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范长存
——记我参加周总理召开的一次会议
2012-11-06彭志珊
文/彭志珊
风范长存
——记我参加周总理召开的一次会议
文/彭志珊
9月10日晚10时左右,部作战值班室通知我,叫我和昨天一起值班的刘德奎参谋、领班的万国平副处长,带班的耿志刚副部长一起,带上昨天关于巴基斯坦飞机放油的值班记录,立即到人民大会堂开会,周总理有重要事情与你们研究。
接到通知后,我随即到作战值班室取了电话记录本,与刘德奎参谋、万国平副处长一起乘车赶到人民大会堂。到了人民大会堂后,只见会议室的中间围着一圈沙发,两边是带桌子的记录席,时任中央办公厅副主任杨德中在一一安排到会人员的座位。我被安排在紧靠周总理的记录席上,我的左边是刘德奎,右边是空军的阮参谋,他们两位的旁边还有几个人。中间沙发上已坐了好多人,当时我认识的有空军的马宁司令员,民航总局的沈图局长,总参的张才千副总长等人。
过了约20分钟,周总理在杨德中同志的引导下来到了会议室,大家不约而同地站立起来。周总理频频向大家招手,不断对大家说:“请坐!请坐!”杨德中拿着一张纸对周总理说:“这是今天参加会议的名单。”周总理高兴地说:“今天到会的领导同志我都认识。”然后,走进沙发圈中,一边一个个和大家握手,一边向大家介绍他握手的是谁。当和一位穿军装的女同志握手时,周总理亲切地对大家说:“她是储惠芬同志,是我国的第一批女飞行员,现是民航总局的副政委。储惠芬同志在空军是个优秀飞行员,空军与民航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你也要尽快熟悉掌握民航情况呀!”
周总理来到记录席与我们握手交谈。当与空军的阮参谋握手时,阮参谋自我介绍是空军的阮参谋。周总理风趣地问阮参谋,你那个阮,是不是南越阮高其、阮文绍那个阮,阮参谋回答说:“是!”周总理又与阮参谋开玩笑说:“那你与南越阮氏集团是一家人啊!”周总理的话音一出口,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可当大家还在嘻笑中,周总理又笑哈哈地对阮参谋说:“我是在跟你开个玩笑,南越阮氏集团的阮是译音,把你阮参谋的阮翻译成越南语我就不知道怎么写了。你们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家族。”
周总理与阮参谋握手交谈后,便和我握手。我向周总理自我介绍:“我是彭志珊,是总参作战部军种处人防组的参谋。”周总理接着很随和地说:“那你就是全国人防办的了,我还是全国人防领导小组的组长,你就是我这个组长的参谋了!”同时还问我:“听你的口音是湖南湘潭宁乡那个地方的人!与彭老总是不是一家人?”我答:“是湘潭出生,宁乡长大的,算湘潭人还是宁乡人都行。我与彭老总不仅是同一个大祠堂的,而且还是同一个小祠堂。可五代早出服了。”接着总理又问我:“我们是不是见过几次面呀!”我回答说:“我过去三次见过您,第一次是讨论修地铁问题时,第二次是研究修建123矿工程,第三次是1971年全国人民防空会议前向您汇报工作。”说到这里,周总理高兴地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三次会议有两次会议是一边吃饭一边开会的。”接着他又问我:“现在全国人防工程建设怎样?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要有备无患呀!凡事预则立、不予则废呀!”我随即向总理作了简要回答。
周总理和我握手交谈后,就与刘德奎同志握手。他一边紧握着刘德奎同志的手,一边问刘德奎同志什么时候参军?在哪些部队工作过?现是什么职务?当刘德奎一一回答周总理提出来的问题后,周总理笑眯眯地说:“那你那个部队就是新四军的了!你是从福州军区调总参作战部的!你是一个很老的同志了。”
接着周总理又与坐在记录席上的其他同志一一握手。周总理亲切和大家握手交谈,使整个会场变得轻松随便起来,没有一点与大人物一起开会时那种紧张的感受。
正式开会。周总理说:“今天开会的主题是研究昨晚巴基斯坦飞机起飞后,发动机发生故障,要放油返回机场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层层请示达13个环节之多,没有一个敢作主,致使飞机在空中带险盘旋了33分钟之久。为搞清问题,今天把各个环节的经办人员和领导都请来了,首先从首都机场调度室开始,一个环节一环节的核对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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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空军的阮参谋与我核对电话记录时,周总理插话说:“空军的电话记录是说飞机发生机械故障,总参作战部的电话记录是说飞机发动机发生故障。你们两家的电话记录到底谁的对?机械故障的范围比发动机故障的范围要大得多!”接着周总理问我:“彭参谋你记的没有错吧!”这时,我随即翻开电话记录的底稿看了看,用肯定的语气对周总理说:“没有错,我的电话记录底稿和正稿都是发动机发生故障。”
紧接着周总理问阮参谋:“那就是你那一方的错?为什么会错呢?”这时,阮参谋也翻开了电话记录底稿看了看,很不好意思地对周总理说:“我的底稿上也是发动机发生故障,在抄写正稿时写错了。”周总理很严肃地说:“参谋的责任重大呀!特别是作战参谋的责任就更加重大!他写的一字一句涉及到千军万马的安全,涉及到一个战斗一个战役的成败呀!你们两家的电话记录虽然底稿都是一致的,但在抄写成正稿时,空军把飞机发动机故障写成了机械故障,这样说就使故障的面扩大了,没有具体部位。如果你们的领导办事认真细致,他肯定要你问清楚是什么机械发生故障,这样一来就要耽误处理此事的时间了。对军队而言,时间就是胜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名言。当参谋一定要细致,不能有丝毫马虎呀!”
在我和阮参谋核对电话记录后,周总理问我是怎样向上级报告的,上级有何指示?于是我按照电话记录一字一句地念给周总理听:多少分多少秒,报告领班处长万国平,他指示报告带班部长;多少分多少秒,报告带班部长耿志刚,他指示报告张才千副总长;多少分多少秒,报告张副总长,张副总长夫人怎么说,我怎么回答,以后我又怎样报张副总长,张副总长接电话后,怎样指示的;多少分多少秒,将张副总长指示告空军和北京军区。
我念到这里,周总理突然问我:“彭参谋你是怎么想要告诉北京军区的,通知汤河口地区军民严防火灾的?”我毫不含糊地对总理说:“航空汽油是易燃易爆物,20吨航空汽油数量很多,我怕放油时遇上星星之火,搞不好就会引起大火,所以给张副总长提出建议,要北京军区通知汤河口地区军民注意防火。”周总理很含蓄地问我:“你是学工程兵技术出身的?”我马上回答总理:“是!我是学工程兵技术的,到总参作战部后,没有专门学过海、空军技术,只是在值班时接触了一些皮毛的东西。”这时,周总理笑哈哈地说:“彭参谋,你是好心呀!不懂空军,还能给处长、部长、总长提出空军业务上的参谋意见。航空汽油燃点低,易着火易爆炸这是对的。可你不知道,恐怕在座的好多同志都不知道,飞机是在七八千米上万米的高空放油,飞行速度快,汽油分子小,油从飞机上放进大气内,很快就变成雾状,每立方米空气中的含油量就很少很少了。它又怎能谈得上着火和爆炸呢?彭参谋你的担心不就是多余的吗?”
接着,周总理问了张才千副总长和几位领导同志懂不懂这个道理。他们都说不懂。这时,周总理意味深长而又很严肃地对与会人员说:“巴基斯坦这架飞机上坐的都是参加亚非拉乒乓球友好邀请赛的外国运动员及其他来宾。在飞机起飞后不久,发动机就发生了故障,巴机要求放油返回机场降落。然而层层请示,经过13个环节,竟无人敢做主解决,致使飞机在空中带险盘旋了半个多小时。如果出了事。这还了得呀!必然影响我国的声誉。从大家谈的情况看,在这13个环节中有20多人参与了此事的办理,没有一个人敢作主下达放油返航降落的命令。只有沈图和张瑞霭听到消息后,才断然进行了处置。我要感谢你们为党和国家做了一件大好事。”
说到这里,周总理看了看手表,然后对大家说:“现在已快凌晨3点了,休息一下,杨德中同志为大家准备了夜餐,吃饱饭后再谈。”
周总理的话声刚落,人民大会堂的服务员便给与会人员送来了夜餐。每人一个长条形盘子,盘中装有二个荤菜、二个素菜、一小碗汤和馒头、小包子等。因为我离周总理的坐位很近,只见他盘中的东西比我们少了一荤一素。大概是因为年青的缘故,坐在记录席上的我和刘德奎参谋、空军的阮参谋等很快就吃完了盘中餐。对我而言,感到没有吃饱。
正在这时,周总理一边吃饭,一边问我们几个年青人:“吃饱了没有?够不够吃?你们年青人,不够吃,可向服务员再要呀!”我马上毫不含糊地站起来对周总理说:“报告总理,我还没有吃饱。”顿时,整个会场哄堂大笑起来。周总理也笑着对杨德中同志说:“彭参谋他们年轻。饭量不能跟我们一样,饿着肚子开会难受,杨德中同志赶快给他们加菜加饭。”接着几个服务员端着好几个品种的菜肴和主食,随我们自己挑选。服务员还对我说:“你不要不好意思!只要你能吃,还可以加。”
加餐吃完后,周总理又笑着问我:“彭参谋,真吃饱了没有?没有吃饱,不要不好意思呀。”这时,我也真吃饱了,站起来很有力气地对总理说:“报告总理,我真吃饱了。”接着总理又问阮参谋、刘德奎参谋等人吃饱了没有?他们都回答吃饱了。
我们大家都吃完夜餐后,周总理的饭还未吃完,只见他一边喝汤,一边掰了一块小馒头在那个小荤菜盘子中擦来擦去。站在总理身旁的服务员对总理说:“总理,这种装海参的盘子和肉食盘子不一样,没有油可擦的。”总理笑着说:“可这盘中汤的营养价值比肉食盘中的油汤价值更高呀!”
总理的话语,使我立即想起前几次与总理一起一边吃饭、一边开会的情景,总理次次都是吃完他的那份菜,掰一块馒头擦菜盘上的油汤,然后把馒头吃了。有一次,一位与总理非常熟悉的领导同志看到总理这样做便对总理说:“您是一个国家的总理,菜盘上剩下的一点油汤,没有必要用馒头擦净把它吃了。”总理平和而严肃地说:“这总比长征吃草根好!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过好日子一定要想到过去过苦日子的时候,这样做,我已成了习惯。你放心,我在外交场合中不会这样做。”
听到、看到周总理今天的言行,想起周总理过去的所作所为,更加使我深深地感到,周总理真是人民最敬重的好总理,他始终保持劳动人民的本色。
在周总理吃完夜餐后,服务员给他送来了一只装了药的小杯子和一杯白开水说:“总理,您该吃药了。”这时,只见周总理右手把药往左手掌中倒去,不料,一片药掉到地毯上。周总理又把这片掉在地毯上的药拾起来,用嘴吹了吹,正在这时,杨德中同志和服务员都齐声对总理说:“不要了!不要了!换一片吧!”而总理很严肃地说:“不要换,我们的工人、农民不也是这样做的嘛。药上即使有点灰尘我也吹干净了。”随即只见总理将从地毯上拾上来的药片放在已有药片的左掌中,抬起左手把药放口中,喝了一口水,把药咽了下去。看到此情此景,我被感动得流下了敬重而说不清的热泪。我再扫视四周,只见所有与会人员的面部表情都十分严肃,有的在擦泪,有的低下了头……整个会场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总理吃完药后,他在沙发上移动了几下身子,很平静地对大家说:“现在继续开会,由彭参谋继续讲他是怎样向他的上级汇报的。”于是我按电话记录继续念起来,多少分多少秒,空军阮参谋来电话说:“民航总局报告,他们已告巴机放了油,要求撤销请示。”多少分多少秒,我将民航总局撤销请示的报告,报告了万处长、耿副部长、张副总长。张副总长说:“请示放油是他们,撤销放油的也是他们,要查一下民航总局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
当我念到这里时,周总理很严肃而严厉地批评张才千副总长和空军的领导同志说:“这简直是官僚主义,我们许多事情之所以难办,就是办事要层层上报,无人做主。张才千同志你虽然同意放油,但你要追查民航总局指示放油的领导责任是不对的。你过去打仗很勇敢,做了许许多多的好事,但在建设现代化的军队中,必须努力学习新知识才行呀!马宁同志你们是空军,应该说对这一件事是行家,然而也是不负责任,没有一个人表态可以放油,这是不负责任的官僚主义。还有民航系统的值班人员,对这一件事也应该是很懂的,可是也不作主,仍是一级一级往上报。这样报来报去,查来查去,把时间都白白浪费了,险些出了大事,带来的影响是什么,大家都是清楚的。空中管理的机构一定要精简,权力一定要下放,坚决采取措施,减少层次,让懂行的人来领导。总参作战部和空军、民航总局都要调些飞行员出身的人员来工作,不仅要有驾驶员,还要有领航员。调飞行员到各部门,只不过是临时加强,最重要的各部门要组织学习和本部门工作有关的业务,不仅具体工作人员要学,领导同志也要学。比如总参作战部,不仅要学空军知识,还要学海军知识,二炮知识,各兵种知识。不仅要学习业务知识,还要组织参谋人员到各地勘察地形。只有情况熟悉,才能当好参谋。张才千同志你去过红其拉甫,左边是什么地形,右边是什么地形,你知道吗?我每次路过这个地方时,我都要俯下身来仔细看这里的地形,因为我是毛主席的参谋,如有什么事,毛主席问我这里的情况,我也是一问三不知,就不配当这个总理了。只要想学习,只要有责任心,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有你要学习的东西,知识是日积月累的,见的多,学的多,知识面自然就广了。不怕不懂行,就怕不想学不爱学呀……”
这个会议一直开到凌晨4点多钟,待我们回到作战部时,东方已开始发白了。这个会议后,总参作战部调来了几个飞行员当参谋,我们加强了业务学习,加强了地形地貌勘察,修改了不少请示报告制度。
周总理在处理这个事件过程中所展现出的崇高风范,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