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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岗村的烦恼

2012-12-29胡雪琴

中国经济周刊 2012年5期


  乡村里的中国故事
  像往年一样,龙年春节,我们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熟悉也陌生的故乡。这里是每位记者血脉相连的老家,也是中国社会具体而微的基层。中国社会经济的每一步前行,都会在这里引发或大或小的回应。
  民间金融借贷风暴中焦虑的生意人小贾,呼吁“小岗村农民不能成为失地农民”的严宏昌,总觉得占了国家便宜的乡村医生肖从汉,学会了“资本”和“PE”的农家乐少东家小李,不知道如何要回被拖欠三年工钱的农民老董,坚守、传续传统文化的书法家张昌气……
  他们是大时代宏大主题下的一个个微观而鲜活的中国故事,他们是社会经济发展中不能忽视的中国表情。读懂中国,必须从这里开始。
  
  在中国60多万个村庄,哪个村庄最有名?安徽小岗村应该算一个。
  春节前夕,《中国经济周刊》记者来到了小岗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刻着“凤阳县小岗村”六个大字的牌楼。宽阔的广场、大包干纪念馆……这些都成为小岗鲜明的符号。
  2004年刚到小岗担任党支部书记时,沈浩曾经有感而发,“小岗人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一夜越过温饱线,20年没跨过富裕坎。”
  在小岗村典型的北方农村形态中,有一座非常富丽堂皇的建筑物多少有点突兀。这就是来小岗投资落户的美国GLG集团甜叶菊现代化工业园区。这个项目是沈浩生前历经辛苦才谈成的。据GLG集团董事局主席兼CEO张永透露,公司在小岗的投资达到了6个亿。
  GLG的到来,给小岗村的吴怀龙带来了甜蜜。吴怀龙,1979年生人,过去一直在外打工,村里来了GLG后他就留在了小岗,成为GLG一个燕麦车间的主任。他爱人在一个旅游公司工作,包吃包住,月工资也近2000元。
  吴怀龙家的两层小楼显得宽敞明亮。这个家庭的收入来源主要有三大块,夫妇俩工资收入每年有4万多;小卖部收入每年为1万多;家里种了11亩地,年均收入约1万多,家庭年收入6万多。
  “村里男的出去的多,又陆陆续续回来一部分。在外打工虽然收入能高一点,但每到逢年过节,特别想家;挤火车又特别受罪。现在,我每天早上8点去上班,下班回家要么帮父母看看店,要么看看电视、上上网。生活过得很舒服。”吴怀龙高兴地说。
  不过,41岁的严家乐就没有这么高兴了。严家乐告诉记者:“曾经村里企业要征9亩地,我没给,没有了地,我靠什么生活呢?”为什么没到外面打工呢?“我一没文化,二没手艺,到城里出苦力又能挣多少钱呢?到GLG,人家也不要我这样的。”他靠种地为生,年收入约为2万多元,两个孩子上学,“年年干的只够吃的。”
  大包干带头人之一的严宏昌三儿两女,家里23口人四世同堂。在小岗村,他家的楼房显得很光鲜,也很气派。村里人说,他们家的日子过得很红火,主要靠孩子在城里打工挣钱。
  严宏昌告诉记者:“大儿子、小儿子和二女婿都在城里打工。其他人在家做农活,有30多亩地,风调雨顺的话,大约有3万多元收入。家庭收入总共有5~6万元。”
  严宏昌家的孩子没有去GLG上班。“我们家才被征了两三亩地,只有家里地差不多全被征了的人家,才有一个名额。”严宏昌说,大约有五六家企业进驻小岗村,但带动的就业人数有限。“说是上班,有的两到三天甚至一个星期才去上一天班。工资名义上说一两千,但一个月才坐几天班,能拿几个钱呢?有的年轻人进去又退出来了,到外边去打工。GLG是美国独资企业,与小岗村没有关系,他们从村里买了1000亩地。说给村里预留30%的股份,但小岗村必须要投3000万,我们哪有这笔钱呢?你去GLG打工,要经过面试等考核。高兴要你,不高兴不要你。他们认为自己是私人企业,没有义务和责任带动地方就业。”
  严德友系大包干带头人之一严俊昌之子,曾经是沈浩的搭档。沈浩任书记,他当村主任。他也向《中国经济周刊》表示了忧虑,“村里有些人靠卖地拿了不少钱。一旦把这些钱挥霍掉了,他们怎么生存呢?会不会成为社会的负担?”
  有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岗村民告诉记者:“有些进驻企业并不是真正生产,而仅仅是圈地抛荒。有个企业号称用地面积将达万亩,这就意味着农民要失去万亩土地,后果不堪设想。”
   “小岗村大约有2万亩地,已经被外来企业征地达七八千亩。”严宏昌希望通过《中国经济周刊》呼吁,“小岗村农民不能成为失地农民。希望上级部门高度关注,坚决刹住这股歪风,维护村民的合法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