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的迷惘——关于李商隐诗《锦瑟》的另一种解读
2012-08-15胡旭梅
胡旭梅
(深圳大学 文学院,广东 深圳 518060)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锦瑟》
1 让人迷惘的《锦瑟》
李商隐的《锦瑟》在其诗集诸多版本中均列卷首,历来有“一篇锦瑟解人难”的说法。金代元好问在其《论诗绝句》中写道:“诗家总爱西昆好,只恨无人作郑笺。”由此可见,历代诗家对此诗的喜爱和迷惑。
诗人以“锦瑟”为题,此诗究竟是源于“观瑟”、“听瑟”还是“弹瑟”?历来评论不一。实际上,这一争论并无必要。诗人写诗,不一定要有事实为证,诗人也许仅仅是突如其来地在脑海中想到了锦瑟,回忆起了锦瑟的美妙乐音,灵感来临,写下了这首诗。而诗中的“无端”二字也可印证这一点。无端,就是没有来由,莫名的。而情感是神秘莫测的,招之不来,挥之不去,没有来由而又莫名。如冯延已的《醉花间》“人心情绪自无端,莫思量,休退悔”,晏几道的《虞美人》“南楼风月长依旧,别恨无端有”,都是讲情感的无端。而且,这首诗的含义也并不仅仅是单纯地针对锦瑟美妙的声音加以概括,其中所包含的人生感慨与生命意识是非常浓厚和耐人寻味的。
我们不妨先看看本诗的最后一句:“只是当时已惘然”。这里的“已”是一种感慨,更是一种惋惜,而且,诗人在“当时”还感到惘然。他究竟惘然些什么呢?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据汪师韩《诗学纂闻》所载:“世所用者,二十五弦之瑟。”可见,当时通用的瑟是二十五弦的。又据《汉书·郊祀志》中记载:“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原来五十弦的瑟弹出来的曲调十分悲伤凄婉,故而禁用了,通用的锦瑟是二十五弦的。用“五十弦”旨在强调其悲伤和凄凉的情感,而凄切悲伤的氛围是比较适合追忆往昔的,在这种情绪中,诗人开始“一弦一柱思华年”,一点一滴地想起了自己已逝的年华。
庄生迷蝴蝶的典故,常常被认为揭示了一种人生如梦的慨叹;望帝化杜鹃中的望帝,也一般被认为是一个悔恨和失败的形象,人生如梦的慨叹加上悔恨失败的望帝形象,一起说明了李商隐对自己多年政治生涯不畅的悔恨和怅惘。然而长期以来,大家都忽略了这两句诗的一个共同背景。蝴蝶和杜鹃都是生长在春天的生物,它们都热爱春天,追求春天。庄生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醒来时发出感慨:不知是庄生装饰了蝴蝶的梦,还是蝴蝶装饰了庄生的梦。这个典故固然有人生如梦的意味,然而还表明了庄生向往成为一只蝴蝶,永远在春天的花园里飞翔。蝴蝶是美丽的,它所追求的春天也是美丽的。“晓梦”指诗人年轻时候的梦。“晓梦迷蝴蝶”表明诗人在年轻的时候对春天的追求,对美和理想的追求。而“春心”,是指向往春天的心灵。杜鹃这种鸟是在暮春三月啼叫的,有杜鹃啼血之说,历代文学作品都有不少提到这种鸟。望帝魂化杜鹃,春天要结束了,它还在不停地叫着,想要挽留住春天,一直到啼出血来。这样的一个形象,不仅是一个悔恨失败的形象,更是一个至死都不忘追求春天的形象,一个执著追求理想的形象。
春天是美好的,春天是诗人的理想世界,他渴望像蝴蝶一样在春天里自由地飞翔,然而,春天很快就过去了,正如裴多菲的诗中所写:“诗人的心是一只蝴蝶,可怜的蝴蝶,它终会死亡,在枯败的花园中飞来飞往,直到枯枝把它划成重伤。”诗人像庄生一样从梦中醒了,像望帝一样碰得头破血流。追求美好和理想,收获的却是理想的破灭。为什么追求美和理想的心灵会受到伤害?这是诗人的第一层迷惘。
接下来两句是《锦瑟》诗中最难解的两句。此二句中的“沧海”通常被人们认为是一个盛产珍珠的地方。但是,如果联系陶渊明的《读山海经》“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陶诗中用的也是“沧海”,这无疑会令“沧海”的含义更加丰富。当然,此处的沧海与曾经淹死精卫的沧海是否同一个地方,如果从地理学上考究,逻辑应当更加严密,但在文学上,有“互文”一说,不同的文本之间会产生影响和纠缠,对于一个阅读者来说,他不一定要清楚此处的沧海与精卫填海中的沧海是不是同一个地方,但如果此前他阅读过陶渊明的这首诗,那么当他读到这首《锦瑟》时,沧海在他的脑海中一定不仅仅作为一个盛产珍珠的地方,更作为一种阴险的形象出现在他的阅读经验里:沧海是阴险的,黑暗的,又是广阔和无比强大的,不是个人的力量可以征服的。
而珠和玉,都是被淹埋的事物,一个被埋在深深的海底,一个被埋在冥冥的地下。纵使外面是皎皎的明月和温暖的太阳,然而它们却身处黑暗之中。海是如此阔大,珠是如此微小,精卫的愤怒平息不了沧海的波涛,正如诗人的反抗无法让他脱离黑暗,脱离被深深埋没的命运。在这两句诗里,诗人的愤慨抒发得无比深沉而又无奈。
“珠有泪”,眼泪从何而来?在唐代,珠不仅可以指珍珠本身,也可以兼指珠贝或珠母,而珠贝有一种特性,当其体内遇异物时,会因疼痛分泌出一种物质,天长日久形成珍珠,珍珠的形状也十分像一颗眼泪。李诗中的“珠”当作珠贝解,泪则暗喻珍珠,眼泪是苦难的象征,表明珍珠是珠贝在苦难中形成的。日与月相对,强化一种时间的飞逝感。“玉生烟”三字,颇费思量,有的评论家认为是指一种虚无飘缈的意境;有的则认为暗含《搜神记》之《吴王小女》中“紫玉生烟”的故事,玉是指一个名叫紫玉的女孩子。但笔者认为,从诗句的对仗及意义的连贯性来分析,玉应该是指美玉,珠贝对美玉,很工整对仗,如以珠贝对人名,则不甚恰当。而且“珠有泪”中的“有”是具有、形成,“玉生烟”中的“生”是生发、发生和生成。“有”和“生”都包含了一种孕育、形成的意味,有事物的数量和价值增加之意。玉是一种半透明的天然矿物,矿石内的晶体看上去如烟如雾、如云如絮一般,从而形成天然的纹理和光泽。在对玉的鉴别中,这种云烟的形状和浓度也是鉴别标准之一,在某种程度上,玉生成的烟雾状物质越浓,表明玉的品质越好。因此,笔者认为,此处的烟是指玉本身的内部烟雾状的物质,“玉生烟”说明石头在慢慢变成玉,成为一种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就像海子说的:“过完了这个月,我们打开门/一些花开在高高的树上/一些果结在深深的地下。”[1]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东西在不知不觉地发生变化,有些是我们看得见的,就像高高地开在树上的花朵;有些是我们看不见的,就好像深深地埋在地下的果实。可是,即使被埋在深深的地下,也不能阻止果实的成熟。
所以,“珠有泪”和“玉生烟”都表明一种内在的、有价值的东西的形成,在深深的海底,在冥冥的地下,经过日日夜夜,珍珠形成了,美玉形成了,而珍珠和美玉的形成是在黑暗和苦难中完成的。在“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之后,美在失却,理想在失却,可是,苦难给人们留下了美丽的珠玉,留下了有价值的东西。苦难最终是有价值的,这种思想在李商隐其他的诗作中也有体现,“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柔弱的菱枝被风雨摧残,却留下了动人的芳香。
苦难虽然让人痛苦和悲伤,却给我们留下了珠玉,似乎让人们过上了有意味的人生,“此情可待成追忆”,伤害以及由伤害带来的苦难并非毫无意义,它会带给我们有价值的东西。难道美和理想的消失是值得庆贺的吗?如果真是这样,人们是应该追求理想还是及早让理想破灭?难道应该由此感谢苦难,感谢带给我们苦难的人和事吗?而有价值的东西最终为什么还是没有逃脱被埋没的命运?这是诗人的第二层迷惘。
当人们在无限期待和感慨中回忆当初的痛苦,这种痛苦,经过时间的积淀,褪去了许多狰狞的表情,从而有了许多温情甚至让人怀念的东西,成长的过程是有痛苦的,也是有收获的,多少人在经历痛苦之后都这样安慰自己。可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此处的“已”字,是一种过去完成时态,与“只是”连用,包含了一种遗憾的口气:我当时是多么的迷惘和痛苦啊,美已经失却了,理想已经破灭了,那些美和理想毕竟只能在追忆中去怀念它们了!谁愿意为了以后的追忆而甘受痛苦呢?苦难尽管带来了珠玉,可是为什么,在我的内心,春天永远是一个创伤,那些失落的理想和美好仍然是人生难以弥补的缺憾呢?该诗是以陈述语气写的,并未明确地提问,但实际上,它通过很多矛盾的现象,提出了许多问题,而且,正是这些问题得不到答案,所以才在诗人心中造成了迷惘。这种迷惘已经不再是对个人命运的狭隘关怀,而成为对人类生存状态的一种拷问。而且,多年以后,当我们回忆起往事的时候,许多曾经惘然的东西居然会成为“追忆”,变成“此情可待”,这种变化是怎样发生的,其实也是很令人迷惘的,这构成了诗人的第三层迷惘。
正视并回答这些疑问对每一个渴望心灵诚实的人来说,都构成了极大的困难,所以诗人很感慨地说“只是当时已惘然”,直言自己惘然。诗人的迷惘在每一个迷惘的人心中都会引起巨大的回响,而对诗人的迷惘的猜测与茫然构成了多少诗家吊诡式的对迷惘的迷惘。
2 对于“隐”的诗学追求
上述三层迷惘并非作者直白地、显露地告诉读者的,而是以一种曲折的隐蔽的方式让读者去思考、体悟后得出的。清代刘熙载评价李商隐诗歌有“深情绵邈”之美,其诗因为隐晦而更觉含意深长。中国古代诗歌也有追求“隐”的传统,袁枚在《随园诗话》中说过“凡作人贵直,而作诗文贵曲”;崔念陵诗曰:“有磨皆好事,无曲不文星。”由此可见,都赞成写诗用曲笔,隐蔽地表达胸臆。而宋梅尧臣在他的《续金针诗格》中更是明白地说出哪些是不可以直接说的,说曲有七不得:说见不得言见,比如“僧房嵩岳色”;说闻不得言闻,比如“公府洛河声”;说远不得言远,比如“孤舟行一日,万水与千山”;说静不得言静,比如“竹里柴扉掩,庭前鸟雀行”;说苦不得言苦,比如“别地叶频落,去程山已寒”;说乐不得言乐,比如“乘舟泊山寺,着屐到人家”;说恨不得言恨,比如“但取诗名得,何论下第频”。我们的疑惑正在这里:既然有话要说,为什么不直白地说出来,而要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呢?是不敢说?不愿说?还是不能说?实乃兼而有之。
《姜斋诗话》论诗:“《小雅鹤鸣》之诗,全用比体,不道破一句,《三百篇》中创调也。要以俯仰物理而咏叹之,用见理随物显,唯人所感,皆可类通;初非有所指斥,一人一事,不敢明言,而姑为隐语也。”《诗经》是中国诗歌的源头,从这时起,诗歌就已经走上了隐蔽之路。而因为事关一人一事,不敢说得太明白,因此多用隐蔽的手法,不敢说是“为隐语”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作为“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的一代才子李商隐,正有着这样不敢说而为隐语的人生遭遇与两难处境,他诗风的隐蔽与他的命运有着很大的关联。风华正茂的李商隐早年因文才而深得牛党要员令狐楚的赏识,后来李党的王茂元欣赏他的才华,将女儿嫁给他,他却因此遭到牛党的排斥。从此,李商隐一生都陷入到一场莫名的政治纠葛中无法自拔,他像寓言中的那只遭到鸟类与兽类排斥、生活在白天与黑夜交接时的黄昏时分的蝙蝠一样,形只影单,潦倒终身。这种夹缝中的人生境遇,使他内心无比抑郁,可是这种抑郁无法说出来,因为左边是墙,右边还是墙,夹在牛李党争中的自己几乎处于失语状态了,明白地说出来只会招来更多的怨恨与打击,因此只好将心头的抑郁通过诗歌表达出来,通过隐晦的方式表达出来,这不仅从李商隐诗风隐蔽晦涩中表现出来,更从李商隐大量创作的无题诗中得到表现。吟诗且赋题,由来已久,当然,在李商隐之前也有无题诗出现,但规模不大,并且许多无题诗不是作者有意为之,标题多半是在流传中佚失了。直到李商隐,无题诗的“无题”才真正具有了别样的意味,貌似无题,实则有题。此谓之不敢说。
从美学角度看,“隐”具有独特的审美趣味:“隐的艺术魅力在于它有空框结构的性质。在各种文学体裁中,诗的框子要求更空。欣赏者可以随意地将自己的经历、感受、理解、联想放在这个空框之中。”[2]
宋人包恢论诗曰:“凡其华彩光焰,漏泄呈露,烨然尽发于表而其里索然绝无余韵者,浅也,若其意味风韵,含蓄蕴藉,隐然潜寓于里而其表淡然若无外饰者,深也。”[3]强调诗应该有回味,有给人思考的空间。于是“隐便成为中国古典诗歌追求‘弦外之音’和‘韵外之旨’的最好手段”[4]。“隐”于是成为许多诗人刻意追求的目标,该说的时候偏偏不说;即便说我也不清楚明白地说。这种追求也正体现在李商隐的诗作中,也正是这种“隐”成就了其诗的魅力。此谓之不愿说。
以《锦瑟》诗为例,貌似有题,实则无题。《锦瑟》究竟是指乐器,还是指一首乐曲,抑或是指一个人?这首诗或谓悼亡,或谓咏物,或谓怀人,或谓自伤,好像一个方程式一样,多解实则无解。以致元好问慨叹无人作笺,王士祯怅言解人难索,这种难度既对读者提出了挑战,也给读者带来了思索的乐趣。
对有些诗家来说,要让读者看懂,是一个首要的目的,白居易几易其稿,将诗作读给不识字的老妪听,就是追求通俗易懂的效果。而李商隐的追求截然不同,他似乎总是努力地让人坠入到一个错综复杂、虚恍迷离的迷宫之中,让人置身其间,却恍如隔世。这种追求与多年以后的许多现代作家不谋而合。博尔赫斯的小说《曲径分岔的花园》讲述了一个用语言让人迷路的故事,叙述者“我”的祖先花了13年的时间去做两件事,一是写一部比《红楼梦》更流行的小说,一是建造一座迷宫,让大家在里面迷路。后人孜孜不倦地寻找这座迷宫,结果最后发现,书就是迷宫,迷宫就是书。书中写道:“我把我曲径分岔的花园留给多种(而不是全部)未来。”[5]
现代学者刘小枫在他的《诗化哲学》中说:“把这个羸弱、短暂的大地深深地、痛苦地、充满激情地铭记在心,使它的本质在我们心中再一次‘不可见地’苏生”。生活原本就像一条地下暗流一样,很多时候是“不可见的”,隐蔽的,但它确实存在,并且一直暗流汹涌。
正因为如此,近人梁启超坦率地在《中国韵文内所表现的情感》文中说:“义山的《锦瑟》、《碧城》、《圣女祠》等诗,讲的什么事,我理会不着。拆开来一句一句叫我解释,我连文义也解不出来。但我觉得它美,读起来令我精神上得一种新鲜的愉快。须知美是多方面的,美是含有神秘性的。”
从语言学角度来说,语言不是万能的,许多时候无法完全说出我们心中想要说的东西,卡夫卡曾经这样绝望地感慨:我写的和我说的不一样,我说的和我想的不一样,我想的和我应该想的不一样,因而终于陷入最深沉的黑暗之中。对于某些复杂的心灵来说,因为要表达的情感与体验太多太曲折,以至于语言也无能为力,从而带给人们的是意义上的含混与理解上的困难。可见,隐晦是由心灵的丰富及表述的困难所带来的。此谓之不能说。
李商隐这篇《锦瑟》,千百年来一直让人们痴迷,无论人们受到的教育程度高低,都能感受到它的美和无穷魅力,这固然与此诗所选择的意象有关,勿庸置疑,《锦瑟》选择的意象都非常美,诗中的锦瑟、蝴蝶、杜鹃、明月、暖日、烟、梦等意象,造成了本诗一种朦胧优美的审美效果。然而,却不尽然,意象的选择并不是本诗超越其它诗篇的关键所在,例如《南濠诗话》所载有一吴僧明月舟曾作诗句“草烟蝴蝶梦,花月杜鹃吟”,其中也有蝴蝶、杜鹃、花、月、烟、梦等意象,然而情趣迥异。关键还在于李诗的语言所带来的神秘空灵的意境,开辟了一个广阔的空间任人遐想,而不似后者那样局促狭隘。李诗中的每一个字中都包含了丰富的人生感和生命意识,超越了关注个人庸俗情趣的短浅目光,他写的不是一个人的迷惘和悲哀,而是每一个人都可能有的迷惘和悲哀,这样一种普遍的人类情怀在极大范围内与广大人们的内在情感契合,从而在千百年之后,仍然感动着无数的时代不同、遭遇不同的人。
[1]海子.海子的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6.
[2]李达五.中国古代诗歌艺术精神[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4:77.
[3]包恢.敝帚稿略[M]∥肖弛.中国诗歌美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7.
[4]包恢.书徐致远无弦稿后[M]∥肖弛.中国诗歌美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7.
[5]沈敏特.博尔赫斯文集:小说卷[M].王永年,陈众议,等译.海口: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1999: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