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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佛性思想与中国佛教的人生化

2012-08-15姜明熙

关键词:慧能佛性心性

姜明熙

禅宗佛性思想与中国佛教的人生化

姜明熙

宗教是人类社会特有的一种文化现象,作为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佛教虽然产生于印度,但是在中国却获得了最充分的发展并成为中国最具代表性的宗教之一。外来的佛教遇到中国本土文化,经过冲突、融合,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性质,发展至唐朝,形成了最中国化的宗派——禅宗。中国的禅宗把佛教的如来藏思想和老庄哲学的自然无为融合在一起,同时也吸收了儒家的心性说,最终成为一种追求自然人生态度和精神世界的世俗化宗派。佛性思想是佛教的核心问题,儒家的根本问题则是人性论,它们两者之间关系密切。讨论了禅宗的佛性思想与儒家的人性思想之间的关系,并简述中国的禅宗佛性思想对佛教人生化产生的影响。

禅宗;佛性;儒家;慧能;人性

一、中国的佛性思想

在印度产生的佛教的目的就是“成佛”,成佛是佛教的核心问题。佛性思想提供了成佛的可能性。如来藏一词最初出现经典是 《如来藏经》。如来藏,梵语tathagatagarbha,是如来与藏的结合语,本意是“如来之胎儿”,同时也叫“成佛之因”,是与佛性一样的意思。佛性思想认为,所有的众生的本性与佛陀的本性没什么差别,众生只是因为有烦恼所以还没觉悟。考察如来藏思想的发展过程可见,如来藏思想的根源来自原始佛教,再经过部派佛教到大乘佛教。不过,这样的佛性思想出现了为了解决根本佛教的“无我说”,被指责缺少轮回主体,解脱的主题。虽然没有比中观,唯识思想令人瞩目,但是在广泛的意义上说,如来藏思想的根据在于唯识学、中观学。总之,佛性思想来到中国,通过儒道教互相影响才被重视。特别是到后来,更成为华严宗、天台宗、禅宗等各个宗派的中心思想。其中最中国化的佛教就是禅宗。禅宗是中国佛教中流传最长、影响最大的宗派。简言之,中国的佛教受印度大乘佛教的如来藏影响巨大。

(一)佛性思想的起源

原始佛教的心性思想是如来藏思想形成的最初源泉,原始佛教的基本教义是四圣谛、十二因缘、八正道,其理论的共同点就是解决人生痛苦的方法。在初期经典《杂阿含经》第十卷中的“心恼故众生恼,心净故众生净”,到后来的大乘佛教,基本上都采用了“心性本净”说,但是各派对此的解释却有很大的不同。大乘空宗认为“是心非心,心相本净故”这是用“性空”来解说心的本净,因为“毕竟空即是毕竟清净”。这样,本净的就不只是心,而是“一切法本清净相”。大乘有宗以“真如”本性清净来说“心性本净”。而大乘佛教中期发展起来的佛性就是如来藏思想,则把“心”与法性、佛性、解脱等联系在一起,作了新的发挥[1]。

(二)中国禅宗的佛性思想

中国的佛性思想是与心性和如来藏思想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这一思潮的形成与南北佛教发展密切相关。这个时期,由于印度佛教经典的大量传入,使得中国佛学研究对佛经的理解出现争鸣,促使佛教的研究向纵深方向发展。此时期,翻译的经典当中关于般若空思想的经籍很多。印度产生的佛性思想是与唯识、中观思想一起渐渐发展出来的一种思想。然而,南北朝时期翻译的经典跟佛性思想是联系在一起的。在晋宋之际的竺道生首倡“人人悉有佛性”以前,中国人对佛性思想是不理解的。但是从这个时期开始,佛性思想一直被认为是中国佛教的中心思想。围绕着“佛性”问题曾出现了许多不同的师说。不过要注意的是,中国佛性思想最明显的特点是注重心性。隋唐时建立的佛教的各种宗派当中,天台宗的性具实相说、华严宗的无尽缘起说和禅宗的心性论等,都围绕心性展开了诸多论述,不过它们之间的佛性思想并不尽相同。中国佛性思想发展到天台、华严二宗,已经出现把成佛的根据归结于一心的唯在心上倾向。天台宗主性具说,华严宗倡性起论。所谓“性具”,亦称体具、理具。意谓本觉之性悉具一切善恶诸法。就众生与佛关系说,指一切众生既具备佛性,又本具恶法。易言之,成佛非唯是真心,妄心也作佛。“一切无明法性心”即是性具说的典型体现。华严宗的性起说是华严宗佛性学说的核心思想。所谓性起,就是如来性起,“性起”观念源出六十卷本《华严经·如来性起品》,而此品所谓“性起”,基本上是指如来所显现的各种性相。“性起”就成佛关系而言,指一切众生不具如来智慧,只要称性而起,便可作佛。就佛性与万法的关系说,指一切诸法都是佛性的体现,离佛性之外,更无一法,即此佛性在于人之心,因迷悟不同,固有众生与佛之区别。“如来藏自性清净心”即是性起论的典型体现[2]。前述如此关于佛性思想,华严宗跟天台宗的理解有所不同。禅宗特别是以慧能为代表的南宗禅,对这一思想更是兼容并包。虽然禅宗起源于菩提达摩,但是对其中国化过程进行完善的是慧能。可以说,中国禅宗的真正建立是从六祖慧能开始的。以慧能为代表的南宗禅的核心思想是从《涅般经》“一切众生悉有佛性”的佛性思想出发的,还根源于《华严经》的“一切众生都具有如来的智慧与德相”与《法华经》“皆示悟入”。而且,慧能南宗禅的《六祖坛经》,可以说包含从有唯识、中观、佛性思想。

在慧能南宗禅看来,智慧本性与烦恼妄念相即不离,二者同时集中于人心,不过智慧本性不生不灭,烦恼妄念生灭变幻,因此烦恼妄念是可以克服的。无论人心当中充满多少烦恼,都不能改变人们智慧觉悟的本性。佛教常常以用莲花比喻,莲花表示由烦恼而至清净,因为它生长于污泥,绽开于水面,有出污泥而不染的深层涵义。慧能说,“烦恼即菩提,前念迷及凡,后念悟即佛”;“自色身中邪见烦恼,愚痴迷妄,自有本觉性”。就是说,觉悟的本性就在烦恼妄念之中。尽管二者相即共栽,但是它们的性质却完全相反。佛性智慧是真实的本体,烦恼妄念是虚假的现象。因为智慧本性是清净的,清净意味着无相,所以跟般若空观有关的。如果从生灭的角度来看的话,佛性就是无生无灭,常住不变的实体。所以慧能的弟子神会说:“佛性体常故,非是生灭法。”与此相反,烦恼妄念随生随灭,来来去去就意味着生生灭灭。所以,《六祖坛经》指出,“心即佛”。慧能之后,“心即佛”的思想更被推到极端。到了后期禅宗,一个真常唯心取代了三藏十二部经,对佛陀的崇拜在相当程度上变成了对“心”的崇拜[3]。

(三)儒家的人性思想对禅宗的影响

儒家学说是以突出“人”为中心的人本主义为最大特点的。在儒家学说之中,人的本质以及人的价值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出发点。其实,关于“人的本性”,孔子、孟子、荀子等儒者们的学说是有所不同的。儒家代表人物孔子主张“性相近,习相远”,认为人的本性是相近的,只是由于环境的影响和教育的不同而使人的本性有所差别。孟子认为人性包含了两层意思,第一是口,目,耳,鼻,四肢之“性”,是人的先天的、自然的属性,第二是仁,义,礼,智,信,天道等为人之区别于动物的特殊属性,主张以道德言性。孟子本来主张性善说,认为“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犹是也”,但他还认为,人由善向恶变化时,是受到了生理的作用和不良环境的影响。荀子也具体地谈到“人”的“性”,他认为人的本性是“恶”,与孟子的主张相反。而儒者董仲舒对“人性”本身的看法既不同于孟子,也不同于荀子,他认为,人性虽然借助王道教化而成善,但是人性本性并不完全是善的。他指出,天和人是同类,所以可以互相感应,以天然资质谈性是一致的。虽然上述儒者对“人的本性”的观念有所不同,但是他们都关注“人性”。笔者认为,孟子的“性善论”与董仲舒主张的“天人合一”的思想对禅宗的佛性思想有极大影响。孟子主张的“性善论”与佛教的心性本净论本来就不无相通之处。但在印度佛教中,心性“本净”重在“本寂”,而中国佛教则比较强调“本觉”,这就与儒家的心性论主张“性知”有很大关系了。从哲学思维的高度来看,从人心与天道的一致性出发,由尽心守心而达到心境一如的最高理想之境,这却是他们所共有的思想特点。禅宗是在融摄了儒家天人合一的心性论之基础上,发挥佛教所特有的教义,其思想的出发点“心性本觉”显然是儒家思想的结果。宋明理学的心学伦理对佛教的人生化也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在宋代以前,儒家心性之学几乎还是空白。朱熹说:“及唐中宗时有六祖禅学,专就身上做功夫,直要求心见性;士大夫才有向里者,无不归他去。”我们从中不难看出慧能所提倡的“自求本心,明心见性”思想。

再以禅宗的基本经典《六祖坛经》为中心看佛性思想。《六祖坛经》的中心思想之一是“即心即佛”。在《六祖坛经》中,慧能把一切众生乃至诸佛都归结于“自心”,反复强调“自心是佛”。慧能开创的南宗禅有“六祖革命”之说,其教说经典《六祖坛经》更是中国佛教论述中唯一一部被尊为“经”的,足见其地位之高。这是因为除了禅宗以外,华严、天台也谈“心性”,它们亦把佛性心性化,但它们所说的心性,虽含有现实人心的成分,但在更大程度上是指抽象本体之“真心”,充其量只具有从抽象“真心”向“现实人心”过渡的性质。但是,慧能南宗所说的“心”,虽然也不同程度地具有抽象“真心”的性质,但从根本上说是指当下现实之人心。关于这一点,慧能的《六祖坛经》有许多直接的论述:“内调心性,外敬他人”,“心地但无不善,西方去此不遥;若怀不善之心,念佛往生难到”,“法无四乘,人心自有等差”,“自眅依者,除却自性中不善心,嫉妒心,狂妄心,轻人心,慢他心,邪见心,贡高心,及一切时中不善之行,常自见己过”。慧能所说的“自有等差”的“人心”,与“外敬他人”相对立的“内调心性”以及所谓善,不善心,嫉妒心等,很难作为传统佛教中那种抽象本体的“真心”来理解,而在相当程度上与儒家所说的那样具有善、恶之现实人更为接近。一句话,他把释迦牟尼的佛教变成了“心的宗教”[4]。

二、中国佛教的人生化与当代社会

有关中国佛教的世俗化、人性化的问题,学者们已经有很多讨论。笔者认为,中国佛教与印度佛教的区别也在于此。印度佛教重视一种神圣的解脱,中国佛教则重视人性化的解脱。印度佛教的解脱,是人们跟不上、达不到的境地,而中国佛教的解脱思想却提供了成佛的可能性。宗教虽然具有超越人的神圣性,但宗教仍是面向人的,人们对它不仅有敬畏感还有亲密感。在这个意义上说,中国佛教有满足现代人们需要的因素。从魏晋南北朝时期开始,中国佛教的人性化经过隋唐时期产生的各个宗派已经成为核心思想。以禅宗代表的中国佛教的入世化、人生化倾向,一方面是佛教为适应中国社会和人生的需要所做出的随机调整,另一方面是与整个中国传统思想密切相关的。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思想的重要特点之一就在于它具有一种关怀现实人生的入世精神和现实主义品格,因此,本质上追求出世解脱的佛教传到中国以后,在传统文化的氛围中,日益获得了关注现实人生的品格,立足于“众生”的解脱而强调永超人生苦海的佛教,在中国则更突出了“人”的问题[1]359。 可以说,中国佛教的世俗化、人生化是大乘佛教的入世精神与中国传统思想融合的结晶体。大乘佛教的“世间与出世间不二”等思想为佛法与世间法的沟通提供了可能性。而中国佛教则在传统文化的影响下使可能变成了现实。关于人间佛教与佛教世俗化的问题,楼先生在《中国佛教与人们精神》说,世俗化的问题是现代宗教遇到的一个普遍性问题,现代社会的发展,使得宗教与社会和民众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宗教对民众现实生活状态的关注也越来越多[5]。他认为宗教应更多地关心世俗生活,使自己的教理、仪轨更贴近世俗生活,适应世俗生活。为此,一些传统宗教都在不同程度上对教理做了某些新的阐释,对仪轨做了某些改革,以适应时代的需要。笔者赞同他的说法。笔者认为,与儒教的人性思想融合的禅宗的佛性思想,就是现代化的佛教,没有佛性思想,也就没有现代的佛教。

三、结论

佛教很容易陷入虚无主义、厌世主义。有些学者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笔者认为,中国化的佛教可以打破这些主义。原来视人生为苦海、讲求超脱生死轮回的印度佛教传到中国以后,却被许多善男信女视为保佑此生平安或来世幸福的宗教而加以信奉,这突显了中国人重现实人生的宗教观。不可忽视的是,要理解中国佛教,必须将最初作为外来宗教文化的佛教置于中国传统固有的儒道教的背景下观察研究,才能真正理解中国佛教。笔者认为,中国佛教的中心是禅宗,禅宗的核心是“即心即佛”,“自性清净心”,人人都有佛性。佛性指“佛的本性”,通常用以指成佛的可能性。作为一种宗教,佛教的最终目的就是成佛,因此佛性思想是佛教的核心思想。人性是指“人的本性”或者与其他动物相区别的特性。儒家学说的出发点是“人”,终点也是“人”,人性的问题是儒家的核心思想。禅宗佛性思想是由“一切众生悉有佛性”引起的,这种思想与中国历史上早有的“人人皆可以尧舜”等说法是相同的。对于现代社会而言,佛教的人性化思想值得关注。

[1]洪修平.中国佛教与儒道思想.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4:70-77.

[2]赖永海.佛学与儒学[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2.

[3]赖永海.中国佛教与哲学[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4.

[4]杨维中.中国佛学[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

[5]楼宇烈.中国佛教与人们精神[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

B911

A

1673-1999(2012)06-0039-03

姜明熙(1976-),女,韩国首尔人,南京大学(江苏南京210093)哲学系2009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人间佛教、中韩两国佛教对比研究。

2012-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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