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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吧,同居密友,我还欠你一个拥抱

2012-12-24伍月五

家家乐·下半月 2012年10期
关键词:房租广州工作

伍月五

时间:2012年9月3日

地点:广州江南西嘉油站西餐厅

人物:孙淼

职业:广告策划

孙淼打扮很休闲,是个干练的女孩子,但青春逼人的脸上,带着几丝倦容。刚坐下,她就说,“如果那次我给她一个拥抱就好了。”

去年夏天,我挣脱家人的束缚,想象着凯鲁亚克《在路上》的自由和奔放,只身来到这个被家人认为“恐怖城市”之一的地方——广州。

说真的,上火车的时候我没觉得害怕,但,当我从火车车厢走出来,当我看见火车站广场上拥挤的人群,心里便莫名地感到惊慌。从此,我要只身一人了,自己心疼自己、照顾自己,要独自穿梭在一张张陌生面孔中,奋力生存。这种陌生感和对未来的恐惧,让我觉得有些凄凉。

但,既然选择离开家人,我就必须留下来。而我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住房问题。

早听闻广州房租非常贵,问了几个小区之后,便在网上查询市区较便宜的出租屋。有在广州读书的同学给我建议,中大小北门很多租屋,房租便宜,周边生活配套也齐全,不想做饭了,楼下一条街都是餐厅。

我便辗转来到中大小北门,刚巧看见一个胖女孩正向墙壁上贴合租消息。我向前和她打招呼,告诉她我刚来广州,想租房。女孩看了我一会,眨巴几下和她大大的五官很相称的眼睛,便答应了。

房子一室一厅,客厅里空空如也,卧室有一个硬板上下铺,一台发黄的电脑,一个木椅子,一堆书。整个房间还弥漫着楼下大排档里飘散出来的油烟味。

“碰到我算你运气好,要不你交了看房费还不一定能找到住的地方呢。房租一人一半,看你刚来,不要押金了,上铺下铺随你挑。”女孩端起杯子喝一口水,还帮我把行李从背上拿下来说。

她的举动让我感到温暖,我也报以微笑回应她。我说我喜欢上铺,其实是我怕她肥胖的身子上下床不方便。

“真是个乖孩子,我叫流莺,流浪的夜莺。你先休息一会,我给你煮面吃。”

她爱怜地拍了拍我的脸,转身进了厨房。那情形,仿佛我们是相识很久的朋友或家人,尽管这里空间味道不好,我还是决定和她一起住下来。因为,我觉得她很和气亲切。

孙淼停了一会,嘴角带着笑,感觉得出,当时流莺给予她的热情确实很温暖。

住下来后,我便开始找工作。

每天,我早早就去人才市场,把打印的简历一份份投递出去。复印费用花了很多,可毕业生众多,竞争很大,加上我对广州不熟悉,给我回信息的单位寥寥无几。每次我失望回来,就看到流莺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然后抬头给我一个笑脸,告诉我锅里给我留着饭菜,有时候是她刚做好的鸡蛋面。

吃着她给我做的饭菜,我的眼泪不听话地吧嗒吧嗒向下落,和着食物,再吃进肚子里。

“找工作不能着急,要碰机会,明天开始你别跑出去了,用我的电脑在网上填简历,电子投递。”晚上睡觉的时候,流莺听到我在上铺辗转反侧,她如此安慰我。

我问她:“你不用找工作吗?”她停了好一会才说:“工作久了,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我现在和出版社有书约,等出版了,拿到稿费,我就回山东老家买栋房子,给我弟弟娶媳妇。”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但说完就沉默了,整个房间都沉默,我们像两个躲在棺材盒子里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我用流莺的电脑,在某人才网站填写了简历,然后挨个投向自己比较有意向的单位。说来奇怪,这次却不断有电话通知我面试。我开始了马不停蹄面试的日子,但结果总是令人失望,很多单位不是嫌弃我没工作经验,就是说我读的大学不够好。

“可怜的孩子,以后有选择地去尝试,看你累得灰头土脸。”每次见我唉声叹气地回来,流莺都会心疼地对我这样说,然后给我倒一杯柠檬水。那些时候,觉得她就是我在这里的依靠,她是那样坚强,豁达,还在生活上照顾我。而且,我的钱也用光了,已经有两个月没给她房租,每次说起,她就幽默地说一句:“就当我收留你吧,等你以后发达了,不要忘记就行。”

摸着空空的钱袋,我只能感激地微笑,然后钻进卫生间给她洗衣服。

后来,我幸运地进入一家广告公司,收入还不错,就是要经常出差和加班。其实,我不是工作狂人,我喜欢悠闲一点的工作。但是,我需要钱生存,为确定我的选择没有错,我还征求流莺的意见,她只说一句话:“你自己决定,问我的时候,其实你心里就有了决定。”

我承认,我心里决定去,询问她,只是想得到她的支持和认可。

我开始上班了,流莺继续写她的书。由于没有工作经验,我要比别人多努力——看以前的广告个案、搜集产品资料,加班常常有。

每天一大早出去,很晚才回来。每次回来,有时看见流莺和以前一样埋头敲字,有时她已经睡了。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我领到了第一个月工资。那天,我先把房租交给流莺,又请她到楼下餐馆吃一餐。那晚,她说:“我总算没白疼你。”

日子就这样在我的忙碌里流过。我们依然在同一屋檐下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不同的是,我比以前更忙碌,流莺似乎也快写完了她的书。

孙淼脸上有了一层落寞,她说,不是因为生活的艰苦,而是因为那段最苦的日子有流莺陪着她。

新广告案交付的那个星期,我没日没夜地加班,和设计总监开会。在最后一个晚上,确认策划案的时候,电话突然响起,是流莺。

挂了她的电话,匆忙交代完工作,我便打车急匆匆赶到江边。

微黄的路灯下,流莺坐在荷花池的台阶上,双手抱着肩膀,胖胖的身体突然显得那样无力。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她只看了我一眼,眼泪便流了出来。她说:“我买两块西瓜,把小包放在我左边,刚坐下吃两口,再回头包就不见了。”她眼巴巴地看着我,一脸委屈。

我问她包里都有什么东西,话刚落,她立刻嚎啕大哭起来,然后,整个人趴在我肩膀上。

我才知道,丢失的包里,是她全部的家当。也就是那天,我才知道她的故事。

两年前,她不想看着爸爸妈妈像分家产一样瓜分她和弟弟。于是,她把弟弟放在济南一个朋友那里学理发,她来广州闯天下。开始,她在一个杂志社做排版,后来做编辑,又做到副主编,可没有多久,杂志社突然宣布停刊。她拿着半个月工资,加入到失业的队伍。此后找工作一直不顺利,于是便租了一间小屋,开始写字生涯。她不是表面那样坚强,中间差点想不开自杀,但想到弟弟,她撑过来了。

也是那天后,流莺变得沉默了,开始依赖我,我们先前的位置刚好掉过来了。每天快下班的时候,她给我电话,问我吃什么,早晨起来给我做饭,而且,也不见她写书了。

开始,我对这样的状态很感动,也觉得幸福,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可渐渐地,我发觉她似乎把我当成了她弟弟:给我洗衣服,催我给家人打电话,干涉我的私人交往。有几次,朋友给我电话,她帮我接,询问又询问,害得朋友,怀疑我是同性恋。

我有点厌倦和她一起住,心想,就算是报答,我们之间也该扯平了。我开始表露出我的不满和厌恶,晚上尽量不回来吃饭,还关掉手机。

就这样,两个人过了一段赌气的日子,实在憋闷,加上我的经济条件也渐渐宽裕,便有了搬走住的想法。

那天下班我早早回家,买了菜,打算和她吃最后一顿晚餐。她显得很开心,似乎又恢复了先前的豁达和坚强。但,还没等我开口,她就说她要走了,要去稻城行走一个月,用我放在家里的钱已经买了明天的车票,并希望我能再借给她一些。

我有点错愕,更有点不悦,她怎么可以私自动用我的东西?但想想她先前对我的好和她的遭遇,我把生气的话咽了回去。

她走的时候,我本来不想送她,又实在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孤独地走。于是,我请了半天假。临上车前,她拍拍我的脸,告诉我好好工作,要加油,并希望我能原谅她私自动用我的钱。我只点头,但我心里没有原谅她的意思。

“原谅我就给我个拥抱吧!”最后,她张开双臂说。

我沉默着,不看她,当作是拒绝。直到火车开走,我才抬头看着前方。她走后,我也没有搬离那个租屋,觉得有一种不舍,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三个月前,我收到一张汇款单,落款是流莺,可地址却在山东。寄钱给我的原来是流莺的弟弟,那时我才知道流莺在旅途中遇到山体滑坡,受了伤,现在昏迷中。

听到那个消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就疼了起来。我让他带我去医院看她。在病房里,我看见插着氧气的流莺,她沉睡着,表情很安详。那一刻,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想起刚到广州时最艰难的日子,是她和我一起度过的,是她给了我异乡的温暖,而我却……

孙淼哭了,不过,脸上挂着笑。她说,我一直耿耿于怀的是送她的时候没有给她离别拥抱,因为,那个拥抱对她是力量,是肯定,是支持,是同甘共苦的友爱。我安慰孙淼,能在别人需要的时候给予谅解,其实也是谅解自己,既然意识到了,相信流莺不会在意。孙淼点头认同,她说,流莺醒过来,她一定补上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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