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包拯“无私书”之因
2012-08-15徐世民
徐世民
(广州华商职业学院,广东广州 511300)
试论包拯“无私书”之因
徐世民
(广州华商职业学院,广东广州 511300)
包拯作为封建文官的一员,除了留下一部《孝肃包公奏议》和一首诗外,没有任何别的文学作品流传下来,这是一个很奇特而有趣的现象。究其原因,主要有三:仕途畅达,无愤愤不平之名;性格刚毅,无吟风弄月之兴;文祸猖獗,警捕风捉影之言。
包拯;无私书;仕途;性格;文祸
很多关于包拯的传记和史书里面都说包拯“平生无私书”。如曾巩在《孝肃包公传》中说他“平居无私书”;包拯同僚吴奎也说他“不做私书”《宋故枢密副使孝肃包公墓志铭》等。这两个人都是与他同时代的,应无虚言。宋代是个读书的时代,几乎没有文学作品留下来确实是个很奇特的现象。那么为何如此?值得我们的深思。
一、仕途畅达,无哀可叹
通观整个古代文学史,大凡有成就的文学家,很多都是饱经风霜、在心灵和肉体上被官场的暴风狂波摧残的结果。正如严羽《沧浪诗话·诗评》中所说:“唐人好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离别之作,往往能感动激发人意。”
我国古代主要以文学立国,选官也主要以文学为主要标准。王国维就曾经说过:“中国古代知识分子都是以做官为最大目的,所谓‘学而优则仕’也。”我国古代的官员大都是文人,文人与官位似乎就是天生一体,不可分割。仕宦经历是他们最重要的人生内容。因此,他们的文学作品自然也就会直接或间接的受到仕途的影响。所谓 “物不得其平则鸣”(韩愈《送孟东野序》),“忧愁幽思”《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即是典型。被鲁迅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也是“发愤而作”。
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说:“……此人皆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并明确说“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也”。而包拯却没有这种“发愤”的理由。
包拯一生既没有屈原、司马迁那样的悲惨遭遇,也没有像李白、杜甫、欧阳修那样被贬谪的经历。他景佑四年正式踏入仕途,从知天长县到枢密副使,中间除了一次因荐举卢士安不当而贬官外,几乎是官运亨通,为历代文官中所仅有。而文官们的文学作品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牢骚”之作。其独特的仕宦经历,使得他绝不可能像屈原、司马迁那样“悲叹有余哀”(曹植《七哀》)了。
此外,《五朝名臣言行录》卷8中有一段立太子事,其道:“仁宗曰:‘卿欲立谁?’公曰:‘臣非才备位,所以乞豫建太子者,为宗庙万事计耳。陛下问臣欲立谁,是疑臣也。臣行年六十且无子,非邀后福者,惟陛下裁察。’仁宗喜曰:‘徐当裁之’。”在宋代这个官员调动十分频繁的时代,能得如此之信任,实为罕见。另外,《曲洧旧闻》卷一中记载包拯反对张尧佐除宣徽使道:“……上曰:‘得得。’既降旨,包拯反对,大陈其不可,反复数百言,言吐愤激,唾溅帝面,帝卒为罢之。”似乎简直难以置信。一个忠臣能对皇帝这样“大不敬”,还有何“愤”?既然无愤,自然也就无“发愤”、“牢骚”之作了。
二、生活作风严谨
《宋史·包拯传》中说他“拯性峭重,恶吏苛刻,务敦厚,虽甚嫉恶,而未尝不推以忠恕也。”《梦溪笔谈》中也说他“天性峭严,未尝有笑容,人谓包希仁笑比黄河清。”由此可见,刚毅峭严是他的本性,正所谓“精钢不做钩”。这种性格也深刻影响了他的生活作风。
关于包拯的私人生活,同时代及后来人很少有记载。但是我们从这些评价的材料中可以判断出,一个如此威严并且“未尝有笑容”的人,其私人生活是不可能丰富多彩的。《宋史》卷316中云:“与人不苟合,不伪辞色悦人,平居无私书,故人亲党皆绝之。虽贵,衣服器用饮食如布衣时。”一个生活如此简朴、“不可干以私”、“故人亲党皆绝之”的人,自然不符合古代尤其是宋代文人政客的生活风气。
从文学史上看,如果排除了自娱类的作品,那么中国文学将会大为失色。而这种情况尤以宋代为最甚,尤其是我国两大诗歌范式之一的宋词。
在宋代“恩待于百官惟恐其不足,财取于万民者不留其有余”(赵翼《廿二史札记》)的国策下,抑制武将,“与士大夫治天下”(《长编》卷221)贯穿始终。这也形成了宋人所谓“人生驹过隙尔,不如多积金、市田宅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终天年。”《宋史·石守信传》的风气。文人雅集,诗酒唱和,是宋代士大夫的重要生活内容之一。在这种情况下,被传统视为“小道”的词便成了他们娱乐的最好载体。无论是婉约的柳永、晏殊,还是豪放的“苏辛”。风花雪月,偎红倚翠之类的都占了很大的比重。如果没有了丰富的私人生活,整个宋代文学都会大为失色。而包拯恰恰是反对这一风气的。
包拯奏议中有一篇《弹宋祁》,理由很简单:“祁在益部多逰宴,且其兄痒方执政,不可任三司”。我们首先来看看宋祁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据《宋史·宋祁传》记载其“修唐书十余年,自守亳州,出入内外尝以稿自随,为列传百五十卷。预修《籍田记》、《集韵》。又撰《大乐图》二卷,文集百卷。”文化成就非凡;又据《邵氏闻见后录》卷19记载他死后,成都“士民哭于其祠者数千人”。是个好官;而在私人生活上,确实如包拯所写那样,“多逰宴”。如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五载道:“宋景文好客,会饮于广厦中。外设重幕,内列宝炬,歌舞相继,坐客忘疲,但觉漏长,启幕视之,已是二昼。名曰不晓天。”
由此可见,宋祁除了生活上奢侈之外,其它方面还都是很有口碑的。而这也是宋代文人普遍存在的一种风气。但作为公正廉明的包拯,坚决反对,进行弹劾。他言行如一,真正做到了“尽信前辈之书,窃慕古人之为,知事君行己之方,有竭忠死义之分,确然素守,期以勉循。”《求外任》不与俗为伍,难怪《五朝名臣言行录》中说“包孝肃公立朝刚严,闻者皆惮之”了。
包拯的这种作风与当时社会上的士大夫格格不入,也根本不会去与那些文人喝酒谈天,吟诗作对,安于享乐。自然,更不可能去写那些娱乐性的文字。
三、惮于文祸
“文祸”的雏形是“语祸”,大概自从文字出现时就开始存在了。但是作为“文祸”,史籍上最早记载的是在春秋战国时期。而最有名的则要数秦始皇“焚书坑儒”,颜师古在《文献通考·学校考一》记载:“始皇使御史案问,诸生转相告引,至杀四百六十余人。又令冬种瓜骊山,实生,命博士诸生就视,为伏击,杀七百余人。”可见残忍至极。
历史上因文祸而遭殃的很多,如屈原、孔融、嵇康等。最骇人听闻的要数清代“文字狱”了。然而这种情况在唐宋时期尤其是宋代已不可小觑。捕风捉影,栽赃陷害之事屡见不鲜。包拯作为进士出身,自言“早从宦学,尽信前书之载,窃慕古人之为,知事君行己之方,有竭忠死义之分,确然素守,期以勉循。”而且又“喜读书,无所不览”。(吴奎《宋故枢密副使孝肃包公墓志铭》)对此自然是分外注意。
此外,《朱子语类》卷129里面的记载更能说明这一点:
“(朱熹)泛言交际之道云,先人曾有杂录册子,记李仲和之祖,同包孝肃同读书一僧舍,每出入,必经由一富人门,二公未尝往见之,一日富人俟其过门,邀之坐,二公托以它事不入,它日复召饭,意谨慎,李欲往,包公正色与语曰:‘彼富人也,吾徒异日或守乡郡,今妄与之交,岂不为它日累乎?’竟不往,后十年,二公果相继典乡郡,先生因嗟叹前辈立己接人之严,盖如此。”
待物接人都是十分的谨慎。以防“妄与之交”,而“为它日累”。可见一斑。
此外,在包拯正式为官之前后不久的时间里就发生过几例“文祸”的事件。如景佑三年,欧阳修遭高若讷进谗被贬。在上任之后不久又接连发生两次:一是庆历三年,石介作《庆历圣德诗》,贬斥夏竦,死后还受连累;二是庆历四年,“进奏院”事件,苏舜钦作《傲歌》被陷害。正如他自己所说:“与人接必与之言,与人言必与之还往。使人人皆如持国则可,不迨持国者必加酿恶意。喧布上下,使仆不能自明,则前日之事未为多也。”《宋史·苏舜钦传》回顾历史,审视当时,包拯如同身受,当然要“不做私书”、“绝干请”了。
历代正直的大臣要么就是生活上的点滴让人抓住把柄,要么就是奸人在文字上捕风捉影。面对如此险恶的官场,要想自己能为国家竭尽所能,包拯就必须一边是“确然素守,期以勉循”,一边是不做“私书”。尤其是在那个“文祸”开始猖獗的时代。后来很多的事例也证明“文祸”的严重性。如差点令苏轼丧命的“乌台诗案”,让他感到“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初记便可休”。(《石苍舒醉墨堂》)其好友文同早年也曾劝他“北客若来休问事,西湖虽好莫吟诗”(叶梦得《石林诗话》卷中)。秦桧大兴“文字狱”更是贻害天下。赵翼在《廿二史札记》中说:“秦桧赞成和议,自以为功,唯恐人议己,遂起文字狱,以倾陷善类。因而附势干进之徒,承望风旨,但有一言一字稍涉集会者,无不争先告诘,于是流毒遍天下。”“文祸”之可怕由此可见。包拯不为“私书”也不为怪了。
没有“刚毅峭严”的个性,没有仕途的顺畅,没有对于“文祸”的高度警戒,就没有“无私书”的包拯。
[1]杨国宜.包拯集校注[M].合肥:黄山书社,1999.
[2]宋史[M].北京:汉语大辞典出版社,2004.
[3]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M].北京:中华书局,2004.
[4]袁行霈.中国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
K82
A
1671-8275(2012)03-0032-02
2012-05-03
徐世民(1981-),男,安徽固镇人,广州华商职业学院助教,硕士。研究方向:唐宋文学。
张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