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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美学意义建构与境界追求——立足生活实践的生存论哲学内在走向

2012-08-15姚站军

关键词:境界理性美学

姚站军

(清华大学深圳研究生院和港澳研究中心,广东 深圳 518055)

一、风险时代背景下的生存论哲学及其内在的生存美学走向

十九世纪晚期以来,以科技理性为导向的全球化产生了物化、异化、畸形、代价等诸多严重问题,人类生存面临着全新危机。由此人类在个体层面上产生所谓“存在性焦虑”,这是一种植根于心灵深处的对于不确定性的恐惧。在挑战与危机等风险生存的时代背景下,作为从总体上反思人类生存问题、并为新的生存方式提供价值承诺的生存论哲学应运而生,“人的生存”主题亦合乎逻辑地成为当代人类关注的焦点。生存论价值取向范畴是十九世纪末以来在特定历史环境中产生并具有为此环境所赋予的意义结构。生存论哲学的思想源头存在于日常可感的、直接呈现在我们面前的经验的实在世界中。生存论哲学关注人现世的生存命运和自我生存的能力,它甚至不把诸如死亡、烦忧等置于人的生存之外,并当作消极的和丑陋的因素加以否定。人类在现实生存中逐渐认识到任何对这些所谓消极因素的轻视,都会导致这些因素对生存的报复。生存作为每个个人生命的真实表现和体验活动,也应当由每个个人自己去选择和担当。就此而言,对于人类任何个体而言人的生存都是一种人生压力状态。生存论学说也就是一种真切的压力学。从叔本华(Schopenhauer)的生存意志学到尼采(Nietzsche)的强力生存论都是一种实质意义上的生存强大压力学。这种个体生存论哲学的突显虽然能挑战垄断性理性哲学的权威,但其背叛始终无法回避悲剧色彩,仍然是没有休闲浪漫,不见美好甜蜜地生存,只有孤苦甚至仇恨。最终即使其成了“强力英雄”,也只会是一个迷惘的“冷血动物”。

生存论哲学内在的压力学从胡塞尔(E.Edmund Husserl)的“危机的内向拯救”到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的存在主义哲学(新的生存论哲学)开始有了改观,生存论哲学内在的压力色彩开始为一种艺术方案所替代。当然海德格尔的“诗意”之存在是离不开“思”的生活的,但是这种“思”在海德格尔看来 “既不是理论的也不是实践的”[1](P400),“当思往更高处升去,超过了形而上学,并把形而上学了结到随便什么地方去的时候,思并没有克服形而上学,而是当思降到最切近处的时候才克服形而上学。”[1](P394)其“诗意”在思层面上主动的,但是在现实生存境况中又是被动的,是一种在他看来属现在时中的接近“虚无的存在”,这种取向后来被萨特(Sartre)进一步发展到极端。后来的法兰克福学派如弗罗姆(Erich Fromm)、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等进步发展生存论哲学的这种艺术主义的拯救内涵。特别是后现代主义的代表人物福柯对于生存的自身存在之美进行了自觉的探索,而且认为海德格尔关于存在、诗思、语言、艺术品的深刻论述是其生存艺术之思的基础,他明确认为“可以把生存当作艺术和当作风格,并由此研究它们的历史。生存是人类艺术最原始,但又是最脆弱的天然材料,而且,也是人类艺术最直接的原料。”[2]福柯(Foucault Michel)把这种生存论的艺术拯救甚至提升到了一种生存的美学高度,“人的生存在本质上是审美的”[3]。可惜的是,福柯对生存之美的思考并不是从现代性社会的生存危机压力出发走向积极的人生动力解决,而是一种后现代主义的对生存现实压力的自我麻醉。

西方哲学中生存论哲学内在的艺术拯救方案发展到福柯虽然初步形成生存美学的思路,也成为生存论自身困境探索的一种出路,可是其生存美学的思路最终并没有从立足生活实践的哲学思路出发。事实上人类不能忘了人的生存就是追求着自己的目的的人的活动过程,人类生存活动本身蕴含着一种人类活动的“本真性”,这就是人类活动的“超越性”或“自由自觉性”。马克思也曾经从人自身的“生存”方式的视角把它概括为“人的依赖关系”、“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和“以个人全面发展为基础的自由个性”三阶段或层面。人类的“本真性”向往摆脱压力,追求自由个性的最高层面。然而,生存论的忧患意识情怀并不能提高人类的生存品味,也不能在个体意义上增强其生命适应力和生活胜任感。我们完全需要一种有助于“自由个性”生存的新的生存哲学的内在学理路向,笔者从生活实践意义构建出发,立足于压力学向动力学转化的生存美学论试图寻求生存论自救的另一种学理向度。正如吉登斯(Giddens Anthony)所言:“风险既是我们生活的动力机制,也是我们面临的新两难困境的中心难题……在机遇与风险之间,能否达到有效的平衡,就取决于我们自己了。”[4]指向生存压力学的狭义生存论学说(文中“生存论”学说特指)主要关注的是风险社会对个体生存的种种可能性的负面影响和消极作用,而其内在地走向生存美学的广义生存论学说却着力彰显这样的“风险”社会环境也对当代个体生存意味着更多的生存方式、道路、机会的选择,特别为个体提供更可能的自我开拓的发展机遇,这些乐观积极的影响将突出表现以审美维度为核心的生存能力和思路的质的提升等。

二、生存美学是立足生活实践的意义建构

我们渴望去追求把生存压力转化为生存动力(自觉自愿、主动乐意),其间美的体验是一种内在自然的过程。这便是生存论向“生存美学”的延伸。事实上,生存论内在走向生存美学是人类生存实践发展必然。“实践”作为人类特有的“生存”方式,它需要从人的“生存”出发而获得全面的、深入的理解,以避免把“实践”视为某种抽象的“客观活动”。在实践中我们使人性完美不断提升,人性的理性与感性趋于有机结合。也只有常青的实践生活才能使人的生命得到升华,正如伟大的德国诗人歌德曾说过:“理论是灰色的,而生命之树常青。”生存是客观的状态,而美感是主体的体验,实践既具有客观性又具有主体性,生活实践也是生存与美感间的中介和桥梁。生存美学本质上是生存实践美学,人类在生活实践中体验感受到的人性美、奋斗美、成就美、交往美、情感美及形象美等构成了生存美学丰富的内涵,只有在成功的实践人生中才能实现人的“生存”与“美”的有机一体。生存美学的“美”的内涵到底如何?我们可以从生存美学立足生活实践的意义建构中寻找其美的内涵。在生存美学意义上理解的美首先是与生存分开的界定然后才是两者结合的思考。

作为与一种生存算计首先分开的美,它更趋追求纯粹心理体验、兴趣情感感悟想象的美及纯粹理性的美等,或者说为美而存在的审美,在美本身之中欣赏和感受,没有非美的体验的任何杂念,美就是美自身;因此它不可能是与直接经济得失或利益相联的美,也不会是承载着金钱权力肉体欲望诱惑的美。“快意对于无理性的动物也适用;美只适用于人类,即适用于动物性的但却有理性的存在物。”[5](P44-45)即使是人也有动物性的“快意”,但美感决不是人的这种“心灵快餐”,它所包含的“精髓”需要人用心灵去细细品尝。所以“对美的鉴赏的愉快才是一种无利害的和自由的愉悦;因为没有任何利害、既没有感官的利害也没有理性的利害来对赞许加以强迫。”[5](P45)美的纯粹理念既不是快乐的感性,也不是艺术美的形象,而存在于一种极端洒脱的精神自由状态之中。一般而言,在纯粹美的终极追求中有两种典型的思维范例:(1)建立在一种强大的逻辑体系推理上的理论之美,如康德式的由先验的公理假设出发,逐步深入到真、善、美的境界的一个漫长而又充满严密逻辑和强大抽象思维演绎过程。其间每一步都是一种艰辛地于困境中探寻过程,但同时又是一个悟性升腾和奇观渐显的过程。(2)理念中的理性之美依赖跳跃性的想象、洞察、顿悟及瞬刻的凝思力来把握,这里有庄子式的天马行空,逍遥游的发散之形而神不散,神秘的美的境界中有对自由追求的坚定的意志和明确的信念。第一种是看似潜心压抑中一点点地得到灵感的释放,第二种是看似自在休闲中时时有庄重的凝思。但不管何种纯粹美的运思中都必然走向被命名为“大彻大悟”的境界美。美就是一种愉悦的享受体验。美不仅是形象,也是心灵的美;不仅是感觉美,也是一种理性美。人在美的体验中沉思得到深层的美的欣赏。美是一种理念价值,完美永远是理想主义者追求的对象。

可是美的纯粹性当面向生活实践时必然与现实的生存尺度结合起来。“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建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怎样处处都把内在尺度运用到对象上去,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6]每一个物种有它们各自的必要的生存尺度,这是一种客体性的要求,而唯独人还有主体的美的尺度,它是人本性需要的内在规定性,人的活动应当是合美的理想目的性的,但人也不能在凭空的美梦中活着,而需要在美的理想追求中主体的活动合乎规律性,合乎历史必然性。一方面“生存美学”中蕴涵的 “美”是一种在生存的实践中发自内心的自然流露。另一方面其意味着人生“用人自己行动创造人自己生命”来展现能动活力。也就是说生存美学所追求的意义建构的动力在于生活实践中的积极乐观生活态度。生存美学研究中最有代表性的命题是:哪怕生存现实是苍白的,生存道路也是曲折的,但是切记立足生存现实而超越生存现实的生存理想前途仍然是光明的。而且生存美学论试图在现实和理想界线中找到突破和融合。工业文明以来的全球化过程也是“市场化”的过程,进而构成了全球化的市场经济中人的存在方式。每个人的生存因此都被抛向了市场,都面临着利益社会特别是经济利益社会对个人的压力,追求个人利益必然成为个人谋求生存发展的基本观念和手段。然而人是一个复合体,物质和精神是人生存的两大要素。而对意义的寻找和追求,是人的生存的社会文化属性,是使人的生存安宁和升华的根据。这种升华就在于人能清晰地看到人的生命与生存所致美学境界之间的深层关联以及生存美学研究背后的生命涌动。这反映着人们不满足于有限的、不完美的生存境况而追求无限的、完美的生命存在状态的一种生命活力,表达着人们渴求超越自我的强烈的生命意向。无疑,这是生存着的人最为宝贵的品格的表现。从这个意义上说,生存美学是以理论形式表达人对自我生命本性意义的自觉理解。生存之所以有美好的理想,在于我们能够通过生活实践去改变现状、去创造未来,我们不仅为生存而生存,更是为一种人生价值和意义而生存。因此我们需要一种生存美之意义,而建构的这种生存美学则是立足生活实践的意义建构。

当代人在生存实践中很大部分时间精力从事职业挣钱,而挣钱可以使物质生活更丰富。如用挣来的钱买房和旅游可以给人带来快乐和享受、自由和尊严,但我们却难以回答快乐和享受、自由和尊严的用途。我们好似碰到了一种生存中的“无用”。事实上,这种“无用”就是自为的固有的内在价值,是一开始就超越“有没有用”问题的终极意义。特别在生活实践的意义建构层面上,越接近人类生活内在价值的东西越重要,而“无用”的自为价值是最重要的。追求可见的实用价值与追求不可见的精神意义仅仅是两种偏好。实际上,在生活实践中如果没有不可见的精神意义,其他很多东西的实用价值就将荡然无存。人们的生活实践除了基本生存需要的物质保证纯属物质价值外,其他许多貌似的“物质需要”说到底都是为精神意义服务的。在生活实践中即使那种对时装、名车、豪宅等非常世俗的东西的追求,也是一种符号性的或炫耀性的意义追求。可以说生活意义的需要基本上属于生活本身的内在需要。生存美学中的美的精神需要自然也是生活实践本身的内在需要,但它决不是泛含炫耀性、单纯刺激性的低俗的精神需要,它所重点指向的比如自由、尊严、幸福、情爱、创造、自我超越等等深层意义建构。这些富有崇高意义的美感不是为了其他东西而存在,相反,生活中若没有了这些东西,就等于失去了可以追求的内容。当然,生存是最基本的前提条件,自由美、尊严美等必须在能生存的情况下才有可能所以。但是,追求自由美和尊严美等是人作为理性存在主体的内在规定。生存美学所要建构的自由,本质上就是一种自觉自为的生活。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表达自身的东西,这就是一个人的尊严。尊严的内核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自己的事,而不是服从于外在的意志。所以自由和尊严就是一种生活意义,就是一种生存之美。生存美的世界以意义的生成为其内在向度,存在是否呈现美的意义,呈现何种美的意义,并不仅仅取决于对象的物理形态,在其现实性上,它与人的生活实践中的审美能力、情趣息息相关。审美的对象并不是一种本然的存在,它只有对具有审美意识的生活实践主体来说才呈现出意义。

生存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社会生产力水平越低,在人类多层次的追求中,生存所占的分量和比重就越大。但是随着社会的进步,对智慧的尊重足够,任何生存的需求和哪怕最为实用的生理需要也都会越来越获得精神价值的内涵。住所,不再仅仅是满足人们遮风避雨之需;吃喝,也不再仅仅是满足人们口腹之欲,衣服,也不再是满足于驱寒取暖之用,而是同时可以使人们获得美的享受和体验,体现人们的兴趣爱好和艺术情操。可见,生存自身所蕴的美,我们在平时的生活实践中也常可以感受。进一步,我们还可以发现:现代人在谋生压力中也可体验职业的神圣性,在神圣感追求中达到实在性的实现。甚至对于“生存我”而言,“美文化”即是一种超过有形资源的资源,各种有形资源中都渗透着“美文化”品味。“生存我”追求永远富有新鲜美感和浪漫美感的生存。在思想与快乐,凝重与轻松,哲学与生活,传统与前卫等张力中得到富有思辩美的生存。生存美学立足生活实践来进行意义建构时,生活、工作都是一种美的艺术。这里没有怨天尤人,这里有快乐的进取、奋斗,憧憬着美和爱的事业;但这里同样有挫折、有波谷,没有挫折的人生就如同没离奇曲折的情节的文学作品一样毫无趣味可言,更谈不上让人留恋忘返、回味无穷。酸、甜、苦、辣本身就是五彩生活的艺术调料,悲、欢、离、合更是艺术生活舞台的自然流露。工作本质上也是一种生活:政治家的职业是政治生活,便有了政治舞台上的艺术;学者的学术生活也是一种快乐的事业;而企业家、商人在经济生活中扮演着其“快乐舞台”的主角。没有艺术的生活就如没有创意的工作,艺术地生存和艺术地发展就会发现生命中有如此多的乐趣、情趣在悄悄地等待着你,你也会慢慢地感觉到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亚里士多德曾认为:幸福在心里。当我们以一种美的心、爱的心,也就是一种艺术的心去品尝且细细体味这个可爱的周围世界时,我们就会发现到处都充满了灵性,随时都洋溢着青春活气,这是一个多么生气盎然的世界。正如“无论是分别说的美,或者真善美合一说的美,最终都是通过一定的实践进路”[7],生活中的“苦”和“乐”其实都是也一种生活实践美的过程体验,即生存美的学问的环节。

生存美学作为立足生活实践的意义构建,不能回避如何去思考人性的问题,如何去看待人生的问题,如何把哲学生存理念(真、善、美)演绎到人与人互动的现实领域中。就此视角而言,生存美学展现的是科学性与艺术性一体的创新创造性人生学。这种人生学主体不仅是客观世界的开拓创新者,也是主体世界的开拓创新者,不断地及时地对主体生存理性进行超越思考、价值创新,不断地激发自我对生命、对生活、对世界的热情与热爱,不断迸发出无穷的想象与激情,不断在现实生存实践中萌发顿悟、灵感与天才的猜想、预测,给人类的生存理性注入活力、动力。立足生活实践的生存美学思考却不失超越现实的终极思考,而作为意义建构的生存美学又绝对不是“乌托邦”的生存。生存美学的超越性思考并不限制、压抑生存理性如严谨、严密精确的逻辑理性和以事实为据的实证理性。在生存美学思考中,现代科学理性与具有发散性、跳跃性的人文理性构成其同一过程中的两个方面。例如人类一味强调生存理性,无度地征服自然、剥夺资源,破坏生存环境,就不能实现人类“诗意栖息地”理想生存 。

当然,在生存美学中,我们研究的生存是属“人类性”(相对非人类的其它物)的生存。虽然不同时代的“人类性”的生存问题其反映方式具有自己时代性的内涵。但是“什么是生存”、进而“什么是好的生存”、“如何可以幸福美满地生存”等,却始终是立足不断发展着的生活实践的生存美学考虑的问题。也就是说,作为生活实践意义构建的生存美学既要反思人类生存的根基、生存方式和人类生存能力,也要对人类生存环境、生存价值、生存理念等问题思考。“一个理想的社会,不仅要满足人们低层次的生理需求,还应满足人们高层次的具有文化意义的需要,实现日常生活的审美化;一个高品位的城市,城市的规划和建设不仅要考虑到人们的方便和实用,而且要考虑到意义的表达和审美的安排。”[8]海德格尔的话“诗意栖息地”在一定程度上概括了对生活实践意义建构的生存美学的“美”的内涵。特别是生存奋斗过程的享受和生存追求的终极意义有机结合更是生存美学的精髓。海德格尔对我们的启发就是人作为存在物的特点恰恰在于通过精神性的存在去超越物性的存在,根本上说生存论的表达注定是诗性的而不是知性的或逻各斯的方式。因为知性仅仅表现为对象性和有限性,是客观精神与对立精神的反映;它只是适合于表达对象性的、异在的东西。而诗思活动更益于表现非对象性、内在性与无限性,更益于反映个体的差异性与整体的共在性融溶一体的生活价值,生存论不仅需要在外在的对象化活动中展开,更需要在内在的、非对象性活动中展开。人的生命、人的本性、人的命运和人的价值等都立足于人的生活实践活动中,首先与人的生存问题有关。因此,生活实践中人的生存也是生存美学思考的出发点。但人类绝不是为生存而生存,人类需要在生存中既得到发展也得到享受,需要在生存状态中追求真理标准与价值标准的融通,需要在生存中既得到过程的 “快意”,也能收获结成的终归幸福。可见我们创造的富有张力和弹性的生活实践又能折射出生存美学蕴含其意义建构的真谛。

三、生存美学境界:生活意义的深层思辨

人们常言:“曲径通幽”,又如“世之奇伟瑰丽常在于险远”(王安石语)等,不经生活实践风雨的生存磨炼又岂能深刻感受“彩虹”般人生美学的意境?对于蕴含生活意义真谛的生存美学,我们能感悟其境界的不同视角:

首先,生存美学境界是生活品位追求,不能等同于肉体生存或单纯生理快适状态。生存美学追求的生活意义富有积极主动的动力价值,也让人得到理想激励的享受,其境界的深层思辩也吻合了生活品位的终极内涵。美的思辩人生即生存美学追求的品味境界。快适对于某人而言就是使他快乐的东西;美则只是使他喜欢的东西[5](P44)。也就是说快适并不表明是按品味来选择的。如有健康胃口的人吃任何可吃的东西都有味;但这种愉快并不表明是按品味来选择的。生活实践中的品位才是一种美的享受。这种享受有时意味着持续的严肃的活动,如,人生幸福感的品味,不是以消遣为目的的快感。当然生存人都离不开消遣,因为人是无法完全摆脱动物性的,但生存美学境界认为人需要消遣是为了恢复精神以继续严肃地追求有品位的生活或者说有终极性内涵的生存。王兴国教授就曾认为人能从语言之外了解哲学的言外之意。如从喝茶的消遣到茶道的品味等来建立世界性或国际性的中国哲学的一期一会,是一条以审美经验和亲身体证的方式进入中国哲学与文化的“绿色通道”[9]。可见审美经验及其生存体证就是从超越消遣到养成品味的必然结果。

从生存美学境界体现的生活意义深层思辨张力看,无疑生存不管对每个人生还是整个人类是一种无形的责任、压力,也是一种无形的信念、动力。生存美学思考从某种意义上说更需要超越现实存在的“压力价值”而向浪漫理想的“动力价值”转化。我们在美的生存境界追求中既发展我们生存的形而下物质基础,也不忘提高我们心灵对“形象美”的愉悦欣赏体验及“回忆美”的快乐情感体验,且不缺乏深刻“幸福美”的理性沉思体验。生存美学指向美的思辨人生。在这里,美不仅是一种只可描绘不可揭示的形象或者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体验,而且是一种深沉的精神自由和大彻大悟无所不通的崇高境界。美绝不止于感官的肤浅刺激,美中的真谛存在于人格与物格的一体化,存在于人对周围万事万物的灵性的敏锐察觉中。生存美学揭示人生三大原则的层次逻辑:生存原则、发展原则、享受原则。即生存美学体现人生原则的不断提升,我们所言的 “美的享受”是人生追求的理想状态,可以说是奢侈的生存感受。马斯洛的从人的生理等基础生存需要到自我价值实现需要,甚至到无我忘我境界实现需要也从另一种说法揭示了生存美学境界的内涵。庄子的 “至美”境界所言的也就是把我融于天地万物之中类似“无我”“忘我”的美学生存境界,可见“至美”为人生精神的极端洒脱的状态,此境中人的心灵自由驰骋于天地万物之间。老庄式的生存美学所指的生存境界之美主要通过人生不断地静心、修炼达到“得道之士”,便可天马行空于宇宙之中。处此意境中的人能“挫万物于笔端”,可“视通万里”,可“思接千载”,真正有“逍遥游”的神韵。生存美学境界并不满足于老庄式直观悟性的“玄觅”态,而是既具有跳跃性发散性的想象力和灵活度又不乏深刻性的洞察力。其中四处绽放着思维智慧火花,这种生存美的境界既需要生存实践磨练来积累也需要生活灵感甚至高超悟性来创造。

其次,生存美学境界追求过程是人生追求理性实然状态到理想应然境界的过程,其体现了生活实然与生活应然之间的深层意义思辨。生存美学是从存在走向理想,也是从现实走向未来要求。在这种要求下,生存理性上升到真与善的统一高度,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统一的高度,从现实理性沉思去展望美好未来,挖掘应然理想的浪漫情趣,去体味多彩的世界。生存美学固然也意味着不放弃自由全面发展个性。而且在充满活力与人文的文明中,奋斗的过程与目地的统一又是生存美学深层思辨的意旨。在生存美学境界中,主体与客体在对象化活动中走向一种自然的融合,主体在从事改造、评价客体活动之中,与分享改造、评价客体后所形成成果之时,一样有着强大的乐趣感、吸引力、惬意情操甚至幸福的体验,即美的享受。例如人于“生存美学”的审美角度来看劳动等人的时间生存状态时,不仅劳动本身(含现实和相关的将来整个“劳动时间”维)就是一种享受,甚至属于“自由时间”的日常生活也成了一件艺术品。

在传统生存理性中,理想与现实常分隔肢离,人们常言道:前途美好,道路曲折。但按生存美学论而言,现实的生存道路中不再仅仅意味着担忧、恐惧、彷徨,同时更多的感受着挑战、成就、胜任。现实生存的独立冷静品格与浪漫理想的激情、兴奋、自信特征辨证有机互动。这种富有浪漫理想的现实奋斗必是乐在其中,可谓“与天作斗争其乐无穷,与地作斗争其乐无穷”(毛泽东语),与人合作与竞争也其乐无穷,世界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个美的杰作。生存美学欣赏到学中玩、玩中学,作中乐、乐中作。恩格斯(Engels)曾说“工作、生活、青年人的朝气”,“工作、生活”都为我们的生存态,“朝气”才能体现生存态的美境。儒家也早已注意到生存美的意义与理想人格培养的联系。孔子将“文之以礼乐”(《论语宪问》)视为成人方式,其中包含以美的生存方式来达到陶冶人的情操之意。他主张:“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即是通过礼乐欣赏来提升人格。因此,生存美学于生活意义的深层思辨认为我们不仅需要对现实存在的关注,更渴望现实存在具有与浪漫理想融会的人文价值取向。

第三、生存美学境界要求跨越现实关切到终极关怀,这种终极关怀趋向一种综合和谐美境。而生活意义的深层思辨也贯穿从现实关切到终极关怀中。现代生存理性越来越需要融入对人类的终极关怀(对人类命运、人生意义的深层思考)和人类的终极价值(真、善、美)思考的性质与走向。现代生存理性中的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融会成为一种 “系统理性”,贯穿于自然、社会、思维所有领域,可感到一种无所不在的生存和谐美。生存美学的综合和谐美境界体现了更宽广的视野,从封闭的自我生存美感走向开放的普世生存价值张扬,从基础的微观生存状态批判到高维视角的终极生存理念思考,它能超越个体、民族的、国家的以及意识形态的、历史现实的种种局限。生存美学境综合和谐境界思考也是以整体性、批判性、终极性、浪漫性与现实性一体为特征的理论思考。缺乏终极关怀视野的现实生存理性是急功近利、鼠目寸光的,而不植根于现实关切的美学终极思考是空洞无用的。生存美学精神在一定意义上是人类对自己的精神世界的把握,其下限是人的基础生存理念,上限是人的潜力最大程度的发挥的理想的发展状态,上下两极具体内容随着时代和人类文明发展而变化发展,但人类总是不断的由“自然人”到“社会人”又不断超越必然状态的“社会人”走向自由境界中的“理想人”。可见生存美学精神既体现了生活意义的深层思辨,也不断提升自身的境界水平。生存美学综合境界思考要求人文精神的上下限距离不断趋近,直至交织,如可持续发展的和谐生存,与其说是立足现实生存对美好理想存在的关切,不如说是在理想生存的美学视野中建构现实存在的价值意义。人类对自我存在的美学关注不应是某一方面、某一环节、某一层次上面的思考,应是人类对自我的立体式的平衡、协调有机发展的全方位的境界美思考。

人的生存的形而上境界追问与人的生存的形而下基础两方面构成了人的生命体的两大支柱,人的生命是肉体生命和精神生命的完美结合体,肉体生命主要依靠生理的物质需求、欲望来满足,而精神生命在于终极价值意义中去实现。在人的生存境界中上界和下界之间有一个层次不断上升的过程,其下界是人的底线生存意识,上界是人求索的无限潜力最大挖掘体现的理想状态。所以生存美学境界也是不断动态的发展状态。生存的下限需要理性,而生存上界的美学境界需要超越理性的局限,需要追求一种诗意生存境界,追求一种和谐美境界的人类生存状态。人在身心和谐中得到内在美感的享受,在天人和谐中得到融入大自然美境的无限享受。例如生存环境中的山水通过生存美学关照,在人的心中化为诗意之境。所以从生存美的境界看,通过景与情的彼此交融,人可以构建不同的意义世界,也使得外在的山水图景获得内在的美的意义。

[1][德]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M].孙周兴编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

[2]Foucault Michel,Dits et Ecrits.I-IV[M].Paris:Gallimard, 1994.631.

[3]高宣扬.福柯的生存美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394.

[4][英]吉登斯.第三条道路——社会主义的复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196.

[5][德]康德.判断力批判[M].邓晓芒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97.

[7]王兴国.大家精要——牟宗三[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11.125.

[8]吴忠,汪田霖.论深圳文化品位的提升[A].彭立勋,乌兰察夫.城市文化战略与高品位文化城市[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126-127.

[9]董世峰.中西马哲学专家对话凸现十大哲学问题[J].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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