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必须将腐败控制在踝关节以下

文/肖剑

古巴：必须将腐败控制在踝关节以下

文/肖剑

Cuba: Anti-Corrupiton

对中国民众来说，古巴并不陌生。作为社会主义阵营中的兄弟，古巴所走的道路我们耳熟能详。然而，也有我们可能不太了解的，那就是1959年革命胜利以来的几十年间，菲德尔·卡斯特罗和弟弟劳尔·卡斯特罗如何一直在坚定地反腐败——他们称之为“根除腐败运动”，尤其是劳尔接棒后，还进行了令人耳目一新的“更新（改革）”。

古巴党和政府对腐败始终抱有清醒认识。1月29日闭幕的古共首次全国会议上，劳尔指出：“腐败已经成为古巴革命的一大公敌……它甚至比美国政府及其盟友对古巴实施的颠覆性干预计划更具破坏性”，“腐败将一直伴随着我们，但是我们必须将腐败控制在踝关节以下，绝不能让它达到我们的脖子位置”，呼吁与腐败现象作坚决斗争。

从严惩处 决不姑息迁就

去年底的一次行动，震惊了古巴全国，也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强烈关注。12月13日这一天，政府拘押了军方经营的Tecnotex公司数名高管，包括公司负责人费尔南多·诺伊。Tecnotex是古巴最重要的军方贸易公司之一，负责为军方在民用行业的企业采购设备、建材及其他商品。这次行动同时还逮捕了政府负责糖业的一名副部长。

这次行动是古巴近年来反腐败的一次重要行动。实际上，古巴的反腐败斗争自革命以来从未停止。

去年4月，菲德尔向学生逐字逐句宣读了他在2005年曾经使用过的一份演讲稿，强调说，腐败问题已威胁到了古巴革命的正常进行，如果领导者们不能做出正确判断，古巴的革命事业就会“从内部崩溃”，必须与之开展一场“永不停止的战斗”。今年2月，劳尔更进一步指出：“腐败的滋生和蔓延，比美国的大炮还要危险！”

可以这么说，古巴一直坚持从严治党、从严治吏，对徇私舞弊、腐化堕落等行为的查处非常严厉，不管职位多高、功劳多大，决不姑息迁就。

1989年，古巴掀起了一场反腐败运动。西部军区司令阿纳尔多·奥乔亚中将被捕。奥乔亚可算是古巴革命的功臣，50年代便参加菲德尔在马埃斯特山区的游击战，还参与过多场重要战役。他是古巴仅有的5名“共和国英雄”之一。就是这样一个功臣，还是被严肃查处。这是由于他1987年11月担任驻安哥拉军队司令后，将供应驻军物资的剩余部分在安哥拉黑市出售，仅每月出售的蔗糖即获得1.7万美元的非法收入。奥乔亚用这笔钱在安哥拉和非洲其他国家购买了象牙、钻石并通过军用飞机运到巴拿马高价出售。此外，奥乔亚还强令古巴海岸边防部队、海运和航空部门配合其走私活动，不得检查他购置的物品。上行下效，他手下的数人也利用特权，走私贩毒。古巴特别军事法庭最终判决奥乔亚等4人死刑。

此外，曾担任过菲德尔贴身警卫和卫队长、内务部长的何塞·阿夫兰特斯中将也被解职。因为，在他领导的内务部里，有9名军官参与走私贩毒长达两年之久，而他竟毫无察觉。在此期间，受到撤职处分甚至被追究法律责任的还有内务部移民局、情报局、消防局、边防局的局长，民航局、财政局局长，海关总署署长，文化部、农业部、建工部、旅游局和电影协会等一批官员。

2004年，因涉嫌贪污，旅游部原部长易卜拉欣·费拉达斯被撤职。2006年，政治局原委员胡安·卡洛斯·阿格拉蒙特因贪污被判刑。2007年，司法部原部长罗伯托·索托隆戈因涉嫌贪污，以及携款2.5万美元企图非法离境而被捕。

“老虎”要打，“苍蝇”也拍

2010年1月，哈瓦那精神病院的26名智障患者被冻死事件曝光，震惊全国。1月31日，法院以犯有遗弃残疾患者和贪污罪对包括院长在内的13名责任人分别判处5至15年的监禁。媒体披露，多年以来，医院工作人员肆无忌惮地偷拿财物，本是给病人的食物和被子、棉衣等都被顺手牵羊。另外，医院平均占用1484张病床，却冒领2458张床位的配给食品。

由这一案件，媒体还揭露出医疗卫生系统的腐败风气严重，比如，普通民众想入住主要面向党政高级干部的条件优越的医院，即使有亲友在里面工作，也不得不“走后门”，并向院方送上不菲的“红包”。

因此，2010年古巴的反腐败主要是消除特权，政府坚决地取消了国有企业和管理阶层像随意设立开支账户等多种特权。

在古巴，贪污受贿等腐败现象之所以虽有严厉的惩处，还是屡禁不止，主要是革命胜利后，遭受了美国的长期孤立和封锁，致使经济困难、物质匮乏。多数古巴民众认为，腐败的主要原因是“被贫困困扰”。

古巴党和政府对腐败始终抱有清醒认识。1月29日闭幕的古共首次全国会议上，劳尔指出：“腐败已经成为古巴革命的一大公敌……它甚至比美国政府及其盟友对古巴实施的颠覆性干预计划更具破坏性”，“腐败将一直伴随着我们，但是我们必须将腐败控制在踝关节以下，绝不能让它达到我们的脖子位置”，呼吁与腐败现象作坚决斗争。（图/IC）

惩防并举 领导率先垂范

贫困确实容易引发腐败，然而，决不是可以腐败的借口。相反，古巴党和政府认为，只有严厉打击贪污受贿、挪用公款、挥霍浪费等腐败行为，才能祛除“政治之癌”，使民心顺畅、社会稳定，长期遭受孤立和封锁的经济，也才能得到发展。劳尔在2月的一次部长（扩大）会议上就说，杜绝浪费是对经济的最好贡献，应加大对“偷拿国家财产行为的处罚力度”。

确实，古巴对腐败的容忍度很低。古共规定，领导干部贪污受贿300比索（相当于一般干部的月平均工资）以上者予以撤职，情节严重者开除党籍。这对震慑腐败起到了重要作用。尽管古共每年的各类党纪处分平均有3万多起，但经济案件，以及贪污、挪用等腐败所占的比例很小，涉及的资金数量也不大。

当然，古巴并不仅仅着力事后惩处，他们同样坚持“标本兼治、综合治理、惩防并举、注重预防”的方针，并探索出了一套契合本国社会制度的反腐败体制机制。

古巴也是党政齐抓共管反腐败工作。党内和行政系统分别设立了中央反腐败委员会和监察委员会，以领导全国的反腐败工作，制定宏观的反腐败方针政策和制度，研究部署重大案件的调查。2001年，为有效监督国家资金的使用，严肃政府在管理国家资金方面的纪律，防止和调查腐败，古巴又成立了监察审计部，其中，一半人在机关工作，另一半人被派到全国15个省的监察审计办公室工作，对外贸、金融、食品和原材料加工，以及行政、公共服务等重点领域进行监察审计。监察审计部还定期对省长进行经济责任审计和行政监察。除行使监察审计职能外，这个部还肩负着制定国家预防腐败计划、案件查处和建立内部监督体系的重任。2009年8月1日，古巴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议会）又决定建立国家账目总检察署，目的是更加有效地防治腐败，保护公共财产，并保证政府的领导工作“有尊严和高效率地进行”。

健全的机构，对应着相应的监督制度，尤其是对高级领导干部的约束非常严格。古巴党和政府制定有多部党内规章、纪律条例和行政法规，对党员干部进行约束。制度规定，部级以上干部及其配偶不能成为企业的领导和名誉领导，子女不允许经商。企业高管不得把家属和亲戚安排在本企业。在商品供应方面，高级干部也没有特殊供应，与普通百姓一样，凭证到国营商店排队购买定量的食品和物品。在住房方面，除个别党和国家领导人实行官邸制外，没有专为领导干部建设的独立居住的小区，一般都混住在普通居民区内。领导干部装修房子即使用自己的钱也要经过批准。居民区停电，对领导干部家庭“一视同仁”。在用车方面，虽允许为部级以上领导配备专车，但不准乘坐高档进口汽车，集体活动则必须使用面包车。制度还规定，高档礼品一律上缴。

当然，再严密的监督制度，也必须要严格执行，尤其需要党和政府的高级领导干部严格执行，并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古巴领导层在这方面可圈可点。

1996年7月颁布《国家干部道德法》前夕举行了一个签字仪式，菲德尔亲自主持，并率先签字，他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社会主义是表率的科学。”时任国务委员会副主席拉赫同时宣布，不仅领导干部必须遵守这些规范，他们的家属也一并遵照执行。

在廉洁奉公方面，古巴领导层确实做到了身体力行。许多政治局委员虽然配有专车，却经常骑车上下班，下班后还时常同街坊邻居聊天说笑。公车搭乘也是古巴一道独特的风景，包括领导专车在内的所有公车，如有空位和顺路，都会主动让上下班职工搭乘。时任政治局委员马查多曾向中国一个代表团说，每天上下班，他的车子都要搭乘4个人，有几位甚至成了固定搭客。自然，对个别“目中无人”让汽车一路呼啸而过者，纪律也毫不客气。某省一名省委委员、副局长便由于没有让路边的招手人搭车，受到警告处分，并公之于众。

古共中央规定，每位政治局委员必须深入基层，每年至少6次率中央视察组到地方视察，并且要在党报上公开发表视察报告。同时，不允许搞特殊，领导们走到哪里就在那里与群众一起就餐，不另加菜。古共省、市不少领导还能叫出许多普通群众的名字。

古巴还十分重视发挥群众的作用，上至政治局委员，下至基层单位领导人，都要接受所在社区保卫革命委员会的管理和监督。

推进改革 营造反腐环境

当然，在古巴，腐败的存在的确也始终是事实。因此，1999年拉赫向外国媒体谈话时宣布“我们的国家没有腐败、毒品和有组织犯罪”，确实只是宣传。

事实上，古巴党和政府对存在的腐败现象一直有着客观的认识。并且，坦率地说，古巴的腐败行为还是随处可见。一名瑞士企业家说：“在世界任何地方，通常一笔100万美元的交易，要收取回扣10万美元。古巴人也是这样。”一名古巴老百姓则说：“常常是一人当官，鸡犬升天。面包配给中心的一个头头将亲信安插在关键位置上，也就一举控制了所有的国有面包店。”这两句话所“对应”的，便是两种典型的腐败现象。

菲德尔曾先后派出3万名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深入全国各地大小加油站和酒店、旅馆，进行反腐败调查，结论是“贪污受贿现象相当普遍”。2007年，时任副总检察长孔塞普西翁·坎帕坦言，腐败主要发生在企业界和国家的中层领导机构。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的经济危机和从那时以来的市场经济因素为腐败行为提供了方便，致使腐败不断滋生蔓延。

所以，尽管古巴有比较健全的制度和严密的监督，并严厉惩治腐败行为，然而，要使反腐败向纵深推进，还有赖于改革。

这些年，古巴一直在实施“具有古巴特色的”、“土生土长的”和“稳步的”改革。去年4月召开的古共六大是一次重要的会议。会上，劳尔痛批了古共半个多世纪以来的政治垄断性，他说，不改革官僚主义和教条主义，就不会改变古巴落后的命运，还抨击了古共试图插手政府各项工作、过分干预经济政策等问题，并要求古共“消除建立在空洞口号基础上的教条主义”，不要成为新经济发展模式的绊脚石。“六大”就300多项经济改革计划所作出的决定中，即包括了公共部门精兵简政、缩减政府支出等改革举措。

今年，古巴的改革进一步推进，1月召开的古共首次全国会议将政治改革中重大的事项提上了议事日程，会议决定，要努力消除党政不分弊端，权力过分集中问题，同时还决定，个人担任国家和政党重要职务的最长任期不得超过两届，每届任期5年。这一决议可说是古巴革命胜利以来实施的最有力的政治改革举措之一。不必讳言，古共作为执政党长期以来同时领导党务、行政和人民会议的最高领导权的体制，已经带来了包括腐败滋生蔓延等一系列问题，尤其是党内干部一般身兼政府公职或公共部门要职的现状，使监督无法有效进行。显然，打破职务终身制将有助于破除党政不分的弊病、防止权力过分集中，将给古巴带来积极的“民主效应”。

这应该说是为反腐败提供了非常良好的环境。

与此同时，古共还提出了“全国和谐”理念，要求党员干部必须密切联系群众，尤其是，一切重要决策都要听取群众意见，要经过群众充分讨论，也即是，政府在制定和实行重大决策前，必须组织全国性的、多层次的讨论，只有取得共识，才能通过并执行，否则，就必须停止或暂缓执行。这确实是将民心作为了党和政府工作的最重要的考量。

当然，就目前的改革来说，古巴党和政府仅仅是跨出了很小的一步。如果党的改革和政府的改革能够继续深入推进，并以“全国和谐”的理念统领反腐败工作，那么，古巴在现有的教育氛围和制度基础上，凭着他们坚决与腐败作斗争的决心，并依靠人民群众的广泛参与，是能够像劳尔·卡斯特罗所说的“打赢使国家摆脱腐败的战斗”，取得消灭腐败这一“历史遗留的错误”。

编辑：陈畅鸣 charmingchi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