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融危机时代实体经济的发展

詹姆斯·莫里斯

（香港中文大学， 香港999077）

一、金融危机的实际影响

众所周知，金融危机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还远未结束，但我并不认为无法实现经济增长。

美国的房价在2006 年初期达到了峰值，这是6 年之前的事情。英国北岩银行（Northern Rock，又译为诺森罗克银行）在2007 年9 月得到了政府的救助，在那个时候还不清楚是否会面临非常严重的金融危机。之后的2008 年9 月雷曼兄弟破产，因为没有得到救助。

这场非常严重的金融危机之后，世界经济情况变得越来越糟。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2009 年全世界的GDP 比上年下降了2.3%，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如果大家都问自己：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否意味着我的收入会下降2.3%？当然会带来一些问题，但对每个人来说不一定会造成危机。2010 年全球的实体经济增长了4.2%。截至2010年底，之前五年中世界经济增长了12%，而同期世界人口只增长了6%，也就是说，世界经济增长快于人口增长，所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当然，各个地区的差异是很大的，比如欧元区2012年和2011 年都是零增长，英国也是零增长，美国的增长率提高到了2%。对于那些工业国来说，这样的成绩还是很好的。俄罗斯、波兰和土耳其都是欧亚地区的国家，其增长率接近5%，这是很高的。印度、阿根廷经济增长率处在6%~8%的区间，最近中国的增长率超过了8%，以前都在10%以上，这样的增长率是很高的。

除了一些较小的欧洲国家之外，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充其量只是收入等方面的小问题。但是那些金融家也就是拥有或管理房产以及金融资产的人们非常地沮丧，非常地担心。因为在很大程度上，那些富裕国家的政治家都希望用他们的语言说话。他们认为出现了什么情况呢？隐性收入严重缩水，比如说房产的价值和股票的价值都大幅缩水，价值的减少也就是资本的减少，并没有在GDP当中反映出来，这些都是隐性收入，并不计算在内，但并不意味着人们不关注这个问题。人们发现自己的财富缩水了，比如说比一两年之前减少了一半，但是并不具有代表性。真正的问题是借了他们钱的人都不还钱，或者不能够还钱了，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他们会想到大萧条时代，特别是美国很多人损失了所有的存款，存款在顷刻间归零，这种损失是很难在GDP 或GNP 的统计当中读到的。

我并不认为这些金融家面临的问题很严重，因为还有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失业，而有很多政府组织似乎都不关注这个事实上很严重的问题。失业并没有给中国带来很大的影响，但是在欧元区就不一样了，其失业率已经达到了11%。希腊的失业率高达22%，西班牙的失业率更高达24%（这并不奇怪，十几年前西班牙的失业率就曾经高达20%，所以，并不仅仅是因为现在的危机造成了它的高失业率），就算降到了10%，也仍然很糟。美国的失业率也超过了8%，有一些人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他们失去了收入，压力很大，这可能会导致自杀率上升。失业本身具有很大的危害性，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在这场危机当中，有很多相互关联的危机同时发生，在每一个危机中出现对异国产品总需求的减少，主要是对投资产品和耐用消费品的需求下降，原因是有很多贷款人的资本缩水，大家都清楚这一点。比如银行将房产贷款发放出去以后，非常担心贷款收不回来，这也就是所谓的“有毒资产”。“有毒资产”会给贷款人的资本带来严重的缩水和冲击，甚至造成银行破产。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些受益国比如产油国实际上是赢利的，但是那里的人们却不愿意支出，不愿意消费，虽然收入上升了，但消费量并没有上升。在一段时间内，政府经济刺激计划是比较盛行的，但是规模还不够，因为并没有阻止问题的恶化。

我想特别强调一点，需求的缩水给很多国家带来了影响，比如说西班牙的失业，很有可能是受德国需求的影响。总需求减少会给全世界带来影响，但事实上，需求减少的影响是不平衡的，有些国家所遭受的影响很严重，而有些国家所受的影响则是有限的，因为不同的国家增长速度不同。如对中国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经济增长仍然很快，但其他国家的增长却慢了许多，比如冰岛。一些国家如印度、中国、阿根廷的需求总量还在继续增长，而且世界上大多数人口都生活在这些国家。所以，金融危机基本上并没有对中国和其他一些国家造成非常严重的影响，因为这些国家没有受到现代金融系统的危害。现代金融系统是在美国、英国和其他一些欧洲国家及日本产生的，现代金融系统还没有完全影响到中国和印度，所以中国和印度也就不会出现大规模的金融危机（从这个角度来说是一件大好事）。而且像中国和印度这样的国家都非常愿意扩大政府需求，中国的政府需求增加对于经济增长发挥了巨大作用，所以说中国的经济刺激计划是很有效的，而且事实上出口的减少对于中国来说只是一个次要问题。中国的出口确实有所下降，但对它来说并不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二、世界需求与中国经济增长

欧元区如何实现复苏呢？欧元区的紧缩政策并不会消除这些国家的失业，无法解决希腊和西班牙的失业问题，它们应该增加支出5%以上，但事实上这也不够。我认为所有的国家都应该增加支出，但是很多情况下它们做不到。如果真的增加了支出，就会引发德国等国的通货膨胀，德国的失业率只有6%，巨大的支出会引发通货膨胀，而且为了让这些政策奏效，还需要改变各个国家的价格水平。比如一些国家应该离开欧元区，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而且完全不应该发生。

这对于中国意味着什么呢？停滞的欧洲经济会导致对中国产品的需求量下降。问题在于中国是否能够有效地消费自己生产的产品，同时是否能够有效地通过贸易把自己善于生产的产品转变成自己希望消费的产品，也就是说把一种商品卖到国外，然后换取自己所需要的产品。比如，中国也可能不想生产法拉利跑车，却可能想购买法拉利跑车，就可以通过生产手机换取法拉利跑车。危机第一阶段给中国经济带来一些影响。从图1 可以看出，中国实际GDP 的增长呈向上的趋势，图中的曲线展示了中国在过去一段时间的经济走向。

图1 中国实际国内生产总值指数

如果中国要用较少的产出换取更多有用的物品，是否会造成损失呢？如果中国不能大量出口，人们的购买力是否会下降呢？一般情况下，贸易每下降10%，有用产出也会出现相应的下降，但事实上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当出口快速下降的时候，中国经济却以几乎相同的速度继续增长。

中国从20 世纪90 年代到2011 年，出口占GDP 的比重有些波动，但基本上是保持上升的，之后有一个骤增，然后慢慢下降。2006 年出口占GDP的比重出现了峰值，之后出口总量下降，这种变化对于GDP 的增长并没有明显的影响，其中原因很多，但有一点很清楚：中国很容易就能把自己生产的东西变成人们想要购买的东西。这并不让人感到意外。这是产业博览会想要实现的目标，在中国确已实现。中国有能力生产自己想要消费的东西，而且产品质量很高。

专业化对于贸易非常重要。富裕的国家贸易非常活跃，只是量大量小的问题，彼此之间的贸易其实都是类似的东西，比如说用汽车换汽车，用时尚的服装换服装，纺织品贸易基本上集中在设计师的产品上，当然还有电影（每个电影都是不同的）。但是，如果国家之间都交换同样的东西，一旦贸易下降，这些国家面临的只是同种商品类别的减少，也就是说，只是无法获得某些品牌而已。比如韩国人可能得不到苹果手机，但是可以使用别的品牌的手机，这个损失到底有多大呢？当然是有一些损失的。国际贸易还可以帮助提高竞争力和效率，降低价格（如通过上网从国外购买物品，类似的服务和贸易活动都能够帮助降低价格，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很好的），所以人们还是想要进行自由贸易。

中国目前已经进入设计和创新更为重要的阶段，应该更多地发明自己的技术，创造自己的品牌，设计自己原创的产品，自己创新。如果收入再分配能够更多地向非熟练工人、乡村居民、老年人倾斜，比如关注低技能的工人，对于老年人提供更多的医疗服务，等等，就能够带来积极的改变，而且可以鼓励创新。进一步实现社会与经济和谐，将会降低对外贸易的重要性。如果一个国家能够实现进一步的和谐，那么进口也会减少。

中国的实际增长正在减缓，资本的生产力似乎也在下降。为什么? 劳动力可以从农村向城市转移，用同样的资本生产出更多的东西。也许劳动力短缺和收益递减已经到来?我怀疑这一点。确切来讲，资本的生产力水平在中国是很高的，比如说房产的投资回报率很高，而且人们在消费上也花了很多钱，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遗憾的只是这种投资用的是存款，是用存款来支撑的。中国的借贷是用存款提供别人所需的资金，而且存款占了GDP 的很大一部分。我们可以考量资本的生产率，来看一看产出的增长情况。资本的生产率现在不如以前那么高，很多年以来，资本产出率是比较稳定的，但是2011 年（包括前两年在内）资本的回报率在下降。其主要原因是工资上涨、劳动力短缺，但是我怀疑劳动力短缺是否是事实，因为中国有很好的经济刺激计划，但同时也有很多低效投资，所以很多人、很多媒体都在说，高速铁路的投资是低效率的。但是，如果没有这些经济刺激计划，失业率会比较高。中国有一半的人口仍然生活在农村，所以我不太相信会出现劳动力短缺的情况。当然教育非常重要，特别是对中国农村来说，还应该进一步改善教育，同时投资决策还不是非常理智，应该作出正确的投资选择。还有一种可能，就是GDP 当中一些产出的统计是有问题的。

让大家相信西方金融危机对于中国来说并不是很严重的事情，这也许很困难。西方的金融危机会使中国的人们很悲观。当人们悲观的时候，就不愿意对企业进行投资，不愿意扩大生产，这种情况会造成需求减少和失业率上升，增长也会放缓，如果政府和民众盲目支出或者作出错误的投资选择，增长速度就真的会下降。但是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因为收入的再分配可以帮助中国解决很多问题（如需求问题），所以增长有可能下降。但是我想指出的一点是，毫无疑问，在广东、浙江、山东等地，人们都在说经济不景气，这些省份本来都是出口大省，所以注意到了外国需求下降的影响。但是中国出现的情况是，其他一些省份的增长能够弥补这些省份增长的减速，结果还是有很多人对于增长的前景过于悲观，而正是这种悲观的情绪会造成增长的下降。中国的经济增长到2020 年之前都会呈下降趋势，因为不会有太多的农村劳动力进入城市工作。

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是板上钉钉的，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人们的收入会增加。对于中国来说，像其他一些发展中国家一样，不应该让现代金融制度影响到经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