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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的好吃喝

2012-12-02赵熙

少年文艺·我爱写作文 2012年8期

  这是陕北黄河西畔一条无名小沟。一片绿生生的枣林,枣林后面隐现着花格儿窑窗。沟底流淌着一条清溪:镜儿河。
  暑月后晌好静,我去吃派饭。
  大娘站在高高的坡疙瘩上等着。我穿过那片已经结了青果的枣林,眼前飞出穿红衫的赤脚小丫来。她头上两个小辫一闪,又钻入了枣林,一声尖脆脆地唤——
  “丫丫(奶奶),吃饭的来了——”
  像一片红花蝴蝶儿飞上绿黄相间的河畔,后面还跳着脖上系着铃儿的花狗儿。
  狗儿也不咬,跟着我,“唧铃铃”“唧铃铃”地满沟都是铃儿响。
  这使我好笑,我们这些“吃饭的”。
  大娘满头白发,身子却壮。脸色褐红,腮帮有几块小褐斑。眼笑着,一只眼淌着风泪。那件新换淡灰布衫,使她显得精神干练。
  高粱秆儿编的饭盘儿端来几样菜——一碟儿韭菜炒鸡蛋,一碗儿宽粉条熬豆角,一黑瓷盒西红柿辣酱,一碟调小葱的干菜。
  都是陕北的好吃喝!那干菜的特殊的酸味儿使我垂涎,我又想起前些年在山沟蹲点的日月。
  “娃娃呀!”大娘是这么稀罕地招呼我——尽管我已四十大几了,“没甚好吃喝,白米白面怕你在城里吃惯了,猪肉羊肉怕也不稀罕,给你做些变样饭。”
  连着土炕的锅揭开了,一股甜丝丝的白气弥散开来了。大娘喜眉笑眼儿地端来一老碗蒸瓜:皮儿花绿,瓤儿面黄,一块一块地切开了。
  “番瓜还没老熟,皮儿还生嫩。我这外孙女小燕一早就摘了。哦,你先尝尝,这‘瓜瓜饭’。”
  我吃着蒸瓜,面甜面甜的。看大娘又忙着揉荞面了。我说:“大娘,别做那么多了,莫把我当外人待。”
  大娘取来一顶新草帽,便用拇指在草帽边缘搓那荞面圪凸(麻食)了。她一边搓,愠怒着:“看你说的甚,只要能常来就稀罕。”
  大娘捻麻食,荞面麻食印上新草帽的花纹儿,如毛毛虫,如小蚕儿。
  “年时雨水少,苦荞没打多少,我给我那青海的女儿捎了些,就剩下这一把,捻一碗荞面圪凸,你没听唱过——
  荞面圪凸羊腥汤
  死死活活相跟上……”
  大娘是个快活人,她笑了,张着黑窟窿嘴,唱着不大和调的曲,一颤一颤的,头上稀疏的白发,如一堆雪山。
  节选自《窑洞,留下几多梦》
  发稿/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