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融危机时代钢琴产业生存策略——访德国钢琴制造协会会长博思进

文/本刊记者 黄 伟

2008年至今，受经济危机的影响，世界知名钢琴品牌或跨国并购，或相继“抢滩登陆”中国市场，这折射出欧洲钢琴制造业呈现的生存危机，同时也使位居世界钢琴生产和消费大国地位的中国钢琴产业竞争格局变得不再明朗。当下，欧债危机阴云依然弥漫，后金融危机时代钢琴产业何去何从，或许透过德国博兰斯勒钢琴公司的市场抉择，可探究钢琴产业的生存策略。

博思进

金融危机影响有多远

谈及全球钢琴产业发展现状，德国钢琴制造协会会长、德国博兰斯勒钢琴公司总裁博思进坦言：“欧债危机确实不同程度地抑制了欧洲客户的钢琴购买力，金融危机在美国已有数年，应该说北美受金融危机影响更为明显。对于欧洲国家而言，像南欧希腊等国家，尚在欧债危机中疲惫喘息。但以制造业为经济主体的德国，欧债危机对其影响没有想象的深重。”

博思进先生认为，金融危机对德国博兰斯勒等高端钢琴市场没有任何影响，受冲击的主要是中端钢琴消费市场。但无论是高端产品，还是中端产品，首要任务是保证钢琴产品质量，让消费者感觉物有所值。“在德国，民众还没有到囊中羞涩的窘境。虽说乐器并非生活必需品，但在德国民众眼中，乐器消费更是对孩子未来的教育投资。”博思进表示，钢琴企业要增派人力，加强商家和客户间的沟通与协调，增强客户持续的消费信心。“钢琴产业并非以量取胜的快餐产业，其需要经营者的耐心，需要在不断完善产品品质的前提下，提升品牌知名度和文化附加值。”

如何应对当前世界经济形势对全球乐器产业的影响？近年来，维也纳蓓森朵芙钢琴被日本雅马哈公司收购、德国Seiler钢琴被韩国三益钢琴公司收购，并购品牌企业、拓展海外业务成为欧洲知名钢琴企业生存发展的重要路径。博思进以德国知名企业博兰斯勒钢琴的为例，娓娓道出乐器企业钢琴应对策略与措施。作为一家拥有160年历史的高端钢琴品牌知名家族化钢琴企业，德国博兰斯勒钢琴公司为提高在欧洲的总产量，于2009年，成功收购了德国劳力士钢琴有限公司。劳力士钢琴品牌创建于1845年，历史悠久；在上世纪80年代，劳力士钢琴公司是欧洲产量最大的钢琴企业，工厂设于莱比锡。收购劳力士钢琴，博兰斯勒完成了钢琴品牌战略架构的拓展与延伸，也使这家德国老牌钢琴企业免受了金融危机的影响，并重新焕发青春。同样，中国这个新兴的钢琴市场，成为德国钢琴企业重振钢琴生产和消费的第二市场。德国博兰斯勒钢琴2005年开始进入中国市场，2011年，其在广州建立的欧米勒新工厂顺利投产，将有着30～50年从业经验、深谙钢琴制造艺术的德国技师派到中国，生产中高端钢琴，让家族化的手工艺传统技艺在中国落地生根、薪尽火传，也使百年老店的版图拓展到亚洲。

劳力士钢琴技师制作精益求精

劳力士钢琴工厂早期图片

德中交流开拓文化新视野

众所周知，我国普及钢琴音乐艺术教育还在初级阶段，如何将德国原汁原味的钢琴文化有机地融入到中国音乐文化市场，使社会大众形成正确的钢琴艺术审美价值观念，促进德中音乐文化交流，博思进说道：“首先，德中音乐文化交流活动是需要两国政府扶持的文化活动，是德中两国政府搭建的文化交流平台，欧米勒钢琴大赛作为德中音乐文化交流活动的重要立项，成为向中国普及推广德国钢琴文化的有效途径。博兰斯勒钢琴也组织德国音乐家来华进行文化交流和演出，同时，欧米勒钢琴公开赛也将于2013年继续举办。”博思进表示，所谓德中文化交流不仅是将德国的钢琴文化在中国进行推广，也需要将中国本土文化推广到德国。

2012年，是中国在德国的文化年，在德国莱比锡市还将特地举办一个“中国日”的活动，博思进作为该活动筹备委员会主席，更多地考虑如何将中国传统文化推广到德国，如何在德国舞台上展示华人音乐家的才华，如何展示中国钢琴艺术教育普及的程度。欧洲人非常想了解中国文化，包括古典乐器、水墨丹青、民俗民风等中国传统文化。 “看看中国现在的演出市场，各类古典音乐演出活动非常频繁，观众对古典音乐的价值有了重新认知，人们与古典音乐的距离越来越近。但这仅仅限于大城市中。中国的中小型城市，有的连像样的剧院和音乐厅都还没有。”博思进提出，希望中国政府在倡导振兴文化产业的同时，也要为大众创造欣赏和亲近古典音乐文化的场所，使得欧洲古典音乐文化惠及二三线城市中的音乐大众。当前有不少华裔留学生在欧洲深造，回到大陆后从事古典音乐的教育，他们也间接地将欧洲音乐文化带回中国。“我们不能说一夜之间让所有大众都理解和热爱古典音乐，古典音乐的修养和个人素质的提高是一代人的教育问题，是通过长时间的累积而形成的结果。德国也是经历了长久的文化积淀，才有一个浓厚的音乐文化环境，才会形成一个成熟的古典音乐市场。”

德中文化交流目前关注的是绿色环保和职业培训两大议题。面对中国乐器修造专业人才的培育问题，博思进认为，近年来像中央音乐学院、沈阳音乐学院、广州星海音乐学院相继设立乐器修造专业， 学科涉及钢琴调律、提琴制作等，但中国乐器修造专业人才的总量远不能满足乐器行业的总体需求。博思进介绍，在欧洲，还有针对钢琴企业提供技师培训的专业学校。他希望中国政府能够关注高职教育人才培育和课程建设问题。为提升中国钢琴的制造水平，建议在中国高职教育学校中开设乐器修造专业课程。他还表示博兰斯勒钢琴公司非常愿意参与课程建设，以及乐器修造人才的专项培训，他正在考虑与中国国内院校进行对接，为乐器修造专业的人才提供社会实践的平台，从而不断完善企业人才造血机能。并且，透过这些人才，告诉大众乐器背后的文化价值，引导大众理解乐器制造艺术。 谈及产业发展绿色环保的问题，博思进指出，若以中国每年30万台钢琴的生产总量算，对木材资源有大量需求。在德国，制造钢琴而消耗木材资源不是问题，因为木材的砍伐率和种植率是相对增长的，有伐就有种，而且一直奉行木材资源的保护政策。中国政府应对木材资源的永续利用问题保持高度重视，保持环境的生态平衡和木材资源合理永续地利用的理念需要不断依靠政府的倡导和市场监管。企业利用了木材资源获利，也要考虑如何回馈社会，这也是我们想要带给中国钢琴产业的理念。

后金融危机时代生存策略

有行业人士认为，欧洲国家高额的劳动力成本是影响欧洲钢琴制造业发展的重要因素。中国凭借土地和人工成本的优势，作为钢琴生产和消费大国进一步凸显。后金融危机时代，无论是外资品牌还是国有民营品牌，都在瞄准中国的文化用品消费市场，加大力度进行市场的提前布局。

中国的钢琴产业，价格战依然在继续，部分钢琴企业基本以材料成本价格在参与市场竞争，这是最大的问题。面对中国错综复杂的钢琴市场，原料价格和用工成本的攀升，还有市场价格无序的竞争使不少钢琴企业管理者感到苦恼。虽然乐器行业2011年钢琴总产量超过30万台，但市场利润却远未达到预期，有些钢琴产品的单价利润甚至超不过一套高档家具。低利润高消耗资源的产业，与国家未来经济增长模式不符。且如果质量不高的产品占据市场主流，很容易误导消费者，在听觉上使人们对钢琴音色的孰优孰劣形成错误认知。以前，国内有些钢琴企业或许认为只要不断提升产量，提高品牌知名度，即可提升市场占有率。但历经10年发展后，一些本土钢琴品牌昙花一现，说明以量取胜市场的思路后劲不足。

博思进认为，对中国当前钢琴产业的发展态势，不必太过悲观，我们不仅仅要关注每年30万台钢琴消耗的木材资源，以及不断攀升的劳动力成本，更应关注到有8 000万中国孩子文化教育的成长，国民文化素养的提高对于促进中国未来发展是不能简单用经济指标来衡量。眼下，有更多的社会民众热爱音乐文化，涌现出更多高素质的人才，且中国国民整体的经济收入在增长，家庭也有更多资金投入孩子的成长教育。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及受众对钢琴产品认知的深入，中国钢琴消费市场日趋多元，一些经济富裕家庭乐器消费开始瞄准高端钢琴，市场对高品质钢琴需求量高于以往，不少钢琴企业都看好中国未来的钢琴市场。

钢琴的所有工艺技术不是一个人可以驾驭的，需要一个家族制造艺术的传承。而将欧洲悠久的钢琴制造工艺文化永世相传也非易事，德国莱比锡原有300多家钢琴企业，目前只剩下博兰斯勒钢琴一家。但博思进相信借助欧洲钢琴制造工艺在中国的传承，或许再过5～10年，中国生产制造的钢琴绝非仅是以价格低廉取胜，他希望中国成为钢琴制造业的大国，也成为钢琴制造的强国。作为新兴经济体，中国钢琴产业发展潜力不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