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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兹的异化消费理论及其启示

2012-08-15赵雷

关键词:异化资本主义理性

赵雷

高兹的异化消费理论及其启示

赵雷

安德烈·高兹(Andre Gorz)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他认为资本主义的异化消费加速了对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的盘剥和破坏,造成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不仅导致了生态危机,同时也引发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危机,从而威胁人的生存。而资本主义的利润动机和“生产逻辑”却无法解决生态危机。为了摆脱生态危机,从宏观层面来说,必须用先进的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从微观层面来说,必须用生态理性取代经济理性,重建更少与更好之间的联系,确立“更少但更好”的消费观和生活方式,此外还必须消除异化劳动。

高兹;异化消费;启示

安德烈·高兹(Andre Gorz)是20世纪70年代“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他把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与生态运动和后工业社会理论结合起来,为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开辟了新的活动领域。在《劳动分工的批判》《作为政治学的生态学》《告别无产阶级》《经济理性批判》以及《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生态学》等著作中,高兹提出,现代工业社会的异化消费使人们将消费等同于幸福,无止境的消费必然破坏生态环境,而“以经济增长为目的”的当代资本主义根本无法解决日趋严重的生态危机,其根本的出路只能是建立一个有利于保护生态的后工业社会。在我国的现代化建设进程中,经济成就的突飞猛进使得人们的消费观念和消费方式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必须警惕消费主义的出现和肆虐,高兹的理论无疑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有益的启示。

一、资本主义的异化消费

异化消费,即“人们为补偿自己那种单调乏味的、非创造性的且常常是报酬不足的劳动而致力于获得商品的一种现象”[1]。高兹指出,现代工业社会是一个典型的消费社会,因为资本主义的生产目的不仅使人们成为工作的奴隶,还沦为消费的机器。高兹将消费与资本主义劳动分工、经济理性以及利润动机等联系起来,为我们了解资本主义社会打开了另一个窗口。

高兹根据马克思的异化劳动理论将异化与消费结合起来,展开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第一,异化劳动是异化消费的根源。高兹在《劳动分工的批判》中指出:资本主义的劳动分工是一切异化的根源。因为资本主义的劳动分工不过是强迫劳动,这种整齐划一的军事化管理方式不能发挥工人的兴趣和才能,工人成为片面发展的畸形物。工人无法从劳动中获得快乐,只能从其它领域谋求精神补偿和心灵慰藉。资本主义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就通过各种手段来引导和控制人们的消费,各种商品由原先的稀缺品变成必需品,新的稀缺和匮乏又被制造出来,商品这种永无止境的更新换代造成了异化消费,形成恶性循环。第二,异化消费支持异化劳动。异化消费颠覆了生产和消费的关系,消费成为生产扩张的内在动力。生产者的利益就在于制造出源源不断的虚假需求,人们在这种需求的驱使之下疯狂地消费和占有尽可能多的商品。

为什么工业社会中的人们将“消费什么”以及“消费多少”作为评判自己幸福的标准和尺度?高兹认为,最深层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的经济理性。他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前的传统社会中,人们的工作和生活都遵循“够了就行”的原则,自由地决定劳动和需求的程度,完全不受“经济理性”的影响。资本主义社会出现以后,人们的生产不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消费,而是为了到市场上进行交换,因而学会了计算和核算,经济理性也就开始起作用。生产的原则由传统社会的“够了就行”转变为“越多越好”。高兹说道:“替代‘够了就行’这种情感体验,提出了一种衡量工作成效的客观标准,即利润的尺度。因此,评价一个人成功与否不再是个人看法的问题,也与他的‘生活质量’无关,而主要看挣钱和积累财富的多少。这种量化的方法确立了一种客观的标准和严密的尺度,这种标准和尺度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权威、规范或者价值观来确认。效率就成为衡量一个人的水平和能力的客观标准:更多比更少好,那些成功挣得更多的钱的人比挣得少的人好。 ”[2]可见,经济理性的原则,就是“计算与核算”的原则、效率至上的原则、越多越好的原则。在经济理性的主导下,商品的生产者必然提倡最大化的消费与需求,刺激过度生产和过度消费,以此获得丰厚的利润,达到资本增殖的目的。而商品的消费者也以“越多越好”作为自己的消费观,消费得越多,就越能证明自己的地位、价值和成就。于是,为消费而消费、透支消费、贷款消费等新兴消费方式大行其道。

高兹认为,资本主义的异化消费虽然延缓了经济危机,但是却加速了生态危机的到来。他具体分析说,每一企业都是自然资源、生产工具和劳动力等要素的联合体,“在资本主义的生产条件下,把这些要素联合在一起就能生产出最大限度的利润”,“任何一个企业都对获取利润感到兴趣。它所关注的主要是花最少量的成本来生产出最大限度的交换价值。”[3]5但是,人们的真实需求总是有限的,资本主义为了获得尽可能多的利润,就必须尽快将这些产品消费掉,于是就千方百计地刺激人们的攀比心、虚荣心和占有欲,制造出各种虚假需求,让人们产生永无止境的消费欲望,加速实现产品的推陈出新,加快资本积累的速度。但是,这种超过真实需求的异化消费虽然缓解了资本主义生产的无限性与消费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它加速破坏了它以此为基础的不可再生资源;它过度消耗的是那些基本上是不可再生的资源,如空气、水、森林、石油等,它以相当快的速度使这些资源趋于匮乏。”[3]26面对着被掠夺的资源的枯竭,工业采取各种极端的措施,“企业通过进一步扩大生产来克服由扩大生产所带来的匮乏”,“但是这种由扩大生产而形成的产品并没有为最终的消费增添什么,它们被工业自身消费掉了。”[3]27由此可见,异化消费导致过度生产和过度消费的恶性循环,加速了对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的盘剥和破坏,造成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不仅导致了生态危机,同时也引发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危机,从而威胁人的生存。生态危机成为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危机和重要特征,是资本主义社会一切危机的最终根源,而资本主义的利润动机和“生产逻辑”却无法解决生态危机。把降低成本看得比保护生态环境更加重要,这就是资本主义的“生产逻辑”。

二、异化消费的出路

异化消费是生态危机的根源,要摆脱生态危机,就必须消除异化消费赖以存在的基础和条件,让人们不再沦为消费机器,而真正成为消费的主人。

从宏观层面来说,必须用先进的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高兹强调,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经济理性占据主导地位,利润动机就是经济理性的表层次体现,因为经济理性对利润的追逐是无止境的,而利润最大化的要求又建立在生产、消费和需求最大化的基础上。为了实现资本增值的目的,资本主义于是源源不断地制造新的匮乏和需求,然后千方百计地将人们引入异化消费的陷阱。可见,要消除异化消费,就必须消除匮乏和虚假需求,也就必须排除经济理性以及由此决定的利润最大化的目标。资本主义制度也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和依据。

从微观层面来说,必须用生态理性取代经济理性,重建更少与更好之间的联系,确立“更少但更好”的消费观和生活方式。经济理性崇尚“越多越好”的原则,必然追求利润的最大化以及生产和消费的最大化,而生态理性遵循“更少但更好”的准则,力图尽量少动用劳动、资本和资源,努力生产耐用的、具有更多使用价值的东西,以满足人们适可而止的需求。在生态理性的支配下,“投资不再是有目的的经济增长,而只存在消极的增长和不受货币价值和效率与利润最大化的追求所支配的一种附带的发展。”[4]未来社会必须减少经济理性和商品交换适用的范围,并将社会、文化发展的目标以及个人的自由发展作为首要目标。在这样的社会中,经济理性完全服从于生态理性,技术、社会关系、消费方式及与自然的关系与过去完全不同,如许多需求可以由更少的、更好更耐用的产品来满足,消费者能有一种更轻松、快乐的生活方式,他们有更多的自由时间。人们将生活得更好,劳动和消费得更少,人人过着愉快轻松的生活。

资本主义的异化劳动,人们不能从劳动中获得满足感和乐趣,只能到其它领域中寻求安慰和寄托,以弥补劳动中的挫败感和失落感,从而维护资本主义统治的合理性。所以,要消除异化消费,就必须消除异化劳动。在资本主义的劳动分工中,工人成了机器的附属物,劳动已经失去了任何吸引力,工人失去行为的自主性,生产活动不过是“谋生”的手段,大部分人逐渐沦为少部分职业精英们的奴隶。这种狭隘的生存方式不能让人们实现自身的意义和价值,人们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宣传和引导下转而到消费领域寻求幸福。高兹设想,未来社会必须实现劳动的解放,扩充人的自主活动领域,避免生活世界的殖民化,增加自我实现的可能性。在异化劳动的背景下,当前的人们过着一种无止境的消费与无止境的劳动相对应的生活,他认为,未来的社会应该是这样一种状态:进行必要的消费,在剩余的时间进行自主的创造性活动。人们不再从消费中需求快乐和幸福,而是在生产活动中确认自己的价值和意义,即“人的满足最终在于生产活动而不在于消费活动”成为人们的共识,生活的价值和意义在于自我实现的劳动同有益身心且适可而止的消费相结合。高兹将其命名为“二元社会”:受外界支配的领域计划和安排生产满足个人和社会的生活必需品,它可以实现资源的最优配置和效率最大化;而在自主活动的领域中,个人则自主劳动或与他人互助合作来生产非生活必需品以及提供服务,至于物质和服务的种类、品位、规格完全由个人自主决定。这样,必要的劳动时间大大缩减,人们就可以在自主活动的领域中自我管理和支配全部生产过程,享受劳动带来的创造性体验和乐趣。消除了异化劳动,穷奢极欲的消费主义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心理根基。

三、高兹的消费批判对中国的启示

首先,高兹对异化消费现象的分析使我们深刻认识到消费至上带来的严重后果,为此,我们必须坚持正确的消费观,倡导适度消费、理性消费和文明消费,反对铺张浪费。异化消费不是资本主义特有的现象,它与社会制度之外的某些社会心理有关,如攀比心、好奇心、占有欲、优越感等。北京大学李青宜教授认为,过度消费行为在我国当前主要有三种类型:超前消费、炫耀性消费和病态消费。处于社会转型期的中国,现实生活中过度消费的现象已屡见不鲜。统计显示,中国城市人均建设用地已达130多平方米,高于发达国家人均82.4平方米和发展中国家人均88.3平方米。手机、电脑、电视机的更新换代过于频繁,豪华办公楼和楼堂馆所处处可见,中国人购买的劳斯莱斯数量超过了日本,中国正在成为全球奢侈品的消费大国[5]……过度消费不仅造成资源和财富的巨大浪费,还加深了贫富阶层之间的隔阂和矛盾。与过度消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还有一部分人消费不起,生活困窘。换个角度来看,消费不公的根源在于分配不公,前者就是后者在消费领域的延续和表现。我国的贫富差距正在逼近社会容忍“红线”,日益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焦点。根据世界银行公布的数据显示,我国居民收入的基尼系数已由改革开放前的0.16上升到目前的0.47,不仅超过了国际上0.4的警戒线,也超过了世界所有发达国家的水平。北京师范大学收入分配与贫困研究中心主任李实从上世纪80年代起参与了4次大型调查,调查显示,收入最高10%人群和收入最低10%人群的收入差距,已从1988年的7.3倍上升到2007年的23倍[6]。面对这种两极分化的趋势,需要政府采取有效措施加以调整和解决,以免给整个社会发展带来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此外,超前消费、贷款消费已经成为主流消费方式,我们并不否认超前消费对扩大内需和刺激经济发展方面的巨大推动作用,但是过度的超前消费也为经济发展埋下巨大的隐患。2008年美国的次贷危机引发全球经济危机就足以证明过度的超前消费对经济的消极影响。过度的超前消费也会使人们的价值观发生扭曲,不仅引发经济纠纷,还会增加消费者的心理压力,降低其生活质量。一项调查显示,我国三成房奴月供占收入50%以上,高达98.09%背有房贷的人,心理上会产生焦虑情绪[7]。 “负翁”、“房奴”、“车奴”等一系列略带幽默而自嘲的新词无疑是青年一代对自己无奈、迷茫、压抑、困惑生活的一种宣泄和申诉。在超前消费这种适时而生的消费方式面前,我们应该量力而行,防止超前消费变为过度消费,针对社会已经出现的过度消费现象,我们不仅要在人们的消费观念和思想道德建设方面加强教育和引导,在必要的情况下,政府应该加强法律和行政手段加以约束和规范,以免人们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迷失自我,丧失远大理想的追求和奋力拼搏的斗志。

其次,加强精神文明建设和思想道德建设,大力发展文化事业,引导人们关注精神文化的需求,在我们的物质消费与时俱进的同时,也能使我们的精神世界更加丰富多彩。物质消费并不是消费的全部内容,也不是我们获得幸福的唯一来源。衣、食、住、行等方面的物质需求得不到满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居无定所、贫困潦倒的生活肯定是不幸的,但片面的物质消费也不能让我们的幸福感持久,还会带来精神空虚和信仰危机。面对消费主义思潮的蔓延,为了我国经济的健康发展和公民生活的良性循环,我们需要改变公民的消费观念,调整公民的消费结构,改善公民的消费环境,拓宽公民的消费领域,建立科学合理的消费模式,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的需求。在大力倡导扩大内需的同时,注重公民的消费质量和消费效益,而不是盲目地追求消费数量,以免人们陷入物质消费的陷阱而无法自拔。精神消费是消费的重要内容,是人们对文学、艺术、宗教、哲学等文化产品以及情感方面的需求,它承载着人们对真、善、美的无限诉求,也是人们对人生幸福的不可遏制的追逐。精神消费是人所独有的消费,也是人与动物的生活的根本区别所在。从物质消费和精神消费的结果来看,践行科学发展观和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我们应该大力倡导精神消费。随着物质消费对象的使用,消费品的价值会不断减少直至最终消耗殆尽,过度的物质消费会带来自然资源的浪费和生态环境的破坏,而精神消费不仅不会造成物质财富的浪费,也不会导致精神消费品的价值减少,而且还可以被无限使用下去,是可持续消费理念中值得推崇的消费方式。

再次,崇尚劳动光荣,强调劳动是人的价值和意义的实现。在社会的各个领域,通过各种大众传媒进行宣传,引导人们树立“以辛勤劳动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的价值观,培养公民爱岗敬业的道德品质,在工作中实现自我价值,获得满足和幸福。要使人们能够在工作中实现自我的价值和意义,找到精神上的归宿和寄托,要求人们在工作中能不受束缚地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让工作本身变成一种创造性的活动。但事与愿违的是,人们不仅不能从当前的劳动中获得幸福和满足,反而因为手中的工作倍感煎熬、寝食难安,甚至不堪重负而走上轻生之路。最为极端的例子恐怕就是2010年引起全社会高度关注的富士康9连跳事件。著名文化学者胡野秋则表示,幸福已经成为当今中国人迫切的追求,他认为富士康频发跳楼事件的背景是工人机械化地重复做同样的劳动,而且高度紧张,“那时人已经感受不到劳动的幸福。”[8]这一事件折射出工人的命运和生存境遇。改革开放30多年的实践,我们从低端的制造业中创造了大量的物质财富和经济奇迹,但却牺牲掉了人们的尊严、健康、自由和幸福,也让人们对劳动避之不及。要想改变他们的生存困境,政府必须加大力度促使产业的转型升级,提供更多有益于人们身心健康的工作岗位,从而促使人们发挥各方面的潜能为社会创造价值,而不是充当简单的劳动工具,体验劳动本身对于我们生存和发展的重要价值和意义。

[1]俞吾金,陈学明.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哲学流派新编[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494.

[2]Andre Gorz.Critique of Economic Reason[M].London:Verso,1989:113

[3]Andre Gorz.Ecology As Politics[M].Boston:South End Press,1980:5

[4]Andre Gorz.Capitalism,Socialism,Ecology[M].London:Verso,1994:95

[5]中国经济网.http://www.ce.cn/xwzx/gjss/gdxw/200707/09/t2007 0709_12106118.shtml

[6]新华网.http://jjckb.xinhuanet.com/sdbd/2010-05/10/content_220612.htm

[7]新华网.http://news.xinhuanet.com/house/2006-09/14/content_5090605_1.htm

[8]泡泡网.http://www.pcpop.com/doc/0/534/534215_all.shtml

B089.1

A

1673-1999(2012)06-0033-04

赵雷(1985-),女,湖北荆州人,硕士,华南农业大学珠江学院(广东广州510900)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思想政治教育。

2012-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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