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天（三章）

广西 庞华坚

秋天·绿

抽穗、打浆、成熟……准确地踩着时令演变。像是早有预谋的行动，稻谷准时点燃绿色大火。这场自地底升起来的大火，把其他颜色都淹没了。漫天的绿色里，所有目光如同落入大海的雨线，在广阔、深邃、不可置疑的未知中瞬间销声匿迹。

激昂之后，它们将腐变为暗黄、黑灰和苍白，覆盖并融进生长它们的土地——

命运中提炼死亡的质量，还原泥土丰厚的原色。

茅草是秋天里的桥

当呼啸的北风启动猖狂的时候，当原野中最后一只飞鸟藏匿影子的时候，当所有人退回村子的时候，它们仍然站在那里，站在高坡上，站在寒水滨，站在更多光秃秃的树木之间。

季节转身离去，一切都将成为昨天，成千上万的茅草，在深秋里结为一座连绵不绝、遍天盖地的大桥，连接秋天和冬天。

它们不合常规，因而缄默不语；它们迎风而立，所以承接北风蹂躏。它们用枯萎凝结成生命里最后一丝温暖，抵御侵袭泥土的寒冷，无可选择。

山坳里的枯草

它们把天地都染黄了。

草们正在实现它们成熟的梦想。它们比我更明白死亡正沿着秋天的地表逼近，更清楚冬天的来临比一万把利刃更锋利，更体会刀锋掠过头顶的无措与无奈。它们在金黄的掩护下，在成熟气息的浸透中，在死亡前忘我狂欢。

啊，漫山遍野生命勃然的枯黄！

在这个毫无象征意义的下午，野草对我这个目击者的感受无动于衷。它们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只和深秋进行物我两忘的交流。它们的拒绝，把我继续留在苦难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