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接天堂信息台

曾庆宁

至今，保罗还清晰地记得家中楼梯平台上方，固定在墙上的老式电话以及家里的第一个电话号码——105。那时候，保罗个子太小，根本够不着电话。

后来，保罗发现那个可爱的话筒里住着一位神奇的女士，她的名字叫“请接信息台”。那位女士可是无所不知——母亲可以通过她知道别家的电话号码，还能得知正确的时间。

与那个神奇的女士第一次交流是在6岁的时候，一天，母亲去邻居家串门，保罗拿出一把榔头开始模仿父亲钉钉子。一不小心，小手指被重重砸到，立刻肿了起来。保罗一边吮吸着手指，一边含着眼泪绕着屋子团团转，来到楼梯口时，保罗猛地看到了墙上的电话。他迅速跑到客厅，将一只脚凳拖到楼梯平台旁边，接着爬上去。保罗抓起电话，像妈妈那样摇了几下手柄：“请接信息台。”

几秒钟后，一位女士轻柔的声音出现：“感谢您使用信息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的手指受伤了，好痛哦！”保罗大哭起来。

“别哭，孩子。你妈妈不在家吗？”电话那边问道。

“就我一个人在家，他们都出去了。”保罗抽泣着说。

“你用碎冰锥切下一小块冰，然后把冰块放在受伤的手指上，就可以止痛。不过，你用碎冰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啊，别再伤着手了。”照着这个办法，保罗的疼痛果然减轻了许多。

从那以后，凡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保罗都会找“请接信息台”女士帮着解决问题。保罗让她帮自己辅导地理，让她告诉自己做梦都想着去的奥里诺科河在哪里。

一次，家里养的金丝雀死了，保罗打电话告诉了“请接信息台”女士，年幼的他不能接受为什么能唱出美妙歌谣、曾给他带来那么多快乐的鸟儿竟无声无息地躺在笼子里了。

“请接信息台”女士感受到了保罗的心情，轻声对他说：“在这个世界，它能唱出美妙的歌谣，在天堂，它也一定能演奏出动人的歌曲。”听到这话，保罗心里好受了许多。

一天，保罗又拨通了电话：“FIX这个单词怎么拼写？”保罗问。“是修理东西那个FIX吗？F—I—X……”刚说到这里，姐姐突然一声尖叫，从门后跳了出来，头上戴着妖怪的面具。保罗吓得从脚凳上摔了下去，将话筒连同固定电话的盒子一起从墙上扯了下来，姐弟俩都吓呆了。

过了十几分钟，门铃响了，大门口出现一个背包陌生人。“我是电话维修员，接线员打电话说你们的电话出故障了，發生了什么事？”保罗告诉了他姐姐吓唬自己的经过。

维修员打开了电话盒子，摆弄了一阵子后，用螺丝刀把松散的螺丝一一上到位，轻轻摇了几下电话手柄，接通了电话：“您好，信息台，我是彼得。电话号码为105的住户家里电话已修复，现在已正常工作。”说罢，他挂断电话，笑着拍了拍保罗的头，然后离去。

保罗9岁那年，全家搬到了波士顿，那个老式的电话和“请接信息台”服务早已定格为保罗脑海中最美好的回忆。

8年后，在去大学念书的路上，飞机在西雅图中途停留半小时，保罗情不自禁地试拨了一下老家小镇上的电话。

“这里是信息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保罗居然再次听到了那个伴自己走过童年时代的声音。那一刻，保罗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您能告诉保罗，FIX这个单词怎么拼写吗？”

电话那头好长时间的沉默，接着传来一阵激动的声音：“孩子，你现在指头上的伤口早就愈合了吧？”

保罗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竟然真的还是您！我不知道您是否知道，您当年对于我有多么的重要……”

“我也想让你知道，”她回答说，“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我没有孩子，因此总是盼望着接到你的电话。”

保罗问她，大学第一学期结束后的假期，他会再次路过西雅图，那时能否再与她通电话。

“当然，请拨打电话，说找萨莉。希望有一天你能去奥里诺科河旅行，圆你的梦想。孩子，别误了你的航班，再见！”

三个月后，保罗再次回到西雅图机场，拨通电话后，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信息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我想找萨莉女士。”保罗说，“我是她的老朋友。”

“那么，很遗憾地告诉您，萨莉小姐在五周前去世了，她最近几年只是在这里兼职，因为她身体一直不好，可我知道她其实一直在等一个叫保罗的男孩来电话。”

保罗觉得眼前一阵模糊，泪水一下涌了出来，半晌无语。正准备挂电话时，接线员叫住了保罗，“您刚才好像说，您的名字就叫保罗·维利亚德是吧，萨莉给您留了句话，她把那句话写了下来，说等您再打电话时告诉您。”

“是什么话？”保罗问道，可就在瞬间，他仿佛一下子猜到了她给自己的遗言。

“你听着：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它能唱出美妙的歌谣，在天堂，它也一定能演奏出动人的歌曲。”

萨莉小姐说的没错，此时她温暖和善的话语又环绕在保罗的耳际，那是从天堂传来的美丽音符。

（摘自《感动你一生的散文全集》，花山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