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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荡之后的北部非洲去向何处

2012-09-22岳巍

领导文萃 2012年2期
关键词:北非穆巴拉克突尼斯

岳巍

从突尼斯到埃及,到利比亚,再到也门……由和平示威而至暴力冲突,民众死伤,政治强人们或离走或接受法庭审判或命丧乱枪之下。北部非洲,呈现出别样的政治图景。北非的这一波动荡随着利比亚战事的结束暂时告一段落。突尼斯的公民们举行了议会选举,埃及人将用法庭决定穆巴拉克是否有罪,看上去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但是,冷静的观察者必然发现,在反独裁的民主大旗之下,还隐藏着多种势力的博弈。民主之外,大国继续按照自己国际战略对别国政治施加影响;宗教势力对于世俗政权的干预;部落治理模式与现代政体结构的冲突,这些使得北非变革并不单纯,也都决定了北非的此次变革不能为世界提供民主样板,亦不能成为世界民主化进程的典型范本。那么,对这场政治变局如何看?如何梳理北非动荡的来龙去脉?北非政局将向何处去?世界格局将因此受到何种冲击?对此,本刊记者专访了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所非洲研究室主任、中国亚非学会秘书长贺文萍。

多重危机交织引发北非动荡

领导文萃:现在看来,北非的这场政治变局,具有突发性和多米诺骨牌式的发展脉络,其中利比亚因其内战使这场变局多了血腥和暴力,对此,您如何看?

贺文萍: 从表面看,的确有突发性,本·阿里带着家人离开突尼斯时,或许不会想到本国因为一名大学生小贩自焚而引发的抗议浪潮会波及整个北非。当他乘坐飞机逃离那个自己1989年始便牢牢掌控的国家时,埃及已经陷入持续的动荡之中。埃及的穆巴拉克尽一切努力试图稳固自己已经摇摇欲坠的权力,这位任职30年、已经80岁的总统在经过了初期的负隅顽抗之后还是黯然地离开了首都开罗,并最后钅郎铛入狱。而卡扎菲显然选择了与他的独裁者朋友们不同的道路,他在经过了7个多月的负隅顽抗之后,终于被反对者俘获并且很快因伤重身亡。这也使得卡扎菲和利比亚成为这场地区动荡中最吸引眼球的人物和国家。

领导文萃:北非多个国家先后发生如此重大的政治变革,是否存在共同的经济背景?

贺文萍:这一地区发生如此重大的变革,最重要的经济背景就是金融危机对北非国家的冲击。金融危机对于整个北非地区影响巨大。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北非的变革不可能跨越到撒哈拉沙漠以南。事实上我看到目前沒有南向扩大的趋势,也就是非纵向传递而是横向扩散。欧洲的主权债务危机对于北非来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领导文萃:全球金融危机大背景是一个外部原因,发生动荡的国家又有哪些内部原因?

贺文萍:金融危机并不是单一的原因,外部原因还是要与相关国家内部原因连结起来。在这些国家,青年人的失业率非常高。青年人被视为“三无”青年——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没有妻子,也就是没有婚姻,因为青年人结不起婚。北非很多是穆斯林国家,性场所是被严格禁止的,一些阿拉伯的专家坦言这是一种极度压抑的气氛。青年人没有工作,没有家庭,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受到外部影响,再加上这些国家政治上原本存在的问题,就很容易导致青年人走上街头。

领导文萃:这些国家的政治上存在哪些问题?

贺文萍:这些国家有一个普遍特性,就是某个领导人长期执政。过去某个政治强人长期执政还有可能不会受到影响。比如说,利比亚在1986年的时候,卡扎菲为了反对美国而煽动民族主义情绪是很容易的,当时没有网络世界,但是现在随着科技的发展有了twitter和facebook,讯息流动的大门被打开之后,身处国内的人们能够听到很多外部的声音,人们会依据这些信息对自己的世界观进行调整。先前每次有“动荡”发生,统治者就说有外部黑手煽动,如今这种陈词滥调已经不能稳定局势,而这些政治人物却未能与时俱进。当有事发生时还沿用旧有的说辞和处理方式,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将星星之火引至燎原之势。综合起来看,北非的动荡局势是外部原因跟内部原因相结合,政治原因和经济原因相交叉,与社会传媒形成合力,将一个小概率事件夸大成了社会公众事件乃至政治事件,最终点燃社会动荡的导火索。

领导文萃:当这种小概率事件或者说导火索出现时,这些国家的处理方式是否符合现代政治文明?

贺文萍:我们可以从突尼斯这个第一个发生动荡的国家来解析。突尼斯是2011年1月初南方省一名年轻小商贩自焚,由此引发了一场席卷全国的政治变革,而本·阿里其实就是他自己的掘墓人。北非国家一般有很好的旅游收入和石油的资源,相对于黑非洲其实发展程度很高,教育投入相应地也很大。国民受教育程度和大学生比例都很高,可是当大学生毕业之后却发现政府并没有能够提供足够多的就业机会,这名自焚的小贩就是一名大学毕业生。自焚在阿拉伯以及穆斯林世界都属于极端事件,而本·阿里和他的政府明显处置不当。本·阿里没有采取积极态度处理相关责任人,而先说要揪出幕后的外国势力黑手,接下来要求全国学校停课,其实是派遣内政部人员到学校抓人,这直接导致了民众的强烈反弹。

领导文萃:之所以能引起如此反弹,说明这些国家有着深层的矛盾,而被激化的深层原因又是什么?

贺文萍:以前这一类矛盾是被掩盖的,这一次在金融危机冲击的影响下,被凸现出来。金融危机一“过来”,首先影响的是像突尼斯这样极度依赖欧洲市场的国家。很多突尼斯人甚至已经是在欧洲国家居住,这也是为什么像法国、英国等欧洲国家会这么积极的原因。我们经常不假思索地说欧洲关心北非问题是因为石油资源,这种说法并不全面。事实上,很多北非的侨民居住在欧洲,这些人必然会对所住国针对其母国的决策施加影响。北非国家有一个共性,就是非常依赖欧洲市场,比如阿尔及利亚,包括摩洛哥,包括突尼斯,还包括埃及,这些国家与欧洲就隔着地中海,欧洲市场萎缩,这些国家的市场也会随之萎缩。同时来自欧洲的游客减少,侨居欧洲的北非人工作机会减少,能够寄回国的侨汇也就随之缩水,这使得依靠家人在欧洲打工寄钱回家来维持生计的北非家庭的生活难以为继。

领导文萃:有人认为,卡扎菲也许是真的想要建立一种与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竞争的政府模式,这个模式中又要包含伊斯兰的纯洁理念。在进行了数十年身体力行的“实验”之后,他向外界传达出未来将国家权力传给自己的二儿子的讯号,因为他要保证自己建立的那个特殊模式得以延续。埃及的穆巴拉克也有意传位给他的儿子,这些做法是否也是政治原因之一?

贺文萍:统治集团在政治上的任人唯亲,贪污腐化乃至独裁统治都导致了民怨沸腾。突尼斯本·阿里在台上呆了23年,埃及穆巴拉克呆了30年,利比亚卡扎菲是42年。卡扎菲以解放者的姿态上台,但是后来逐渐也形成了自己的家族统治,把利比亚搞成家天下、部族天下。这种与现代政治文明格格不入的做法势必遭到觉醒的人民的反对。

领导文萃:沙特似乎在这次动荡中独善其身,原因是什么?

贺文萍:沙特是君主制,国王统治了很长时间,在应对危机时,沙特因为本身属于非常富有的国家,马上开始向国民派发“红包”,这样,国民在经济上的权益受到保护,就暂时不会上街游行。突尼斯和埃及则没有油气资源,主要是外派劳工和旅游收入,利比亚虽然有石油资源,但是卡扎菲统治下完全不分配给东部地区。国家内部情况的差异导致了不同国家面临的问题与问题的表现和处理形式不同。

北非国家治理结构的相似性加剧动荡扩散

领导文萃:这一次北非的政局动荡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传递如此之快的原因是什么?

贺文萍:除了现在大众传播工具的发展以及普及之外,这些国家本身的治理结构存在明显的相似性也是动荡传递如此之快的原因。像突尼斯、摩洛哥这些国家,几乎是那边才发生的事,立刻在这边会有反应。因为他们太相似了,而且人口流动性也非常强,这边带回来的消息,马上就会被仿效。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在班加西成立,叙利亚的反对派也马上进行仿效,也成立一个全国过渡委员会,甚至于把他们的目标也定成半年,连时间都跟利比亚一模一样。治理结构上的同质性,经济发展上的相似性使得一国的消息很容易向别国扩散。

领导文萃:北非国家在政治结构和经济体系上有哪些具体的相似性 ?

贺文萍:这个相似性从政治结构方面看,都是强人统治。像本·阿里、像穆巴拉克、像卡扎菲,再往中东延伸,还有叙利亚的阿萨德、也门的萨利赫。利比亚是卡扎菲上台以后搞一套人民委员会,有的国家是完全不允许反对派存在,穆巴拉克搞大选永远只有他一个候选人。后来虽然允许多党也就是多候选人出现,但是,是在保证后者的支持率无法威胁到穆巴拉克“当选”的前提下的。北非大多数国家还有紧急状态法,并且长期实施。穆巴拉克以反对恐怖主义为理由实施紧急状态法,通过这种方式控制反对他的游行示威活动。

经济层面上,大多数国家是一种对外依赖型,主要依靠欧洲市场的经济结构。埃及更是吃的几千年的老本儿,完全是法老王留下来的。这些国家普遍不能依靠自己的经济力量,外部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受到影响。欧洲一感冒,北非就发烧。欧洲稍微不景气,比如欧元贬值汇率波动比较频繁,就会影响到他们的出口、旅游业和侨汇收入。这些国家市场容量比较小,必须依附于国外,同时没有较强的制造业作为支撑。即便是利比亚这样有资源的国家也未能建立起良好的多元化经济发展模式。

领导文萃:北非的此次变革是不是宣告了以经济发展换执政合法性的模式的失败?

贺文萍:可以这么讲。事实上本·阿里过去就是这种发展思路,的确过去也能做到,卡扎菲做得不是很好,穆巴拉克连这一点都没做到。突尼斯可以说是按这种模式在做,突尼斯以前经济发展的竞争指数排名一直是很高的,2010年世界经济论坛给突尼斯的排名是非洲经济竞争力排名第一。但是这些都是经济的指标、竞争力等等,都是数字,老百姓觉得落实到自己的生活中,摸摸口袋里觉得生活水平不像指数上升得那么快。用经济发展作为自己政治上的支撑,没有想过从政治上进行一些改革。本·阿里的这23年,欧洲景气指数比较好,突尼斯国内经济情况就相对较好,一旦风吹草动出现,经济链条就可能断裂,又没有其他的社会减震阀。在政治方面、社会权利方面,又没有同步跟上,一旦出现经济滑坡反而激起了民众更大的不满。公民社会需要的政治权利、社会权利其实都可以成为减震阀,有不满可以有多种渠道宣泄出来,而不是极端方式。一个没有发泄渠道的铁桶一样的国家,甚至是像卡扎菲统治下的利比亚那样的警察国家,没有对任何变动的承受力。

领导文萃:如果对本·阿里、穆巴拉克、卡扎菲等独裁者进行分析的话,就会发现他们对于国内发生的反抗运动采取的应对方式其实并不完全相同,是什么原因?

贺文萍:这个要从多方面来分析,有这个国家的国情因素,还有民族性问题甚至还包括这些人个体的性格因素。除此之外,很重要的一点是要看他们与外部世界的关系,以及他们统治集团内部执政强人跟军队的关系。突尼斯与埃及的情况有些类似,都是军队的态度出现了转变,军队转向之后,光靠本·阿里或者穆巴拉克自己是抗不住的。所以突尼斯搞了28天,埃及只有18天。

领导文萃:美国在埃及事件上扮演了何种角色?

贺文萍:穆巴拉克是美国长期以来在中东地区的一个盟友,美国最初其实也想帮着穆巴拉克挺过危机。穆巴拉克帮着美国稳定以色列周边安全环境,包括埃及内部的极端势力也被其控制,所以埃及是在中东地区除以色列之外第二大美元接受国,每年13亿多,这笔钱最大的获益者是埃及军队。动荡发生的时候,埃及军方的一个高级代表团正好在美国访问。美国最早就跟埃及军方取得联系,提出要求,对抗议不能镇压,不能开枪,所以,埃及军方很早就说他们不会开枪。有了这一条保证,上街游行的人就会更多。埃及到现在死亡人数是800多人,最早是把责任都推到警察头上。后来街头抗议越来越厉害,穆巴拉克作为最高领导人当然得负起责任,最后军方做出选择,当然美国也会有所介入,让穆巴拉克出局。

领导文萃:穆巴拉克下台之后为何未像本·阿里那样离开埃及到别国寻求政治避难?

贺文萍 :穆巴拉克之所以敢不像本·阿里那样跑到沙特去,而是留在埃及,原因是在下台的时候应该有一个君子协定,即我主动下台,当时做了全国电视讲话说把政府权力移交给军队,军方这些人都是他原来提拔的。军队则承诺你出局我们平息事态,然后我们好好保护你。我们可以看到现在的领导人坦塔维在法庭作证时称,穆巴拉克没有下令开枪,有这么一条证词,穆巴拉克就根本不会被定罪。

领导文萃:相对于穆巴拉克和军方的君子协定和本·阿里的逃亡,卡扎菲做出的则是导致自己家破人亡的选择。有人分析说,这是卡扎菲过于自信,自以为自己的所谓的支持反恐以及之前美国公司与欧洲公司重返利比亚,利比亚已经被国际社会重新接纳甚至是拥入怀中,乃至在遭受美法联军军事打击后,他在对公众的讲话中,仍旧称对方是为了石油而来。把一切责任归咎于外部势力是卡扎菲的惯用手法,事实上,法国一直在为卡扎菲的未来做出规划,外长阿兰·朱佩在接受法国电视一台采访时就表示,只要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远离政治生活,他可以留在利比亚。卡扎菲没有选择这条和解之路,而是要求忠于自己的军队包围他们的领袖,直到的黎波里被解放,直到卡扎菲本人被击毙。如何看待穆巴拉克、本·阿里乃至卡扎菲的选择?

贺文萍:突尼斯的情况是军队把本·阿里抛弃,所以本·阿里只好逃走,并且一直逃到沙特去。有材料显示,他的眼线告诉他,军队决定先把本·阿里抛弃再来缓解局势,本·阿里担心被拘捕审判所以先行逃走。利比亚的情况与埃及和突尼斯都不同,一直打了七八个月,刚刚结束战斗。因为在利比亚军队牢牢控制在卡扎菲手里,的黎波里、苏尔特这些都是他长期经营的地方,又有支持他的部落,这些都助长了卡扎菲顽固的立场。

动荡过后北非面临更大挑战

领导文萃:卡扎菲已经被击毙,战事结束,利比亚所要面对的更重要的是,如何实现“全民和解”?

贺文萍: 这个挑战是非常艰巨的。整个这场动荡,刚开始的时候,是一种突发性的运动,包括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都没有提出一个很好的政治发展纲领。这场变局的原因原来很简单,第一,民众对现状不满,尤其对现在的经济状况不满;第二,对当权的人不满。至于今后是要搞伊斯兰国家,还是搞像美国那样的世俗国家,并没有清晰的路线图。当赶走了独裁者之后,面临要建设什么样的国家的时候,又会有“新”的矛盾浮现出来。

领导文萃:除了利比亚之外,其他国家是否有类似问题?

贺文萍:其他国家也面临类似问题。其实这些矛盾都不是真正的“新”矛盾,而是之前就存在但是被压制住的。穆巴拉克过去的强权统治以及紧急状态法就压住了很多矛盾。在穆巴拉克时代,埃及的教派矛盾并不突出,我们很少听说埃及的基督徒和穆斯林之间发生争斗,现在强人倒台,矛盾全部暴露出来。后强人时代,因为原有被压抑的矛盾通通释放出来,现在围绕着未来的发展方向,没有一个清晰的路线图。埃及有一个选举的时间表,但圍绕选举,各种派别之间现在都有矛盾。军政府刚刚出台了一个选举的草案,好多宗教团体就开会反对,因为这个草案里说,要有一定的名额留给自由派人士。宗教团体宣称这些人不是选举产生的,如果事先把一块蛋糕划出来专门给一些人不合理,应该统统经过选举,只有选举,自己才有胜算。现在的争执多数围绕着未来的利益如何划分,体现的是一种高度的利益的多元和一种不确定性。

领导文萃:我们如何理解非盟对利比亚内战的态度?

贺文萍:非盟一直认为,非洲的问题应该由非洲来解决。 利比亚尽管是阿拉伯联盟的成员,但它同时也是非洲联盟的成员,非洲的声音一定是要被听到。这是非盟一直努力的方向,祖马好几次飞到利比亚去,非洲联盟也出台了好几个谈判的方案。但是很遗憾都没有被高度重视,等于是还没有给非盟一个中心舞台来发挥作用,北约就开始轰炸了。尽管非洲联盟也不是一个声音,因为非洲国家这么多,但是这是非盟作为一个整体,拿出一个意见和方案来希望就地区某一问题能发挥主导作用。卡扎菲对非洲联盟也贡献了一些力量,他掏了一些钱。非洲联盟成立的协议就是在苏尔特的会议中心签署的。

领导文萃:非洲联盟是否对利比亚新政权心存疑虑?

贺文萍:非盟现在还对利比亚问题留着一个伏笔,即便已经承认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但是表示要到利比亚组成了高度包容性的政府之后,再恢复其在非盟里的席位。来自于非洲联盟的担忧是,利比亚的非洲黑人,很多被无辜地当成雇佣军,被关押且数目很多,有的人还被杀。非洲联盟对黑人的命运非常担忧,同时也担心未来的利比亚可能回归阿拉伯联盟或者是往北看了。非洲联盟对利比亚新政权的疑虑是担心其与英、法亲近而疏远撒哈拉以南非洲,甚至担心新殖民主义卷土重来。

领导文萃:那么新殖民主义会到来吗?

贺文萍:虽然殖民主义已经消失了,但是殖民主义的心态其实在一些西方人士,包括媒体人士、政界人士那里其实是存在的,就像冷战虽然消失了,但是冷战思维本身其实一直还都存在。比如法国就觉得非洲的事情,就是它的事情。以前法国历任总统都认为,如果法国没有了非洲,就是二流国家了,就是靠在非洲的影响力,还能勉强跻身于所谓的大国行列里,或者说是拿着二等车厢的车票,现在要进到一等车厢里坐着。法国在非洲的军事基地也是大国里最多,现在美国奋起直追,也建了好多军事基地。现在甚至介入一个国家内部的政权更迭,而且是军队直接介入,殖民主义的痕迹已经非常明显。

新兴国家争取更多话语权

领导文萃:北非的变革对于世界格局有什么影响?

贺文萍:北非这一次大的波动,是自冷战结束以来的一个比较大的事件,虽然我们现在不确定能不能把它列为排在“9·11”之后的第二大事件。但是整个世界格局目前还是“一超多极”,这是当前的大格局。美国作为“一超”仍旧是世界上最强大国家,但是过去那种“一超”高高在上、实力远远超过“多极”的局面已经有所改变,美国的整体实力有所下降。北非的此次变革并没有使得这个格局发生重大改变。但是具体到西亚北非地区,对这个格局的冲击则比较大。在这个格局里,能看到过去它的安全架构是美国支持以色列,还有埃及和突尼斯这些亲美的盟友国家,维持一个稳定架构。现在这个架构被颠覆了,这些亲美的盟友纷纷落马。以色列现在在本地区感到空前的孤立。现在这个大格局里,以色列感到安全威胁加大,有来自埃及的威胁,来自伊朗的威胁,甚至还有土耳其的威胁。叙利亚还在一定程度上维持着中东地区的脆弱平衡。叙利亚现在又在动荡,所以现在格局调整还没有结束,原有的格局已经被破坏,现在西方国家在观察,怎么来引导目前这个新的地区局势。

领导文萃:我们知道,从1986年开始,卡扎菲就被指控支持恐怖组织:从北爱尔兰的IRA到巴勒斯坦的Abu Nidal,甚至还有西班牙的ETA。他还参与了1985年维也纳和罗马的机场爆炸案,以及1986年La Belle Berlin的爆炸案。在这起爆炸案中,他们炸死了一个美国士兵。当时的里根政府对的黎波里和班加西的报复性轰炸导致多人死亡。两年之后造成270人丧生的洛克比空难,尽管卡扎菲跟以往一样死不承认,但是各种证据显示卡扎菲卷进了这起因恐怖活动而发生的空难,联合国通过制裁决议,美国公司与欧洲公司先后离开利比亚,甚至连航线都被取消。“9·11”事件之后,2003年8月,卡扎菲突然宣布对洛克比空难负责。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利比亚还宣布参加美国主导的全球反恐,宣布放弃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事实上人们都明白,无论是高调反恐还是示弱性的宣布放弃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是卡扎菲在挽救自己的政治生命。如今被西方社会视为支持恐怖的卡扎菲已经死亡,连同他所支持的上述恐怖行为一同成为历史。北非变局之后,美国和欧洲能够有何作为?特别是对于美国来说,在反恐战略上会有什么调整?对于欧洲,这场变局又意味着什么?

贺文萍:美国现在还在密切观察,新的中东地区的格局尚未成型。一旦成型之后,影响也会向其他地区扩散。恐怖主义的网络目前反而在扩大,美国很关心这一点,现在也在加强在非洲的军事存在。恐怖势力如果水涨船高,美国在这边投入的力量就会更大。现在这场变局,对于欧洲尤其是对北约来说是一个天赐良机,至少押赌局押赢了。在利比亚这一仗之前,包括欧洲人自己都对这个组织的存在打了一个问号,认为北约是冷战的产物。欧洲一直觉得,欧盟以前没有军事力量平台,以前搞欧元是经济方面的整合,政治上也搞了外交部,现在北约通过这一次在利比亚大打出手,可以来打造自己安全方面的新架构。现在不会有人再谈北约解散的事儿了,而是认为北约是完全有必要存在的,而且还要把它打磨得更好。这是欧洲方面的新的思考模式。

领导文萃:那么,这次变革对于新兴国家有何影响?

贺文萍:非常有意思的一点是,新兴国家在这一次的北非问题上一直在争取话语权。当“新兴国家”这个概念提出来的时候,我们更多看到的是他们在经济方面对世界格局的影响。当北非陷入政治动荡时,正好赶上金砖国家全在联合国安理会里面,于是新兴国家在政治和安全方面,在理念上表现出高度的一致。这是新兴国家在争取自己的话语权。以前新兴国家都是在经济上说事儿,现在新兴国家在政治和安全方面表达了共同的立场。这对未来国际关系发展可能会产生很重要的影响。

战后重建至关重要

领导文萃:此次变革对世界经济的影响有哪些?

贺文萍:只看中东、北非主要是油气资源的集中的地区。突尼斯和埃及没有什么油气资源,所以主要就是利比亚,不过利比亚在整个世界石油产量的份额里面只占2%,不是一个特别大的权重。所以,其对世界石油市场的影响都是暂时性的。比如说,利比亚战事刚打起来的时候,主要是欧洲受影响大,对美国几乎没影响,因为美国本来也不从利比亚进口多少石油,美国早就石油来源分散化了。利比亚的石油主要是出口到意大利、德国等这几个欧洲国家,这也是它们积极在利比亚进行干预的重要原因。但对整个世界的供求平衡,没有太大的影响。再加上现在利比亚已经恢复石油生产,所以,目前影响不是很大。但如果北非地区的动荡持续扩散,进入到中东,对于化解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就是一个不利的因素。

领导文萃:战后重建将会成为国际社会的包袱吗?

贺文萍:战后的重建,我们要从两个方面来看,只要稳定下来,重建既是一个包袱,也是一个机遇,只要“单子”一来,大家都会去参与重建,但是,首先要稳定优先。我们还要关注的是法国,这次之所以卡扎菲成为萨科齐的眼中钉肉中刺,有一个原因是法国一直在推行一个叫“环地中海经济合作圈”的计划,已经搞了好几年,这不仅仅是法国的想法,其他欧洲国家都同意。欧洲想把它的半径扩大,把地中海沿岸的这些北非国家都网罗在一起,这样地中海就成为他们的内湖,就像美国搞北美自由贸易圈一样。在这个市场里面就扩大市场,使得欧洲贸易的边界扩大。以前推进这个计划的时候,就是卡在卡扎菲这里。现在卡扎菲已经死了,障碍不存在了,这个计划如果能够迅速取得进展,就能从正面缓解歐洲所受到的经济压力,可以把大量的进入北非地区的数以万亿计的重建资金利用起来,通过北非地区的战后重建把欧洲的经济带出低谷,把环地中海经济圈的基础夯实。如果能做到这些的话,对于欧洲经济又是一个好事情。欧洲经济复苏以后,对其他地方也是一个好消息,所以,这个事情要从两方面来看。但是如果动荡一直没有停止,战后重建就不能进行,世界经济就会是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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