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义勇军在东北参加民主政权建设与赴朝过程
2012-12-09孙春日
孙 春 日
(延边大学 民族研究院,吉林 延吉133002)
一、朝鲜义勇军挺进东北
朝鲜义勇军,是指在中国华北地区活动的八路军所属朝鲜人抗日队伍。1942年7月,中国共产党广泛结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之际,原华北朝鲜青年联合会和朝鲜义勇队,在太行山召开华北朝鲜青年联合会第二次大会,将联合会和队伍改编为“华北朝鲜独立同盟”和“华北朝鲜义勇军”。两者的关系是,朝鲜义勇军是朝鲜独立同盟的所属部队。对华北朝鲜独立同盟的任务,在《华北朝鲜独立同盟纲领》中明确写道:“本同盟的目的在于推翻日本帝国主义在朝鲜的统治,争取独立自由,建立朝鲜民主共和国”。[1]《纲领》还提出了领导革命运动、建立革命武装、发展革命组织、扩大反日革命统一战线、积极参加中国的抗日战争、支援世界反法西斯运动、维护朝鲜民族的利益等七大任务。可见,朝鲜义勇军是在华北朝鲜独立同盟的指导下,在中国境内参加反法西斯战争,最后争取朝鲜独立的带有“双重”任务的抗日部队。在军事关系上,朝鲜义勇军受中国抗日武装部队延安总部的直接指挥,紧密配合八路军作战。
1945年8月11日,随着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形势发生急剧变化,第十八集团军总司令朱德在延安发布了七道命令,其中第六号命令是针对华北朝鲜义勇军下达的。六号令写道:“为配合苏联红军进入中国及朝鲜境内作战,解放朝鲜人民,我命令:现在华北对日作战之朝鲜义勇军司令武亭,副司令朴孝三、朴一禹立即统率所部,随同八路军及原东北军各部向东北进兵,消灭敌伪,并组织在东北之朝鲜人民,以便达成解放朝鲜之任务。”[2]这一时期中共中央派朝鲜义勇军到东北去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配合苏联红军进入中国及朝鲜境内作战,解放朝鲜人民”。也就是说,朝鲜义勇军带有在中国和朝鲜两地作战的双重任务,配合苏联红军为解放中国东北而作战,挺进朝鲜半岛为解放朝鲜而作战,最后在朝鲜建立民主政权。
遵奉朱德总司令的这一命令,原活动在太行山区的八路军前方总部所属朝鲜义勇军和在延安的朝鲜军政干校数百人,同林枫率领的中共中央干部团一起,从9月开始向东北出发,渡黄河,过万里长城,经陕西、山西、内蒙古、河北等省份,10月下旬进入东北,陆陆续续集结于沈阳。①在途中,因从其他地区来的朝鲜义勇军和旧满洲国所属朝鲜士兵纷纷加入,朝鲜义勇军队伍迅速扩大到700余名。[3]
其实,朝鲜义勇军来到东北,最终目的是返回朝鲜,在朝鲜建立独立自由的民主国家。抗战时期在我国华北地区活动的义勇军,看到抗日战争的胜利即将到来,对朝鲜半岛的未来抱有幻想,就产生早日返回朝鲜半岛“老家”的想法。对此,延安的朝鲜独立同盟主席金白渊先生曾明确谈到,“争取东北、华北沦陷区的二百二十万朝鲜人民组织起来,打回老家”,建立“和中国相似的一个新民主主义共和国的新朝鲜”。②但是,到了沈阳以后,事与愿违,朝鲜义勇军无法再进入朝鲜。
对于朝鲜义勇军为什么不能回到朝鲜的问题,学界至今见仁见智,莫衷一是。根据当时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进程、战后美苏划分势力范围以及中国东北状况来考虑,存在三种可能:一是驻朝苏军和朝鲜方面以违反波茨坦协议为由拒绝入境;二是中国解放战争的必要性;三是在东北居住的200多万朝鲜人,迫切需要由本民族组成的武装队伍。
对第一条理由,有些学者持反对意见。因为在1945年7月召开的波茨坦会议,尽管对朝鲜实行“信托”统治进行了讨论,但是由于英国的反对,未能进行公开的讨论。不过,种种事实表明,同月在波茨坦举行的美、英、苏三国首脑会议上,美苏两国达成禁止外部武装力量进入朝鲜境内的协议的可能性较大。据“朝鲜义勇军先遣纵队”司令官韩青的回忆,1945年10月12日他率部队渡过鸭绿江到新义州与苏军会面时,苏军称:“根据波茨坦会议规定,朝鲜岛南部由美军占领,北部由苏军占领”,“在朝鲜半岛除美军和苏军以外,其他一切武装部队均要解除武装”,并以此为由解除了“朝鲜义勇军先遣纵队”的武装。③在平壤,“朝鲜义勇军先遣纵队”也不受驻朝苏军、金日成以及赵晚植等北朝鲜内其他势力的欢迎,11月5日不得不回到沈阳,与武亭率领的朝鲜义勇军总司令部会合,商讨今后的行动计划。11月7日,朝鲜义勇军在沈阳召开全军大会,决定今后去留问题。这次会议,实际上成为朝鲜义勇军全体指战员参加的最后一次大会。在大会上武亭司令指出,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决定派少数领导干部去朝鲜,而大部分指战员将留在中国东北,继续参加东北的民主政权建设,并号召全体指战员,深入到东北各地,广泛发动东北朝鲜族,扩编队伍,为中国革命和朝鲜革命积蓄力量。[4]
按照大会决议,原华北朝鲜独立同盟委员长金枓奉,朝鲜义勇军司令武亭,华北朝鲜独立同盟副主席崔昌益、韩斌等全体执行委员和70多名干部立即返回朝鲜,而其余朝鲜义勇军大部分指战员留下来,改属东北民主联军,并在中共东北局的领导下,参加东北地区的解放战争。
此时朝鲜义勇军大部分留下来,也正好配合了东北局势的发展。1945年11月初,中共的东北政策已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日本投降后,中共曾设想在苏联的帮助下,在冀热辽地区屯集重兵,堵塞国民党部队从陆路进入东北的通路;在东北则控制渤海湾一段,阻止国民党军从海上登陆,进而控制整个东北。但苏联的帮助由于受外交条约(1945年8月14日签订的“中苏同盟条约”)的限制而不能做到,国民党在美国直接帮助下,却大大加快了运兵到东北的速度。[5]这样,中共原有的设想已无法实现。在这种情况下,1945年9月28日,时任代理中共中央主席的刘少奇修改了单独占领东北的计划,提出“将主力部署在背靠苏、蒙、朝鲜边境,以便立稳脚跟之后,再争取大城要道”,“吸引蒋军深入内地一二百里之后,才能进行主力决战歼灭”的游击战概念。[6]
在东北,与朝鲜、苏联相邻的东南满地区及北满地区居住的朝鲜族颇多。因此,朝鲜族在中共对东北战略中的地位较过去更加显著。中共中央东北局认为,在即将爆发的国共战争中需要东北朝鲜族的积极协助,特别是在思想上和军事上受过训练的朝鲜义勇军在东北参与民主政权的建设,更会加快我党在解放战争中取得胜利。这样,在东北留下来的朝鲜义勇军被改编为朝鲜义勇军第一、第三、第五支队,分赴南满、北满、东满地区的朝鲜族居住地,继续扩军,并参加了我党领导下的地方民主政权建设和剿匪斗争。
二、朝鲜义勇军成为东北民主联军所属部队
其实,朝鲜义勇军从延安、太行山来到东北以前,东北地区也存在由朝鲜族组成的武装部队。譬如1945年9月,朝鲜义勇军出身的韩青与李相朝在沈阳与哈尔滨分别组织了“朝鲜义勇军先遣纵队”和“哈尔滨保安部总队朝鲜独立大队”,其人数各自达到了1 500名和1 000名。[7]同时,1945年10月末,延边地区也在中共延边委员会书记兼苏联军延吉保安司令部副司令姜信泰的指导下组织起了5 000-6 000余名规模的朝鲜族武装组织。[8]在东北留下来的朝鲜义勇军在南满、北满及东满建立所属支队,就是与这些朝鲜族的部队联合而建的。
朝鲜义勇军第一支队于1945年11月10日在沈阳成立,支队长为金雄,政委为方虎山,这时兵力只有1 600多人,其活动区域主要在南满地区的朝鲜族聚居地。但是,随着他们在这些地方积极开展革命宣传活动,扩大自己的影响,声望不断得到提高,很多朝鲜族青年慕名前来参军,大大壮大了队伍。11月末,这支队伍根据上级指示撤出沈阳,经抚顺、清源、梅河口等地移居通化地区时,兵力已发展到5 000多人,1949年春增至12 000人。[1]
随着东北解放战争形势的发展,第一支队的称呼也在改变。1946年春,国民党积极准备内战时,东北民主自治军改称东北民主联军。1946年2月16日,根据东北民主联军总部的决定,第一支队易名“李红光支队”。此次易名,主要考虑当时国内外形势的重大变化。1946年2月3日,在南满通化发生了由国民党一部分势力与日本军残余势力及旧伪满洲国军勾结在一起发动的“2·3反革命暴动”。在镇压这次暴动中,驻通化地区的朝鲜义勇军第一支队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并获得国内外的关注。[9]中共中央东北局听取了镇压此次反革命暴动的整个过程后,在充分肯定朝鲜义勇军第一支队的英勇表现的同时,认为“朝鲜义勇军”这个称呼容易被国民党和美国制造不必要的借口,遂决定把朝鲜义勇军改称为“李红光支队”,[9]继续任命金雄为司令员,方虎山为政委。1946年2月19日,在通化市隆重举行杨靖宇支队、李红光支队成立大会,保安司令何长工宣读总部命令,政委吴溉之授旗。李红光支队成立后,在通化地区担任保卫地方民主政权和剿匪任务。1946年12月初,李红光支队再改名为“民主联军独立四师”,1948年11月又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六六师”。[1]原第二师师长刘子仪调任该师师长。
第三支队的主要活动区域在北满地区,金泽明(即金相朝)为支队长、朱德海为政治委员,建立初期共有19名成员。[10]其中,除了金泽明外,其余均为延安朝鲜革命军政学校出身。他们一行于1945年11月19日到达哈尔滨,开展第三支队武装部队的建设工作。
第三支队依靠的武装力量基本上是金泽明在北满地区组织的原哈尔滨保安总队朝鲜独立大队。[10]支队长金泽明曾经是朝鲜青年前卫同盟的骨干人物,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在朝鲜义勇军工作。1942年奉党组织和朝鲜独立同盟的指示,到东北开展地下工作。日帝投降后,1945年8月20日他在哈尔滨成立了“朝鲜独立同盟北满特别委员会”,并与当时在哈尔滨工作的李兆麟将军取得联系,受中共松江省工作委员会的直接领导。“朝鲜独立同盟北满特别委员会”在北满地区积极开展扩军工作,派干部到延寿、尚志、阿城、五常、巴彥、木兰、东兴、绥化、榆树等县动员朝鲜族青年前来参军,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有300多名朝鲜族青年集结于哈尔滨。这样,在李兆麟将军的帮助下,9月25日建立了由朝鲜族战士组成的哈尔滨保安总队朝鲜独立大队,下设三个中队,金泽明任大队长兼政治委员。到11月中旬,这支队伍的成员增至600多名。[11]
光复初期,哈尔滨的情况非常复杂,社会秩序十分混乱。1945年11月16日,国民党为“接收”哈尔滨,空运新组编的27军进驻哈尔滨。针对这种情况,中共松江省委和松江军区主动撤出哈尔滨,移至宾县。朝鲜独立大队也迁至同县的蜚克图地方。11月25日,保安总队朝鲜独立大队改编为朝鲜义勇军第三支队,分三个大队,还设教导队、警卫队和卫生队等。这时,第三支队兵力达3 000多人。[12]
第三支队结合东北局势的发展不断改变自己的所属关系。1946年2月,先改为松江军区独立团,12月,再改为松江军区独立第八团。1947年3月,与吉东警备司令部的朝鲜族部队和从牡丹江过来的朝鲜族部队独立十四团合并成东北人民解放军独立十一师。1948年11月,东北民主联军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后,第三支队再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步兵第一六四师四九一团。
挺进东满地区的朝鲜义勇军第五支队,由支队长李益星、政委朴一禹、参谋长全宇等率领。他们于1945年11月21日,乘火车抵达吉林市后,因苏军不同意其东进,暂停留在吉林附近地区。此后,这支队伍分两批进驻延吉。12月8日,文正一率领的先遣队30余名干部先进入延吉。李、朴率领的支队主力则于12月31日开抵延吉。第五支队是以太行山朝鲜革命军政学校的干部和学生为主组建的武装队伍,队员大约有900多人。[13]
这样,第五支队根据延边剿匪斗争的需要,加强统一领导,与延边警备旅一团合并,统一改编为十五团和十六团。十五团由义勇军的全宇任团长,十六团由延边警备旅的朴洛权任团长。
随着国民党加快国内战争的步伐以及创建东满根据地的需要,中共东北局充实和扩大东满原有机构,设吉辽军区吉东分省军区,由姜信泰任吉东分省军区司令员,唐天际任分省省委书记兼政委,下辖警备一、二两个旅和延吉、汪清、珲春、和龙、安图、敦化、额穆7个县保安团及一个炮兵营,共有20 850多人。[4]其中,警备一旅是在朝鲜义勇军第五支队、原警备一、二、三、四团的基础上,于1946年1月在延吉组建。姜信泰任旅长,唐天际兼任政委,徐绍华任副旅长,全旅6 500人。警备二旅于2月在敦化组建,是以邓克明率领的二十五旅的二十一团、七十三团,敦化原有的一个老连队为基础,加上和龙支队一部分合编而成,邓克明任旅长,袁克服任政委,吴恒夫任参谋长,全旅6 500人。[4]1946年3月,十五团也被编入警备二旅,1948年1月,十五团改编为东北军区独立六师第十六团,11月再改编为第四野战军四十三军一五六师四六六团。[13]一五六师主要由朝鲜族组成,1948年11月东北解放后,先后又参加了平津战役和渡江战役。
朝鲜义勇军第七支队是在吉林诞生的一支朝鲜族部队,支队长崔明,政委朴勋一。1945年11月21日,崔明等人随同第五支队乘车抵达吉林市,在此编为吉林保安第七支队。12月初,吉林保安第一总队及第七支队进驻桦甸。1946年1月,保安第七支队正式易名为“朝鲜义勇军第七支队”。3月,第七支队改编为桦甸县保安团,后改编为吉南军分区第二十四旅第七十二团。该部主要活动在吉南地区。
如上所述,朝鲜义勇军于1945年11月7日在沈阳召开大会后,分两路,除了少部分回到朝鲜外,大部分则留在东北改编为一、三、五支队,奔赴南满、北满和东满各地朝鲜族聚居区,向他们宣传我党的民族政策,为东北的解放战争做出了重大贡献。
三、朝鲜义勇军参加东北民主政权的建设
朝鲜义勇军在东满、南满及北满建立支队后,配合朝鲜独立同盟在朝鲜族聚居区建立工作委员会,积极参与民主政权建设。从此,朝鲜义勇军各支队和朝鲜独立同盟性质发生了重大变化,它们不再是朝鲜独立团体,而是成为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为推翻国民党统治,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而努力的朝鲜族团体。
1945年11月10日,原朝鲜独立同盟全体执行委员和朝鲜义勇军部分指战员回到朝鲜后,在南满地区留下来的独立同盟在沈阳成立“朝鲜独立同盟南满工作委员会”(以下简称“南满委员会”),由朝鲜义勇军第一支队政委方虎山任主任。“南满委员会”组建后,遵照中共东北局的指示,配合朝鲜义勇军第一支队开展工作。他们首先确立了自己的四大任务:第一,把部队派到南满朝鲜族聚居区,宣传我党的政策,特别是广泛宣传党的民族团结政策;第二,从速扩军,防备国民党发动内战;第三,组织群众性的朝鲜独立同盟,在我党的领导下做好民族工作;第四,保护朝鲜族的生命财产,稳定居住、生产、生活等。
为了完成这些任务,“南满委员会”向南满朝鲜族聚居地派遣干部,扩大各地的组织力量。1946年2月末,在抚顺、开原等地设立20多处南满委员会分部,在这些地区先后成立主要由朝鲜族组成的农会、妇女会、青年会等,也办起了夜校。
随着国内外形势的变化,东北各地朝鲜独立同盟工作委员会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1946年初,“南满委员会”在通化召开南满各县委干部参加的会议,先把“南满委员会”改为“通化地区朝鲜人民民主联盟工作委员会”,4月又改称“东北朝鲜人民民主联盟辽宁省工作委员会”(以下简称“民盟辽宁省委员会”),主任仍为方虎山。[14]对“民盟辽宁省委员会”的性质,“通化地区朝鲜人民民盟工作委员会”的“宣言”已明确提到:“东北朝鲜人民民主联盟为援助朝鲜的完全独立和解放,保护东北200万朝鲜人民的生命财产,保护我们的幸福,坚决支持和积极拥护东北人民民主政府,为建设民主的新中国东北,为朝中两民族的幸福而努力奋斗”。[1]“宣言”基本上反映了这一时期“民盟辽宁省委员会”所追求的目标和理念。
MM是高度异质性疾病,存在复杂的免疫系统缺陷。骨髓瘤细胞来源于B细胞发育终端的浆细胞,患者免疫系统存在多种异常,其中细胞免疫异常(如B细胞减少、CD4/CD8细胞减少)与患者生存时间负相关,提示细胞免疫在疾病控制中发挥重要作用[2]。
“朝鲜独立同盟北满特别委员会”(以下简称“同盟北满委员会”)的发展过程也大体如此。抗战胜利初期在哈尔滨成立同盟北满委员会时,领导成员共有5人,由金泽明任书记。“同盟北满委员会”制定了三项任务:一是稳定和救济在北满各地因受迫害而流落至哈尔滨的朝鲜族难民之经济生活;二是在朝鲜族较多的五常、拉林、阿城等诸县成立独立同盟委员会和建国青年会等;三是与国民党所属高丽人会、高丽青年团(后改为韩国会、韩国青年团)、大同民主党等进行理念斗争,争取更多的朝鲜族群众倾向于中国共产党。
特别是他们为完成最后一项任务,与高丽人会等国民党所属右翼团体进行激烈的意识形态斗争,而斗争的焦点就是东北朝鲜族如何选择今后政治方向的问题,即跟共产党走还是跟国民党走。例如,1945年8月末在哈尔滨金刚小学教室进行的两派公开争论,引起了北满朝鲜族人民的极大关注,每日听众达几百人,他们不仅来自哈尔滨,而且还有来自附近各县的朝鲜族群众。高丽人会主张,反对苏联,反对共产党,应该拥护蒋介石,跟国民党走。对此,以金泽明为首的“同盟北满委员会”表示坚决反对,明确地指出,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建立和参与人民民主政权,这才是朝鲜民族获得完全解放的唯一出路。[10]
通过此次辩论,“同盟北满委员会”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也使北满朝鲜族群众从现实生活中感受到跟着共产党走的必要性。在此基础上,1946年7月20日至22日,朝鲜义勇军第三支队司令部在哈尔滨召开“北满地区朝鲜人民主联盟”执行委员会会议,决定把北满各地的“民主同盟”、“民主大同盟”、“民主联盟”等称呼相异的朝鲜族政治团体,一律统称为“北满地区朝鲜人民主联盟”,借此进一步强化对朝鲜族政治团体的直接领导。
此次执行委员会会议还通过了民主联盟纲领。纲领规定:“居住在北满地区的朝鲜人民同心团结,拥护东北民主政权,为建设民主的新东北而奋斗”;“配合东北民主政权,彻底肃清法西斯残余势力,为谋求居住在北满地区的朝鲜人民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利益而奋斗”;“加强朝汉民族团结,联合各界人民大众,为巩固民主而奋斗”;“支援朝鲜国内人民的民主运动,为争取朝鲜的完全独立,建设新民主主义朝鲜做出贡献”。可见,北满民主联盟把推翻国民党统治、建立民主政权、保护朝鲜族人民的利益和支援朝鲜作为自己的工作任务。
1945年9月19日,在延吉召开的朝鲜族劳农青代表大会上,选举产生了延边劳农青总同盟执行委员会。10月26日,总同盟执行委员会召开扩大会议,根据中共延边委员会的建议,决定把延边劳农青总同盟改为延边人民民主大同盟(以下简称“延边大同盟”),选举池喜谦、李尚浩、崔文镐等28人为执行委员。[15]大会还发表了“延边大同盟”的宣言和纲领,指出:“在广泛的民主基础上,召集国民大会,为建立民主联合政府而奋斗”;“各市、县国民会议,通过民主选举建立民主自治政权”;“普及教育,发展民族文化”等。[16]
应该指出,“延边大同盟”在中共延边地委的直接领导下,为延边地方民主政权的建设和发展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由于“延边大同盟”遍布于延边各地,所以成为了我党联系群众、组织群众的纽带。通过“延边大同盟”的基层组织,我党宣传国内外形势、政治主张和民族政策,成为基本活动形态,尤其是在我党基层组织和基层民主政权正式成立之前,“延边大同盟”各级组织通过民主选举,在延边建立村、区、县临时政府机构,管理民政,组织生产,兴办教育,救济难民,发动群众开展对罪大恶极的敌伪头子、汉奸走狗的清算斗争,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因此,周保中、雍文涛等领导人曾高度评价“延边大同盟”。[15]1946年8月,延边城乡各地普遍建立民主政权后,“延边大同盟”也就完成了历史使命,根据上级指示,“延边大同盟”亦宣布解散。
总之,原“朝鲜独立同盟”全体执行委员和部分朝鲜义勇军指战员返回朝鲜后,留下来的盟员在东北各地建立“民主大同盟”,而这一组织得到改组后,不再是朝鲜的独立团体,而是成为东北朝鲜族人民自己的群众团体。民主大同盟紧密配合朝鲜义勇军在东北各地参加民主政权建设,狠狠打击了在东北各地横行的国民党政治土匪势力,为稳定东北社会秩序起到了重大作用。
四、应邀返回朝鲜
如前所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所属朝鲜人部队源于朝鲜义勇军,第一支队发展为一六六师;第三支队发展为一六四师;第五支队则发展为一五六师。这三支部队除了在东北朝鲜族聚居区协助“民主联盟”建设民主政权的同时,在第四野战军的统一指挥下参加了解放战争,在东北和关内地区诸多战役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是,国内解放战争即将结束前夕,应朝鲜人民民主主义共和国的要求,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所属朝鲜人三个师全体指战员,调入北朝鲜改编为北朝鲜人民军,为北朝鲜的社会主义和国防建设做出了重大贡献。
北朝鲜政府要求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所属朝鲜人三个师调入北朝鲜,是与朝鲜半岛紧张形势有密切关系。1948年12末,苏军从北朝鲜完全撤军,1949年1月美军也向“三八线”的后方移动。但是,从1949年1月中旬开始,在朝鲜半岛频繁出现南朝鲜对北方进行武装挑衅的迹象。从1949年1月15日至25日,“南朝鲜警察和军队擅自越过‘三八线’的事件增多了”,“‘三八线’形势不稳定,南朝鲜的警察和军队几乎天天都越过‘三八线’袭击朝鲜的警卫岗哨”。[17]对此,以金日成为首的北朝鲜政府高度警惕,与苏联一起制定了包括朝鲜人部队入朝问题在内的针对南朝鲜的大规模进攻的防御战略。其实,与中国、苏联不同,朝鲜半岛分裂成南北两个政权后,北朝鲜政府也是一直存有以武力解决朝鲜半岛统一问题的想法。1949年3月7日,金日成同斯大林会谈中便透露出以军事手段实现朝鲜半岛统一的想法,但遭到斯大林的反对。1949年8月金日成与苏联大使会谈中再次提出,除了武力统一以外,别无选择,他还说,“如果我们不这样做,朝鲜人民不能理解,而我们会失去人民的信任和支持,失去报答祖国的历史机会,我们肯定一贯支持朝鲜人民的斯大林同志会理解我们的情绪”。据统计,到1949年末为止,金日成就武力解决朝鲜问题已向斯大林请求了48次以上。[17]
同一时期,随着中国国内战争形势的发展,国民党军队败势已成定局,无法与中共相抗衡,中共也没有必要留下如此众多的军队。也就是说,在沈阳和长春担当警备任务的朝鲜人部队已失去了原来军事上的重要意义。恰巧,此时北朝鲜请求中共移交朝鲜人部队,中共决定接受北朝鲜的请求,除自己还需要的一个师以外同意其余两个师入朝。1950年4月,最后一个师也入朝。
从整个过程看,朝鲜人部队进入北朝鲜,始于1949年7月份。1949年4月底,金日成委托北朝鲜人民军政治部主任金一秘密访问中国。金一先到沈阳与高岗会面,并与中共中央进行了联系。在北平,金一四次会见朱德和周恩来,一次会见毛泽东,与中国领导人讨论了把中国人民解放军编制中的朝鲜人师归属于北朝鲜政府,朝鲜局势以及成立东方情报局等问题。会见时毛泽东说,“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三个朝鲜人师中,有两个驻扎在沈阳和长春,另一个正在作战,中国随时准备把驻扎在东北的两个师连同全部装备移交给朝鲜政府。另一个师,只有等战斗结束后才能从南方回来,并至少也得一个月后才能调回”。④会谈后,毛泽东指示高岗,准备安排驻扎在沈阳和长春的两个朝鲜人师于1949年7-8月转入北朝鲜。在这里,毛主席说的驻扎在沈阳和长春的两个师,即李德山(金昌德)任师长的一六四师和方虎山任师长的一六六师,他们于1949年7月进入北朝鲜。回国时,一六四师实员10 821人,一六六师实员10 320人。[18]他们与正在南方作战的朝鲜师合起来共约有37 000人。[19]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六六师是在方虎山的率领下从丹东渡鸭绿江进入北朝鲜境内的。到北朝鲜后,改编为朝鲜人民军第六师团,由方虎山任师团长。[20]主要由朝鲜义勇军第三支队组成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六四师是参加辽沈战役后,在长春市执行卫戍任务时,奉上级指令在李德山的率领下转入北朝鲜的。他们离开长春,过图们江经朝鲜咸镜北道会宁,于1949年8月到达罗南,被改编为朝鲜人民军第五师团,由李德山任师团长。
另一个朝鲜师回国的问题是1950年1月初提出来的。当时林彪给正在莫斯科访问的毛泽东打电报称,人民解放军中有由16 000余名朝鲜人组成的部队,在解放军进军华南后,朝鲜人情绪出现波动,有些人要求回北朝鲜,由于战争即将结束,林彪希望把他们合并为一个师或4-5个团送回北朝鲜,并请求中央与北朝鲜劳动党商讨。另外,此时中华人民共和国刚刚成立,正在促进经济建设,中国需要复员军队,以缓解财政困难。1949年11月15日,周恩来在同苏联驻华大使罗申谈话时指出,目前正经受财政经济困难,“现在靠国家供养的人民解放军有450万人,国家企业和机关的工人和职员近150万人。到1950年底,由于全国彻底解放,各省部队和地方军阀部队编入人民解放军,以及国家机关和企业数量的继续增长,靠国库养活的人数将达800万,这是国家一个不小的负担”。[17]这样,中国政府通知金日成,“由于作战行动结束,中国人民军队中现有的朝鲜人部队正在逐渐闲下来,如朝鲜政府愿意,可以转交”。金日成表示同意,提出把中国军队中现有的朝鲜人按北朝鲜师的编制,在中国组成一个步兵师,下设两个团,其余官兵用于补充摩托车团和机械化旅,并派北朝鲜人民军作战部长金光侠到中国洽谈此事。
1950年1月20日,曾任过延边军分区司令的金光侠来中国会晤中国人民解放军代总参谋长聂荣臻,要求3月份以前第四野战军内的朝鲜人战士携带装备返回北朝鲜。1月22日,聂荣臻把这一情况报告给中共中央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朱德和刘少奇并获得批准。
从1950年1月末开始,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各军和特种兵所属朝鲜人指战员奉令陆陆续续集结河南郑州,大约有18 000余名。3月中旬,根据中央军事委员会指示举行组编独立一五六师仪式,全师由4个步兵团、1个炮兵团及工兵营、通讯营、反坦克营、警卫中队、野战医院等组成,师部机关有政治部、参谋部和供给部。全宇任师长、池炳学任参谋长兼炮兵团团长、杨根任政治部主任、金允植任供给部主任等。
这支部队具有很强的战斗力,先后参加过地方剿匪、三下江南、吉林外围运动战、长春包围战、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及渡过长江在中南、西南等地区的许多战斗,建立了赫赫功勋。其中,立大功者2 000多人;被授予英雄称号者100多人;80%为中共党员。[21]
由于北朝鲜驻地有困难,这支部队1950年4月离开郑州,经山海关、沈阳、丹东,转入北朝鲜,最后这支部队于4月18日到达元山。[22]在北朝鲜,这支部队初期改编为北朝鲜人民军第七师团,不久再改编为十二师团。[20]
如上所述,1949年7月至1950年4月,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所属朝鲜人部队分两次转入北朝鲜后,大大加强了北朝鲜军队的战斗力。据统计,1949年6月,北朝鲜军队的步兵总共有3个师、1个旅,但是朝鲜人部队转入后,至1949年8月1日,北朝鲜军队有5个师、1个旅,总兵力57 000人。到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时,北朝鲜总兵力达到10个师、1个坦克旅、1个摩托车团、1个炮兵团、1个高炮团,共计175 000人。[17]
实际上,在中国军队中的朝鲜人官兵回国是有历史根源的。抗日战争结束后,武亭返回北朝鲜时,其实也带过去1 000名朝鲜人战士。另外,这一时期中国军队中的朝鲜士兵转入北朝鲜,并不是因为中国领导人当时赞同或支持金日成以军事手段统一朝鲜半岛的行动。恰恰相反,1949年朝鲜师回国,是因为毛泽东担心北朝鲜受到南方的攻击,从而是出于国际主义立场对朝鲜革命政权的同情和支持。后来1950年朝鲜师回国,一方面是因为朝鲜人战士有回国的意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考虑到国内战争已经过去,中国领导人不得不考虑军队复员和减少军费开支等实际问题。
综上所述,抗战胜利在即,原活动在华北地区的朝鲜义勇军奉朱德总司令之命挺进东北,带有两项任务,一是配合苏军消灭东北日伪残余势力,保护和解放东北朝鲜人;二是配合苏军作战,争取朝鲜的完全独立。但是,到了沈阳以后,因为各种政治势力的牵制,朝鲜义勇军只能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金枓奉、武亭率领下转入北朝鲜,而大部分则留在东北,被改编成东北民主联军所属部队和民主大同盟,参加我国东北的民主政权建设和剿匪斗争。随着东北解放战争发展的进程,这些部队先后被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一六六师、一六四师、一五六师。解放战争即将结束之际,应朝鲜人民民主主义共和国的要求,朝鲜人三个师便转入北朝鲜人民军,成为北朝鲜国防的重要力量。但是,应指出,这是国内战争结束的状况下,中共高层考虑到中朝友好关系和减少军费等问题后所做出的自然选择。
注释:
①崔海岩统计,此时到达沈阳的朝鲜义勇军人数达七百多名。其中,一百多名是从太行山出发的朝鲜义勇军;三百多名为从晋冀豫和第二次从太行山北上的朝鲜义勇军,其余三百名则为朝鲜义勇军司令部总部和延安朝鲜革命军政学校学生。参见崔海岩的《朝鲜义勇军第一支队史》,辽宁民族出版社,1992年,第18页。
②《解放日报》,1945年8月14日;《解放日报》,1945年8月15日;《晋察冀日报》,1945年8月17日。
③任平安北道保安局长的88旅出身的金日成的亲信金一也一同参加了韩青同苏军司令的会谈。参见韩青的《韩青回忆录:满洲地域朝鲜独立运动史(第16卷)》,第1961-1965页。
④据作者讲,关于这件事,俄国档案中有两个文件:一个是什特科夫向维辛斯基转达的金日成的通报;另一个是科瓦廖夫向斯大林转达的毛泽东的通报,而这两个文件所通报的情况并不尽相同。参见沈志华的《毛泽东·斯大林与朝鲜战争》,广东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185-186页。
[1] 崔海岩.朝鲜义勇军第一支队史(朝)[M].沈阳:辽宁民族出版社,1992.12,30,134-135,172-175.
[2] 延安总部命令 第六号(1945年8月11日12时)[A].朱德元帅丰碑永存——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陈列文献资料选[Z].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254.
[3] 崔刚.朝鲜义勇军史[M].延吉:延边人民出版社,2006.183;金东吉.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朝鲜师回朝鲜问题的探索[J].历史研究,2006,(6):103-114.
[4] 政协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文史资料委员会编.解放初期延边(延边文史资料第九辑)[Z].沈阳:辽宁民族出版社,1999.27,225,34,34-35.
[5]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中共中央政治局临时会议记录(1945年9月14日)[A].刘少奇传(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8.487.
[6]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中共中央致东北局电(1945年10月9日)刘少奇传(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8.488;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刘少奇年谱1898-1969(上)[Z].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486,507-508.
[7] 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军区司令部编.东北三年解放战争军事资料[Z].1949.76;崔刚.朝鲜义勇军史[M].延吉:延边人民出版社,2006.287-289.
[8]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陈云文集:第一卷[M].北京:中共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447.
[9] 崔刚.朝鲜义勇军史[M].延吉:延边人民出版社,2006.207-208,207.
[10] 李羲一,徐明勋.朝鲜义勇军三支队[M].牡丹江:黑龙江朝鲜民族出版社,1987.6,8,7.
[11] 徐基述.黑龙江朝鲜民族[M].牡丹江:黑龙江朝鲜民族出版社,1988.84.
[12] 赵京炯,徐明勋.朝鲜义勇军三支队[A].胜利(中国朝鲜民族足迹丛书5)[C].北京:民族出版社,1992.65.
[13] 金应三,金烜.朝鲜义勇军第五支队[A].胜利(中国朝鲜民族足迹丛书5)[C].北京:民族出版社,1992.77,82.
[14] 崔刚,张礼新.南满地区东北朝鲜人民主联盟[A].胜利(中国朝鲜民族足迹丛书5)[C].北京:民族出版社 ,1992.116.
[15] 韩俊光,姚作起.解放战争时期的东满根据地[M].延吉:延边人民出版社,1991.461,463.
[16] 李昌译,姚作起.延边人民民主大同盟[A].胜利(中国朝鲜民族足迹丛书5)[C].北京:民族出版社,1992.103-104.
[17] 金东吉.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朝鲜师回朝鲜问题新探[J].历史研究,2006,(6):107-113.
[18] 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军区司令部编.东北三年解放战争军事资料[Z].1949.76-77.
[19] 沈志华.毛泽东·斯大森与朝鲜战争[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4.188.
[20] [韩]李钟奭.北韩-中国关系(1945-2000)[M].汉城:中心图书,2001.106,109.
[21] 崔熙泽.编成独立15师之际[A].胜利(中国朝鲜民族足迹丛书5)[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2.692.
[22] 聂荣臻.聂荣臻回忆录[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2.774;沈志华.毛泽东·斯大森与朝鲜战争[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4.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