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族视角到现代范式
——谈二胡音乐创作的衍变路径
2012-08-15何梦娴
何梦娴
(星海音乐学院 艺术管理系,广东 广州 510006)
从民族视角到现代范式
——谈二胡音乐创作的衍变路径
何梦娴
(星海音乐学院 艺术管理系,广东 广州 510006)
二胡是中国民族民间艺术的物态符号,经过上千年的风雨洗礼和社会传承,到20世纪中叶,我国近代音乐教育家演奏家刘天华先生将二胡这种中国民族民间最具代表性和表现力的乐器带进了高等学府,从此,二胡便堂皇地登上了艺术殿堂,走向了专业化的艺术道路。随着时代的进步,二胡音乐在保留原有音乐表现风格的基础之上,也在不断的发展与革新,并且不断拓展它与世界音乐文化的交流和融合,朝着民族多元化、多样化、世界化的趋势发展。本文拟对二胡音乐创作的衍变路径问题进行分类和探索。
我们认为,二胡音乐创作是沿着三种路径衍变发展的,三种路径既有各自特点,又有内在联系。
一、中国民间音乐、地方戏曲音乐为主的路径
二胡音乐的创作离不开传承,更离不开积淀。早期的二胡作品,大多浸润着中国民间音乐和地方戏曲音乐的艺术元素,民间的生活风俗和地域性风格对二胡创作的音乐素材提供起到了很大作用,取材于民间,原创于地方,充分体现了早期中国二胡音乐的民族性和古典性创作追求。日本著名音乐评论家增山贤治曾说过:“中国的华彦钧与孙文明,是纯粹的民间艺人,它们在近代、现代的二胡演奏法及二胡乐曲的创作方面都分别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通过他们一生的艺术实践,奠定了二胡的民族民间传统。华彦钧对二胡艺术发展的贡献,集中表现在他使用二胡的形制和定弦法方面,他所继承的是我国民间“托音胡琴”的形制与定弦方法,即二胡的两根弦使用外弦与内弦,演奏小工调 (宫=D)乐曲时,其弦法为sol-re(a-e1);演奏正宫调(宫=G)乐曲时,其弦法为do-sol弦(g-d1)。二胡曲《二泉映月》《寒春风曲》《听松》均运用这种弦法,其特点是它比民间二胡的另一种形制与定弦方法“主音胡琴”低五度。华彦钧对二胡技术方面进行了创造性的改革与发展,超越了旧的传统演奏技法的局限,突破了民间表演演奏习惯,目的是为了表达人们对生活的态度,反映社会生活的情趣,表现乐曲的思想感情,丰富了二胡演奏的表达能力。
民间音乐家孙文明在民间音乐的发展道路上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影响和作用,他充分吸收地方戏曲中的音乐元素,如江南丝竹、京剧音乐、锡剧音乐、评弹曲调及其他多种民歌小调等。他的《弹乐》作于1951年,是他的第一首二胡曲,全曲糅合了评弹音乐和江南丝竹《三六》的音调而成,并充分吸收了吴歌昆曲等江南民间小调的音乐资源,是一首独具一格的由叙述式音乐声腔系统形成的江南水乡音乐。孙文明在演奏此曲时,还尝试模仿评弹音乐的伴奏乐器琵琶和三弦的音响效果,并为此将二胡的定弦降低为do-sol弦,而且不用千斤,用下轴作千斤,使可振动的琴弦最长,振幅最大,从而达到低音发音饱满浑厚的音响目的。在《夜静箫声》中,也运用“虚弓”和“轻指”的演奏拉法,使二胡模仿洞箫的柔润音色,提高了艺术的感染力和表现力,也在一些乐曲中,使用八度定弦法,奏出一高一低两把二胡合奏的特色音响效果。孙文明在二胡音乐的创作过程中,有着自身完整的乐思和严整的逻辑观念,将细腻的情感线条发展体现于大气激昂的旋律中,细致入微到每一个音符,在他的作品中常常能看到浓厚的江南特色韵味,代表作有《送听》《流波曲》《弹乐》《夜静箫声》。
可以说各地的民歌和戏曲是二胡音乐创作过程中一个重要元素,不少的二胡音乐作品都是以此改编创作而成,像北方的《秦腔主题随想曲》是根据秦腔的戏曲音乐风格而创作改编而来的,如《苏南小曲》是根据锡剧曲调改编的,《江南春色》《无锡景》也完全是江南地方语言的音乐派生物,充分表现了地方生活和地方知识,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社会文化追求。这类二胡音乐浸润着浓郁的中国文化情结,使中国文化的主体性得到了尽情地展现与表达。
二、中西交融、以中为主的路径
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越是世界的,越是开放的。刘天华先生就是走中西交融、以中为主的音乐创作路线,先生一生的艺术理想和实践,即“国乐改进”。他的爱国主义情怀具体的体现在他在二胡艺术上立足于民族文化,发扬和开创国乐的新传统上,既重视对我国传统民族民间音乐的继承传演,又重视对外国音乐科学理论与实践经验的借鉴,他以一种“兼容并蓄”的贯彻方法,打破了当时传统概念的约束,积极的吸取外国作曲技法理论,大胆的将西洋技法应用于二胡的音乐创作之上,揭开了二胡这种民族器乐发展的新篇章,他的十首二胡独奏曲开创了一种独奏乐器的历史新纪元。《病中吟》一曲中,刘天华使用了民间音乐中的特性旋律,运用大梯度跳跃换把等旋法技巧,通过音区与力度的变化控制,使音乐具有连贯性和起伏性,充分体现了传统音乐的表现手法。《闲居吟》则反映了他将烦恼思绪寄情于山水之间和对安定生活的向往和追求。《空山鸟语》则充分吸收了民间单弦拉戏的模拟自然音响之手法,多次灵活换把和使用连续轮指,使得乐曲风格生动活泼,形象的鸟叫声模仿具有特殊的音响效果。《悲歌》《苦闷之讴》等作品,表现了他遭受挫折时的苦闷与彷徨,《烛影摇红》一曲则是运用了变奏曲式和三拍子的结构写成,而《光明行》则表现了他内心中追求进步,渴求光明的积极要求。
刘天华的音乐创作具有鲜明的独创性和综合性,从形式到内容,从旋律到调性,每首作品都在这些方面有着独特的音乐个性,坚定的将我国传统民乐中的五声调式作为创作基础,创造性的运用西方各种七声调式,并保留可以体现我国民族音乐风格特征的“多段连缀”结构特点。也在二胡曲中不断尝试西方的演奏技法,例如小提琴的揉弦、颤音、跳弓、断弓、颤弓和泛音等,将中西结合到了一起进而改进运用。且表现手法因曲而定,意境与音乐形式也十分多样化,并且在保持传统音乐风格的基础之上渗透进西方艺术音乐的元素,吸收外国音乐的创作手法,综合起来运用到二胡的音乐创作之中,使二胡的音乐作品既具有鲜明的中国民族特色,又有西方艺术文化的衬托结合,最终形成新颖独特的音乐风格,且在此过程中不断拓展二胡音乐的创作路径和探索新的发展方向。
三、探索抽象音乐、新民乐的路径
艺术的生命在于创新,二胡作为中国传统民族乐器,其音乐是伴随着中国的传统文化而逐渐发展起来的,特点是它独特的民族音乐韵味,随着时代的进步与变化和西方文化潮流的冲撞,二胡的音乐语言开始更加的抽象化神秘化,不再一味的局限于原有的固定调式,慢慢开放了音程与和弦关系的模式化组合要求,代表性的二胡抽象音乐有《A的随想》(胡登跳)《火祭》(谭盾)等。其中谭盾的民族器乐曲《火祭》是根据其1995年电影《南京1937》的配乐重新创作而成的,作曲家选择胡琴与民族乐队组合的演奏形式是有着特殊原因的,因为首先用大范围意义之上的“民族器乐协奏曲”的形式,摆脱了西方协奏曲的严格写作模式,并且在处理主奏乐器与乐队之间的关系和创作手法上都较为自由,不受局限约束,在灵感的发挥上能达到最佳效果。另外,二胡与中国传统概念上的单音性音乐关系紧密,音色可细腻优美,也可刚健雄厚。不同于前面两种发展趋势,这些后现代的音乐作曲家和演奏者,在表现二胡的音乐语言和张力的时候会更加自由化灵活化,在表达作品的同时不再一味追求旋律在调式调性方面的专业性和完整性,转向强调二胡音色表达的多样化多元化。所创作出的音乐也不仅仅是传统意义上耳朵所听到的那样,有些音乐的表达是一个片段式的音响,有的是一大段的颤音或滑音等,究其目的主要是充分突出二胡特有的音色音响效果。
传统民族音乐目前似乎处于了一个固定不前的位置,不知该向何处发展延伸。这时新民乐的出现带给了人们耳目一新的感觉,新民乐的创作是基于传统音乐的,在传统音乐的基础之上融入时代的特征、精神和一些西方音乐元素。富有代表性的当数“女子十二乐坊”,她们成立于2001年,是一支由12个平均年龄不到25岁的美丽女孩组成,一支运用传统民乐与现代西方流行音乐模式结合组成的中国民乐团体。“女子十二乐坊”所带来的新民乐是一种在传统民族音乐文化背景基础之上加以创新的新型音乐表现模式。她们改变了传统器乐演奏时的形式,例如在演奏二胡的过程中,由坐姿改为站立,将传统木制二胡改换为水晶或陶瓷二胡,将二胡固定系在腰间演奏,在演奏风格上体现自由化,在表演着装上展现时尚化,在舞台场景上体现震撼的视觉化唯美化效果,互动性灵活性更强,且这些并不影响二胡所发出的乐音。在音乐的创作上,她们借助西方音乐的和声和配器手法,融合爵士、摇滚或拉丁等多种流行音乐元素,创新性的体现了新民乐的独特魅力,打破了传统观念上的音乐创作手法。“女子十二乐坊”以一种中国民族乐器与现代流行音乐表现形式的完美结合,具有感染力及震撼力的舞台表演力的民乐组合形式,把中国民族音乐文化艺术的精神推向了世界,把二胡变成了世界性的中国民族艺术符号。
在我看来,新民乐的核心仍然是民乐,无论外形如何包装,内容多么华丽炫目,其核心仍然是中国民族音乐。当下的新民乐,如果想真正开创出一条新的发展道路,不仅要深入民间汲取传统民乐的精华,搜集传统二胡的音乐素材,并深入研究其特性,也还要正确的吸收运用西方现代音乐文化中的内涵与精髓,寻找最佳结合点、生长点和突破点,这样才是一种不失二胡音乐艺术精华的新音乐思维与现代范式。
总而言之,从二胡音乐创作的文化传承来看,三种衍变路径既是三个发展方向和三个阶段,同时也是二胡音乐创作衍变的三个特点和三个要求,我们既要坚守二胡所承载的民族艺术精髓,又要放眼世界面向世界,认真汲取西方文化的先进元素,中西结合,推陈出新,同时还要与时俱进不断探索创新,拓展二胡音乐创作的路径,强化二胡音乐创作现代性、展演性。只有这样,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二胡音乐创作才能保持自己的民族艺术个性,同时又能拥抱世界融入世界,走向未来。
责任编校秋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