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标假设复句的语义关系特征

2012-11-13罗进军

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2年5期

关键词：复句连贯句式

罗进军

（华中师范大学语言与语言教育研究中心，湖北武汉430079）

有标假设复句的语义关系特征

罗进军

（华中师范大学语言与语言教育研究中心，湖北武汉430079）

语义关系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研究领域，有标假设复句的语义关系特征表现为单纯型语义关系跟复合型语义关系长期并存。有标假设复句的复合型语义关系主要分为双合型语义关系和三合型语义关系两类。双合型语义关系包括“假设＋因果”型、“假设＋推断”型、“假设＋条件”型、“假设＋目的”型、“假设＋并列”型、“假设＋连贯”型、“假设＋选择”型、“假设＋递进”型、“假设＋转折”型、“假设＋让步”型。与双合型语义关系相比，三合型语义关系较少，比较典型的是“假设＋条件＋目的”类语义关系。有标假设复句复合型语义关系具有较为典型的形式特征。本体研究领域的这些发现，将为以后有标假设复句层次关系信息化研究奠定较为坚实的基础。

有标假设复句；语义关系；双合型；三合型；分解法

一、导言

语义关系具有什么样的性质？是逻辑性的，词汇性的，还是语法性的？存在不同看法①。我们这里所说的有标假设复句的语义关系，指的是有标假设复句前呼句与后应句之间的逻辑语义关系，具体说来就是邢福义复句三分系统中的二级复句逻辑语义关系类②。根据有标假设复句前呼句跟后应句之间关系数量的多少，可以将其分为单纯型语义关系和复合型语义关系。所谓单纯型语义关系就是指有标假设复句前呼句与后应句之间只有一种关系，即假设关系。而复合型语义关系则是指有标假设复句前呼句与后应句之间除了假设关系外，还有其他类型的关系。有标假设复句语义关系一个很重要的特征就是单纯型语义关系跟复合型语义关系并存。

二、有标假设复句的“双合型”语义关系

据我们的考察，有标假设复句中，“双合型”语义关系总共有十种。分别为：

（一）“假设＋因果”型

这种类型的有标假设复句，前呼句跟后应句之间除了假设关系，还有因果关系。例如：

（1）如果他愿意替你干这事，那是因为他想报恩。

“假设＋因果”型有标假设复句一般由假设型小句关联体跟由果溯因式因果型小句关联体复合而成，由因导果式因果型小句关联体很难参与构成此类句式。例如：

（2）a.如果他想报恩，他就愿意替你干这事。（假设型小句关联体）

b.他因为想报恩，所以愿意替你干这事。（由因导果式因果型小句关联体）

c.＊如果他因为想报恩，所以就愿意替你干这事。

另外，并非所有由果溯因式因果型小句关联体都能跟假设型小句关联体复合成为“假设＋因果”型有标假设复句。一般说来，由“之所以……是因为……”、“所以……是因为……”等参与构成的由果溯因式因果型小句关联体都很难与假设型小句关联体复合成为“假设＋因果”型有标假设复句。

（二）“假设＋推断”型

这种类型的有标假设复句，前呼句跟后应句之间在假设关系的基础上还复合了推断关系。例如：

（3）如果他在你最艰难的时刻肯出手帮你，那表明他确实是一位值得深交的朋友。

不过我们也必须看到，并不是任何推断型小句关联体都可以跟假设型小句关联体复合成为“假设＋推断”型有标假设复句。例如：

（4）a.如果他在你最艰难的时刻肯出手帮你，那他确实是一位值得深交的朋友。

b.他既然在你最艰难的时刻肯出手帮你，那他确实是一位值得深交的朋友。

c.＊如果他既然在你最艰难的时刻肯出手帮你，那他确实是一位值得深交的朋友。

如此看来，虽然语义上假设关系跟推断关系可以融为一体，但语言形式上“如果”类前呼型假设关系标记跟“既然”类前呼型推断关系标记却很难连用，不管是间隔性的还是非间隔性的连用。

（三）“假设＋条件”型

实际语言生活中，人们会不时使用“假设＋条件”型有标假设复句。例如：

（5）如果你渴望得到某种东西，你就必须让它自由。（董懿娜《未落定的尘埃》）

必须注意的是，有些句子从语言形式上看很像“假设＋条件”型有标假设复句，可实际上前呼句跟后应句之间只有假设关系，没有条件关系。例如：

（6）如果她不能在这一个月中趁着日夜相处的机会动摇他的想法，怕是日后真的必须老死在宫中了。（席绢《花龙戏凤》）

认真观察可知，此处的“必须”并非后应前置式条件关系标记，换句话说，后应句并非前呼句所说事情得以实现的条件。验证如下：

（7）a.如果她不能在这一个月中趁着日夜相处的机会动摇他的想法，怕是日后真的必须老死在宫中了。→

b.她不能在这一个月中趁着日夜相处的机会动摇他的想法，怕是日后真的必须老死在宫中了。→

c.＊日后真的只有老死在宫中，她才不能在这一个月中趁着日夜相处的机会动摇他的想法。

如上所示，经过解析、转换而来的c既违背原意，又违背常理。这也就是说，a的前呼句跟后应句之间确实没有条件关系。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并非所有条件关系标记引领的句式都可以跟假设型小句关联体复合成为“假设＋条件”型有标假设复句。例如：

（8）a.如果他给你写推荐信，你出国留学的希望就很大。

b.只要他给你写推荐信，你出国留学的希望就很大。

c.＊如果只要他给你写推荐信，你出国留学的希望就很大。

（四）“假设＋目的”型

顾名思义，“假设＋目的”型有标假设复句的前呼句跟后应句之间不仅有假设关系，也有目的关系。例如：

（9）如果他没有当众戳穿你的真实身份，那是免得让你无路可退。

接下来我们要思考的是，前呼前置式目的关系标记“为了”所引领的目的型小句关联体是否也能跟假设型小句关联体复合而成“假设＋目的”型有标假设复句。例如：

（10）a.如果图享受，干嘛考到军事院校来？

b.为了图享受，干嘛考到军事院校来？

c.如果为了图享受，干嘛考到军事院校来？

观察可知，从语言形式的角度来看，上例“假设＋目的”型有标假设复句有如下几个特征：第一，关系标记方面，“假设＋目的”型有标假设复句的前呼句由前呼前置式假设关系标记“如果”跟前呼前置式目的关系标记“为了”共同引领。第二，后应句的语气类型方面，“假设＋目的”型有标假设复句的后应句一般携带反问语气。

另外，我们说这类有标假设复句的后应句以携带反问语气为常，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能携带其他类型的语气。例如：

（11）a.如果为了图舒服，还当什么共产党员？→

b.如果为了图舒服，就没资格当共产党员。

c.如果为了图舒服，请不要当共产党员。

d.如果为了图舒服，还当什么共产党员！

这类“假设＋目的”型有标假设复句的突出特征为：前呼句既含假设性，又含目的性。也就是说，假设性跟目的性有机地融合在前呼句里。具体说来，假设性主要体现在前呼句表达了说话人的一种主观假设，而目的性则主要体现在前呼句表达了当事人的某种行为动机。

前呼句在语义上的这种特点，即假设性跟目的性的有机融合，反映到语言形式上就是前呼前置式假设关系标记或者前呼后置式假设关系标记跟前呼前置式目的关系标记“为了”的连用。

如果我们将这类“假设＋目的”型有标假设复句（由假设型小句关联体跟前呼前置式目的关系标记“为了”引领的目的型小句关联体复合而成）跟前面所说的“假设＋目的”型有标假设复句（由假设型小句关联体跟后应前置式目的关系标记参与构成的目的型小句关联体复合而成）作一比较，就会发现二者无论在语言形式上还是在语义构成上都有所不同。试比较：

（12）如果为了图享受，干嘛考到军事院校来？

（13）如果他没有当众戳穿你的真实身份，那是为了给你留一条退路。

就语言形式而言，二者最大的区别在于：前例中，前呼前置式假设关系标记“如果”跟前呼前置式目的关系标记“为了”共同引领前呼句，属于非间隔性连用；而后例中，前呼前置式假设关系标记“如果”引领前呼句，后应前置式目的关系标记“是为了”引领后应句，“如果”跟“是为了”无连用关系。就语义构成而言，二者之间的不同表现在：前例的前呼句既含假设性，又含目的性，是假设性与目的性的有机融合；而后例则是前呼句含有假设性，后应句含有目的性。当然，如果就整个有标假设复句而言，二者又有共同之处，那就是都属于“假设＋目的”型有标假设复句，换而言之，语义关系都是“假设＋目的”。

（五）“假设＋并列”型

请先看几个例子：

（14）如果说上半场的演出使观众的热情达到了第一次高潮，那下半场的演出又使观众的热情达到了新的高潮。

（15）如果说电影中的他是如此的玩世不恭，那生活中的他又是如此的严肃认真。

（16）如果说养颜有什么秘诀，那就是外养不如内养。

并列句式可以细分为三个小类，即平列句式、对照句式、解注句式。上面三例“假设＋并列”型有标假设复句所含并列关系就分属这三种，而且每一例都出现了并列关系标记。由此可见，并列关系标记是可以进入“假设＋并列”型有标假设复句的。

与此同时，我们也注意到，并非所有并列关系标记都可以进入“假设＋并列”型有标假设复句。

比如，“是……不是……”、“不是……而是……”都是对照类并列关系标记③，可是前者可以参与构成“假设＋并列”型有标假设复句，而后者则不行。

若以进入“假设＋并列”型有标假设复句的自由度为衡量指标，那么，平列、对照、解注三类并列关系标记进入“假设＋并列”型有标假设复句的自由度就构成了一个等级序列（其中的“＜”表示“自由度低于”）：

平列类并列关系标记＜对照类并列关系标记＜解注类并列关系标记。

（六）“假设＋连贯”型

“假设＋连贯”型有标假设复句的前呼句跟后应句之间除了假设关系，还有连贯关系。例如：

（17）如果他倒下了，我就立刻跟上去。上例中的假设关系不难判断，关键是如何知道前呼句跟后应句之间还有连贯关系呢？例如：

（18）a.如果他倒下了，我就立刻跟上去。

b.他倒下了，我立刻跟上去。

有关连贯句式，邢福义认为，“凡是连贯句式，都表示动作的先后连贯。”④如上所示，b是通过解析法解析出来的句子。不难看出，其中的“倒下”、“跟上去”都表示动作。而且就动作先后关系而言，“倒下”在前，“跟上去”在后。此外，“立刻”也预示了时间的先后以及动作的紧承。这也就是说，前呼句跟后应句之间含有连贯关系。需要说明的是，邢福义对连贯句式的界定是严格意义上的，属于严式。如果作宽泛的理解，可以这么认为：连贯句式，用来表达动作行为的先后连贯，凸显的是动作行为的先后性以及连贯性。

语言实际生活中，“假设＋连贯”型有标假设复句也不乏其例。例如：

（19）如果巴基斯坦让步了，其它的穆斯林国家也可能接着承认苏联并吞阿富汗。（《人民日报》1981年6月13日）

除了“接着”之外，“然后”、“这才”也可以充当后应前置式连贯关系标记。有意思的是，能出现“接着”的地方不一定能出现“然后”，但有时却可以出现“这才”。例如：

（20）a.如果巴基斯坦让步了，其它的穆斯林国家也可能接着承认苏联并吞阿富汗。→

b.＊如果巴基斯坦让步了，然后其它的穆斯林国家也可能承认苏联并吞阿富汗。

c.如果巴基斯坦让步了，其它的穆斯林国家这才也可能承认苏联并吞阿富汗。

不过，用“接着”还是“这才”，说话用意不一样。前者侧重于表达动作行为的紧承性，而后者侧重于表达“不到这时还不会”⑤。

（七）“假设＋选择”型

“假设＋选择”型有标假设复句的前呼句跟后应句之间除了假设关系之外，还有选择关系。例如：

（21）那个人如果不是无知，就是撒谎。（云中岳《我独行》）

需要注意的是，由于“不是”、“就是”是弱式关系标记，因此有的句子从语言形式上看像“假设＋选择”型有标假设复句，但事实上不是。例如：

（22）如果不是有缘人，就是风水宝地就在脚下也不可能得到。（赵辉《同治皇帝》）

接下来我们要思考的是：其他选择关系标记参与构成的选择型小句关联体是否也能跟假设型小句关联体复合成为“假设＋选择”型有标假设复句？试比较：

（23）a.那个人如果不是无知，就是撒谎。→

b.＊那个人如果是无知，还是撒谎？

c.＊那个人如果或者无知，或者撒谎。

d.＊那个人如果要么无知，要么撒谎。

以上这组例子，a是“假设＋选择”型有标假设复句，由“不是……就是……”参与构成的选择型小句关联体跟“如果”引领的假设型小句关联体复合而成。但是，同样都是选择关系标记，由“是……还是……”、“或者……或者……”、“要么……要么……”等参与构成的选择型小句关联体却不能与假设型小句关联体复合成为“假设＋选择”型有标假设复句。如上所示，b、c、d都不能成立。

（八）“假设＋递进”型

反逼性递进型小句关联体大致可以分为三小类：（一）前呼句表示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后应句表示其他事情就更不会发生。（二）前呼句表示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后应句表示其他事情就更容易发生了。（三）前呼句提出一个理由或作出一个判断，后应句通过“何况”等再补加一个理由⑥。研究实践表明，第一、二小类反逼性递进型小句关联体可以参与构成“假设＋递进”型有标假设复句，第三类反逼性递进型小句关联体却不行。例如：

（24）你都不帮我，还有谁会帮我呢？→如果你都不帮我，还有谁会帮我呢？

（25）你都帮我，还有谁会不帮我呢？→如果你都帮我，还有谁会不帮我呢？

（26）a.五发四中已经是优秀了，何况这个五发四中是从虎穴里掏得的虎子！→ ＊如果五发四中已经是优秀了，何况这个五发四中是从虎穴里掏得的虎子！

有意思的是，顺推性递进型小句关联体很难参与构成“假设＋递进”型有标假设复句。例如：

（27）a.不但他不帮我，你也不帮我。（顺推性递进型小句关联体）→b.＊如果不但他不帮我，你也不帮我。

（九）“假设＋转折”型

先请看：

（28）如果说那个夏夜的决定是“一时冲动”，此时的他，却是“一往情深”了。（《长江日报》1985年4月29日）

上例就是我们所说的“假设＋转折”型有标假设复句。

有两类现象值得注意，它们从形式上看跟“假设＋转折”型有标假设复句没有多大区别，但事实上又不是，先请看第一类：

（29）听到精辟处使人不自觉地频频点头，听到幽默处又使人禁不住作会心的微笑，赞叹这位女博士生满腹经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事实也确乎如此。不过，如果你仔细吟味一下，却又不难从微小处听出她的天真和稚气来。（《人民日报》1988年3月21日）

从语言形式看，前呼句都由前呼前置式假设关系标记“如果”引领，后应句都由后应前置式转折关系标记“却”引领。可是最后一句却不是“假设＋转折”型有标假设复句，因为“如果”引领的前呼句跟“却”引领的后应句之间并没有构成转折关系。也就是说，“却”引领的后应句并不是针对“如果”引领的前呼句而逆转的。那么，“却”所引领的后应句到底是针对谁而逆转呢？如上例所示，“不过”类篇章关系标记预示着之后的句子相对于它们之前的句子在语义上有所转折。这一特征又突出地表现在“却”所引领的后应句相对于此类篇章关系标记之前的某个部分在语义上有所逆转。具体说来，上例中的“却又不难从微小处听出她的天真和稚气来”是针对“赞叹这位女博士生满腹经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言的，二者之间有着语义逆转关系。这样看来，此例中的“却”不是句内关系标记，而是句际关系标记。

第二类如下：

（30）如果说，这是一般学术意义上的争论也就算了，但问题是现在的不少书法界人士排斥现代书法的发展，贬低它的重要意义，致使中国现代书法的发展举步维艰。（《人民日报》1988年6月26日）

上例的“如果说，这是一般学术意义上的争论也就算了”是个紧缩假设句，可以改成“如果说，这是一般学术意义上的争论，那也就算了”，这个紧缩假设句充当整个句式的前呼句，跟“问题是现在的不少书法界人士排斥现代书法的发展，贬低它的重要意义，致使中国现代书法的发展举步维艰”这个后应句构成转折关系。

（十）“假设＋让步”型

先请看下例：

（31）如果你真的打了他，他也不会还手的。

上例是“假设＋让步”型有标假设复句。前呼句跟后应句之间既含假设关系，又含让步关系。语言实际生活中，我们也会不时看到这样的用例。例如：

（32）有人说，军事片只是表现了一种传统的精神。如果不是贬意，也欠全面。（《人民日报》1988年3月22日）

但我们同时也应该注意到，语言生活中很多句子看起来像“假设＋让步”型有标假设复句，但事实上又不是。例如：

（33）皇上如果不行节制，大宋江山恐怕也将不能长存！（伍心铭《包青天》）

如果光从语言形式看，上例前呼句含有“如果”，后应句含有“也”，似乎可以划入“假设＋让步”型有标假设复句。但如果再深入考察，就会发现，此处的“也”并不是让步关系标记。至于这一点，我们同样可以采用解析法予以验证。例如：

（34）皇上如果不行节制，大宋江山恐怕也将不能长存！→＊（即使）皇上不行节制，大宋江山恐怕也将不能长存！

由上可知，解析出来的句式的前呼句都不能添加“即使”。如果添加“即使”，不仅整个句子说不通，而且改变了原意。可见，这里的“也”确实不是后应前置式让步关系标记。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后应前置式让步关系标记“也”可以出现在“假设＋让步”型有标假设复句里，但前呼前置式让步关系标记“即使”、“虽然”、“尽管”等却很难出现在“假设＋让步”型有标假设复句中。

三、讨论与总结

学界对语义关系一直比较关注，光复句层面就进行了不少有益的探索。比如，刘树根研究了汉语复合句中谓语动词的语义关系⑦，王明华探讨了“一p，就q”的语义关系⑧，李平论述了由and连接的并列分句的语义关系⑨，И.В.恰普科娃从研究复合句的语义关系入手探讨俄语课的交际性问题⑩，柴天枢辨析了俄语并列复合句的语义关系⑪，丁力讨论了邢福义有关复句逻辑语义三分的心理依据⑫，罗进军从信息处理的角度对有标复句语义关系的识别做了初步设想⑬，所有这些，使得我们更加关注有标假设复句的语义关系特征。

有关语义关系的多样性问题，张潮生从多个角度探讨了单句层面语义关系多样化的原因⑭。至于复句层面，邢福义指出：“复句句式所包含的语义关系，有的并不只是单纯的原因与结果、推断与结论的关系。这反映复句句式在语义关系上具有多样性”⑮。有鉴于此，我们上面重点讨论了有标假设复句的双合型语义关系。值得一提的是，有标假设复句除了双合型语义关系之外，还有三合型语义关系，只是后者在类型和数量上偏少而已。例如：（35）要想考上大学，就必须好好学习。

这个例子中，前呼句跟后应句之间除了假设关系之外，还有条件关系跟目的关系。不难看出，“好好学习”是“考上大学”的条件，同时，“考上大学”又是“好好学习”的目的。不妨再看个实例：

（36）要想繁荣戏曲艺术，必须首先繁荣戏曲文学。（《长江日报》1992年5月16日）

此例属于“三合型”语义关系，在假设关系的基础上复合了条件关系跟目的关系。“繁荣戏曲艺术”是“繁荣戏曲文学”的目的，而“繁荣戏曲文学”又是“繁荣戏曲艺术”的条件。

综上所述，我们得到了以下几点认识：

第一，“复合”跟“包孕”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假定X代表假设型小句关联体，Y代表假设型小句关联体之外的任何一类小句关联体，而且X＝a⌒b（a代表X的前呼句，b代表X的后应句，“⌒”代表直接关联），Y＝c⌒d（c代表Y的前呼句，d代表Y的后应句，“⌒”代表直接关联）；那么，X与Y复合而成的有标假设复句Z＝X＋Y＝［a⌒b］＋［c⌒d］＝［a＋c］⌒［b＋d］（其中“＋”代表复合）。而如果Y包孕于X，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Y包孕于X的前呼句，可以表达为：Z′＝［a＜c⌒d＞］⌒b（其中Z′表示Y包孕于X的前呼句所形成的句式，“＜＞”表示包孕）；另一种是Y包孕于X的后应句，可以表达为：Z″＝a⌒［b＜c⌒d＞］（其中Z″表示 Y包孕于X的后应句所形成的句式，同理，“＜＞”表示包孕）。由此可以看出，X与Y复合所形成的Z，其前呼句跟后应句之间既含a跟b之间的关系，又含c跟d之间的关系。而Y包孕于X所形成的Z′或者Z″，其前呼句跟后应句之间则只含a跟b之间的关系。

第二，有标假设复句复合型语义关系具有较为典型的形式特征，其对应关系见表1：

表1 有标假设复句复合型语义关系及其典型形式特征

第三，能与假设型小句关联体复合的有标小句关联体，其关系标记的使用存在着不平衡性。总的说来，由后应型关系标记单独引领的小句关联体与假设型小句关联体复合的可能性最大，由前呼型关系标记单独引领的小句关联体与假设型小句关联体复合的可能性最小，既有前呼型关系标记又有后应型关系标记的小句关联体与假设型小句关联体复合的可能性居中。

注释

①刘叔新：《语句内的语义关系和语法意义》，《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4年第1期。

②③④⑤⑥邢福义：《汉语复句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年，第41页，第185页，第207页，第216页，第235页。

⑦刘树根：《汉语复合句中谓语动词的语义关系与谓语动词的英译》，《外语学刊》1984年第3期。

⑧王明华：《“一p，就q”的语义关系》，《汉语学习》1986年第5期。

⑨李平：《由and连接的并列分句的语义关系》，《外国语》（上海外国语大学学报）1986年第6期。

⑩И.В.恰普科娃：《从研究复合句的语义关系入手，强化外语课俄语的交际性》，李静译，《外语与外语教学》1990年第2期。

⑪柴天枢：《俄语并列复合句语义关系辨析》，《外语与外语教学》2000年第8期。

⑫丁力：《复句三分系统分类的心理依据》，《汉语学报》2006年第3期。

⑬罗进军：《基于句法识别的有标复句层次关系研究》，《汉语学报》2009年第1期。

⑭张潮生：《语义关系多样化的一些原因》，《语言研究》1994年第1期。

⑮邢福义：《汉语语法学》，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37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