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窑主之梦 (连载一)
2012-11-10孙守仁
文/孙守仁
女窑主之梦 (连载一)
文/孙守仁
我嫁给窑主黄二毛后,真像圈在笼子里的小鸟,心里憋屈得很。
在黄二毛看来,我该满足了。但他不懂我的心,我不是他的玩偶,我有我的思想,我有我的活法。我心里有一片净土,装着另一个他。我的梦,我的理想,都被黄二毛给我摧毁了,我真想冲着矿山大哭一场。
每每看见黄二毛醉眼朦胧回到家,我心里都像翻了个儿,有种想吐的感觉,别说跟他撒娇调情,就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他一口接一口吹气,卧室弥漫一股酒味,我捂着嘴,跑到洗手间,一口接一口呕吐。他离拉歪斜地站在洗手间门口,猛地拉开门,嬉皮笑脸地说:“宏儿,是不是有喜了,结婚快两年了,你还没怀上我的崽?”我真想回敬他一句,又怕惹他不高兴,话到嘴边咽了回去。他一口接一口吹气。
突然,黄二毛拽住我的手,打着饱嗝问:“乖!你要有了孩子,我给你买一个马自达6?”“不,我不想要车,我来当窑主?”“好呀,我答应你,但有个条件,你得给我生个儿子。”黄二毛醉眼朦胧地瞅着我。我搀他回卧室休息。
他猛地抱住了我,“小乖乖,你他妈的,为了娶你,我休了前妻,在你身上花了这个数。”说着,他伸出一根像胡萝卜的手指,意思说100万。实际上,我并不想嫁他,我爱的是班显扬。然而,世界不总是想象中的样子,我早就明白了生活里沉重的一面。
我跟班显扬是一个镇的,又是同学,两家离得不算太远。我们那时候学习成绩都不错,但是两家家境都不好。我母亲瘫痪在床,弟弟又念书,班显扬家里负担也很重。高中毕业以后,我们俩都到了黄家窑打工。
黄二毛见我长得像一朵花,把我从灯房子调到仓库,最后调到了办公室,成了他的秘书。他走到哪,我就必须跟到哪,有一次利用陪酒的机会把我灌得不省人事,醒来后就成了他的人。从那以后,他见人就说我是他女友,搞得沸沸扬扬,那时我真是郁闷之极,但是也没有办法,最后在父母和各个方面的压力下嫁给了他。
黄二毛知道我跟班显扬的关系,最开始他很想把班显扬辞掉,我当着他的面发毒誓不再和班显扬来往,他才勉强留下班显扬。但我嘴上是这样说,心里还是想着每天都能看到我的心上人,才会好受些。
去年岁末,黄二毛去掌子面检查工作,指着采场指手划脚,说着说着,顶板下来一块矸石,班显扬眼疾手快,将黄二毛蹶出一米多远,救了他的命。从那以后,黄二毛再也不提要撵走班显扬的事,工作中也有意地提点班显扬,加上班显扬自己脑子灵活,身体魁梧,干活有门道,没过半年,就当上了小头头。不过,黄二毛还是很介意我跟班显扬的关系,惟恐我跟他多联系,别说到外面去必须打报告,每个月还要专门去打我的话费详单。为此,我跟他翻过脸,冷着脸说:“还算男人吗?心眼这么小啊!”
我正想着我的事,黄二毛的手机响了。
我隐隐约约地听是班显扬的声音:黄矿长,快来吧,雨连下两天两夜,万一山洪下来,别把井给灌了。黄二毛随口骂了一句:“妈的,真倒霉,这个月老下雨,煤没出多少,心倒操了不少!”电话挂了,他也没动,从茶几上拿出一颗烟,斜躺在床上。我很不悦地说:“你到客厅抽去。”话还没落音,手机又响了,听声,又是班显扬。班显扬现在是黄二毛的左膀右臂,我想一来班显扬身大力不亏,可以当保镖,二来小伙子有心劲,会做工作,办事能力强,三来恐怕是黄二毛想牵制他,不能打我的主意。别看黄二毛长得猴头巴相,贼鬼,难怪能开煤窑,又是人大代表,只要他想,没有办不成的事。
“宏儿,你说我去不去?”黄二毛拉着我的手问,有点难舍难分的样子。
我回过神来。前不久,有个小煤窑灌进水,淹死了不少人。想到这里,便催他说:“还愣着干啥,先把窑下矿工撤出来,你快去吧!”
黄二毛匆匆忙忙赶到矿上,借着昏暗的灯光,见班显扬正跟矿工筑坝堵水,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敬意,这小子,跟我不分心,是条汉子。
“矿长,人都撤上来了,如果再下,山洪肯定下来的。”班显扬大声说。
黄二毛没理睬,仰头看看天,再看看四周,水有尺余深,他对班显扬说:“告诉弟兄们,再加固一下井口,每人再加薪二百元。要千方百计保住井口,否则损失就大了。”
我在家里,岂能睡着觉了,那雨点砸在窗棂上,像砸在我的心上。毕竟是夫妻,不是有句话吗?一日夫妻百日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晃儿,已经两个钟头,我心里发毛,甚至产生一种预感,是不是矿上出事了。我拿起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就是没人接。我越发着急了,不能再等电话了,索性穿上雨衣,锁好房门,钻进茫茫的雨夜。
然而,家离矿上有十多里地,又没有出租车,急得我都哭了,心里骂道:“你这个死鬼,出去是什么情况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正在这时,过来一辆出租车,司机听说去黄家窑,直摆手,意思说不能去,我拽住车门不撒手,央求说:“我是黄二毛老婆,他去矿上了,怕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想看看去。”
听说是黄二毛老婆,司机没有说什么,赶忙说: “快上车吧。”
离矿上还有半里地,道冲坏了,不能前行,司机说:“对不起,前边的路冲坏了,你自己走吧,没有多远了。”
我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朝着黄家窑走去。
待我走到矿上,看见井口附近围拢一群人。
“班显扬,黄二毛呢?”
班显扬愣住了,半晌没说话。
原来,黄二毛站在井口上端,突然下来一股山洪,连他带草袋都推进了井眼。
我疯了一样,趴在井口,一边哭一边骂:“你们这帮白吃饱,连个大活人都保不住。”
班显扬搀着我,带着哭腔说:“对不起,真对不起,我,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说着,他自己打自己两个嘴巴。
后来,我听说,班显扬为了救老公也差点搭上了性命,怎能怨他呢?再说,谁也没想到,山洪会下来……
孙守仁,男,汉族,辽宁省凌海市人,笔名凌水、老孙、守尹。做过矿工、记者,高级政工师,辽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曾在《工人日报》、《中国煤炭报》、《中国安全生产报》、《中华合作时报》、《劳动保护》等60余家报刊发表小说500余篇,并有多篇作品被《小小说选刊》和《微型小说选刊》转载。长篇小说《爆胎》(《中国文学》连载)、中篇小说《安监局长》等5部文学作品和论文获得省级征文奖。《安全艺苑》栏目从本期开始连载孙守仁的中篇小说《女窑主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