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偷走了我们的善意
2012-12-06孔曦
孔曦
我是懒散的宅人,每次去超市购物,都要买一大堆生的熟的。有次在超市结账,收银员飞快地扫着条形码,我手忙脚乱地把扫过的东西分门别类装进几只购物袋,收银员提醒说:“有一盒排骨掉到地上了。”我急忙俯身去捡,直起身来,看见那些近在咫尺、漠无表情的脸,心中一声长叹。
在公交车和地铁车厢里,每每见到周遭的人一脸冷峻、大义凛然,活像样板戏里走出来的革命男女,或自顾听MP3、看iPad,或低头发短信,或大声打电话。偶尔看到一两张笑脸,听到一两句热情的招呼,也是两个熟人在聊天。
去过西方的国人常常觉得奇怪,洋人的脸部表情为什么比国人柔和?他们为什么时常对陌生人微笑?排队的时候,他们不怕有人插队吗?过条马路,不怕疾驶而来的豪车吗?扶个摔倒的老伯伯老太太,不怕被反咬为肇事者吗?借手机给陌生人,不怕有去无回吗?
在我还是少女的时候,就对建设四个现代化的口号耳熟能详。三十多年过去,周遭的人们在心理上,是否走进了工业化和信息化时代?
农业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源于血缘、姻亲、朋友、乡邻、熟人,情面远远高于契约;陌生人被排除在诚信链之外,也没有资格获得笑脸和善意。在城市飞速发展的同时,在我们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的诚信和善意,仍然囿于家庭和单位。按照我国传统文化的定义,在公共场所对陌生人微笑,要么是有所企图,比如问路、泡妞;要么是精神不正常。
在广袤的农村,亲戚乡邻间需要互相扶持,才能侍弄好庄稼。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人们似乎不那么需要他人的帮助,也不太在乎他人对自己的看法。门对门的邻居不知彼此的姓名,能在电梯里打个招呼,已经算是好邻居了。某次,我的一个芳邻一脸惶恐地摁响我家的门铃,狼狈不堪地向我借七百块钱。因为她家里放钱的抽屉锁坏了,而她急需七百块现金。她问了我的名字,填在事先写好的借条上,递给我。我很想拒绝,最终,还是接了。
我们常常被告诫:不要相信陌生人给的好处,也不要轻信陌生人的求助,小心骗子(事实上,确实有过不少骗子)。南京的彭宇案,使那些在公共场所跌倒的老人成了危险人物。有的昏倒在街头的老人,就因为无人敢施援手,贻误了抢救时机而丧了命;有的老人跌倒后大喊:“是我自己摔倒的!没人撞我!快帮帮我!”
谁偷走了我们的善意?是高速发展的GDP,是时有耳闻的诈骗案,是层出不穷的食品恐怖主义,是某些恶判先例,是官二代富二代的飞扬跋扈,还是百姓谋生的艰辛?
我希望有一天,在公共场所,向陌生人绽放的笑容不再像沙里的黄金,稀缺难寻。我希望有一天,信任和善意能像清澈的泉水,流淌在每一位国民的心头。
(薇薇摘自《泉州晚报》2012年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