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不扫(节选)
2012-11-24河南邵永刚
河南 邵永刚
◇一天一地的澄彻——
清晨也许只属于一滴露,一声鸟,或者半醒的梦里偶尔出来说话的人;
寂静!有时候在稀疏的马蹄声里远去,有时候也成为烛火,在文字中逗留……
◇他为自己制造了一个到达不了的远方;
远方,一座空空的山谷,有时被夜色填满,有时被月光……
◇没有谁能两次濯足于同一条河流,然而继之而来的河水仍旧清凉沁人。
◇黄昏只留空空的风声,在村口——
任由孤独的旅人,带走这一缕,留下另一缕——
◇……带着一些秘密出生的人,又带着一些秘密死去;茫茫人世——小虫响声,大虫寂寞。
◇繁星是一场下向天空的雨——
砸碎在天幕上的雨滴,溅起了一粒一粒经久不息的光——
◇清晨,鸟儿像一把种子撒回了天空;
清晨,远眺中天空的后院堆满了雪、雨滴和鸟鸣仿佛遥远的,另一个国度——
◇让神回家点灯,
别以为一棵小草不懂什么叫苍茫。
◇也许那朵云会降雨给你,
也许你还藏有什么值得一咏三叹的物事?
◇远方那隐隐作痛的地方,被名之为故乡。千年万年逝去,谁回到了哪儿?
◇被吵醒了的神说:喂——
你干吗老是把电话拨到一个没有人接听的地方?
◇……神在那人心里藏了一盏有名字的灯:夜深了的时候,它亮着;
梦一样,莫名地遥远,和忧伤。
◇有时,风停了树叶还在飘,一片一片,没完没了;
在这个季节,许多事物这么飘着飘着就不见了,一片一片,连梦也没有留下……
◇钟声,总是在遥远的地方响起,像心里冷不丁亮了一下儿的疼痛……
◇清晨,容许她从梦里慢慢搬出烟岚、露珠、鸟鸣和春天的一只只小板凳……
清晨,真好!
◇河流弯弯,被鱼梳一梳就顺畅了。
◇……信笺微黄,想起一句花香,月色一样,亮成心底无边的寂静。
◇雨从你问的地方来;
细雨的梯子,也许正把你引向一个有光的地方……
◇像一个梦:他留在文字里的那盏灯亮着。
窗外风雨,人生如寄……
◇一首旧诗让黄昏渐渐有了凉意——
硕大落日在遥远的西山慢慢消融,慢慢收回它悲悯的光;
那无法说出的,已经毋需再说……
◇雪!我只祈望你们转身——
飞回这页白纸,让茫茫雪原、雪山,和先人胸中寥廓的风声,在汉语里再度盛开……
◇重提一个已经消逝的秋天,忧伤依然是难免的;
“一分钟,歌都老了,不唱也罢——”
◇被树枝抛洒的落叶儿很美;
被风吹得握不住方向的落叶儿很美;
赤、橙、黄、褐,打扫落叶的人扫着扫着就找不着家了……
◇神啊!过了梦就是秋天,一地落叶不知道有忧伤飞过她的身边。
◇当试着在真实中活着,
古老的母语,盐分已重了起来;
汉字再次于笔端涌现时,喜悦又一次让人满怀羞愧……
◇黑夜裂开的地方,诞生了一个黎明;
心裂开的地方,进来了一缕清风;
镜子裂开的地方,人们再也不能佯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稿纸上,一粒粒汉字吐着淡淡的光,相互辉映着自己宁静的芳邻……
◇一张纸在写上诗句之前的洁白:安谧、辽远。像岁月不能挽救的异美!
有病懒求医,无聊才读书。世间一件虚假的事,本质上也许是实在的。
◇在一个没有秘密的时代,一阵风吹进心里是怎样的一种安慰?
◇倦极了,才发现童年仍在梦里,在灵魂里,下着你最后的细雨——
一句阳光,惊醒了田间说俚语的草穗儿;
一声燕子,天已蓝得无边无际……
◇因为搬运着寂静,秋风有些儿踉跄;
花瓣、果实、木叶和梦,被搬空了。
旷野上,只剩下没被搬开的树,一棵、两棵、三棵……
◇八九点钟的玫瑰,一枝枝醒在梦中!
现在,阳光依然醉着,她们中的每一枝都很纯洁,淡淡的尘世也没有过错……
◇浮华散尽,就是冬天!
冬天,理所当然要将一些建筑还原成木头、石块和泥土。
◇几十枝的生日烛,高高低低,闪闪烁烁,满满一腔浊气,竟吹得自己满面泪水,其实吹与不吹又有什么两样:自己不吹,门外的风也会替你吹,风不吹风外的时间也会替你吹……
◇人到中年,他走过的每朵花中都藏有小小的庭院,每座小小的庭院里都有新鲜的落叶——赤、橙、黄、褐——半梦半醒:南一枚,北一枚,东一枚,西一枚……
◇即使蔷薇在中午失去了她清晨时的娇美,她在清晨时的娇美仍然是真实的。
◇遥远的事物,微微沁润着寂寞之美;
那种美,我们无法用语言说出的,也无法抵达……
◇秋月,像一个问题,又大又圆——
她静静地照着大地,空旷、无边的祖国仿佛是她一个人的……
◇锲进木头的钉子,让木头一生咬紧了牙关;
◇说不清楚的,不是,
说得清楚的,也不是;
譬如禅,譬如诗歌,如冷水激目,有这般微妙的事物时常在尘世中闪现,挺好!
◇要不了多大的风,要不了多冷的雨,树叶落了——
一片一片,秋又深了一层!一片片落叶
从枝头孤身起程:天涯滥觞的教育,胜过所有书本。
◇子夜,远方每一盏昏黄的灯里都住着一位母亲——
◇草木旁静坐,没有谁比谁高一些之说,
风吹乱我头发的时候,也吹动了它们的枝叶。
◇他想用月光磨刀,去杀心底的软弱;
他想用无边的星空做砂纸,去打磨生命里的锈斑;
他还想撬掉给梦加上的括号,让闪电迅速找到自己的一生……
◇木槿一树紫焰,不为他独有,
木槿一树孤独的紫焰,不为他独有,
树下相见的人,突然哽咽了起来——
树下,一瓣一瓣凋谢的命运多么美:既是报答,也是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