄自大。刘知几又写下《释蒙》,批驳这些无端指责,而且越发自负地说:庸人们读了《史通》,都说鄙人是傻瓜,只有智者知道它的真正价值。鄙人一生与扬雄相仿。扬雄年轻时喜爱作赋,得世人赞誉,有了名气,中年时写下《太玄》,遭世人讥讽,只好又写下《解嘲》。鄙人写下《史通》,也遭世人讥讽,只好又写下《释蒙》。
一行和尚
说到天文学,无论中国的,还是世界的,天文史家们都会说:唐朝有个一行和尚。
一行和尚本姓张,名遂(683—727),一说巨鹿人(今属河北),一说魏州昌乐人(今属河南),其祖张公谨是初唐的一个将军。张遂从小就喜爱钻研天文和历法,及至成年,他已经知识相当丰富了,一些当时很深奥的、人们看不懂的书籍,他都能够清晰地理解,很早就有了很大的名气。
当时,朝政的执掌者是女皇武则天。武则天有个仗势的侄子叫做武三思。为了遮掩自己的恶名,武三思有意拉拢一些名声良好的读书人作为朋友,装潢门面。武三思看中了年轻的张遂,张遂却不与之为伍。为了避免迫害打击,他索性出家做了个和尚,取了法名叫一行。
一行三十多岁时,唐朝正是繁荣富强。当时的皇帝唐玄宗向全国各地征召贤人,一行应召来到长安,负责修订大唐日历。为了完成这项工作,他首先对汉以来的各家历法作了研究,并且参照印度的“九执历”来进行比较。同时,他还和工匠们一起设计制造了测量星宿位置的仪器——黄道铜浑仪和水运浑天仪。这两种仪器对他的研究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他发现了当时星宿所在天空的那些位置与古书的记载不符,并且测得恒星本身在天上的那个位置也非永远不变的,而且是在移动的。在此之前的天文学家,包括张衡都认为恒星是不运动的。后来的英国天文学家哈雷(1656—1742)也发现了恒星的自移,但是比起张遂来,已经晚了一千多年。
为了进一步研究历法,一行还精心组织了对子午线的长度测量。子午线是地球的南北线(古代中国称北边为子,南边为午),人们假设这条线是为了测量地球的方便。唐玄宗开元十二年(724),一行选择河南平原进行了子午线的测量,推算出子午线每一度长三百五十一点二七里。这个数字虽不算准确,但是他的测量方法却是世界上最早的。世界上第二次测量子午线是回教王阿尔马蒙在美索不达米亚(伊拉克境内)进行的,比一行迟了九十年。
经过周密的测量推算,到了开元十五年(727),新的历法“大衍历”终于编订成功了。这部优秀的历法书所编成的那一年,一行也就去世了,他只活了四十五岁。
一行的数学修养很深,机械制造的技术也精。他制造的水运浑天仪,全部动力都是水。整个浑天仪一天自行运转一周,不但可以清晰表现天上星宿出没的情况,而且能够报告时间。这个报时机械的构造是用大小不同的齿轮带动两个木头人,就像现代钟表里面齿轮带动时针分针。一个木头人装有钟,另一个装有鼓。每隔一刻钟(古代把一昼夜分为一百二十刻,每刻十二分),木头人就打鼓。每隔一时辰(古时一昼夜分为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约两小时),另一个就敲钟。这个装置很明显已经具备钟表的作用。这个方法大约在五百年后传到欧洲,对于计时工具的发展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英国的一位科学家就曾十分诚恳地承认,钟的制造确实是由一行和尚开始的。
李商隐
一个极其敏感的人。
诗以《无题》来命名可说是他的一个创造。
他是用心来写诗的,他的诗是他的心。
比如他的这首《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人生不是这样的吗?人生就是这样的:我和你,要见面,固然很困难,但是到了分别的时候,也是异常痛苦的。
再如他的这首《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人生真是这样的吗?人生真是这样的:锦瑟作为一种乐器为何非用五十根弦?每一根都系在柱上好像人生的每一年,令人回想逝去的容颜。从前,庄周在拂晓时,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有那位蜀国的望帝死后灵魂也化作杜鹃,将自己的一片春心寄托在这鸟的翅间。月明的夜晚,苍茫的大海,那位鲛人淌下的眼泪也化成了颗颗珍珠,日光温暖的蓝田山上那些玉也生出霞烟。这些情形,在那以后,都是值得追忆的呀,只是当时一眨眼就迷茫地过去了。
他所写的这些《无题》或取诗的头两字作为题名的这些诗,是他写得最美丽的,当然也是最难解的。一般来说,好像是歌咏男女之间的感情,但其散发的不尽诗意却又因为人的不同而变化着不同底蕴。
他所创造的这种诗风,经过唐末到宋初,被许多人竞相模仿,曾经很是风靡一时,人称其为“西昆派”,但在中国文学史上却又终被视为异端,因为它的象征意味较之正统的现实主义,差距实在太大了。
李商隐,字义山,号玉溪生(813—858),怀州河内人(今河南沁阳),出生于荥阳(今河南郑州)。与杜牧、温庭筠并称为“李杜”或“温李”。唐文宗开成二年(837)进士。少年得志,却长期沉沦下僚,一生为寄人篱下的文墨小吏,有《李义山诗集》传世。
温庭筠
诗为读而写,词为唱而作。词在晚唐的发展,使它有了自己的大家,也就是这位温庭筠。
温庭筠,字飞卿(812—870),太原祁人(今山西祁县)。其先祖为温彦博,当过唐初的宰相。除善鼓琴吹笛外,尤其擅长于诗词。诗与李商隐齐名,《商山早行》之不朽名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清婉精致,时人并称为“温李”。《北梦琐言》评述他:“才思艳丽,工于小赋,每入试,押官韵作赋,凡八叉手而八韵成”。在我国历史上,文思敏捷者能数步成诗,而像他这样只须八叉手就能完成八韵者,似乎再无第二人。然而,即便他如此,数举进士仍不第。
徐商镇襄阳(今属湖北襄樊),用他为巡官(僚属),不得志,归江东。徐商入朝执政后,想要提拔他,不料却又被罢相,他也随着被宰相杨收贬为方城尉,后又贬为隋城尉。《花间集》称他为助教,必是徐商执政时,他曾进过国子监。相传当时的宣宗李忱非常爱唱《菩萨蛮》,宰相令狐绹就请他代作,并嘱勿泄漏,而他却将事传开,弄得上下很尴尬。此说真假且不论,但他终身官场不顺,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温庭筠是第一个专力于“倚声填词”的诗人,曾有词本《握兰》、《金荃》,可惜均已散佚了。现存之词,约数十首,具见选本《花间集》等。
若说温词之风格,确实可用艳丽二字,无论写容色,还是写景物,还是服饰与器用,大都爱用藻丽的词句。比如写容色:“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比如服饰与器用:“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比如写景物:“芙蓉凋嫩脸,杨柳堕新眉。”如果刻薄点,我们可以说,温庭筠的词,好多都是依仗着锦绣金玉来维持。清代词人词论家周济曾经这样评温词:“毛嫱,西施,天下美妇人也,严妆佳,淡妆亦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飞卿,严妆也。”这段评话虽可说是深于词者的吐属,但还不是十分精确,因为“严妆”这个比喻,只代表了温词的优点,未能点明它的弱点。王国维也曾论温词:“‘画屏金鹧鸪’,飞卿语也,其词品似之。”这确实是的评。“金”和“画屏”固然可使“鹧鸪”显得十分富丽,但是同时也足以斩丧“鹧鸪”的生气,温词的成功与失败都在这五字里面了。
当然,以上的这些评论,只能算是大体立论,实际上,温词中也有清新淡雅的,如:“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又如:“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都是公认的佳作。
温庭筠最独特的,是他能以全力为词,词到温这里才变得显著。刘毓盘在《词史》中曾经这样评论他:“其所创各体,如《南歌子》、《荷叶杯》、《蕃女怨》、《遐方怨》、《诉衷情》、《定西番》、《思帝乡》、《酒泉子》、《玉蝴蝶》、《女冠子》、《归自谣》、《河渎神》、《河传》等,虽自五七言诗句法出,而渐与五七言诗句法离,所谓解其声,故能制其调也。”这段话可说是论得极其到位的。温词中,如《诉衷情》、《河传》、《更漏子》诸调,其句法之参差,叶韵之繁变,唐诗中绝难找出先例。温词不独其句法与诗显得有差异,其意境也与诗有了很大的不同。如:“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回首两情萧索,离魂何处漂泊。”这样的意境很显然更为适宜词的体裁。
温以后的许多词人,如牛峤和魏承班等,遣词、炼字都与温近。清俊如韦庄,其词似也有效温处。王士祯在《花草蒙拾》曾经这样论温词:“温李齐名,然温实不及李。李不作词,而温为《花间》鼻祖。”此论断,颇中肯。
刘晏和杨炎
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聚头就断头,刘晏和杨炎就是这样的冤家对头。
刘晏,字士安(715—780),曹州南华人(今山东东明,有说南华在曹县境内)。《三字经》里这样说他:“唐刘晏,方七岁,举神童,作正字,彼虽幼,身已仕。”他七岁应童子试,授为秘书省的正字,校书于皇家图书馆,成人后曾任过县令、刺史、度支郎中、户部侍郎、盐铁使、京兆尹,虽然不是一帆风顺,也曾有过几起几落,却以精明能干著称。唐代宗即位后,将他从通州(今四川达川)刺史的任上召回长安任吏部尚书同平章事(行宰相事),主管全国的财政时,他已经是四十七岁,在宦海沉浮了数十年。当时,八年的“安史之乱”刚刚平定,国库空虚,关中缺粮,斗米千钱,皇宫的供应都很紧张,有时禁军也闹乏食。刘晏的第一个措施就是疏浚河道,修造船只,整顿漕运,南粮北调,原来每次运一批粮至少需要八九个月,经他筹划,分段运输,不但降低了损耗运费而且缩短到四十来天,这不但要组织能力而且要有经济头脑。如他派人到扬州造船,每造一船,实际费用不会超过五百贯,但他却出一千贯。有人讥他是枉费,他释道:“大国不可以小道理。凡所创置,须谋经久,船场既兴,执事者非一,须有剩余衣食养活众人,私用不窘,则官物牢固。”这也就是说,个人有想头,公家的事才有盼头。继任者对此不苟同,实数供给,不留剩余,造船官难养家糊口,船场也就散伙了。他的第二个措施是改革盐政,开辟财源。西汉以来,历代王朝大都实行食盐专卖,唐代自然也不例外,产供销一条龙全部都由国家垄断。这种垄断的弊端有三:一是产品质量难保,二是民间无利可图,三是国家开支庞大,所得纯利并不太多。对此,刘晏改由民产、官收、商运、商销,也就是国家设立盐官,收购盐民生产的食盐,然后就地批给盐商自由运往各地销售,盐税在批发价中扣除。这样,公私都有利益,都很乐意,皆大欢喜。十年之后,盐税就从年缗四十万增至六百万,占了全国税收的一半。代宗时期的军国之用,《旧唐书》说“皆仰于晏”。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精明能干的国家功臣,却在德宗李适即位之后,因与新任宰相杨炎存有前朝政事之仇,被贬忠州(今四川忠县),后又处死,家属也被流放岭南。杨炎派人抄他的家,“惟杂书两车,米麦数石而已”。
杨炎,字公南(727—781),凤翔天兴人(今陕西凤翔)。《旧唐书》说他“美须眉,风骨峻峙,文藻雄丽”。他撰写的《李楷洛碑》,当时“文士莫不成诵”。传说,德宗为太子时,便将拓本置于壁上,“日讽玩之”。代宗时,他曾知制诰(专为皇帝起草圣旨)。据说,自从玄宗以来,诏制写得漂亮的,就首推他与常衮,当时人称为“常杨”。宰相元载(史称奸相)是他同乡,与他友好,望他接班。代宗大历十二年(777),元载得罪被诛杀,他也贬为道州(今湖南道县)司马。两年后,代宗崩,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被德宗召回长安,任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与刘晏一样是行宰相事。当他听说元载被杀,刘晏曾经参与密议,便挟私仇设计陷害。刘晏死后,天下冤之,他又为了开脱责任,派人散布处死刘晏只是遵循德宗意思。德宗听说,怒从心起,遂有诛杀杨炎之意。尽管杨炎品质如此,理财却是一把好手,一点也不亚于刘晏,他曾做过两件大事:一是将国库与皇帝的私藏清清楚楚分了开来,公私分明,便于管理。二是大胆改革税制,在全国实行两税法。此前,唐朝实行的是以丁定赋的租庸调制,将官田平均分给每户已经成年的男子收税。可是,随着土地兼并,许多农户变为佃农,国家税收大为减少。杨炎提出的两税法就是针对这种情况,将土地和财产作为纳税的标准,并且规定夏秋两季作为法定纳税的时间,“赋有常规,人知定制”,国家的税制就规范了。新法推行的当年,税款就从以往的一千二百余万贯增到三千余万贯。然而,事情尽管如此,德宗也没宽宥杨炎。就在新法推行的次年,本与杨炎不和的宰相卢杞就抓到了杨炎的把柄:一是他曾让河南尹以官府的名义高价收买他在洛阳的私家宅邸,二是他在长安的郊外玄宗曾经临幸的所在偷偷建了一座私庙,因为那里定有王气。德宗大怒,下诏斥他“苟利于身,不顾于国”,将他贬为崖州(今属海南三亚)司马。当他孤身不远万里行至崖州不远之时,又派宦官快马追上颁布圣旨,就地赐死。
陆羽
在民间,他被誉为“茶仙”,尊为“茶圣”,祀为“茶神”。
他以写出了世界上首部《茶经》而传世。
据《新唐书》所记载,同时参看《唐才子传》,他的主要情况如下:
陆羽,字鸿渐(733—804),复州竟陵人(今湖北天门),一名疾,字季疵,号竟陵子、桑苎翁、东冈子,又号“茶山御史”。三岁时,因相貌丑陋而被父母抛弃,后被竟陵龙盖寺住持僧智积禅师在当地西湖之滨拾得,由积公禅师收养。积公禅师为其取名,以《易经》自筮,占得“渐”卦,卦辞曰:“鸿(雁)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于是,按卦辞给他定姓为“陆”,取名为“羽”,并以“鸿渐”为其字。
羽九岁时,智积禅师要他抄经,教他念佛,羽却反问:“释氏弟子,生无兄弟,死无后嗣。儒家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出家人能称有孝吗?”并公然称,“羽将授孔圣之文。”智积听罢,自然恼怒,就用繁重的“贱务”罚他,派他“扫寺地,洁僧厕,践泥涂墙,负瓦施屋,牧牛一百二十蹄”。羽却并不因此气馁,求知欲望反而更强。无纸学字,就以竹划牛背为书。偶得张衡的《南都赋》,虽然并不识其字,亦危坐展卷,念念有词。积公听说这些之后,担心他受外典浸染,失教日旷,从此将他禁闭寺中,令他每日芟剪卉莽,并遣年长的弟子管束。
羽十二岁,叹惜寺中“岁月往矣,奈何不知书!”“呜咽不自胜”,终于下定决心逃遁,进了一个戏班子,做了走南闯北的伶人。他虽然是其貌不扬,而且口吃,人却极其幽默机智,扮演丑角非常成功,后来他还编写了三卷笑话书《谑谈》。
天宝五年(746),竟陵太守李齐物在一次州人聚饮中,看到羽的出众表演,十分欣赏他的才华,愿意促成他的抱负,当即赠他以诗书,并且修书推荐他拜读于隐居火门山的儒学名师邹夫子。天宝十一年(752)礼部郎中崔国辅贬至竟陵为司马。是年,羽别夫子下山,与崔相识,品茶鉴水,谈诗论文,结为挚友。天宝十五年(756),羽为考察各地茶事,决定出游巴山峡川,国辅赠以文槐书函以及白驴乌牛壮行。此行,羽经彭州、绵州、蜀州、邛州、雅州等地山水之后,又游览了湘、皖、苏、浙十数州郡。乾元元年(758),羽至升州(今江苏南京),寄居栖霞寺,钻研茶事。次年,旅居丹阳。上元元年(760),羽从栖霞山麓来到苕溪(今浙江吴兴),隐居山间,闭门著述《茶经》。期间,常身披纱巾短褐,脚着草鞋,独行野中,深入农家,采茶觅泉,评茶品水,或诵经吟诗,杖击林木,手弄流水,迟疑徘徊,每每至日黑兴尽,方号泣而归,时人称今之“楚狂接舆”。
代宗李豫曾诏羽为太子文学,后又拜他为太常寺大祝,他都不应,未去就职。他一生都鄙夷权贵,不重财富,酷爱自然,《全唐诗》录其歌一首,极能表现他的品质:“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